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事的,嗯,不会有事的。曹氏安慰自己。
……
一场闹剧就这样落下帷幕,以周氏被老爷子痛骂一顿收场。周氏不忿,不敢对着老爷子发火,只好把气出到秋雁身上,几天后听说秋雁走路不小心摔了磕着脸,脸上红肿了一大片。
二房始终没有等到谢长栩坠楼的消息,惴惴不安,回去后派人去看,发现被控制的文喜父母还有玄明的徒弟都不见了,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谢长歌回到风和苑,两个大丫鬟潋墨和清砚迎了上来,潋墨抱怨道:“小姐也是,刚刚醒过来就往外跑,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承受得了。”潋墨和清砚是自小陪同谢长歌一起长大的,对谢长歌说话也随便。
谢长歌是去救她亲弟弟的,不过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只笑道:“好了好了,以后不折腾了便是。”
“还有以后?”潋墨叫了起来,“我的小姐啊莫再说胡话了,以后小姐必定平平安安的。”
潋墨和清砚的眼眶通红,谢长歌知道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她俩确实是很担心,心下暖暖的,道:“以后不会有事了。”
谢长歌笑,找了把椅子坐了,清砚递去一杯茶。
谢长歌一边喝茶一边琢磨着今天的事情。
出什么差错了,今天发生的和上辈子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啊!她可不知道三婶会回娘家,不知道王夫人会来并且揭穿了玄明的真面目,不知道会牵扯到祖母,不知道大姐姐最后会化险为夷。
自己在在这件事中引起的变故,只是救了谢长栩的命。
仔细梳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谢长歌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想,吩咐清砚去打听打听几件事。
一杯茶喝完,清砚就回来了:“小姐,王夫人是大小姐请的,说是要一起观赏流芳园的山茶。阿达也是大小姐派去的。”
谢长歌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果然如此。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大姐姐应该和她一样是重生的,不然就是得了什么机缘能够预知未来发生的事。大姐姐知道自己被算计,按兵不动,一步一步的,化解了这次危机。
前一世,玄明将“被鬼煞附身”的帽子扣到了谢长卿头上,众人也许不信,谢长栩死亡的消息传来后也不得不信,万一真有呢?而且仅仅是将谢长卿禁足而已,不伤筋动骨,为什么不能把她关了求个安稳?于是,谢长卿被禁足,贺氏病倒,大权旁落。再然后,长房和三房凋敝,四房不足为惧,谢府成了二房的谢府。
所以,谢长卿重生后,做了三件事:一是让老太太搬过来,把老太太牵扯进来,你们关我,可以,那你们敢关老太太吗?二是让阿达守着凌云楼,拯救谢长栩的性命;三是去请王夫人前来,指认玄明乃江湖骗子。
种种手段心思,以及时间的拿捏、人手的安排、众人心思的猜度,让谢长歌叹为观止,也让谢长歌热血沸腾。
她,是不是也能像大姐姐一样,改变自己、父母、谢府的命运?
她,能吗?
☆、亲近
第二天谢长歌发烧了,这是落水的后遗症,虽然自己觉得没啥大不了的,贺氏却又急又心疼,勒令她好好在床上躺着,不许下地。谢长歌睁开眼睛望着帐顶,脑子昏沉沉的,可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软弱无能的谢长歌,她的目标,清晰、明确:保护她的家人。
文青和文喜的家人已经被贺氏的护卫救出来,顺带了个小道士——那是用来威胁玄明的。贺氏给了他们一些钱财干粮,让他们离去。春喜和文青离去时想找谢氏姐弟二人,谢长栩没有见,谢长歌知道这事不能怪他们,但想到前一世弟弟死在文青手上就发寒,也没有见。文青和文喜远远的,朝着谢长歌和谢长栩房间的方向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谢长歌听说以后,沉默很久。
至于二房,贺氏找了理由将曹氏心腹宋妈妈和香琴发卖,并将春熙院下人进行了清洗,留下来的绝大多数都是贺氏的人,可以说,曹氏有什么动静都瞒不过贺氏。
养病期间很多人来看她,二房曹氏只派了丫鬟送了东西过来,人并没有露面。想来知道自己阴谋暴露,不敢出现在长房面前,对于贺氏的手段也选择了隐忍。
刘姨娘倒是经常来看她,带着自己的儿子谢长松和谢长怜。谢长歌对他们不冷不热,不似以前,刘姨娘没有疑心,只道谢长歌落水受到了惊吓才恹恹的。
三房的也来看她,谢长歌与谢长卿的关系不知怎的亲密了起来,关系一日千里,至于对方是不是也是重生的,俩人都默契地没有提。
至于四房,按谢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两个混货”,指望他们懂得人情世故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自然是不会来。
老爷子来过几次,每次要走的时候谢长歌就拉着他袖子,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瞅着,看着怪可怜的。老爷子表面不耐烦,但还是留下来多陪她。谢长歌心里很愧疚,老爷子对她是恨铁不成钢,上辈子她却不知道,就离老爷子越来越远,谢长歌发誓这一世定会常伴老爷子,并做个真正的嫡女,承担起嫡女的责任。
在床上躺了三天谢长歌才被允许下床,清砚陪着她去流芳园逛逛。
昨晚一夜飘雪,今晨依旧有碎絮打着飘儿旋落,流芳园银装素裹,宛如琉璃世界。梅花经雪一压,反倒更显神采,亮眼得很。
谢长歌呵气,眼前泛起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这几天内,谢长歌想了很多,也怀疑过自己的重生是不是一场梦,醒了还会面对楚老王妃冷冰冰的嫌弃的脸,这一刻她看到,听到,问到,感受到,才真真切切的知道,自己还活着。
活着,真好。
谢长歌洗了澡出来,清砚拿着帕子给谢长歌擦湿漉漉的头发,谢长歌问:“潋墨呢?怎么没看见她?”
清砚答道:“夫人让她去买如意糕了。”
谢长歌最爱吃天香铺子出的如意糕,贺氏嫌那糕点太甜对牙齿不好就不准谢长歌多吃,这次估计是想着谢长歌痊愈才买点她爱吃的。
谢长歌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
待头发干了,谢长歌看了会书,潋墨气呼呼地走了进来。
谢长歌放下书,一旁伺候着的清砚问道:“可出了什么事?瞧你气得脸通红的。”又看见她空空如也的手,“不是交代你去买如意糕吗?”
潋墨先是向谢长歌行了礼,再跟清砚说话,鼓起腮帮子:“就因为这事儿呢!你可知道今儿个齐王回京了?”
谢长歌想了想,齐王是皇后次子,骁勇善战,自幼在边境长大,三次击退西戎,令西戎人闻风丧胆。今年秋,他率领军队大败西戎,终于使得西戎王俯首称臣,与东晋朝廷签订了休战条约。
谢长歌明了,守护国土的英雄凯旋,齐王又据说是美男子,今日外头大道上一定很热闹。
果然便听得潋墨继续说道:“街上人太多了,人山人海的,我刚买的如意糕便再人群中被挤掉地上了。再回天香铺子时老板告诉我已经卖完了。气死我了!”
想象中的安慰并没有出现,清砚反而白了她一眼:“谁让你往人群里挤了?你不知道走小道回来么?”
潋墨撇撇嘴:“我不是就想看看齐王长啥样吗,谁知道糕点会掉啊。”
“那你看清齐王长什么样子了吗?”其实清砚也有点好奇。
说到这个潋墨更生气了,跺跺脚:“没看到!人又多又挤,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挤到前面。人没有看到,糕点也没有了,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清砚又好气又好笑。
谢长歌有些失望:“我还等着你拿如意糕回来呢。”
潋墨可怜巴巴地眨眼睛:“小姐。”
谢长歌叹气:“罢了。”想了想道:“我去祖父那里蹭点吃的吧。”说完就出门去了。
清砚觉得奇怪:“咦,小姐不是一向最怕老国公的吗?往日里远远见着都要绕道,今天却主动去承恩堂!”
潋墨满不在乎:“你管那些作甚?小姐肯亲近国公爷那是好事,我还巴不得呢。”
清砚想想也是,遂不再多想。
承德堂守门的是管事谈桂,见到谢长歌很是惊讶:“大小姐稍等。”便进屋禀告老爷子,很快就出来请谢长歌进去。
老爷子在练字,看见她,搁下笔道:“怎么想起来我这里?”
谢长歌道:“我那里糕点吃完了,来祖父这里蹭蹭。”
老爷子脸一沉:“合着就是为了吃?”
若是以往看见老爷子脸色不善,谢长歌恐怕会被吓住慌忙告辞,但这次谢长歌没有惊惶,反而上前一步,抓住老爷子的袖子笑眯眯说道:“哪能呢,我不就是找个借口来看看祖父么。玉娘脸皮薄,祖父别怪罪。”
老爷子眉头高高挑起,这丫头胆子倒是大了起来,这样也好,国公府嫡女可不能柔柔弱弱动不动就被吓着。
老爷子吩咐婢女去拿点心,金丝卷、玫瑰酥、八宝油糕、单笼金乳酥,都是谢长歌爱吃的。谢长歌心里暖暖的,吃到嘴里都觉得比平时更甜了几分。
谢长歌拿着一块玫瑰酥递到老爷子嘴边:“祖父,这个好吃,来,吃这个。”
老爷子有些动容,孙女儿多久没有这么和他亲近过了?老爷子张口吃下,道:“确实不错。”
谢长歌想去看看老爷子写的字,老爷子嫌她手上拿着糕点,怕粉末掉到宣纸上毁了字,让她吃完了再去看。谢长歌撇撇嘴,将手中的糕点吃了,拍拍手,才到书桌旁看。
老爷子在写苏东坡的《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老爷子的字龙飞凤舞,鸾翔凤翥。
老爷子半生从戎沙场搏命,待到卸甲后嫌弃自己没读过几天书,专门请了先生来教自己读书以及练字,这么多年老爷子每天都会练上几篇,久而久之,老爷子的字在京城也能算上号了,还有很多人来求老爷子的墨宝,称是“大家之作”。
老爷子算不算大家谢长歌不知道,但她看得出来,老爷子的字确实是好,大气恢宏,勾画间尽显凛然之势。谢长歌想想自己的字,不由得赧然。谢长歌突然想到,自己不是想要多陪陪祖父吗,这倒是个好机会,遂道:“祖父,以后我每天都来这儿和您一起练字好不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爷子眯眼,满是怀疑:“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我?”
“……”谢长歌有些挫败,她看起来很谄媚、很不安好心么?
她在心里说,祖父,您且等着看吧,时间久了您必会知晓我真心。
☆、入宫
谢长歌生病时往宫里传了消息,宫中赏赐了不少药物珍品,还派了两个御医前来诊治。待谢长歌身体完全好了后,贺氏带着她去皇宫谢恩。
一大早谢长歌就被拉起来打扮,上着天青色对襟绸袄,绣着缠枝莲花,下着月白色长裙,脚蹬一双羊皮小靴,神采奕奕。
有两个丫头捧着两个檀木匣子过来,恭敬地举着,两个盒子,一个装着胭脂水粉,一个装着首饰。
谢长歌手先拂过胭脂匣子,在其中一盒停住了。潋墨持着玉梳在给她梳头,眼尖瞧见了,笑道:“小姐可是要用这一品红?奴婢听人说,这是飞燕阁的新品,可见老爷对小姐一片心意。”
这是谢训昨日送来的,谢长歌特地命丫头安放妥当,丫头遂用了锦帕将胭脂盒裹好。
谢长歌迟疑道:“还是放着吧,瞧着色泽,我不大喜欢。”垂下眸子,都说礼轻情意重,那么,这盒贵重的胭脂,承载了父亲多少情意呢?
谢长歌选了嫩吴香,待小丫头给她搽上,又去看首饰匣子,其中一根镶宝石梅花玉簪引起她的注意,问清砚:“缀玉斋做好了?”那颗宝石流光溢彩,整个玉簪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清砚答道:“这是小姐发烧那几天送来的,便没有特地告诉小姐。”
“嗯,就戴这个吧。”
出门时,清砚取了件灰色鹤氅给谢长歌披上,潋墨递上一个纹虫鱼的鎏金手炉。
贺氏已经在门外等她,母女二人坐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
皇后的凤坤宫温暖如春,角落里的两个大麒麟香炉吞云吐雾,香气氤氲。
贺氏和谢长歌行了礼,便有宫女搬来椅子,奉上热茶。皇后高坐上首,神色和蔼:“玉娘身体可大好了?”
谢长歌忙起身行礼:“多谢娘娘关心,臣女已经好了。”
皇后含笑嘱咐了几句,谢长歌一一应了。
“御花园梅花近日开了,苔枝缀玉,疏影横斜,极为赏心悦目。玉娘若无聊,可去观赏一番。”
这是要支开自己了。谢长歌行礼告退,出了宫门,宫女奉上进门时脱下的鹤氅,另一个宫女奉上手炉,手炉刚换上新炭,暖意融融。
皇后使了个眼色,她身旁的大宫女将所有下人带出去,并关上门,空旷的殿内只有皇后与贺氏两人。
皇后道:“阿芙,玉娘落水一事我始终觉得不对劲,你回去再细细打探一番,我担心是否有人暗下杀手。”
贺氏闺名贺秋芙,与皇后是打小的手帕交,后来一人成了皇后,一人嫁入谢国公府,但两人私下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此刻有没有旁人,所以皇后说话也随意,也没有自称“本宫”。
贺氏道:“娘娘目光如炬——确实是人祸。是老二家那位做的。”
皇后凤目微眯,不怒自威:“那你可有出手?你若是不方便,交给我便是。”
贺氏摇摇头道:“不劳您费心了,我把她院子里的人手给换了。”
“这就算了?”皇后叹口气,“阿芙,你还是太心软了。”
贺氏道:“我也不是真的那么大度,有人想害我一双儿女我还放过她——只是我终究要顾念着老爷子。那日玉娘落水,老爷子回去后竟昏倒了。老爷子捂得严实,要不是谈桂看不下去来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短时间之内,老爷子是不能情绪激动,就算要处置曹氏,我也得等老爷子病情好转了再说。”
“好吧,可以后你万万不能大意,小心养虎为患。”
贺氏笑道:“娘娘放心,现在她身旁都是我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能知道。”
皇后点头:“那就好。”又道,“我有话问你。你们谢府除了玉娘的三个嫡出的姑娘里面,你瞧着哪一个是好的?”
“这是……”
“皇上打算给君烨选太子妃,我探了探口风,他属意谢府的女儿。”
看着贺氏惊异的脸,皇后的笑容夹了几丝苦涩:“你是一直知道,皇上对孙淑妃情深意重,太子之位本是想给她所出的赵王,只是君烨占了嫡占了长,拗不过朝臣,太子之位才落到君烨头上。那之后你也知道,君烨被送到睿亲王那儿,远离了权力核心,十二岁了才回我身边。皇上一心想削弱君烨的势力,自然不能选个娘家权盛的太子妃,否则我瞧你家玉娘冰雪聪明,倒是挺合我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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