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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白日上楼

时间:2017-12-30 16:05:47  作者:白日上楼
  ——若是娶了和离之妇或是寡妇,那又另当别论。
  不过苏令蛮也无意向楚方喧解释便是,今日被杨廷这般一搅和,本就心浮气躁,这下连首饰也不想看了,下巴一抬,直接道:“麻烦侯爷高抬贵脚,让一让。”
  杨廷脚步一错,让开了半个身子。
  苏令蛮施施然而过,在两人肩膀相错之时,却被杨廷蓦然拦腰一揽,手下一个用力,便拥在了怀中。
  苏玉瑶“哇——”地叫了声,还欲待看,却被苏文湛一把将眼睛遮住了。
  掌柜的偷偷觑了一眼,只瞧见了堆叠在一块密不可分的鹅黄月白。
  轻薄的夏裳交错相叠,成了一段旖旎的弧度。
  两人俱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颜色,少年郎君微微垂头,□□地扣住小娘子的后脑勺,唇瓣相衔,吻得专心而肆意,一双眼还挑衅地看向身后的楚方喧。
  楚方喧呆了一呆,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时怒气高涨,拔剑而起。
  莫旌心下“哎哟”了一声,不敢耽搁,立时拔刀相迎,两人在漱玉阁二楼狭小的空间内斗将起来。
  刀剑无眼,一个带着滔天愤怒,一个带着耿耿忠心,一时间竟也在这方寸之地斗得不可开交。
  这下,掌柜的也不再关注那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人,“啊哟啊哟”肉疼地唤了起来。
  再顾不得躲,圆滚滚的身子跟只利索的猴子一般跳起,与店小二两人一把将取出的首饰匣子收了起来,狗搂着身子半躲半掩藏在了陈列台下,心里“阿弥陀佛”地祈祷这桩倒霉事赶快过去。
  苏令蛮被这突然袭击弄得有点懵。
  习武的本能还在,下意识便用了撩阴脚,杨廷双腿一勾,直接将她腿牢牢地控制住了,低笑道:“当我还会上当?”
  话未说完,一手搂腰,一手控着她后脑勺,便狠狠亲了上去。
  “唔——”
  苏令蛮不信地瞪大眼睛,却只见威武侯长长的眼睫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见情欲,唯有被愚弄的愤怒,和一点不太显眼的伤心。
  唇舌间像被狂风肆过,生疼生疼的。
  她眨了眨眼,一滴泪便悄悄滚落了下来。
  杨廷唇间尝到一丝苦涩,退开半尺,却见那双桃花眼红得跟只兔子似的,仿佛随时随地都能滚出圆滚滚的泪珠儿来,不由放软了声音:
  “莫要与本侯置气了,啊?”
  “你先放开我。”
  苏令蛮垂眼道,外放的情绪尽数收敛起来。
  杨廷以为她不闹了,垂头轻酌了下她嫣红的唇瓣,声音放得又柔又轻,好似情人的低语:“经此一事,长安城里,除了本侯,没人敢要你。”
  “莫闹了,啊?”
  漱玉阁内刀剑哐啷声不绝于耳,杨廷依依不舍地放开,孰料迎面一阵冷风刮来:
  “啪——”
  耳光声,清脆而响亮,盖过刀剑相击,盖过窃窃私语,盖过二楼的所有动静。
  楚方喧停下剑势,纵身一跃,跳到苏令蛮身边,面色复杂地看着她:“二娘子,你可还好?”
  “我很好。”
  苏令蛮点点头,面上的红晕尽数消失,白得渗人。
  杨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竟敢——”
  他竟然硬生生被人当着面甩了一巴掌。
  “杨廷,王氏羞辱我,我只当是耳旁风,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她说的那般,可你呢?你对我苏令蛮,可有一丝一毫的尊重?你当着众人的面,轻慢我,鄙薄我,竟还想我与你低头?”
  苏令蛮声色俱厉:“杨清微,我看你不起!”
  “苏令蛮。”杨廷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莫闹了。”
  “你竟还当我与你闹?”
  苏令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莫非当我苏阿蛮非你不可?”
  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恐慌,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直冲得眼眶发酸,杨廷拳头攥得死紧,破口而出:
  “不就是想本侯娶你?娶你便是!”
  苏令蛮笑出了眼泪,她揩了揩眼睛:“你当我还稀罕?”
 
 
第117章 雷霆之怒
  临窗外的街市, 货郎叫卖声不绝, 行人络绎、熙熙攘攘,而漱玉阁二楼却一反常态的安静。
  苏玉瑶呆了。
  苏文湛也不曾设想过会出现如斯场景, 镇国公府世子心仪二妹妹, 求娶之心是明摆着, 他鄂国公府已算是高攀, 可杨宰辅儿郎、当朝皇叔唯一的儿子, 威武侯杨廷竟也要求娶二妹妹为正妻——
  这便有点不可思议了。
  此事若要被长安城里那帮自荐枕席都未荐上的小娘子贵妇人知晓, 怕是要嫉恨死二妹妹,何况——这等好事竟然还被二妹妹这般硬气拒了。
  楼道里传来一阵抽气声。
  苏文湛一眼瞥去,便发觉刚才那一拨蹭蹭蹭跑了的小娘子和着几个新来的生面孔猫在楼梯转角, 此事正睁大了眼倒抽气, 被人发觉了也不怕,只呼啦啦一声纷纷作鸟兽散了。
  他喉头滚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家二妹妹要扬名了!
  只是还与十八学士那回不同, 那次扬得还算美名,此番……怕是不是什么好名声了。
  杨廷垂眼看着眼前的小娘子, 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可怜又可爱, 可口中说出的话, 却仿佛淬了刀子,又硬又冷,刀柄抽出时,还能带起横飞的血肉, 喉头鼓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为何……”不稀罕。
  杨廷及时咽下冲出喉头的一点脆弱,眼眶微微发涩:“如此。”
  楚方喧上前一步,再一次将苏令蛮挡在身后,横剑当胸,沉声道:
  “侯爷,强扭的瓜不甜。”
  杨廷薄唇微翘,指尖还落在唇上,眼神凛冽如冰,纵此时心头乱糟糟的与城外的垃圾相似,还是笑了:
  “世子错了。这瓜本就是本侯地里的,只是一时与本侯置气,世子逮了空子惦记旁人地里的瓜,可是厚道?”
  语声亲昵,谈起“瓜”来,更是柔情蜜意,谁都能听出来这“瓜”与人相交不浅。
  楚方喧抿了抿嘴,他不擅长与人打嘴仗,但军伍里有一条说得极是,稳得住气沉得下心方能走到最后,军心……不能乱。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不再搭理杨廷。
  苏令蛮面色越发苍白,眼瞪得更大,怒极反笑道:“侯爷脸可真大,这野外自在生长的瓜,何时就变成您家的了?”
  “您认,瓜可不认。”
  苏玉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待发觉杨廷面色铁青,忙不迭掩嘴不说话,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苏文湛给了个毛栗子她,才拉着苏玉瑶上前收场子。
  拱了拱手:“侯爷。”
  杨廷对苏文湛倒是难得地客气,收敛了面上外放的冷意,回了一礼:“苏世子不必客气。”
  “天色不早,舍妹身体不适,还需早些回府,两位……不如各退一退?”
  苏文湛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头顶青天还亮堂着,烈日昭昭,大中午的说“天色不早”,可偏偏这瞎话还没人反驳。
  杨廷一声不吭,身形却已朝左边退了退,露出身后的楼梯口。
  楚方喧亦往右站了站,这下不大的楼梯前一左一右站了两个门神,一白面玉郎君,一黑面俏官人,俱目光灼灼地看着苏令蛮。
  苏令蛮朝楚方喧点了点头,看也未看杨廷抬脚便下了楼。
  水玉蓝裙摆飘飞间,人已经飞速出了漱玉阁,苏文湛与苏玉瑶随后跟了上去。
  眼见最后那两桩煞神紧跟着也走了,掌柜的这才抱着匣子起身,与店小二面面相觑了一会,异口同声道:“奶奶哎”!
  莫旌顿了顿,丢出两碇银子,足间在敞开的窗口一点,人已如大鹏展翅一般跳下了楼,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马车里。
  苏玉瑶关切地看了眼苏令蛮,她已经许久未吭声了。
  “阿蛮姐姐……”
  “无妨。”
  苏令抬了抬手,抚过袖口的褶皱,眼眶微微发红,不过不仔细看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
  过了一会。
  “还跟着呢。”
  苏玉瑶掀帘子朝外探了探头,只见两匹汗血宝马一左一右随在马车后头,骑马的两位郎君谁也不搭理谁,一副凛然不可侵之态,各自身后还随着贴身小厮。
  “这二人阿蛮姐姐想选谁?”
  “若换作是阿瑶,想选哪个?”
  苏玉瑶沉吟半晌,方道:“若是阿瑶,自然是选楚世子了。”
  “楚世子人品端方,虽长得皮黑了些,可实在可靠;但威武侯……”
  她顿了顿道:“论条件自然还是威武侯强出许多,皮相俊美,地位卓然,连圣人亦是一块长大的情谊。何况他还另开一府,府中干净,无姨娘妾室更无难缠的妯娌,唯独一个继婆婆也只需远远敬着。但……众所周知,威武侯性子冷情,与他在一块,便跟与大冰块伴着,阿瑶可吃不消。”
  思及此,苏玉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隔了这许久,苏令蛮才露出个笑模样来,“你啊……”
  “只是,威武侯今日行此一遭,传扬开来,恐于姐姐闺誉有损。”苏玉瑶担忧地道。
  “他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苏令蛮一哂,面上尽是嘲讽:“可惜打错了算盘。”
  她这人,历来吃软不吃硬,若杨廷软着来便罢,她苏令蛮但凡还有一分心气,便不会屈服。
  苏玉瑶却是万般烂漫的性子,支着下巴不无欣羡道:“阿蛮姐姐恐怕是不晓得威武侯的性子。”
  “他这人又冷又傲,长安城里这么多小娘子前赴后继,也没见有谁近得了身的。”
  苏玉瑶还记得上回出了一个大洋相后匆匆嫁人的兵部左侍郎之女。
  在一次游园宴上,那小娘子远远瞧见威武侯走近,便假意落水,孰料这人只随便喊了一个侍卫去救,迫于无奈,她最后只得自己游了上去,连累他阿爹都成了长安城有名的笑柄。
  “威武侯这般对你,显然是上了心了。”
  “那又如何?”
  苏令蛮不以为然道。
  杨廷从不曾认真对待过她,他既鄙薄她,又不欲她属于旁人,说的好听是伤心,难听些,恐怕是将她认作了宠物,心爱的宠物要被人抢了,可不就要想法子抢回来?
  至于宠物想什么,伤不伤心,重要么?
  不重要。
  是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只为了警告觊觎宠物之人,宣誓主权。
  往后长安城中但凡不想与威武侯作对的,自然不敢再打她的主意,还顺道往楚方喧心上插了根刺,但凡他介意,纵两人往后成了夫妻,这根刺也会搅得她再无安生之日可过。
  一举两得,实在是好算计。
  至于那浅薄的伤心,甚或有别于常的区别对待,不过是迷惑人的假象,一旦沉湎于此,便当真成了可以任人捏圆搓扁任意支配的宠物了。
  苏玉瑶抬头觑了觑苏令蛮越来越冷的面色,决意还是识相地住嘴,不说话了。
  车外苏文湛让车把式再一次加快了速度,纵使他心大,在这般肃穆的气氛下,亦觉得十足的头疼。
  楚方喧见杨廷再一次换了持缰的手,忍不住侧目而视,只觉着这威武侯……好似不大对劲。
  莫旌却是心里门清,情知自家好面子的主公恐是旧疾发作,只还一力强撑着不肯离开。心下不由祈祷着马车速至苏府,好让主公回去养疾。
  总算,大半个时辰后,眼见着载了二娘子的马车入了大门,杨廷盯着楚方喧走了,方与苏文湛告辞,打马离去。
  直至转至朱雀街转角,苏府的大门都小得看不见了,才气力不支,从马上翻了下来。莫旌唬了一跳,连忙跳下马伸手搀了:“主公?”
  “无碍。”
  杨廷挥开他,伸手扯开襟口大喘了口气,露出大片长满了红疙瘩的皮肤。见莫旌一大老爷们泪眼汪汪的,哑声斥道:“莫作这小女儿态,速速带我回府。”
  莫旌差点哭了:“主公何苦?”
  杨廷闭着眼,方才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压制这旧疾上了,如今一松懈下来,便觉得撑不住。体内烧得厉害,昏昏沉沉地由莫旌扶着上了不知何处来的马车,回了威武侯府。
  乳娘林妈妈早接了消息,一见杨廷躺着进来,便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这都作的什么孽啊……”
  林木迅速迎了上去,与莫旌一人一边扶着杨廷进了正院躺下,另要调人去请太医,却又被杨廷否了,有气无力地道:
  “不过些许小事,不必再劳烦陌太医,睡一日便好了。”
  “混账东西!”正说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而来,一青袍美髯公背负双手迈步进来,身形颀长,龙行虎步,不怒自威:“好一个威武侯!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妈妈惊了一记,连同莫旌、林木两人一并跪了下来:“老爷!”
  杨文栩鼻尖轻哼了一声,与杨廷极像的一双凤眸中,竟是厌弃:“听闻大郎今日的惊天之举,老夫特前来道贺,威武侯府不久恐将有新妇子进门。”
  语速徐徐,却任谁都能听出其间强烈的讽刺。
  “父亲来儿子这,可是专门来教训儿子的?”
  杨廷懒懒散散地躺着,身子连动都没动,这懒倦的模样让杨文栩看得更是搓火,指着他道:“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不过一个犄角疙瘩里出来的落魄女子,也能迷得你晕头转向?我杨家的门,可不是任谁都能随随便便进出的。”
  杨廷嗤笑了一声,半张的凤眸水汽氤氲,仿佛有水珠儿要掉下来,他笑眯眯地道:“那父亲恐怕要伤脑筋了,儿子偏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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