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庞谨言,眼睛眯着细细的看了沈嘉园好一会儿,才伸手,曲了手指,在石桌上敲击了两下,若有所思的悠悠出口道:“伯府虽然是破落户了,可到底也是曾经辉煌过的,说不得袁佩余真是想得到什么东西的也说不定。只不过,通过求娶你想要得到的,莫不是,他确认,他要的东西会随着你到了侯府?”
沈嘉园眼睛猛地一亮,坐在石凳上,她使劲的拍了一下桌子:“就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呢?”
庞慎行在一旁泼冷水,道:“姑姑都不把嘉园放在心上,她陪嫁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说不得连她从将军府内带走的一小半都不会有呢。”
“将军府?”话落,庞慎行却是陡的又惊了一下,心中“咯噔”一声,他抿了抿唇,抬眼望向了一旁若有所思不断敲打着桌面的庞谨言。
庞谨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一眼沈嘉园,又看了一眼庞慎行,随即,点了点头:“就怕他是想要找什么事关将军府的东西的。”要不然,他们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多多注意起了沈嘉园呢?
按着嘉园的说辞,袁佩余最初对她表白心意的时候,她可还是个一穷二白的伯府四姑娘,没权没势,只空有如花容颜,满腹才学而已!但听着嘉园话中的意思,他并不是单纯的欣赏她的,那么,他的目的在那儿?姑父沈从吗?他只是挂了一个闲职而已,平日里斗鸡遛狗,一点儿正事也不做的,袁佩余一个侯爷,想要讨好他做什么?
思来想去的,他们还是觉得袁佩余想要从姑姑庞怜蓉手中得到什么东西的可能性大一些。但他不好直接开口言说,便用了这么一计?
表兄妹三人在那儿讨论了半天,也没有明确分析出袁佩余的目的来,恰此时,庞鲲鹏走了过来。三人起身,便跟着庞鲲鹏去了书房。
沈嘉园是个女子,不关心什么前线战事,她只关心她的祖父。听着他声音洪亮,又看他精神很好的模样,她便没有再多问什么。转身,想要先出了书房。
不想,庞鲲鹏却是开口叫着了她:“嘉园。”
沈嘉园扭头看向他,带着些微的不解:“外祖父?”
庞鲲鹏站在书桌后面,略显枯槁的手指轻轻划过木质的桌面,他眼神中闪过一道儿纠结,随即问道:“你母亲现如今可好?”
沈嘉园点了点头:“还好。”
庞鲲鹏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沈嘉园这才恍然惊觉到了什么。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捏了手中的帕子,轻声道:“母亲到底也是伯府的当家主母,许是有什么事情绊着了脚也说不定的。”
“哼!”庞慎行冷哼一声,“我看姑姑是根本就没把将军府放在心上过。她眼中只有伯府,只有伯府的老太君!祖母昏昏迷迷的都睡过去几遭了?她除了有一次差个丫头来问了下情况外,何曾来看过祖母一眼?我父亲下葬落棺,她都不来,她这摆明了是想要和将军府撇清干系呢!就怕将军府出事会连累了她!”
庞慎行气的不轻,为人子女的,哪怕是她已经出阁嫁了人,可伯府距离将军府也不甚远,她又多忙,能一直抽不出时间来探望?
庞鲲鹏也是攥着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
“咚”的一声响,吓得庞慎行立马噤了声,乖乖的低头认错:“祖父,慎行越矩了。”
“知道就好。”庞鲲鹏吹胡子瞪眼的,在看到沈嘉园的时候,却又是沉沉的一叹:“罢了,怜蓉也是顾怜太多的缘故,所以做事难免畏手畏脚的,我也明白。只是……”庞鲲鹏说了半截,又打住了,转移话题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嘉园,你回去了和你母亲说一声,四月二十六,谨言会成亲。让她有时间就过来吧。”
“呵,那姑姑可是没时间的,她还急着把嘉表妹嫁进侯府之中呢。”庞慎行阴阳怪气的又开了口。他知道他不该随意评判一个长辈的所作所为,可他是真看不过姑姑的做法!
能有什么顾忌让她至于连嘉园都不顾,连外祖母都不顾?
不想,庞谨言却是在此刻开了口:“好,我二十六成亲。”没有问新娘子是谁,也没有问她的家世情况,庞谨言却是突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话太过平静,平静的连庞鲲鹏都瞪大了眼睛。
沈嘉园也是瞪了一双眼睛望向他。
庞谨言脸上没有一丝儿的表情,没有不悦,也没有开心,他只是抬头,淡淡的望向了庞鲲鹏:“只要祖父能说服姑姑过来,我就成亲。”姑姑过来,伯府中没有主事的,嘉园也就不能在那日嫁予侯府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帮助嘉园摆脱袁佩余的法子了。
反正他如今也只是一个废人而已,牺牲了婚姻便牺牲了吧。只是可惜了那未曾谋面,不知道名姓的女子,庞谨言的心里到底是有几分过意不去的。只得暗自握了拳头,在心底发誓,娶了人家会好好待她的!
庞鲲鹏点了点头:“亲事仓促,新娘子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年迈的老父亲。不过,谨言放心,她是个很本分老实的女子,定会好好照顾于你的。”
庞谨言依旧是平静的点头。
庞慎行却是听不下去了,伸手他在半空中使劲的晃了一下,便站着在了两人的正中间,阻挡了两人的对话:“停!先打住!”
他咽了一口口水,瞪着眼睛望向了庞鲲鹏道:“祖父,你想让大哥娶得人是谁?不会是一点儿家世也没有的贫家女子吧?咱们将军府虽然不若之前辉煌了,可到底大哥还挂着一个少将军的名头呢,再说了,皇上也曾许诺,会为大哥许配一门好的婚事的。”
“皇上指婚?”庞鲲鹏摇了摇头,“那不定等到猴年马月去了。”皇上现如今巴不得将军府内人丁凋落,后继无人呢。这样,他就不用日夜防备着将军府会起兵造反或者是暗中投靠效忠某位皇子了。
庞谨言的婚事已经耽搁了许久了,再耽搁下去,怕是真要如了皇上的心思了。
庞鲲鹏刚刚和李氏谈过了,包括王氏,也是一样的心思。只要在最短时间内给庞谨言兄弟娶了亲,是谁都好,他们不问家世,只问人品。
庞慎行也知祖父说的有道理,可是,“那不等皇上指婚,也不能让大哥的婚事这般草率吧?那女子是谁?能配的上大哥吗?”
沈嘉园也是关心这个问题的,目光灼灼的,她也抬头望着了庞鲲鹏。
只有庞谨言,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事实上,他是真的无所谓了。反正他心中也没有喜欢的女子,娶谁不是娶呢?就他这样的身子,娶了人家,只怕也只会是负担了吧?
第二百五十一章将军府前恩怨起
庞鲲鹏悠悠叹了一口气,坐在书桌后的凳子上,他抬手捂着了心口的部位:“那女子和她老父亲都懂些医术,且为人热情善良。我这次能够平安归来,便多亏了那父女发现的及时。”
他眼帘微动,垂下了眼眸,道:“现如今他们已经来了京都,我原本是想要把他们安置在其他地方的。可谨言这腿不是有些不方便吗?让其他的大夫太医看也未免有些损伤男儿脸面,便让她看着吧。自个的娘子看,总也不至于会让旁人说道了。”
“原来祖父和祖母竟是考虑的这般周全了。”庞谨言缓缓睁开了眼睛,起身,他到了庞鲲鹏的跟前:“孙儿不孝,让两老担心了。”
无视于庞慎行还欲开口的话,他道:“只是父亲,我也不想这般连累于人,便先让我和那姑娘见上一面吧。若是她不嫌弃我腿脚不便,我也定不会嫌弃她家世清贫,孤独无靠。”
庞鲲鹏有些为难。
沈嘉园笑了笑,上前一步:“大表哥若真是考虑好了要娶她为妻的,现如今贸然相见也不太合适,不若嘉园帮着走一趟吧。”
庞鲲鹏眼睛一亮,拍板定道:“那就这样吧,嘉园也是女子,女子和女子在一块儿,也总有更多的话可以敞开了聊的。”
“那就多谢表妹了。”庞谨言微微一笑,这会儿的笑带了几分真诚,看起来让人心里舒服了许多。
沈嘉园说了声“不谢”,便和庞鲲鹏告辞,离开了将军府。
只不过,刚刚走到将军府门口,她便看到了一人。
定北侯府门口前,陆演正一身白衣的站立在那儿,脸上微微带着几分激动与欣喜。
此刻,他正来回踱着步。似是察觉到了沈嘉园望过去的目光,他抬眸,朝着将军府的门口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遥遥相望,两人的心都不约而同的剧烈跳动起来。
沈嘉园嘴唇微微抖动,想要出声唤一声“陆演”,却竟是未语凝噎,喊不出声来。
陆演也不曾想过,再见,沈嘉园会是这般靓丽青春模样。
阳光下,她的肌肤细腻的仿若是上等的玉器一般,嫩滑无比,连那细微的毛孔似乎都看不见了,仿若初生的婴儿一般,脸上的肌肤吹弹可破。
陆演看的有些惊艳。
沈嘉园则望着他有几分痴恋。
袁佩余正从另一边走来,一身黑衣萧瑟,他望向两人相对视着的目光,不觉多了几分不悦。
抬步,他步履沉重的走到崇武将军府门口,沉重喊道:“嘉园!”
那声音仿若是从地狱中飘过来一般,冷森中带着扑面的压抑。沈嘉园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收回了望着陆演的目光,转头,她低敛着眸子看向了已经站到她正前方,却和她隔着几道台阶的袁佩余。
声音清冷,眸中也褪去了温情脉脉,她微微屈身,“见过侯爷,侯爷是来探望外祖父的吗?”
袁佩余点了点头,而后一步步踏上台阶,朝着沈嘉园靠近。
沈嘉园轻咬了一下唇瓣,眸光下意识的朝着陆演望过去,却见他正一脸苦笑望着自己。
沈嘉园的心猛地一痛,抬脚,她快步朝着下面走去,几乎是和袁佩余擦身而过的,她道:“那侯爷您进去吧,嘉园还有些事情,便先行离开了。”
袁佩余脚步顿下,此刻,他两只脚是错开着踩在两阶台阶上的,目光冷沉,他伸手一把拽着了沈嘉园:“先别走!”
沈嘉园急切的想要躲开,然而,却还是慢了一步,衣袖被袁佩余攥在了手中。她无奈,只能俏白了一张脸,停了下来。
眸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慌张,她整颗心也剧烈狂跳着。当着陆演的面,她不想和袁佩余有什么接触,更不想去刺激陆演的心!
然而,袁佩余却像是故意似的,抬手,缓缓的抚上了她的脸颊。
他的抚摸对她来说,仿佛是一条冰凉的蛇缓缓爬过一般,沈嘉园觉得她浑身都凉透了,僵硬着身子,她抬手,直接握着了袁佩余想要继续下去的大掌,语调哆嗦着,她道:“侯,侯爷自重些。”
袁佩余笑了一下,看着陆演别过目光望向别处,他心中却是畅快极了,手缓缓离开沈嘉园的脸,他语调轻松:“看来本侯爷送过去的药膏果然管用,不枉费我特的托人从宫中拿来的这药膏了。”
沈嘉园听得心中发寒,但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那还真要多谢侯爷如此厚爱了。”她抬脚欲要离开。
袁佩余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沈嘉园仓皇远去,朝着一旁的陆演露出了一抹挑衅的目光。
陆演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容,然而,那搁置在身侧紧紧攥着的双手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偏头,他目光远眺了道路的尽头,正好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朝这边行驶了过来,陆演连忙抬脚,朝着那马车迎了过去。
看着陆演离开,袁佩余眉梢微挑了一下,有些无趣的抿了抿唇,转身,脸色冰凉的抬脚进了将军府。
而此刻,沈嘉园则是满腹心事的坐在了马车中。身子紧绷,她手中一直紧紧的攥着了帕子,无意识的乱揉着,只把那帕子拧的皱皱巴巴的,她却依旧没有停手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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