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园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拢在袖子中的手轻颤抖了一下,她目光看着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才又转头,朝着玉和宫中而去。
因为这么一耽搁,沈嘉园过去玉和宫的时候,先贤谢大夫已经到了,正蹙着眉头欲要给公主授课,却发现沈嘉园提裙急急的走了进来。
“见过夫子,玉柔公主!”沈嘉园脚下的步子在进入正厅之时,猛地打住,低头,她快速见了一礼。
谢大夫抬手轻轻从案几上拂袖过去,单手支起托着了腮,笑着望向了沈嘉园:“我还记得初见你时,是一副稳当持重的模样,怎的,这当了公主的伴读,却是越发毛躁起来了?莫非,是我这教学方法失当,把你一个好好的闺阁女儿教成了这般?”
谢大夫起身,朝着外头走去:“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可得跟皇后娘娘说说,该请辞了的。”
沈嘉园听得脸皮一燥,头也越发的低了下去:“嘉园知错,只因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怕耽误了夫子和公主的宝贵时间,这才急冲冲跑了进来的,还请夫子绕过嘉园这一次。嘉园日后定会万般注意的。”
谢大夫的脚步顿下,又反折了回来,站定在沈嘉园跟前,她脸上没了一丝儿笑容:“你是得皇上钦点,才能入宫陪伴公主的,现如今又贵为了平安县主,一举一动皆该是众人表率的,可知?”
“嘉园知晓。”沈嘉园头依旧没有敢抬起来。
谢大夫平日里是很温和的,但却最不喜女子提裙而跑,总觉得那样太失大家风度了,像是市井之中的草莽妇人一般,粗鲁无礼,不知礼仪为何物的。
沈嘉园往日里过来的时候,谢大夫都还未来,是而她和玉柔也恣意惯了,不想,今儿个晚了一会儿,倒是被她抓了个正着。
沈嘉园不觉在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谢大夫却是再度郑重出声:“女子就该有女子的矜贵,走路不出声,昂首挺胸,便是有天大的事儿,也该有‘泰山崩于顶而不动声色’的气量与风度。”
“是,嘉园受教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心急如焚,关系错综
看沈嘉园认错态度良好,而且也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谢大夫倒也没有再过多责备她什么,只是重新走到了她的座位上,开始授课。
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谢大夫起身离开了玉和宫。
沈嘉园手扶着门口的朱红色大柱,探头从柱子后绕出来,看着谢大夫远去,没了踪影,她才赶忙的收回目光,快步走进了屋内。
玉柔公主正在捧着一本书看着,身旁的喜儿正弯身收拾着一旁的笔墨纸砚,见沈嘉园进来,玉柔轻笑着把手中的书合上,递到了喜儿手中。
起身,她踱步到一旁的圆桌旁,坐下,接过宫人递上来的帕子轻擦了一下手,才夹起一块点心放到了口中。
沈嘉园看她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心中微微焦急,快走两步,她趴坐在凳子上,双眼灼灼的望向了玉柔,看她吃完了点心,又要拿起一块,沈嘉园伸手直接夺了,扔到了盘子之中。
“您就先别顾着吃了,都快急死我了都快。”沈嘉园伸手拽着玉柔的手腕,看她失笑的望向她,沈嘉园轻撇了一下嘴角:“我也不和你兜弯子,今儿个早起,我来的时候遇见固安县主和秦妃在一块儿了。”
玉柔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轻闪了一下眼睛:“是吗?固安县主又进宫来了?”见她波澜不惊,见怪不怪的模样,沈嘉园抬手轻摸了一下脑袋,偏头,歪着脑袋看了玉柔一眼,她道:“固安县主和我关系可是相当的不好,你难道就不怕……”
沈嘉园微微顿了一下,故意的说了半截,想要挑起玉柔的兴致。
不想,玉柔公主却是微微一笑,伸手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优雅的放下,她轻弹了一下衣裙,道:“怕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县主,时不时的进宫也不过是仗了姨母在宫中而已。秦妃那人,性子谨慎着呢,不会由着她的性子来的。”
“姨母?”沈嘉园瞪大了眼睛,眸中尽是难以置信,“秦妃是固安县主的姨母?”原来她不仅仅是硕王爷的女儿,她的姨母还是皇上的妃嫔?
怪不得她有时候连玉柔都不放在眼里,原来竟还有这般身份吗?
沈嘉园眸子微敛了一下,原本放置在桌子上的纤纤素手微微曲起了手指,敲了敲桌面,她若有所思起来。
玉柔捧着茶盏又喝了一口,抬眼瞧着了她,声音淡淡平稳的道:“是,秦妃和固安县主的母妃乃是一奶同胞的亲姊妹,当年秦家双姝同嫁进皇室,一人为后妃,一人为王妃,还是一段佳话呢。我曾听母后提起来过,说是父皇之所以一直对硕王爷重视有加,也是因着秦妃姊妹的缘故。皇上当年原本是想要纳妹妹为妃的,却不想,阴差阳错却是姐姐入了宫。但所幸,两人的容貌倒是一般无二的,皇上对秦妃也是实打实的宠了一阵子,便是……“
玉柔说到这儿突然住了嘴,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目光微微带了一抹凉然与迷茫。但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你倒是说说,你见到她们两个在一起,为何如此大惊失色了?”
沈嘉园冰雪聪明的人儿,那里会不知晓玉柔打住不再往下说的缘故,轻笑了一声,她微微倾身靠近了公主,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刚才可是也想起太子殿下了?”
“什么太子,父皇现如今已经废除了他的储君身份。”玉柔亦是低沉着嗓子回了一句,随即抬头,示意喜儿关紧了殿门,又把窗户都关严实了,她才满脸严肃郑重的望向了沈嘉园:“你可是怀疑什么?”
沈嘉园点了点头:“先前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年初的时候我去拜访李蕊,路上遇到了固安县主派出来的暗卫,他原本是想要杀我性命的,但后来因着我救过他一命,他便放了我。但之后元宵灯会那日,你也曾在宫外遭遇了杀手。你说,那日的杀手是宫中的人,会不会就是秦妃派出去的人?”有了秦妃和硕王妃的这层关系,两人想要联手对付站在统一战线上的她和玉柔公主也是极有可能的呀。
沈嘉园话音刚落,玉柔便断然道:“不可能!”见沈嘉园不解的望向她,玉柔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原本我是断言那些人是宫中后妃的人马的,但后来我却觉得不像。我也暗中让人注意着了城隍庙前的事情,喜儿后来和我说,是有人到了城隍庙收尸的,但那人却似是宫中的禁卫军。”
玉柔起身,手指轻划过圆桌,在桌面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她侧身站立着,别过目光望向一旁忙碌着的喜儿,道:“禁卫军是父皇的亲兵,便是有皇子私调禁卫军,也是得经过父皇首肯的。父皇是不可能伤害我的,所以,我便又让人继续查下去,却发现所有的禁卫军中,根本没有那么一号人。但那些人的手段,杀人手法,却又似是和宫中暗卫有些关系,而宫中的这些暗卫,则是分属于各个皇子的。大皇子被圈禁在秋苑,他身旁的那些人早已经被尽数除去了。所以,余下的只可能会是舒妃或者是刘贵妃。”
“舒妃?”沈嘉园呐呐的重复了一遍。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玉柔如此正儿八经的提到舒妃来。
似是给她解惑似的,玉柔道:“舒妃身边有一个七皇子,但舒妃自生下七皇子之后,便一直体弱,父皇曾下旨,让她独处秋尚宫内,不用和母后请安的。便是过年盛宴,她都不曾参加过。”
“原来是这样。”沈嘉园点了点头,又提起了刘贵妃来,“那日我初进宫中,刘贵妃便多番刁难,且她又是刘菲的亲姑姑,会不会是因着我的缘故,刘贵妃用了皇子的暗卫,让人出宫对付于你的?”
玉柔听沈嘉园这么说,却是突地笑了起来,重新坐到沈嘉园的对面,她道:“你怎么会如此想?那刘菲便是再与你有什么龌龊,她们姑侄也不是能够常见到的。便是丞相夫人进宫来探望刘贵妃,她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后辈的私人小事而对我堂堂公主下手的。”
喜儿在一旁已经收拾妥当,这会儿正拿了两碗冰镇的莲子羹过来,听到玉柔提起了刘贵妃,喜儿便恼了一张脸道:“公主就是把人想的太好了一些,要奴婢看着,万鲤池的事儿根本就和刘贵妃脱不了干系!”
宫中虎视眈眈后位的人,第一个便要数着刘贵妃了。仗着皇上恩宠,两个皇子傍身,从来都是不把皇后娘娘和玉柔公主放在眼中的,依着她所见,最想要对付她们公主的便是那个可恶的刘贵妃。
沈嘉园伸手接过喜儿递过来的冰镇莲子羹,拿起搁置在碗中的银羹轻喝了一口,赞叹了一句:“果真是极好的东西,这么正热的天,喝着这个沁人心脾的通体都能舒畅不少。”
“不过,若是心中无事的话,这日子才更算逍遥自在了。”
玉柔轻摩挲着青花瓷碗沿,笑道:“想要逍遥自在,只怕这一辈子也是不可能的。但凡和皇室掺杂了一点儿关系,就甭想能躲得了清静了。”
沈嘉园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拿着羹子搅拌了碗中的粥,她道:“说起来万鲤池的事情也过去这么许久了,皇上也让我进了宫,却从未听你提起过,那事儿到底是如何了了的。”她抬眼,目光紧紧落在了玉柔的脸上,“听喜儿话中的意思,莫非根本就没有查出来什么吗?”
玉柔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嘴角噙着的莲子羹也似是带了几分苦涩,她点了点头,有些没心情的把粥碗往前推了一下,斜斜的歪了身子,以手肘抵着桌子,撑手托着了侧脸,道:“父皇派出了好多的人,明里暗里的查了一个多月,却是一点儿痕迹线索都没有留下的,干干净净的,便是心里有那道儿疑影,也根本查不出来。刘贵妃那两日正和父皇闹了小脾气,日日都在她那钟灵宫内发脾气,根本就没和两位皇子接触过,而那秦妃则也是有人证的。只有舒妃,独居于秋尚宫,且她那两日也曾见过七皇子。然,七皇子向来孝顺,时不时的便会去看她,这原也做不得确切的证据的。”
玉柔说着,心里的烦躁只多不少,她抬手使劲的拿起鬓发间的珠钗,在头皮上挠了两下,道:“便是那射箭的人,父皇也查不到一点儿踪影,现如今,虽怀疑是宫中之人所为,可却也没有丝毫的证据。”
喜儿见玉柔这般焦躁,走到了她的身旁,“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儿个夜里没有休息好,脑袋有些不舒服?”她抬手,轻轻柔柔的在玉柔的太阳穴上揉了两下。
玉柔却是躲开了她的手,摇了摇头道:“许是提起这些事儿,心中烦躁罢了。不要紧的,您先去小厨房看看今儿个的午膳如何了?本公主这会儿肚子有些饿的慌了。”
“是,奴婢这就去。”喜儿有些担忧的看了玉柔公主一眼,这才起身离开了正厅。
她刚刚走出去,外头便匆匆忙忙的走进来一人,迎面便与喜儿撞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宫中蛇蝎,谁如是?
喜儿刚想要开口责骂,抬头,却看到面前的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芳菲,她连忙扯出了一抹笑意来,问道:“芳菲姑姑这是怎了?怎的这般匆忙急切?”
芳菲回道:“秋尚宫那边搜出来了一人,皇后娘娘看着她像极了此前伺候着公主的翠儿,便让奴婢差人来请公主一趟,过去辨认一番。”
“翠儿?”玉柔和沈嘉园两人在屋里听着两人的说话,便对视了一眼,而后起身,一前一后的步出了房门,“翠儿在秋尚宫内?”
芳菲屈身行了一礼,回道:“只是和翠儿长相特别相似,是她本人不是,还得请公主过去确认。”她抬头,不动声色的给玉柔递了一个眼色,轻声道:“皇上和太后娘娘现如今都在秋尚宫中呢。”
玉柔瞬间明白了芳菲的意思,点了点头,她道:“走吧,本公主也觉得稀奇的紧。”伸手,她拉着了沈嘉园的手,抬脚走在了走前头。
快走了几步,沈嘉园便感觉到玉柔握着她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
沈嘉园疑惑的抬头,便对上了玉柔似是有几分慌张的面庞。
彼时,玉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周围有人,别表现的太明显了。”沈嘉园正摸不到头脑的时候,玉柔又道:“翠儿自那日在城隍庙前没了踪影,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过本公主跟前。本公主和母后说,翠儿是那日走散了,后来母后也派人暗中出宫找过,却没有找到,便和父皇回禀说,翠儿已经暴毙身亡了。却没成想……”
玉柔声线微微颤抖了起来:“我现在最害怕的便是她把那日城隍庙前的情况说了出来。嘉园,我怕。”怕萧梦良会再度离开她,也怕翠儿已经背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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