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默成使出杀手锏,在各个房间门口放好银子,只要茗华走到马上银子进兜,当然是别人替她拿着。
李婆婆每日看着这两人左手倒右手的玩,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也近了。
入夏,一整个春天少见的雨水便开始下个不停,原来多日低压蓄积着一场大雨,连绵的大雨。
真正的汛期到了,看着暴涨的氻水,赵默成半点不敢大意,早早用石块沙土加固大堤,日夜巡防。
虽然情况紧急,但赵默成坚持任何事不能打搅茗华,一个肚子已经够她担心的了。
所以即便再忙赵默成也要抽空回家,一进门就换下衣服,烤过了火去了水气才进屋。
因而汛情紧急,可是茗华丝毫不知。
赵姜也懂事地不再去学堂,和小斐几人一起牢牢守着临盆的茗华,李婆婆也由门房处搬回了内院。
即便如此,接连几日未回府的赵默成还是将隐隐地不安传了回来。
察觉不对的茗华什么也没有问,既然他不说,就是不想自己担心,自己现在好吃好睡就是帮忙了。
然而,一天夜里,这极不稳定的平静还是被破坏了。
先是有人敲门说有妇人难产,要找李婆婆。
之后涌进了大批的学子,以郑昊为首,坚持要见郡守大人。
夜深人静,茗华想不被惊动也是不能了,于是干脆穿衣出来查看。
郑昊义愤填膺地控诉着郡守大人不听忠言,为官不为。说自己去年时节就曾经上书谏言,说云府要向陇西学习,兴建水库,以防汛抗洪,赵大人执意不听,坚持不建水库。
这不,今年云府汛情严峻,陇西却安然无虞,找赵大人讨要说法却三日踪影不见,这才谎称产妇找寻稳婆,叩开了郡守府的大门。
赵默成只知道保护自己的家小,不顾云府民众的死活,若是大水漫堤而下,定要郡守夫妇与大家共存亡。
茗华此刻听明白了,原来彻夜不归的赵默成上堤抗洪去了,他怕自己担心,让人封了郡守府,难怪多日不见常客崔严了,她望向大堤的方向,雨水打湿衣襟也不自知。
单看现下的情况也知道今年汛情的严峻。
翠英去寻外院的小斐了,赵姜巧衣几人一直将茗华挡在身后,此时茗华越过众人站在学子们对面。
想到去年时分那个在大堤上顶风冒雨,满脚泥泞的身影,茗华朗声道:“我所知道的郡守大人一心为民,我可以告诉你们他的去处。”
茗华一指氻水大堤,说:“既然知道汛期紧急,你们有力气闹,不如跟郡守大人一起去守大堤。”
郑昊回头望望,道:“好,我们先去守堤,等事情过去再来分说明白。”
待学子们出府去了,深夜淋雨、激动加上高声,茗华感觉小腹越来越硬,不断加深的腹胀感让她第一次感到无力的恐惧。
赵默成,你可千万要顶住啊!
李婆婆一看茗华的脸色,急忙让奶娘等人准备热水。
话说郑昊几个领着一众学子到氻水大堤上找赵默成,结果看到一个个没有雨伞油衣遮身的汉子,满身泥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的大花脸,正排成长长的队伍,往大堤上传递装好的沙袋。
在队伍的最末端,葛大嫂正领着十数妇人在给沙袋封口,有些汉子也在帮忙,由于着急外加手笨,粗针扎破指尖,鲜血混在沙袋上星星点点,没有人说话,争分夺秒地缝好每个沙袋。
队伍的最前端,赵默成站在过膝的水中,正在指挥,这处貌似有溃口的风险。
赵默成让士兵们将两道粗绳索盘在腰间,肩扛木桩,带头跳进氻水之中。
郭缠虎随即带着人依次跳入,剩下在堤岸上着急大喊的曲盛。
赵默成在急流中也是站立不稳,但是他放下肩上的木桩后随即稳住了脚。
士兵们一看作战如神的赵将军屹立不倒,纷纷效仿,在木桩之外,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固无比的堤坝。
曲盛指挥人急忙将传送的沙袋填充进去,牢固加高后赵默成让士兵们攀着绳索依次上岸,确保所有年轻士兵们都上岸后,他和郭缠虎才从两端被人拽上岸去。
被人拽上岸的两人均是筋疲力尽,但是溃口及时封堵,没有造成溃堤,所有人长出一口气,齐齐欢呼了起来。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不曾热血,谁不愿保家!
听着大堤上整齐划一的“保家抗洪,堤在人在”、“誓与大堤共存亡”,响彻云霄,郑昊们的眼睛湿润了。
每日闷在学堂的他们几时见过这等场面,生死一线间,人心是那样的至纯,士兵们真心地拥护带头下水的赵默成,赵默成在如此紧急的情形下先用绳索保护士兵,再等士兵上岸后自己最后出水,以致自己脱力。
郑昊们被深深感动了,即便赵默成坚持不建水库是决策失误,就凭他眼下拼命守堤的作为也足以将功补过了,学子们撸袖子撩衣襟加入抗洪队伍之中。
坚守一天两夜后,雨过天晴,洪峰终于过境,人们累得就地躺倒,横七竖八地睡在了大堤之上。
可是茗华一边却仍是没有顺利产下孩儿。
感觉自己身体快要爆裂的茗华,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李婆婆和奶娘忙里忙外,看到夫人还知道要吃的,急忙吩咐人端吃食进来。
门外守着焦神医,侧耳听茗华压抑地嘶喊声,小心斟酌着药方。一旁焦躁不安的崔严,一面让元宝回府拿老参来,一面派人去找赵默成回府。
找赵默成的人没有回来,先等来了葛大嫂,葛大嫂进门发现情况后,跺脚道:“怎么偏赶这时发作了,大人赶去陇西了。”
崔严双眼冒火,扭头对崔守方喊:“带人去陇西,绑也要把赵大人绑回来,就说夫人说了,让保小的。”
第59章 默成博学
崔守方、崔守圆急忙带人去陇西找赵默成,焦二狗在一旁惊讶地望着崔大公子,他这么激动干什么,这到底是谁媳妇?夫人什么时候说保小的了?再说以这位夫人的脾气,八成会要求保自己吧?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崔严一眼看到盯着自己的焦二狗,骂一声:“好好开你的药,这么久了也不见效,如果出事让你陪葬!”
焦二狗心下不服,其他不敢说,这云府城中妇儿之术超过自己之人只怕寥寥。
饱睡一觉的郑昊等人,再次醒转过来时发现大堤上早已空无一人,不只是浑身泥浆的士兵们不见踪影,就是堆积的沙袋石块等物也是踪迹不见,除了加高加固的大堤以外,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咱们去找赵大人谢罪吧,咱们受人鼓惑,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要不是眼见为实,差点儿中计帮了倒忙。”有学子提议道。
郑昊惭然,再无异议,一众人再次来到郡守府外。
这次是葛大嫂亲自守门,谁都进不去,郑昊恳请道:“我们只想对赵大人道个歉,之前到处污蔑他,他还这么舍身忘我地保大堤不失,您就让我们进去吧。”
葛大嫂说:“大人真的不在府上,不然就现在夫人命悬一线的样子,赵大人早冲出来打你们了,这里也有你们的功劳呢。”
想起那个雨夜挺着大肚的郡守夫人,郑昊急问:“既是夫人危急,大人还有什么要紧之事能大过此呢!”
葛大嫂说还不是你们极力推崇的陇西水库惹的祸嘛。
陇西上梁城西南,卢海钰主修水库一座,因此次暴雨来势凶猛而且持续不断,水库暴涨漫堤而下冲毁四个村庄,伤亡无数。现在河水水位居高不下,那已然漫堤的水库成了上梁城的巨大威胁。一旦水库堤防崩塌,上梁城将面临灭顶之灾。
赵默成远在陇西的旧部特来求助,赵默成不顾满身疲惫,赶往陇西救灾排险去了。
有人说大人的身体吃得消吗?
葛大嫂答他连难产妻子都抛下了,哪里还会顾忌自己身上的疲累呢,我家虎子不是没拦大人,是拦不住。
上梁城近万的百姓等不得啊,这不郭缠虎没拦住大人不说,自己也带人跟着去了。所以自己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给夫人守好门,不让任何人再来打搅她。
郑昊等人纷纷跪地谢罪,感激赵大人仁厚,良心在,热血未冷,共同祈祷夫人母子平安。
赵默成到上梁城外后,打马上山观察地形,回想起当初进攻云府时,曲盛要水淹城池的计策。
苦心人天不负,终于找到上游数十里外的一座废弃古城,急忙命人掘开一部分堤防,引水入古城,于是水库中的水量慢慢减少,人们急忙加固堤坝,以防溃堤。
第二天古城内积水已满,河水又开始往下窜流,但水库的堤防已修复,上梁城的威胁消失了。
于是将古城处掘开的堤防堵塞,使河水沿着河道平稳的流,而城内的积水在短时间内也渐渐消退,一场大祸逐渐消弭。
布置完一切,赵默成细细嘱咐陇西守将应对之策。
已经见到崔守方了解了茗华情况的郭缠虎急的团团转,大人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呢。
交代完毕的赵默成水都没喝一口,急忙打马回云府,郭缠虎等被远远落在后面,原来大人心里比谁都急啊。
连夜赶回的赵默成飞身下马,来不及叫门,直接几个纵跃翻墙入府,刚奔进二门就听得一声婴啼划破夜空。
接着就见产房的门帘被“砰”地撞开,久久不落,赵默成直奔茗华而去。
只见茗华面无血色,浑身瘫软,四处是血,周围众人瞬间都停止了一切动作,赵默成再顾不得其他,扑到茗华身上失声痛哭。
门外崔严一面掏着耳朵,一面说着风凉话:“现在才知道着急,晚了。”
婴啼声被男子痛哭声所掩盖,无人敢劝,只有焦二狗配药回来见到大人阻挡了他的医治之路,急道:“大人让让,我给夫人施针。你这样不让救治,夫人就真的没救了。”
赵默成哭声急顿,一脸惊喜:“你说有救?”
“夫人生产时间过长,累晕过去了。”焦二狗干脆一边回答一边掏出银针,大人关心则乱,再问下去夫人就真的危险了,门外可是还有一个要自己陪葬的呢。
赵默成露出的青胡茬上挂着晶莹泪滴,回头道:“你几时进来的?”
焦二狗急得带了哭腔:“刚刚进来的,稳婆说夫人情形不好,情急之下才许我进屋的。大人,快,让让。”
“不疼?”赵默成看到持银针走近的焦二狗喝道。
焦二狗欲哭无泪,疼?你现在打她一顿看她知道疼不?“就算我妙手回春,大人你再阻挡我可真的回天乏术了。”
“扎吧扎吧。”赵默成放手了,“哎,你不是号称神医吗?不会闭眼扎针吗?……唉,都出血了……我就是问问,你还真的闭眼扎啊……”
有没有人把他弄走啊,焦二狗艰难地进行着自己从医生涯最为艰难地一场急救,“左不是右不是,好心没好报。”
终于,茗华闷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
一直守在身边的赵默成颤抖着抓过茗华的手,用力握住。
“疼。”茗华皱眉细声反抗。
“快,快,她说疼。”赵默成急忙回身找焦二狗。
焦神医同情地看着夫人被捏红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李婆婆递过的一碗热汤解了围,关心则乱的郡守大人接过热汤亲自吹着慢慢喂了下去。
茗华看着一脸青胡茬的赵默成,安心非常,轻声说:“我没事,就是最后没劲儿了,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
赵默成伸手捂住茗华的嘴,急道:“你不一样!”
“……”
“你是我赵默成认准的女人。”
浓浓的感动让茗华整个人都柔软了起来,看着急切又羞涩的丈夫,茗华恶作剧心起,笑问:“几时的事?莫不是从渭邑西郊马场救我时?”
自己当时可是生怕和大胡子产生任何联系的。
“没有,救你时只是觉得你很不同,和一般闺阁女子不一样。”
“所以就想娶我了?”茗华心情大好,柔柔地笑了。
“没有,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帮我,谁知道你竟然骗我。”赵默成看怀中妻子一眼,茗华竟然看出几丝幽怨的味道。
茗华想起当初赵默成曾执意迎娶七姐,吓得七姐上演坠湖的戏码诈自己的事来,谁知后来阴错阳差还是自己嫁给他,难怪赵默成从掀了盖头开始就一直黑脸相对了,想到往事茗华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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