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在外驻扎,非要将军夫人随行,将军夫人就只好将女儿交给老夫人教导。老夫人居然将他的两个女儿都教成了这个模样,竟然连将军夫人半分风骨都没有继承。
小女儿尚且还好些,尤其是这个大女儿,真真是跟她多说几句话都能气掉半条命。
“你不和离?”
“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已经出嫁,就不能再听父亲的!”庞氏望着庞鲲鹏的眼神十分坚定。
老太君得意的抱着肩膀,轻笑出声。
这个死老头子,还当自己是盘菜了!
来建安伯府指手画脚,他也配!
等他走了,这些人还不都是拿捏在她的手里随她摆布?
庞鲲鹏仿佛看穿了老太君的想法,忽然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道:“到底是为父的好女儿,没有让为父失望。”
老太君闻言一愣。
沈嘉园也有些错愕。
庞氏则是疑惑的看着庞鲲鹏。
“才刚为父不过是考验你,如今沈老太君想必也已经看出你对沈家的一片赤诚和对老太君的一片孝心了。”
庞氏回想方才父亲的话,觉得以父亲的脾气,是不会轻易让她和离回家的。
庞氏便恍然大悟,愧疚的给庞鲲鹏行礼:“女儿明白了,女儿才刚情急之下冲撞了父亲,还请父亲念在女儿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谅则个。”
“你的规矩极好,为父又怎会责怪?相信沈老封君也会明白的。”庞鲲鹏抬眸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闹出和离的事来污了伯府的名声,事情就还好办。尚武将军府扬名在外,他们伯府势微,若真弄出什么将军府家的女儿主动和离的丑闻,伯府的名声怕就更不好了。
何况庞氏不走,往后还不是继续要伺候她?到时候她手指缝下头求生,还不是听她的摆布。
是以,老太君极为配合的点了点头,态度也缓和下来:“亲家公说的是,咱们庞家和沈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过日子,哪里有舌头不碰牙的呢,误会既然已经说开了,那便好了。”
第十章套路
“正是如此。老夫才刚也有鲁莽之处。”庞鲲鹏收起了刀。
一直拉扯着沈嘉园不让他多言的庞慎行这会子却是先急了。
才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就变的如此和睦起来,祖父的意思,难道打算服软了?那沈嘉园受过的委屈又有谁能给她一个公道?
庞慎行拉着庞鲲鹏,刚想说话,却被沈嘉园了拉住了袖子。
庞慎行回头,询问的看向沈嘉园。
沈嘉园便安抚的对他笑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看看,才刚只顾着说话,茶都凉了,来人,还不上热茶来。”老太君向着窗外和门口的下人们挥了挥手。
看了半晌热闹都被吓呆了的下人这才回过神来,搬动桌椅的,上茶点的,拿了簸箕和扫帚清扫地面的,众人手脚麻利的飞快将花厅收拾妥当,连灯也换了,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老太君端坐首位,庞氏和看了许久热闹的二太太就站在了老太君身后。
庞鲲鹏则是坐在客位,沈嘉园与庞慎行站在庞鲲鹏身后。
这场面一看就是摆开了谈判的架势,不免让老太君又有些打起鼓来。暗想:庞敬芝这个老狐狸,莫不是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庞鲲鹏吃了一口热茶润润嗓子,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既然沈老太君说咱们是一家人,那么一切事情也就都是家务事了。依老夫之见,贵府上世子的行事,也着实有些乱了章法。”
岂止是乱了章法,简直是德行亏损,太丢体面了。
庞氏的面色就涨得通红。
老太君则是有些不满自己的大孙子被指责,皮笑肉不笑的道:“亲家公这话是何意思?”
“也没有什么意思。”庞鲲鹏笑道:“既然是一家人,那也就不说两家话了。世子长成了这样,与我们家怜蓉教导无方也有关系。世子眼瞧着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到如今也没有个着落,我们做外祖父、外祖母的瞧着也心焦,怜蓉教的不好,让世子行事越发的乖张起来,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知道世子宅心仁厚,可是外人却不知道。”
老太君听着这话,眉头渐渐紧皱起来。
庞鲲鹏慢条斯理的继续道:“怜蓉虽是沈家的媳妇,可到底也是庞家的女儿,她做的不得当的,我作为世子的外公,自然不能不补救,我虽然致政,但是手下好歹还有些旧部门生,不如将世子交给我,安排在军中一个职位好生历练一阵子,说不定世子就能成为沈家光耀门楣的顶梁柱呢。沈老太君觉得意下如何啊?”
沈嘉园闻言,险些要笑出声来。
今日见识了外祖父的威风,当真是刷新了他内心里对外祖父的固有印象,外祖父形势大开大合,且有勇有谋,一招不行还有一招,且见机极快,头脑也灵活的很。
譬如方才,暴戾不成就转为感情攻势,感情攻势也不行就强行让孙氏和离,和离不成还能马上再生一计。
自己的这点小聪明,在外祖父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现在外祖父如此和气的提出条件,为的还是帮助沈家教导不成器的孙子,若是老太君不答应,那便是沈家不识抬举,外祖父便可继续拿出雷霆手段来,即便是告上公堂庞家也不会吃亏。
可若是老太君答应了,沈茂祥在军中“历练”,那可就是随便怎么操练都成了。军中大有庞家的朋友,庞慎行随便出个头都能让沈茂祥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沈茂祥去了军中,就等于有个人质握在手里。若是沈家敢对她不好,那就有人赶在军中对沈茂祥不好。若是沈家黑了心要让她“暴毙”,那军队里每年也有一些意外伤亡的指标。她就不信沈家能豁出去一个男丁的性命不要,再继续欺负她一个小姑娘!
老太君也并不是傻子,仔细想想,也将其中关键之处想了个透彻。
当即怒从心头起,拧紧眉头瞪着庞鲲鹏。
可庞鲲鹏却如同没事人一般,老神在在的吃着茶,全无方才霸王一样的作风,现在的他就像个慈祥的弥勒佛。
老太君牙关紧咬,半晌方从牙缝挤出一句:“我那孙儿自小娇生惯养的,恐怕受不得军中的苦。”
“沈老太君说的哪里话。再娇生惯养他也是个爷们儿,爷们家的,哪里就受不得苦了?远的不说,你就说我这个孙儿吧。”庞鲲鹏拉过了庞慎行,道:“别看他现在壮的牛犊子似的,小时候三灾八难的没少生病。在军中不过历练了两年,现在你再瞧瞧。”
“这男子当过兵的,出来之后便是不一样。沈家长房就这么一个嫡孙,亲家母若是一味地将他当做姑娘家一样护着,那可不是害了他?”
老太君其实有些迟疑。
看看身材高大一表人才的庞慎行,再想想自己那油头粉面双眼无神的大孙子,老太君就觉得一阵心累。
其实外界如何评价建安伯府的她也是知道的。只是越是知道,就越是不想让人背后诟病。越是在乎,就越是对这些言语敏感。
可是,老太君舍不得让沈茂祥去吃苦!
庞鲲鹏察言观色,见机沉下了声音来,道:“才刚可是你说了咱们是一家人的,如此推诿不识好歹,是不是不当庞家是一家人了?抢劫、谋杀,逼迫亲孙女亲女儿去投江自尽,这些可都是证据确凿的,你们若不识好歹,那咱们就公堂上见吧。老夫也乏了,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庞鲲鹏便豁然起身,就要往外走。
老太君心里一阵发慌。
她到底是不想让沈家上公堂的,毕竟到底是自己理亏。
可是现在服软,又觉得落了面子。
沈嘉园想了想,便上前来笑着给老太君和庞氏都行了礼。
“老太君,母亲,我仔细想过,其实着实是因为我在病中,身子不爽利,难免就急躁了一些,在此处先给老太君和母亲陪个不是。”
庞慎行见状皱着眉。
庞鲲鹏则是赞许的点了点头。看来她的外孙女从前只是性子软弱,并不是愚蠢之人,如今这个软梯子递过去,老太君是不下也要下了。
老太君果然面上好看了一些,毕竟她是个好脸面的人,如今有沈嘉园主动请罪,加之她也着实惧怕事情一旦传扬开来,伯府的名声会更臭。
而且老太君也真有些希望沈茂祥能够改邪归正。
思及此,老太君就看向了庞氏:“怜蓉啊,你是长青的嫡母,你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呢?”
竟是将决定的权力交给庞氏。
反正将来若是伯爷回来了不满意此事,也可以说是庞氏和她爹决定的,跟她一个老太婆没关系。
庞氏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而是认真的想了想,道:“正巧世子的职位也没了,不如就按照他外祖父的安排,在军中安排个职位来做。以世子的聪明,若是他收敛了玩心,一心进去,将来咱们伯府出头可是指日可待了。”
“母亲说的极是。”沈嘉园也笑了起来,抚掌道:“将来我有个厉害的兄长,外头也没有谁敢小看咱们家,更没人敢欺负我了。”
老太君心里熨帖的很,向着那般美好的未来指日可待,就算吃点苦,孙子也不过是锻炼锻炼罢了,庞家主张让沈茂祥去,难道还能要了他的命?
“如此,便依亲家公的话吧。”老太君终于点了头。
庞慎行低着头忍笑。
庞鲲鹏一本正经的道:“亲家母这般明事理,也是儿孙的福分。老夫是个粗人,在军中生气了就发火都成了习惯,就连我们家的老婆子也说我这样不好,今日在府上着实是让亲家母见笑了。”
尚武将军到底是威名远镇,老太君就算心里暗斥这人装模作样,面子也是要给的,也连忙检讨起自己来。
“哪里的话,我也有不是的地方,说到底,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还不都是希望孩子们定能够越来越好。”
“沈老太君说的极是。”
花厅之中一片其乐融融,气氛轻快的像是过年,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混乱之状?
庞鲲鹏便站起身道:“既如此,老夫便告辞了。”
转身看向面色苍白的沈嘉园,庞鲲鹏心疼不已,却也不得不叹息了一声,道:“嘉嘉好生休养,要听你母亲和你祖母的话,他们总归是为了你好的。”
“是,孙女知道。”沈嘉园微笑,眼中全无阴霾。
虽然不能马上去外祖父家有些失望。
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从前她无依无靠要好的太多,沈茂祥去做人质,她生命至少可以得到保障,至于日子,还不是人过出来的?
“孙女身体未愈,恐过了病气,等过些日子身子彻底好了就去给外祖母、舅舅、舅母请安。”
“好,好。”庞鲲鹏点着头,见她如此懂事,顿觉心酸不已。
明明是一株名贵的兰花,却过早的离开了温室要接受暴风骤雨的洗礼,如今却能够成长至此,不得不说,庞氏虽然被教导歪了,可她的女儿确实个极为聪慧的。
庞鲲鹏带着庞慎行和随从离开了沈家。
沈嘉园一直将外祖父和表哥送到了二门才折返回去。
7/251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