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瓷央白了她一眼,“小妹,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你以为哪家都和将军府一样?”
云瓷宁整日画风清奇,能想着逃婚不怎么奇怪,云君成是个武将,对一些繁文缛节也不在乎,故而在云瓷宁逃婚之后并没打算怎么样。可是穆家不一样,穆栀雨是真真正正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再胆大也只敢瞒着父亲出去一趟,除此之外,再也不敢做什么违规矩的事情。
更何况,丞相这个人,是最讲究礼节的,恨不得能将《大昭礼记》倒着默写出来,穆栀雨逃婚在他眼里代表什么?代表有违圣命、有违父命,这样的人,在他家族之中,不以为荣,而以为耻。
“那就只能听从他们安排了?”云瓷宁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火大,好像看见了另一个不敢反抗的自己一般,见她一双眼在滴溜溜乱转,云瓷央便猜测着她想打什么主意,忙道:“小妹,你可不要乱来,记住,你现在是自顾不暇。”
她和凤珏身上,如今还背负着皇帝陛下交代的未完成的任务呢,哪有时间去帮穆栀雨去逃婚?再者,云瓷宁要真敢这么干,将军府和丞相府的关系算是彻底完蛋了。
云瓷央一闭眼恍若就能看见他爹和丞相吵架的场景,一想就觉得脑壳疼。
“哦。”听了这话的云瓷宁有些闷闷不乐地回房间去了。就算让她帮穆栀雨逃婚,她也办不到啊,她一个人尚且能逃到江湖去,穆栀雨又在何处容身呢?回想起从前和穆栀雨相处还不错的情形,云瓷宁觉得这个姑娘挺可惜的。
而她能做的也就只能哀叹一声,在心里替她可惜可惜了。
*
一觉睡到大天亮,若不是杏儿站在云瓷宁的床边喊,贪睡的云瓷宁估计这伙儿还在被窝里头同周公约会。等掀开被子时,刺眼的阳光亮的云瓷宁眼泪直流,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打了个哈欠,云瓷宁问道:“杏儿,现在什么时辰了呀?”
“回姑娘,还早,不到辰时。”杏儿将两旁的床幔系好,答道。
“什么?!”方才还眯着眼的云瓷宁也不顾阳光刺不刺眼了,直接瞪大了一双眸子。杏儿见她这模样以为是自己叫的太早了,委屈道:“姑娘昨儿不是交代了,今日进宫有事,杏儿才叫的早了些……”
“哎呀,晚了晚了,马上便要下早朝了!”云瓷宁急的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儿,胡乱翻找着自己的衣裳,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道:“杏儿你不用给我穿衣裳了,我自己来,去跟小厮说让他们备好马,对!备马,我要马上进宫。”
☆、第317章 不会相思,才会相思
四月初一的清晨没预料地落下了一场毛毛细雨,山顶佛寺院中种着的栀子带着雨水落地,散落了一地的花瓣,诵经声不绝入耳,扫地的小僧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忙转身腾出一只手行了个礼,“阿弥陀佛。”
撑着伞的女子衣摆由于太长免不得被雨水打湿,眼前腾起一阵阵薄雾,女子也学着和尚行礼,回了句:“阿弥陀佛。”
“施主便是六殿下说的穆姑娘吧,请随我来。”扫地的小僧将扫把靠在了栀子树下,又一朵栀子摔在地上,花瓣碎裂,来往的僧人根本就没有注意,脚下带起的泥很快便将洁白的栀子碾碎,同那黑色的泥混在一处。
走到回廊下的穆栀雨收起了手中的纸伞,将伞上的雨水抖落在地上,屋中燃烧着的檀香缭绕,小僧在门前站定,道:“施主,请。”
“多谢。”穆栀雨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同小僧道了谢,轻叹口气,走进了房门,他果真等在里面。
屋中的小炉上正煮着茶,凤瓴的身前摆放着许多瓷杯,见她来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穆姑娘请坐。”
禅房之中,并未设什么座椅,说是坐,不如说跪坐更为准确些。烧热了的水冒出的淡淡烟雾将两人的脸都挡的虚幻,凤瓴自始至终都在专心地分着茶叶,没有说一句话。
“殿下……”穆栀雨深吸一口气,“我可能,今后不能再见到你了……我要嫁人了。”
凤瓴的手一抖,像是心被人狠狠刺了一下一般,手中的茶夹张的老大,茶叶也掉在了外头,“你当真愿意?”
穆栀雨埋头,思量了许久,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你若说个‘不’字,我便带你走。”凤瓴放下了茶夹,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定,“这伙儿四哥应当还在上朝,怎么样?”说这话时,他从前一直带笑的脸上,竟少有的严肃。
穆栀雨却摇了摇头,“皇命难违。栀雨也不想拖累殿下,殿下只当……栀雨从前说的话都不作数吧。”
“你说的话可以不作数,但是我说了什么,我记得。”凤瓴摸着自己的心,清楚地心跳从手掌绵延至脑中。
不知是那烟雾熏得还是如何,穆栀雨只觉眼角湿润,忽而站了起来,迅速跑至禅房门前,只道了一声:“对不起。”便逃也似的撑着伞大步跑出了寺庙。
绵绵细雨越下越大,以至于凹凸不平的路面上不少地方积了水,穆栀雨却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衣摆会不会被雨水打湿,就那样,快步离开寺庙,好似那里住着吃人的恶鬼一般。
绣花鞋踩在雨水中发出的脚步声,恍若将她的思绪拉回到自己刚到永宁时,那个没有尽头的巷子,那个恐怖而又真实的雨夜。
因为诗文相知,因为得救相恋,却又因为皇命将这段还未来得及发芽的爱情连根拔起。
穆栀雨说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真真正正喜欢凤瓴的。在看见他的诗文时,自己大概和其他说着爱慕他的女孩儿没什么两样,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好,会写诗,有文采,又待人谦和,所以她喜欢。
再后来,他拼了命地护着她逃出黑暗的巷子,穆栀雨对凤瓴的印象便又加了一条。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吧,又愧疚,又因为他救自己而欣喜。
可是后来她发现凤瓴似乎心仪于云瓷宁,自己便有意无意地同他拉开了距离,再最后,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永宁,整日整日地呆在佛堂,虽不是和尚,却除了没剃度之外和寺庙里头的和尚没什么两样。
穆栀雨便找借口去看他,事实证明,穆栀雨从前一直安慰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凤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在他心情不好,去安慰安慰他是应该的。可是再次见着凤瓴后,穆栀雨很快便把从前安慰自己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在想,也许凤瓴也是喜欢自己的,却又不敢开口去问,生怕触及他的伤心事。今天,她总算是能证实凤瓴的心意了,可笑的是,他们却不能在一起了。
“姑娘,你可出来了,眉儿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眉儿见穆栀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以为她是思念母亲才会这般,毕竟这所寺庙是穆栀雨曾经出生的地方,忙拉着她上了马车,又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手,惊道:“呀,姑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没什么……”还有一个地方,比她的手还要冰冷。穆栀雨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微微抬头将眼泪逼了回去,“回去吧。”
“好!”眉儿笑的天真,似是有什么喜事,穆栀雨也决定强行将这段感情忘却了,便问她:“发生什么事了,这般开心?”
眉儿侧了侧身子,从马车中拿出了一枝栀子,清香立即围绕在穆栀雨的鼻尖,道:“夫人的诞辰快到了,老爷要亲自安排,排场肯定很大,看她们还怎么得意。”
眉儿虽没说她们是谁,穆栀雨心里头却清楚得紧,这些日子她那个姐姐出奇的安静,倒是让穆栀雨放下了戒备,安静也好,至少自己能过几天清闲日子。
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出来和父亲报备的是想来寺庙中祭奠母亲,却只同他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母亲为了自己,定然受了不少苦吧,可怜这栀子,在父亲的心里,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开。
穆栀雨接过眉儿手中的栀子,“咔擦”折断树枝,将几朵栀子花抛出了窗外,眉儿想要去抢救时已然来不及了,“姑娘……你这是?”
丝丝微风夹杂着细雨,拍打在穆栀雨的脸上,凉凉的,“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眉儿听的疑惑,双眉紧蹙自言自语道:“姑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思量不思量的?莫非是眉儿折的花不好?”
“没什么。”穆栀雨放下了车帘,微微一笑,“回家吧,父亲还在等着我们。”
雾蒙蒙的山上,立着的身影瞧见远去的马车,缓缓闭上了眼。
☆、第318章 以身赴险,开始表演
皇帝陛下果真记性很好,今日是凤允禁足之后第一天上朝,方坐在龙椅上连屁股都没焐热的皇帝陛下在瞧见凤允那张脸后,很快便想起了自己一月前罚他抄书的事情,问道:“老四,朕交代你做的事情可都做完了?”
“回父皇,儿臣在禁足的这段日子里不仅将《大昭律法》抄录了一遍,而且还收获颇多,请父皇过目。”凤允一副“我好乖,求父皇表扬”的模样,立即将自己抄录过的《大昭律法》呈了上去,不仅回答了皇帝陛下的问话,还在朝臣面前嘚瑟了一番。
整个大殿里头的臣子们都不约而同地将眼神放在了太监总管手中那厚厚的一摞宣纸之上。
身穿紫色蟒袍的凤珏挑眉不语,见皇帝陛下随意翻看了一番,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道:“字倒是练得不错,朕看得出你是用心抄录的。”
“父皇吩咐下来的事情,儿臣定会保质保量完成。”凤允规矩行礼,答道。
“好,既然你说你收获颇多,那朕就来考考你,看看你到底收获了什么。”观凤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凤珏和凤阳便知道他早便做好了准备,皇帝陛下肯定会越问越开心,而接下来这朝堂,可以说完全是成了凤允的舞台。
皇帝陛下先是问了他几个关于什么罪行如何处理的事情,凤允都不假思索地答了上来,又以实际事情举例,让凤允来判别到底应当如何做,两个案子,凤允也很快分析出来了各个人的处罚方法,皇帝陛下龙颜大悦,似有赏赐之意。
而此时,太子殿下却适时站了出来,道:“父皇说的两个案子,四弟断的极好,只是方才儿臣心中也忽而想起一桩案子,不知四弟可否帮忙断上一断?”
“这……”凤允心头一紧,总觉得太子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故而在凤阳提出要让自己替他断案时,免不得犹豫半晌。
上的皇帝陛下却像是同他们商量好了一般,抬道:“对了,太子近日在天佑府翻出一桩旧案,像是判决不公。前任天佑府尹本就是个办事不妥帖的,定然会漏掉许多冤案,翻出来也不足为奇,只是如今太子翻出来了,便定然应该好生查查,你们说是不是?”
“陛下圣明!”殿内的臣子们众口一词,答道。
凤允却暗自吞了吞口水,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太子殿下尽管说,只是允才学疏浅,怕有些事情断的不公正。”
“断的不公正也没事,朕恕你无罪。”虽然有了皇帝陛下的保证,凤允的心跳的却仍旧十分快,勉强扯起嘴角,道:“儿臣遵命。”
“那儿臣便说了。”太子殿下也早有准备,拿出在天佑府翻出来的卷宗大略浏览一遍,道:“这是一桩十分简单的案子,一个村民的妻子失踪,便找到当地的县官报案,县官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不当归本官管,你的妻子丢了,自己去找吧,最终被这村民缠的没办法,只好让衙役连恐吓带打的赶出了县衙,敢问这桩案子,四弟如何断?”
有些紧张的凤允听完了凤阳所说的话,暗自松了口气,本以为太子最近在查赵青梧的事情,这伙儿会揪着赵青梧不放,让自己下不来台,却不想太子问的问题好似和赵青梧没什么关系,抹了一把汗道:“这县官自有县官的苦楚,的确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若是我大昭每一个官员都帮着寻人了,那国家大事放在何处?又由何人处理?”
“四哥的意思是,这名前来告官的村民该打,打死也是活该?”凤珏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口。
凤允双眉一蹙,“七弟此话说的也太过了吧?且听我把话说完。县官说的对,这村民要找人帮忙找自己的妻子,也值得理解,只是……”
“只是他不应当找上县衙?”太子殿下和凤珏配合的极好,一人一句,若不是凤允脑子还算清楚,这伙儿怕是早便被他们给弄混了,“自然,他为何不去找邻里帮忙去寻一寻?”
“嗤。”凤珏好不避讳地轻笑出声,“四哥,你这哪里是在断案,分明是在当和事老啊!”
“这……”见凤允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来,凤珏又道:“四哥可知晋惠帝的事情?饥荒来时,饿殍遍野,这位帝王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他说:‘何不食肉糜’?敢问四哥方才断案,同这位帝王有什么不同?”
他老婆又没失踪,着急的自然不是他了。
还未等凤允开口,凤阳的嘴又像连珠炮一般道:“民为上,社稷次之,君为下的道理,四弟忘了么?”
“父皇,儿臣愚钝,在太子殿下和七弟面前献丑了。”凤允干脆不同他们斗嘴,反正斗不过两人,不如直接以退为进,给皇帝陛下卖个掺,说不定他心里头的那杆秤还会偏向自己一些。
果真,皇帝陛下只是笑着摇摇头道:“无妨,老四你从前未曾接手过这方面的事情,不熟悉倒也没什么,不过你今日的表现的确让朕十分满意。”
凤珏同太子殿下两人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接下来会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果真,皇帝陛下一脸喜色地望向凤允道:“朕即位有二十年了,如今早已到了暮年……”
一句话还未说完,臣子们连忙跪下,齐声道:“陛下万岁无疆!”
“好了。”皇帝陛下摇了摇头,“你们整日上朝之前都对朕喊万岁,可世界上真正能活到万岁的能有几个呢?朕心里头明白,人老了,就喜欢做些老人做的事情,比如当当月老什么的……月老是天上掌管姻缘的仙人,朕自是比不得,只是,这人间的好姻缘,朕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凤珏脸一白,紧接着便听皇帝陛下宣布道:“老四早已过了加冠的年纪,却一直未曾替他指个正妃,听闻丞相家的千金穆栀雨端庄贤良,仍待字闺中,朕便做一回主,牵了这条红线吧。丞相大人,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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