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开元宝,一甩衣襟,崔严阔步而出。
元宝觉得一道彩虹自眼前飘过,急忙追赶。
递了帖子,来到茗华院中,正看到茗华带着几个丫鬟在晒绣好的经卷,阳光下居然有种变色的错觉。
绣好了也就罢了,居然……将仅有的金银两色绣的如此夺目。
吃惊呆立的崔严,看着茗华几人的笑颜只觉得刺眼无比。
一个异族打扮的红褐色眼珠少女蹦到眼前,伸手晃晃,咯咯地笑。
“不想夫人如此神速,崔某绣坊里最好的绣娘昼夜不停也要绣上十整日的,这才四天出头而已……”
“我阿姐多厉害!”红褐色少女明丽地炫耀着。
“这是大家的功劳。”茗华谦虚地笑着。
崔严双手打拱道:“崔某有几事不明,望夫人不吝赐教。”
茗华一双笑眼望着光头财神爷。
“这发光的……”崔严不禁用手轻触锦缎,“是如何绣的?”
“那是好多条线一层一层绣的,”红褐色眼珠来解说了,一脸骄傲,“是我领着她们分的线。”
一层一层……崔严细看,果然,自己刚才看到的流光溢彩原来是颜色相近的线渐渐过渡所形成的,如此繁复的工作……
“分线?”光头终于注意到红褐色眼珠的工作了。
“对啊,我们把她们要用的各色线事先分好,她们再轮流绣……”
“轮流绣?”崔严感觉自己简直打开了一个百宝箱。
“真笨啊,就是巧衣带人绣两个时辰,翠英再带人绣两个时辰。要不是阿姐心疼她们,两拨人一起绣,比这还要快。”
将所用绣线事前分好,再将经卷分段,让绣娘们人歇活儿不歇,难怪如此神速还能保持如此品质了。
“敢问崔公子可还满意?”茗华见光头默不作声,心里打鼓。
“满意,当然满意,崔某这就让人取银子来。”财神拍板,第一桩生意成交,元宝会意而去。
“崔公子……”茗华居然羞于启齿了。
看郡守夫人居然吞吞吐吐,崔严觉得祸事临头:“夫人但讲无妨。”
茗华一咬牙,道:“崔公子还有没有其他的……”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活儿让我接的?
“夫人的绣娘绣功上佳,如若夫人舍得,可否请她们到我绣坊指点一二?崔某愿付双倍工钱。”
“那不成,”红褐色眼珠出来搅局了,“她们走了,谁来伺候我阿姐?”
原来绣技精湛的居然是夫人的丫鬟,那不放人也是常情了。
“可以。”茗华张嘴了,她本来就不用这么多人伺候。而且与其从崔严嘴里夺个一口两口的,倒不如让巧衣和翠英出去打拼一下,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的创业之路就堵死了。
巧衣和翠英听得此言扑通跪地:“奴婢愿留在夫人身边伺候。”
“傻丫头,出去挣份嫁妆出来,就省我的事了。要不是小斐绣功太差,也让她去了。”茗华让小斐扶起二人。
“奴婢的工钱都给夫人,给夫人再买两个丫头来。”平日寡言的巧衣眼眶湿了。
“夫人我有手有脚,要那么多丫头做什么?再说你们只是去做工,又不是不回来了。”
看着主仆几人的煽情戏码,有观众表示不服。
“光要她们俩吗?带上我吧,我会分线。”乌云开心先跳了出来。
崔严直接无视红褐色眼珠的提议,面向茗华道:“两位绣师的工钱照付,我绣坊年底的分红算夫人一份。”
吼,天上掉馅饼了,茗华几乎就要仰天而笑了,猛然惊醒,崔老板这么大方,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不合适吧?”要吐出将要吃到嘴里的肉果然无比艰难。
“夫人可以将您独家的刺绣流程……”
“我阿姐说那叫‘流水作业’。”
“‘流水……作业’,妙极。”多人细分工作阶段,再依次连续首尾相继地独立工作,可不就正如源源不断的水流一般,“夫人的‘流水作业’就值我绣坊的分红了。”
茗华开始在心里默默算计自己可能的收入范围。
“夫人若有兴趣,也可到崔某的‘五色坊’看看。”崔严看茗华不说话,怕她再拒绝。
“五色坊?”
“崔某的染坊,想必那里也有夫人大展身手的地方。若夫人不弃,崔某明日送契书过府。”
第二天,一张“经纬楼”的分红契书送到茗华眼前,茗华狠狠看过几遍后,让小斐锁好,今年好过年了。
与契书同来的,还有崔严的一份答谢礼——一瓶市面上极少见的玫瑰油和一罐黑色的膏子。
“这是什么?”茗华问元宝。
堂堂郡守夫人不会这都没见过吧?一直躬身哈腰的元宝后背略直了直,恭谨道:“我家公子亲手制作的玫瑰油和首乌皂角。”
“那首乌皂角是天然的吗?”没想到光头真是多才多技,会守城会经商,居然还有精力搞日化。
“夫人,什么叫‘天然’?”茗华险些忘了,随着自己身边人渐渐习惯自己的“奇言怪语”,她的警惕性越来越低。
“就是……自然生长的。”
“当然是自然生长的,那首乌还是我家公子亲自上涧山采的。”
哦,居然还是野生的,茗华如获至宝的捧起陶罐。
“这……”元宝还端着放有玫瑰油的盘子,这西域的玫瑰花已是难得,再制成玫瑰油可是贵比黄金的好东西啊,公子特意嘱咐自己要看她收下的。
“那个瓶子也很精巧,带回去吧,替我谢谢你家公子的重礼。”茗华语带真诚,要那玩意儿做什么,香水吗?味儿太浓郁了,茗华不喜欢。
元宝回府就去崔严跟前抱怨:“公子,你说一个堂堂郡守夫人怎么那么贪财?居然当着我的面就让人锁好契书。还说从渭邑来的,放着金贵的玫瑰油不要,抱着不值多少钱的首乌罐子不撒手,真没见过世面。”
崔严一手把玩着玫瑰油的瓶子,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夫人贪财么……看来赵默成也不是清官。
至于没见过世面么,确实不像大家闺秀,与一众丫鬟混同,不注重仪表不庄重。
这是好事。
“郡衙那边怎样?”
“小的一直盯着呢,卢三爷他们可是找了好多……”元宝绷不住乐了,“够郡守大人头疼一阵了。”
头疼的赵默成此刻正在赵姜房中。
赵姜和乌云开心两个半大孩子正为了一块糕点争得面红耳赤。
看到赵默成到来的乌云开心,静悄悄地避到一旁,但是那双眼睛对于自己的糕点寸步不离。
罪魁祸首是茗华,原来巧衣和翠英走后,闲来无事的她要了面粉鸡蛋红枣等物,跟厨娘学了发面,给两个小姑娘蒸了个三层的花糕。
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两个小姑娘都想独享花糕,吵得翻了天。
眼看友谊的小船马上要翻的茗华只好一头再次扎进厨房。
赵默成抄起大刀从中切开,结果两个姑娘都大哭起来。
听到冲突升级的茗华急忙从厨房冲出来,就看到一脸愁云惨淡的赵默成。
一边是宝贝女儿,一边是拉拢目标的掌上明珠。
“好了,这不切开了吗,一人一半不就行了。”茗华一脸的云淡风轻。
原来是两人都不满意自己的那一半,这个嫌枣子不如那个大,那个嫌花边不如这个漂亮。
赵默成恨不得将花糕剁成碎末,这样就均分了。
看到赵默成眼中的恶意,茗华不急不躁地将两个盘子换了个个儿。
“你们不是都看着对方的好吗?现在交换一下,都不许哭了哦。哎呀,那个糊了!”闻到糊味的茗华再次反身入厨房。
赵默成看着桌上的两个盘子和破涕为笑的两个小姑娘,深深地望向那个已经消失的背影。
第40章 破案奇才
高山郡衙外,两群持棍拿棒的人正在对峙。
门内孟大虫对众人道:“也不知道赵大人还等个啥,依着我都打死了干净,俺家哥儿四个,也没为点死物打得这般难看。”
“想是孟大人家底厚吧。”有人打趣道。
“厚个屁,屁都没有,所以只能上山。”孟大虫笑着挠挠头,“所以也没得争。”
众人哄笑。
孟大虫也跟着咧嘴。
赵默成从内堂出来,孟大虫迎了上去:“大人,要不咱张榜招个师爷?都说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万不可因这些泼才坏了名声,那可是战场上提着头拼下的……”
“开门,叫他们进来。”赵默成发话。
“这……咳!”孟大虫郁郁而出。
门外的都是张氏族人,领头的是张家的老大和老二,因分家不均,已经闹了半月有余。
郡守大人一直没有开堂过审,外面难听的话越来越多,有些甚至都传进了孟大虫的耳朵。
恨得大虫等人有劲儿没处使,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垛上。
衙外剑拔弩张的两群人进来了,赵默成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那张大张二急忙分开众人报上姓名。
“小人张大。”
“小人张二。”
“闲杂人等再不退下,张大张二各杖二十。”老赵不发威,人道我可欺。
孟大虫等早就憋着一口气,一看大人战神上身,抄起水火棍冲向人群。
别看那帮闹事的也拿着家伙,真打起来不够这几人练手儿的。
刚才群情激昂的两撮人顿时散得比兔子还快。
还招个师爷?我要是有那钱先把你们换了,我明明说的是杖打张大张二,你们听都不听就冲出去啊——赵默成很想抚额,死死忍着维持着郡守大人的威严。
不过殊途同归,堂上清净了。
张大陈情,族老不公,分家不均,请郡守大人主持公道。
张二也一口咬定张大占了便宜,还来恶人先告状。
赵默成问张大道:“如你所说,张二分得的财物比你多,是也不是?”
张大忙答是。
再问张二,所答依然。
赵默成命人请张家族长上堂,道:“他二人说你分家不均,你可服气?”
“禀大人,小老儿分家无数,向来公道。况且便是真有不公,也应是一多一少,这二人都说吃亏的……实属生平所未见,望大人还我清白。”
“好,我让你自证清白,你可愿意?”
“这如何自证……还望大人明示。”
“烦你前去他二人家中将所分财物详细查验,分别登记造册,呈堂过目。”
张氏族长随两名衙役去了,赵默成退堂回府。
人群散尽,赵默成看到堂外一名老者满眼含泪,直直盯着自己,这人……
赵大河,自己的老仆。
原来当时赵默成走后,陇西王要收马场,赵大河便连夜带着几百匹良驹逃到高山境内高原草甸。
由于草甸位于深山,故而不知世事,若不是赵大河心系旧主,着意打听,恐怕此刻仍不知高山易主,郡守大人正是赵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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