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明情正好拿着还剩余几朵折花的盘子走了过来。
秦妃伸手捏起了一朵,双指夹着,放在左手心中拨了一下,看着那粉红色的折花在白皙的手掌心中快速旋转几下,她抬眼望向了陆演,眉梢微挑:“是吗?是那家的姑娘?你写下来,说不定,本宫可以为你做主的呢。”
陆演眉目间掠过了一层涩然,头微微低垂,他道:“谢娘娘厚爱,只是陆演意中人并不在其中,陆演还是先行告退了。”他说着,就往后倒退了两步。
刚想要转身离开,不想,秦妃娘娘却是扬声道:“站住!”
陆演无奈,只得又恭恭敬敬的站着在了那儿,面朝着了秦妃,却连头也不曾抬起。
秦妃把手中拿着的折花扔到了盘子中央。那折花虽然分量不重,可秦妃扔的力道不小,那折花落在盘子中竟是冲击的一侧的几朵花都转了圈,飘摇着就滑下了盘子边缘,直挺挺的落在了地上。
秦妃起身,朝着陆演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在亭子的边缘停下,她道:“陆英不给本宫面子,提前就跟着玉柔离场,本宫便不说什么了。可本宫来了,你却又要离开,什么意思?你们陆家是仗着皇后撑腰,便不把本宫放在眼中了吗?”
这怎么就上升到这般严重的程度了?陆演慌忙跪地,双手平抬着,语调不起不伏,不卑不亢的:“陆演不敢。”
“不敢?”秦妃冷笑一声,“你这行为可摆明了就是在打本宫的脸呐。”
听得这话越发严重起来,陆演连忙又道:“娘娘误会了,陆演怎么会这样做呢?实在是陆演曾经与心仪之人许下白头之约,不想遭她误会的。”更何况,嘉园刚刚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该过去好生安慰她一番的。
秦妃听他依旧坚持这般说辞,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你说说你心仪之人到底是那家姑娘?既是如此痴情,本宫也该全了你的心意的。”
“这……”陆演如何能说出口?刚刚众人才对她评头论足的说教了一番,他若是在此刻说喜欢沈嘉园,那岂不是为嘉园更招惹了是非?
陆演的脸色有些难看,在心中左右思量一阵,他道:“请恕陆演不能告知娘娘。事关女子的名节,陆演觉得,还是私下说这种事情比较好。”
秦妃蓦地笑了起来。阳光照耀在脸上,那笑容多了几分灿烂,然而,那笑声落在陆演的耳朵中,却是让他的耳廓猛地直了一下,紧接着心口一紧。
秦妃猛地停下了笑声,挑眉,她目光直直的望向陆演:“听你这意思,是觉得本宫让玉茜举行这个花会是不顾女子名节了?”她话中带了几分凛冽的寒意。
“不是,陆演不是那个意思。”陆演眉头蹙的紧紧的。他不明白,秦妃娘娘今儿个为什么就非要针对他了呢?是因为皇后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陆演不得而知,秦妃却是一点儿想要让他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挥了挥手,她脸色阴沉的重新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既不是那个意思,你倒是和本宫说清楚了,你们定北侯府两兄妹都离开,是为什么?”
陆演抿了抿唇,原本就稍显薄弱的唇这会儿更是抿成了一道直线。抬眼,他瞧了秦妃娘娘一眼,随即低头,心里却在忖度着要如何回答才能让秦妃满意了。
不想,不等他想出什么措辞来,秦妃却是又开口了:“怎么,说不出原因来吗?你那意中人的名姓就这般让你难开口?”她眼睛轻闪了一下,抬手,轻轻端起一旁宫女刚刚放下的茶盏喝了一口,语调淡淡的道:“还是,你和你兄长陆衡一样,喜欢上的是别国女子?所以这般难以启齿?”
“不,不是!”秦妃的话音刚刚落下,陆演便连忙张口否认道:“陆演所喜欢的人是咱们魏国的女子,之所以不愿意说出口,只是陆演私心,不想说而已。”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兄长也并不是喜欢那名匈奴女子的,她是单于赏赐于兄长的,兄长人处在单于的挟持范围之中,不得不从罢了。”
秦妃挑了眉梢,轻轻的放下茶盏,把手搭着在了桌子边缘:“是吗?可据我所知,你兄长可是为了那个女子,都差点失踪了呢。”
陆演急的额头上的汗珠密密层层的都冒了出来,后背心上一阵涔凉涔凉的,他道:“事情真相定不会是这样的。秦妃娘娘,陆演敢问一句,你是从谁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家父现如今还在边界浴血奋战,兄长却又被人如此疑心,陆演有理由怀疑,是不是某些人别有居心,而故意透露给娘娘什么虚假消息了呢?”陆演眼神焦灼的望着了秦妃。
秦妃一愣,随即从袖中摸出了一方帕子,捏在手中,她笑了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罢了,本宫也不过是随口问了你一两句而已。看把你吓得那个样子,起来吧。既是不愿意留下来,本宫也不勉强了。”她挥了挥帕子,又转身望向了众位女子:“咱们继续吧,莫要因为本宫的一时兴起而扰了兴致。”她说着,便吩咐明情开始收起折花来。
陆演心有惴惴的告退,却没心思再去找沈嘉园了。只是一边沿着道路走着,一边思忖着秦妃娘娘话中的意思。
那些话,只是单纯的她的意思?还是皇上其实也已经怀疑了?正如六皇子那日所言,陆家,其实要比已经倒下去的硕王府以及受到重创的崇武将军府更让皇上忌惮上几分的。
而此刻,丽水榭不远处一颗大树的树荫下,沈嘉园,玉柔,陆英则坐在一个长方条的石凳上。
玉柔抬手轻撩了沈嘉园面纱一下,紧蹙着眉头道:“怎么会这样严重?嘉园,要不要我让苏太医再过去伯府一趟为你看看?”
沈嘉园摇了摇头:“不用,我这疤痕不碍事的。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袁佩余和我的婚事。”
提起这茬事情来,陆英也拧了眉头,使劲的挥一下手中的帕子,她道:“看广恩候那情深摸摸的模样,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就安心等着做你的侯爷夫人吧。“她说的阴阳怪气的,说完,还霍的起身,气呼呼的望向了远处。
伸手抓起头顶大树上垂下的一条枝丫,她拉着使劲往下拽了下去,而后,“咔嚓”一声,她直接从半中间把那树枝折断了开来。
沈嘉园自是知道她是在为陆演抱不平,心里不是滋味的叹了一口气,她隔着面纱望着陆英的背影,开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英气的拿着手中的半截树枝,扭头,她点着在了沈嘉园胸口的不远处:“那你什么意思?”
玉柔看两人之间剑拨弩张的,连忙起身,伸手把陆英手中的树枝夺了过去,道:“嘉园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的捡回了一条命,你便不要再这般对她了。她也是有苦衷的,先坐下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吧。”玉柔伸手去拉陆英。
陆英却是瞪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沈嘉园,脚下的步子连动一下都不曾。
气氛有一刹那的凝滞,沈嘉园悠悠叹了口气,还是先开了口:“我和袁佩余是不可能会成亲的。他送给我的祛疤药膏中含有绝孕的成分。”
“什么?”玉柔和陆英同时张了一下口。
玉柔也不管陆英了,抬脚,重新走到了沈嘉园的身边,紧张的问道:“那你用过那药膏了吗?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陆英原本满腔的抱不平瞬间消失,她愕然的望向沈嘉园:“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玉柔也是拧着眉头,目不转睛的望着了沈嘉园。
沈嘉园笑了一下,为两人眸中浓浓的担心,而感到了些许的心暖:“我没用那药膏。”
陆英不相信,瞪着眼睛道:“可你刚才还说用了不少呢,还说你那疤痕都消除了不少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崇武将军平安归来
月桂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笑,沉香也低头闷笑了一声。
两人笑得莫名其妙的,陆英和玉柔一头的雾水。
陆英跺了跺脚,随即冲到了沈嘉园的跟前,使劲拽着了她胸前的衣服,怒道:“说清楚了,到底都怎么回事儿的呢!你这诚心的故意让我们心里难受的是吧?”
“哪有啊?”沈嘉园低头打落了陆英的手,动了动身子,看两人又重新都坐了下去,对月桂和沉香使了一个眼色,才伸手搂了玉柔和陆英一把,使得三人脑袋紧紧的挨到了一起,低声道:“我现如今已经非常肯定,袁佩余肯定不是想要真心娶我的,他靠近我可能也是为了我们家的什么东西,或者是为了笼络到什么人。但我现在并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所以,有些话我并没有说的那么明白。”
她抬手,轻轻扯起了脖颈下边贴着的猪皮的一角,笑道:“我这脸上的东西也是假的,你们两个放心,我现如今好好的呢,一点儿事都没有的。只是我觉得我这病来的蹊跷,想要戴着这猪皮面具,诈出点东西来呢。”
玉柔抬手,使劲的戳了沈嘉园脑门一下:“还猪皮呢,真是服了你了。这古灵精怪的脑袋,怎么就能想出来呢?”
沈嘉园配合的把脑袋往一边歪了一下,等着玉柔停手了,才有重新坐好,笑道:“这也是非常时期用非常办法的么。我原本是想要以假乱真的,用这假面具吓走袁佩余,让他悔婚了的。可谁想到,他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说呀。”
沈嘉园顿了顿,把脖颈处的猪皮重新贴好,又用手指使劲的按压了两下,觉得好些了,才又道:“不过,也正是这样,让我确定了他的心思。”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
玉柔听着她的话,却是紧紧蹙着了眉头,伸手,她握着了沈嘉园的手,担忧的问道:“那嘉园,你下一步要怎么办?袁佩余这是铁了心的想要通过娶你达到他的目的呢。”现如今她们连袁佩余什么目的都不知道,可要怎么办才好?
陆英也是急的不行:“袁佩余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成亲了,这都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还来得及吗?嘉园?”她嘟了嘟嘴,“我可不想我哥一腔真心真的付流水了呀。”她伸手使劲的晃荡了沈嘉园的胳膊。
沈嘉园只觉得她胳膊都快要被陆英晃荡的脱臼了,“陆英,你别晃了。”她隔着面纱,静静的望向陆英,“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袁佩余隐藏的好深,我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玉柔沉沉叹了一口气,而后拍了拍沈嘉园的肩膀,安慰道:“别着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我们先以静制动,看他除了接近你想要求娶之外,还会有什么旁的异常表现没有?”
沈嘉园点了点头,陆英却急的抓了抓头,道:“可时间不等人。万一到四月二十六那日,你都揭露不出袁佩余的真面目,或者发现不了他的真实目的,要怎么办?你想好法子脱身了吗?会入洞房吗?”陆英最关心的是这个。
听到“洞房”两字,玉柔的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低声朝着陆英说了一句“不害羞”,她才又望着了沈嘉园。
沈嘉园抿了抿唇:“我会说服祖母和母亲,让她们和侯府推迟一下婚期的。”
话是这么说着,然而,沈嘉园的心里也是没底的。但更让沈嘉园没有想到的是,无意之中,她原本一直遮掩着的容颜却是尽数展露在了袁佩余的跟前……
这天是崇武将军府阖府上下最为高兴的一天。
天刚蒙蒙亮,将军府内的主子还没有起身,只有两个下人正在辛勤的修剪着花圃中的花草。青翠色的叶子上有点点露珠闪烁,在渐渐升起的阳光下折射,发出璀璨的光芒。
一人抬手,手里拿了一把草,正要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一声震耳发聩的敲门声却是猛地响了起来。
那响声绵延传出好一段距离,只惊得大门旁一颗大树上的鸟雀争相飞走,将军府门前几步远的距离内再也没有一丁点的鸟鸣声,虫鸣声。
“开门,快开门!崇武老将军回来了!”门口是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模样,此刻,他正一手拿了长矛,一手激烈的拍打着将军府朱红色的大门。
“什么?”紧闭着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两颗睡眼惺忪的脑袋。其中一个门卫抬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望向了眼前的士兵:“你说什么?”他怎么听着像是将军回来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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