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记——背带

　　周清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手，这个伤口可是自己抓出来的。
　　“手伤，你咋跟田叔说？”周清明问道。
　　“啊，这个是我跑着回来时，太紧张，自己抓的。”田清荷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出来感觉蛮蠢的。
　　“手伸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我们还没有告诉你爹娘。想来你也是不希望家里人担心，毕竟我们家就是大夫，有我们操心就够了，不过晚上回去你得跟家里人说明事情缘由。”
　　周清明朝着她淡淡地说道，刚才方寸大乱的他仿佛只是一个幻影。
　　田清荷可不敢有其他的意见，乖乖地点头答应。
　　下午，田清荷的爹娘和大哥从地里回来，田清荷在周清明的陪同下回家。她爹娘先是看见她手掌处的纱巾，顿时就是激动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田家兴有些惶恐地问道。
　　田清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了看旁边的周清明，对方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只好开口将她跟周清明说的话又重复了一边。
　　三人听完都很是无奈，毕竟她最近折腾的次数有点多，她爹娘笑着感谢了周清明和周叔一番，然后让她哥送周清明回去。
　　不过这反应还是在田清荷的预料之内，因为她拜托了周家不要把她晕倒的事告诉她家人，毕竟这只能徒增烦恼。
　　田清荷在两位家长的轮番教训下，已经要服帖地就像家里的狗狗一样了，就差给她一条尾巴，就能摇起来了。
　　傍晚，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田清荷因为加入了伤者行列，她洗完澡后就坐在院子里乘凉了。经过今天的一路曲折，她现在虽然还是会不停地浮现白天发生的事情，但是她正在努力地克服内心巨大的恐惧，因为她知道以后她会看到更多尸体、更多杀戮。
　　难怪那些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们的心境动摇，也许见的多了，经历多了，人的心会越来越强大，最后甚至是坚如寒铁！
　　田清荷享受了一阵农家小院清幽的山风后，便将心神沉入空间内，那里放着她拼命弄来的东西。
　　“一麻袋小米、嗯~这个是麦子，那就是两袋麦子。。。。”
　　田清荷认真地清点了一番，猜测这只商队应该是主要运输粮食的，估计想倒卖去现在旱情越来越严重的陕西。她今日得了五袋，除了小米和麦子之外，另外两袋是比较便宜的荞麦和玉米。
　　除了这些令田清荷十分欣慰的粮食之外，还有几把兵器，虽然她看着那东西有点胆寒，不过她还是很庆幸顺手捞了几把。
　　因为逃荒路上没点东西防身是很危险，就算你有东西吃，也会被饥饿到失去理智、失去所有道德底线的人抢光，甚至连人都有可能没了。。。。。
　　看着空间慢慢积累了不少的东西，田清荷方才有一点点安全感，她实在太担心吃的问题了，拼命挣钱也是为了多买粮食。
　　但是家里什么开支用度都要钱，而且田清荷这些粮食也是不够的，家里的开支，田清荷要想办法不要花在没有用的地方上。
　　比如修葺房子、买地这种带不走，或者说是累赘的东西上，毕竟到那时土地都是第一时间要被抛弃的。
　　

　　☆、第二十七章

　　崇祯九年五月初三。宜：采纳、订盟、嫁娶、祈福、安香、会亲友；忌：作梁、掘井、行丧、安葬。
　　田清荷跟着爹娘一早就来到张秀才家，大哥带着小弟在家，中午吃饭时间再过来，毕竟他们两也帮不上什么忙。
　　三人在那日的刘管事的带领下从张家侧门进入，田清荷从来没有见过古代真是的豪华住宅。她爹娘虽然与张秀才同一村，但是与大部分大河村村民一样，没有进过秀才老爷家，所以三人都一路上看得目不转睛，毕竟机会有限。
　　张家侧门开在西面，门外种植着几株挺拔的竹子，底下是艳丽的牡丹，苍翠与娇艳并存，颇有几分意思。往里面走，沿着一条铺得平坦整齐的鹅卵石小路，穿过一处小花园。
　　那花园亦是假山活水，塘内“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田清荷看得眼花缭乱，最后绕过一处亭台，亭内有一石桌和四张石凳子，亭子是典型的江南款式。
　　看来这张秀才很是喜欢江南风光，这园子里处处透露着江南建筑的影子。三人再经过一道圆形的石拱门便来到了张家的后厨。
　　说是厨房，那都是比田清荷家大的，一排排房屋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前面还放着各种今日要用的食材，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往这里运输。田清荷一阵阵感概，资本阶级真是奢侈，这些东西都能让她们家吃上大半年了，人家只是一个婚宴用品。
　　“田兄弟请跟我往这走，我们已经留着专门的灶台供你们做东西了。来，我先带着你们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免得你们走错了。”
　　刘管事很是客气，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向三人解说这些房间分别是做什么用的，她们若是有需要，要去找谁。
　　“你们看，这是今日宰杀牲畜用的，旁边就是做肉食菜的灶台。这里再过来的这一间就是素菜的灶台，洗菜的在前面这处石台上。再过来这边就是你们做点心、各类小吃食的灶台，你们在这屋子里，每个种类都有一个各自的灶台，我这就叫人引你们过去。”
　　田清荷三人惊讶于刘管事的尽职尽责，毕竟他作为管事今日其实是很忙的，但是他还是坚持跟她们三人介绍一遍。
　　刘管事说到此处，便朝不远处的一位穿着张家下人的约摸二十岁的男子招呼道：
　　“三儿，这是咱们村请来做葱油饼的田兄弟。”
　　“田兄弟，这是我不成器的三儿子，你们喊他刘镇就成，现在跟着我在老爷着混口饭吃。有什么需要，也找他便是。”
　　刘管事笑着介绍道。
　　“你带田兄弟去他的灶台吧，我先去前院听老爷吩咐，三位，刘某先走了。”
　　说完微微点了点头，朝三人略带歉意地说完后，便走了。
　　田清荷很佩服这刘管事的为人处世，简直不能太老练了啊！对谁都不会得罪，给每个人都会留下不错的印象。
　　田清荷三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田清荷他爹朝着他感谢道：
　　“多谢刘管事，请慢走！”
　　刘镇看着他爹走了，便转过头对她爹说道：
　　“田哥往这里走，这最里面的灶台便是为你们准备的，做葱油饼所需的材料也全在后头那里，你们将做好的饼放在那长桌上摆好便可，我们会派人来拿走的。”
　　田清荷老爹对这位刘管事的儿子也很是敬佩，虽然对方年纪小，但是不亏是这大家族里□□出来的，行为做事都是很周全的。
　　“兴明白了，多些刘小管事帮忙！”
　　刘镇也回了个礼，和颜悦色地道：
　　“田哥有事喊我便可，我就在这后厨里一直待着的。”
　　与刘镇说完后，三人便来到自己的灶台前，切葱、揉面，做准备工作。
　　这些田清荷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们这间屋子里有五个灶台，每个灶台间有一小扇帘子隔开，后面便是堆放着各个灶台需要做的东西的材料，在对面的地方放着刘镇刚才说过的长木桌。
　　因为醒面要大半小时，而揉面、切葱这种活也不需要田清荷做。所以她走到院子里准备仔细再看上一下，说实在她今天来纯粹好奇，作为端盆拿碗的角色来的，她主要是想看看秀才嫁女是什么个阵仗。
　　虽然现在天还未亮，但是张秀才家灯火早已通明，而后厨更是熙熙攘攘，田清荷去给家里人找了一大碗热汤和几个大馒头当做早饭，这是张秀才给他们这些帮工准备的，这后厨的都可以自行去领。
　　出于对未来饥荒的恐惧，以及秉承了“土豪不打白不打”的精神，田清荷悄悄用空间收了十七八个馒头，这馒头真的是很大的，不像现代那种小面包型的。
　　这里的馒头一个成年男人吃上两三个那绝对是要撑着了的，像她吃一个已经很撑了。
　　不过这馒头发酵得不好，没有现代那么好吃，而且馒头什么都没加，完全是纯馒头，啥花样都没有，田清荷把一半给了她娘吃，自己倒是喝了一碗汤。
　　吃完，她坐在这大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歇息，她随意地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人群。
　　不过她突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那些人宰杀处理鸡鸭鱼这些肉食时，内脏全都不要的，就扔在旁边的大桶里，看着现在已经有小半桶了。
　　这不是浪费吗，先不说张秀才宰杀了一头猪，里面的猪大肠什么内脏不要，那鸡鸭的内脏是多么的美味啊~~
　　田清荷心疼得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赶紧从石头上站起来，左看右看，寻找刚才那位刘镇。
　　看见他也是在一处一边吃馒头一边看着周围的情况，田清荷直接朝着他走去。
　　“小管事哥哥，我能问你一个事吗？”田清荷努力闪着天真的大眼睛，甜甜地说道。
　　“可以啊，小妹妹有什么想说的？”刘镇看着她笑道。
　　“那些鸡鸭的内脏咱们是不要的吗？我们家可以买吗？”田清荷认真地问道。
　　“噢，咱们这婚嫁不吃内脏，况且咱们也没有人会做，那东西甚是...嗯...你明白？你家想要？那我倒是可以问问我爹，我也不能做主，不过这东西一般没人要，原本也是想用来喂猪。”
　　“不过，你家用它来做什么呀？小妹妹。”刘镇好奇地问道。
　　“嗯~嗯~~不知道。”田清荷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道。
　　“算了算了，你懂什么，我给你去问问吧。”刘镇挥挥手道。
　　“谢谢哥哥！”田清荷笑嘻嘻地道。
　　没过多久，那刘镇便回来告诉田清荷说，大喜之日，她们家热心帮忙，区区内脏，反正刘正用处也不大，不说什么买不买，就当做是谢礼了。
　　田清荷自然不会推迟，笑着应承了下来。她想着鸡鸭基本是要提前处理好的，所以这些内脏应该不会被放很久，她可以在新鲜的时候赶紧收进空间保鲜着。
　　也确实如同田清荷所想，在那么多人手的共同努力下，一个时辰后就已经处理好今天要用的大部分牲畜了，剩下的一小部分是作为预备用的。
　　田清荷让两位同样是帮工的大叔把这一桶下水内脏搬到一个不阻碍到人们行走的地方——也就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放着，说是自己家得空就搬回去。
　　田清荷庆幸自己前些天跟着哥哥一起去定制了四个大木桶，这几乎花光了他们上次挣的所有钱。田清荷看了看周围，迅速把桶里的东西收进空间的木桶里。
　　看着这一堆东西，田清荷觉得自己不用太担心饥荒时营养不均衡了，本来肉食是她心头大患。
　　首先，一般逃难路上体力消耗很大，一定是要多吃并营养要跟上。此前，她一直很为肉食的储存想尽办法，奈何家里就十只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卖了换钱。
　　因为据她所知，今年已经是基本颗粒无收了，但是朝廷又要打仗筹军费、赈灾等等，加重了赋税，所以她也不指望家里能存什么东西了。
　　其次，肉食太贵了，她根本没法买，所以她想到了猪下水。这东西又便宜，算起来也是肉啊，她是准备打量买回来的。
　　不过这次张秀才家一次性给她提供了，而且还不用花一分钱，这让她很是高兴。毕竟她现在是能省一分算一分，抠是必须的。
　　想到过些日子再往山里边走几趟，素菜也快凑得七七八八了，莫名地激动！她可不想饿得吃树皮树根，至于粮食，这还得继续想办法。
　　不过她们家现在这个早餐铺子倒是挣得了几个钱，希望她爹做出个正确的决定吧。
　　

　　☆、第二十八章

　　田清荷把东西收进了空间之后，将那空桶放置好，便回去了。
　　田清荷回到她爹娘那个灶台处，两人正在将一个个发酵好的面团擀成一个个成年人巴掌大的圆饼。这个比她们在码头上卖给工人的小上许多，因为这是用来宴请宾客的，而且应张秀才的要求，做得精致小巧些。
　　田清荷过去，看见剩下三个灶台都有人了。第一个灶台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像是田清荷他们这样子的，应该是向他们这样小户人家的手艺人被请过来的。
　　那妇女旁边带着一个比她小的女孩做帮手，那小姑娘穿得也特别喜庆，一身都是花红色，头上两个小包包，用两根红绳子绑着。
　　第二个灶台和第三个灶台都是一对夫妇，年纪比田清荷爹娘大上一些，约摸四十岁这样子。他们都在认真的干活，互相也不多说什么闲话，只是偶尔自己和同伴小声说上几句。
　　田清荷进来时，她爹娘已经知道了，田清荷也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不过她老娘已经暗示她过去。她也决定不说什么先，毕竟这突然的出声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万一人家怀疑你故意接近，偷学人家手艺怎么办，田清荷低头快步走过去。
　　不过在她走过去时，那第一个灶台的小女孩抬起脸来，给了她一个笑容，田清荷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同样会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脸。
　　“爹娘，我吃好了，你们吃饱了吗？”田清荷笑着低声道。
　　田清荷老爹老娘应该是吃得很不错，两人看起来都挺满意的。
　　“嗯，秀才老爷家的馒头实心，我和你爹都吃得很饱。”田黄氏笑着道，
　　“小荷，你不能到处乱跑。他们家今日又是大喜之日，咱们也不懂那些规矩，撞上就不好了。你要闲得慌就在前面那院子里走走都行，但是绝对不能跑出去，知道吗？”田黄氏很严肃地说道。
　　田清荷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况且她连古代的基本常识都知道得不多，哪里敢在秀才家搞事情？
　　“嗯嗯，娘。我晓得的，我要是去前面的院子逛，我也跟爹娘说一声。”田清荷乖巧地保证道。
　　“那便好，你要在这里看着爹娘做煎饼吗？”田黄氏道。
　　“哎，二妮。让咱女儿瞧瞧，咱们是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呵呵~~~”田家兴打趣道。
　　“哟~爹，你还出师啦？是不是吹牛的？”田清荷也开玩笑道。
　　“你还别不信，我做饭一直比你娘的好吃，你这东西，我学上几日便会了，不信，你问问你娘？”
　　田家兴有些小傲娇道，毕竟想他这般会做饭的男子，并不多见。虽然圣贤书中说，君子远离庖厨。
　　不过他自小便独立得早，该学的都学了，倒是喜欢上了煮菜做饭。现在在家里，只要不是特别累，他都会喜欢做上一两道菜。
　　“你啊，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跟孩子较劲！”田黄氏瞋笑道。
　　“羞羞羞，爹爹！”田清荷取笑道。
　　“哎哎，你娘这是已经承认了。”田家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田清荷三人说说笑笑，上午时间就悄悄过去了。他们一早上做了大约五十斤面粉，三四百个葱油饼一个接一个出锅，将他们那里的桌子都摆得满满的，不过幸好，张家也源源不断地有人拿出去了。
　　田清荷看着那一堆葱油饼，对今日的热闹程度有了一个比较深入的了解，估计有四百多人。真是热闹啊，整个大河村的人基本都来了，还有不少邻村以及张秀才的朋友亲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