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就要将门关上,却不想一只脚卡住门缝儿。
“宣儿,就因为暖儿那件小事儿,你就要恨我一辈子吗?”南悠捂着胸口吼出来。
风绝宣眸中的光越来越冷,看向南悠的目光中带着震怒,猛地扬起手。
南悠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侧脸。她在赌,赌那些年的情分,那些年的情分不会让他失去理智,他不会动手打她。
许久
疼痛没有传来,巴掌声没有想起,南悠轻勾嘴角,她赌赢了。
再次睁开眼,眸中已是盈满雾气,朝着风绝宣露出一抹苦笑,说道:“你还是舍不得的,对不对?”
风绝宣不再看她,转身回自己的书案,坐下继续望着上面的画。
南悠不请自进,步子轻盈地走到书案边,垂眸看向画中人,声音娇俏地问道:“宣儿,这少年是谁啊?看着倒是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般…”
她这种没事找话的事情做过太多,风绝宣根本不想理会,连头都未抬。
“啊,我想起来为何会眼熟,跟我姐姐倒是有几分神似,不过没有姐姐长得精致。”南悠入神地品头论足,目光从画上移开,看着风绝宣的脸。
风绝宣一怔,提笔写着,“你姐姐叫什么,现如今人在何处?”
看着他瞬间写出这么句话,南悠很是费解,难道宁可写字也不愿再同她将一句话吗?
不过,他能写字给她看,也算理会她了。
南悠有些失落地开口,“许是你的年纪轻,过往的很多事你也不甚关心。其实长姐当年的事情,在北风国闹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
当年
北风国第一美人南卿,自及荆之后便受到各大贵胄的倾慕,提亲之人简直快把将军府的门槛给踏破了,甚至连皇子或王爷都来过。
南卿没有看上的是一个原因,再者便是她自小与国师府的嫡长子程修定了娃娃亲,也不好折了程家的面子,所以这一拖就过了一年,只等她十六岁生辰一过,程家来提亲。
因为两家是世交,所以往来很是密切,两个孩子也是打小玩在一起,很是熟络。
程家的嫡长子,也便是程家未来的家主,程修,从儿时知道南卿是自己未来的娘子之后,真真是天天担惊受怕,夜夜怕贼惦记。
无它,南卿越长越美,他恨不得将她给藏起来,独独留给自己看。
但是,程修注定是要成为下一任国师的,所以他爹对他的管束甚为严格。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能跟南卿腻在一起的日子变得越来越少,而南卿身边出现的野草却越来越多,他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最后只得派人暗中跟着南卿,每日定时向他汇报南卿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南卿这边却是乐得清闲,她本就把程修当哥哥,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应约嫁给他,那不是她想要的,这下正好摆脱了。
南卿虽貌美恬静,脾性却很是独特,自己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因为自小生长在将军府,家里也并未强制她学习女戒女红,而且她自幼身体弱,也未让她习武,任由她喜欢什么做什么,她便常常乔装跟着哥哥们去外边玩耍。
这程修一忙起来,她乔装出去的次数也便多了起来。
后来她在一家酒楼的后门,救了一名穷困潦倒的书生,赠药赠银,一来二去,也不知道为何,两个人竟是看对了眼。
由于她出门太过频繁,不久,这件事便被程修的属下给发现端倪,并迅速将事情报告给自己的主子。
程修知道后,勃然大怒,随即派人将那书生给狠狠地毒打一顿,折了几根肋骨。
南卿也被南将军给禁足在闺房之内,不得再出门,急得在房中团团转。
之后程修来看过她,他们之间发生了认识多年以来的第一次争吵,也便是那次,南卿发现程修的另一面,残忍狂躁。
不久,她从贴身丫鬟口中得知一个消息,程家已经派人前来提亲,他们成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这下南卿心中愈发煎熬,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让她飞出去。
就在她绝食抗议的第二天,那个书生竟是悄悄潜入将军府,然后一路找到她的闺房。
一进门,书生从怀中掏出好几包蜜饯塞到她手中,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她不吃就对不起他一样。
看着他眼角嘴角都是淤青和伤口,南卿哪里还有心情吃蜜饯,一下子扑到他怀中低声呜咽起来。
再然后,他们渐渐失去控制,竟是行了周公之礼。
若不是后来南卿一再赶他快些走,他怕是要拉着她到南将军面前去求亲了。
南家,是不可能把嫡女嫁给书生那样无权无势的市井百姓。但他们约好,无论有多艰难,三天后一起私奔。
三天后,书生没有来,他被南家和程家派去的人给打到呕血,站都站不起了。这是南卿从下人之间的碎谈中知晓的,天天以泪洗面。
那个时常为她传话的贴身丫鬟,竟是被他爹打发给人牙子,卖给了一屠户。
即将成亲的前一天,南卿被发现怀有身孕,南将军震怒,若不是南夫人拦着,她怕是要被打个好歹出来。
南将军秘密处理掉知晓内情的郎中和丫鬟,并以书生的性命相威胁,让南卿将此事瞒下来。
嫁过去当晚,南卿被程修强夺了身子,所幸程修喝多了酒,并未发现南卿已非处子之身。
相安无事过去两个月,南卿眼看着肚子快遮不住,竟是又起了去找书生的心思。
许是她一直很安静地待在国师府,并未惹出什么幺蛾子,大家对她的警惕性也放低,她趁着程家父子去面见皇上的时候,砸晕贴身伺候的婆子,偷偷钻狗洞跑出府去。
找到书生的时候,他正拄着一根长木棍在练习走路,见到南卿来找他,简直傻掉了。
两人拥抱一会儿便相互搀扶着逃跑,结果半路被发现,一路被追到断崖边,南卿被抓到,书生被程家的人给扔下断崖,尸骨无存。
自此以后,南卿日日垂泪,竟是哭瞎双眼。
程修请来宫里最好的太医,也未治好她的双眼,却意外地发现她已怀有身孕,欣喜若狂,有了孩子南卿就一辈子被拴在他的身边。
听南悠说道这里,风绝宣差点没将手中的笔杆给捏断。
没错,所有的细节都能够对得上,她的姐姐叫南卿,亦是双目失明,而且曾是北风国第一美人,定是许儿前世的生母无疑。
眼见着他的表情不对,南悠试探地问道:“宣儿,你识得我姐姐?”
风绝宣抬眸看她一眼后微微摇头,执笔继续写着。
“后来发生何事?”
南悠觉着很是奇怪,一向只痴迷武艺兵法的风绝宣,竟然有兴趣听她姐姐的事情,不过为了讨好他,南悠早已恨不得将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他。
于是又悠悠地一段段道出过往。
自从知晓南悠怀有身孕,程修日日欢喜,对她可谓是呵护备至,生怕捧在手里摔到含在嘴里化掉,每日都用上好的血参给她养着,她的肚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
可就在她怀胎七月之时,趁着程家老家主办寿宴混乱之际,竟是逃走。
不过很快又被程修给发现,她一路跌跌撞撞摸到断崖边,一跃而下,从此没了踪迹。
“这就是我长姐的过往,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记忆中很多细节都已经模糊,只能记得清这些了。”话落南悠又向风绝宣身边靠了两步。
她离他又近了,真好。
风绝宣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心里一直想着刚刚南悠说的事情,竟是没发现她的靠近。
直到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整个人才猛地清醒过来,长臂一挥,将南悠的手甩开。
这个女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她可是一国的太后,还是他的长嫂,成天想要跟他有牵扯。
手被甩开的瞬间,两行泪顺着南悠白皙的脸颊滑落,她哭诉道:“宣儿,我后悔了,若是重来一次,定是不会将暖儿送走和亲,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风绝宣沉默。
南悠忙扯住他的手臂,摇着头继续说道:“我真的没想到暖儿对于你来说那么重要,真的…”
稍顷
南悠便被风绝宣给丢出书房。
暗处的凌瀚嘴角一抽,莫名地,心中竟是升腾出一股畅快之感,这才是他家王爷该做的事,太后这个老女人怎么配得上他家王爷。
更何况,小王妃为救王爷而殒命。虽然他希望王爷能够尽快走出来,但他竟是自私地希望王爷不要忘记她,好生矛盾。
凌瀚本以为南悠会灰溜溜地离开,但他低估了南悠缠人的功力,她对王府的地形极其熟悉,一路摸到王爷的卧房,欲推门而入。
哪能容她这样如入无人之境,凌瀚翻身落在她面前,伸出手臂一拦。
“太后娘娘请回,王爷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
“哦?那上官筠恩有没有进过?”南悠也未生气,姿态优雅地抬手轻扶一下头上的发簪,眼中尽是温和的笑意。
“王爷夫妇琴瑟相伴,当然住在一起,怎会没进过。”凌瀚抱拳垂首,生疏地应着。
听到他的回答,南悠眼中的温和渐渐退去,嘴角的笑意也维持不住。不过身在凤椅上多年,她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失去仪态,就算再喜欢他,她也有自己的尊严。
随即莞尔一笑,说道:“哀家有些迷路,所以找错地方。”
话落不再看凌瀚转身向前走,推门进了隔壁的房间。
“……”凌瀚嘴角一抽,这看起来挺熟的啊!
不过他算是看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这尊神是自己来的,想要送走怕是难上加难,接下来就看王爷怎么做了。
直到三更天,风绝宣才从书房回来。
站在自己卧房的门口,侧首向旁边的厢房看去,透过纸窗,可以隐约看见房中闪着淡淡的烛光。
瞬间,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愈发阴沉起来。
狠敲三下门板,凌瀚立即现身。
风绝宣前脚进入到卧房,凌瀚后脚跟了上去,然后熟练地为风绝宣找出纸笔。
“我们刚回北风,皇上和太后便知晓王妃出事,你怎么看?”
“这…”凌瀚一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闪过。
他们兄妹二人同王爷一路护着王爷回到北风,途中未预见任何形迹可疑的人,王妃出事的消息是不可能被人知晓的。除非,在他们去南宣的路上就已经被人盯上。
又或者,凌瀚想到第二种可能,背脊惊出一片冷汗,难道府中有内鬼?
风绝宣将刚刚写过的东西扔到铜盆中烧掉,又扯过另外一张纸继续写道:“多派两个人监视太后,此次怕是来者不善。”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人。”
待卧房只剩风绝宣一人,他疲惫地半倚在软榻上,手中捏着顾许雕刻给他的小八卦盘,眸中的光又暗淡起来。
许儿,若是你在天有灵的话,可否入我梦中,一解本王的忧思之苦。
许儿你可知,你就好似那遥挂在天上的星,就那样突然出现在我风绝宣的生命中,带来惊带来喜,你在的每一日,本王的生活都是那样的有滋味。
可能命中不该有这份幸福,老天也要嫉妒,如此突然地将你带走,瞬间将本王打回原形。
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绝地”上,风绝宣怔住,什么东西在脑中闪过。
到底是什么!他到底错过什么!
恨恨地以头撞床,没几下额头一片通红,他却好似不痛一般,用力地继续撞着,到底是什么!
他有种预感,那被他忽略的东西,定是与许儿的死有关。
但该死的,他竟然想不起来。
辗转反侧,直到天际蒙蒙发亮,风绝宣才渐渐沉睡入梦。
梦中
他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依然是那个令他头皮发麻的战场,残垣断壁,血流成河。
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突然,微弱的婴儿啼哭声吸引他的注意,他瞬间慌乱起来,喊道:“孩子你再大点声哭,告诉父皇,你和你母后的位置…”
许是听明白他的呼喊,婴儿啼哭的声音骤然变大,风绝宣很快便发现她的所在。
他走近堆成小山一样的尸堆旁,紧挨着尸堆旁边,一面染血的号令旗微微颤动,上前一把将旗扯开,一个哭得满面发紫的婴孩便出现在他面前。再一看裹着婴儿的东西,瞬间红了眼眶。
怕婴儿冷,脱下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将小婴儿裹好抱起,轻晃两下说道:“怎么只有你,你母后呢?”
回应他的依旧是啼哭声…
“哐啷!”什么东西被打翻,风绝宣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外边天已然大亮。
怎么又是这个梦,那个孩子到底同他有什么关系。
用过早膳之后
风绝宣的书房又一次迎来不速之客,南悠。
她身后跟着宫女柔儿,柔儿手中端着食盘,盘中满是色泽诱人的小点心。
“柔儿,这里没有你的事,东西放下就退下吧。”
“是,奴婢遵命。”
柔儿如临大赦地放下食盘,转身迈着小碎步离开。
南悠冲着风绝宣一笑,说道:“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就那么爱你的书房,我真担心有一天你会累倒在这书房里。”
风绝宣皱眉不予理会,大笔一挥写了个“走”字。
南悠没想到,他依然不肯同自己将一句话,还让她走。
让她走?这怎么可能,她可是用南家的令牌才换来三个月与他相处的机会,自是不会走的,死都不走。
“宣儿,你看现如今哀家的皇儿已经长大成人,也有了自己的皇子,你看你手中的兵权是否可以…”南悠越说声音越小,心里虚得很。
她这话说的太过直白,风绝宣挑眉,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这东阳国在一旁虎视眈眈,皇帝不操心该如何应对,却如此着急地要收他手中的兵权,看来是想鸟未尽就藏弓啊。
正在这时,管家突然跑过来,焦急地说道:“王爷您快些去前厅看看,上官老将军父子二人来了,面色很是不善,直嚷着要见王爷。”
风绝宣心中咯噔一下,扔下手中的笔,疾步向着前厅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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