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和父母还来不及多停留一会,就匆匆走了,还是他带着他们离开的,上车前,她透过车窗看到灵堂很混乱,有人在闹事,一个个全是带着墨镜高大威武的人。妈妈把她当婴儿似的抱着,靠在爸爸的怀里,爸爸隐晦说了几句,她便明白,纪家很多生意并没有外表那么干净。
两家虽然还亲近,但也尽量回避着,爸爸说不太安全,她不懂什么意思,爸爸说等风头过去再说,她也慢慢等着。
等待是漫长的,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月两月,而是按年算,一年两年……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二少又一如既往的来她家,爸妈也很欢迎,只是她不知道父母看二少的目光多了些挑剔的意味,她为这私下说了妈妈,可妈妈却说她不懂事,直到后来她才清楚这目光虽然挑剔,却更亲近了。
妈妈说,两家可是订了娃娃亲,妈妈说她和纪伯母开玩笑,说她就一个闺女孤单,纪伯母说她有三个儿子,闹腾的很,不介意的话,以后一个给你当半个儿子。
是半个儿子,不是一个儿子,那就是要订娃娃亲了。
大儿子已婚自然不可能,三少年纪相当,可深藏不漏,不作考虑,二少一下子就是最好的人选了,长得好,人体贴,事业有成,差六岁,六六大顺,不二人选。
妈妈对她说,纪家欠他们家一个大人情,是他们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所以大少主动找爸爸说希望两家人可以更亲近些。
而有什么可以让俩家人更亲近呢?家世相当,谁也不缺那些钱。那就只有强强联合,在小辈里拉关系联姻了。
她偷偷听爸爸对妈妈说,纪伯伯做的事会让纪家毁于一旦,要不是爸爸重情义鼎力相助,上下疏通力保,纪家可能就不存在了。覆巢之下无完卵,纪伯伯那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谁也脱不了关系,可能不是身陷牢狱就是永远驱逐出境,更有甚者,他们会……
妈妈问她愿不愿意嫁给纪家人的时候,她犹豫了,妈妈看有戏,便问她二少怎么样,不知为何,她一下就拒绝了。
犹豫拒绝间,其实心意已经很明显了,因为纪家未成婚的就只有老二老三。
妈妈欲言又止,出去了,她看门关上,脸红了起来,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
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和爸爸说的,也不知爸爸是怎么和纪家谈的,只是有一天晚上,爸爸回来时,说是成了,妈妈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她和纪清和的事成了。
她听了,恍恍惚惚的,觉得不真实,可又不可否认,心底有一丝甜蜜。
她在想,是一见钟情么?
不是的,她第一次见他才十四岁,懂什么情?
二见倾心吗?
也不像。
是他放下骄傲,等她三个多小时,只为说一声对不起,才动心的吗?
也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十六岁那年,在他父母的葬礼上,有人找茬闹事,他护着她,领着她和父母安全坐上车离开。那时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力,明明很紧,可她却不觉得疼,那种安全感和气息,她这辈子应该都忘不了。
明明那种时候应该肃穆紧张,可她心里禁不住欢喜,脸热热的烫烫的。
父母对这桩婚事自然有很多的顾虑,他们并不满意纪清和,甚至不满意纪清书,因为他们是纪家人,只是纪清书的好他们看在眼里,奈何女儿中意的是纪清和,他们疼女儿,自然希望女儿开心幸福。
她如愿嫁给了他,进了纪家的大门。婚礼是西式的,她喜欢欧洲的建筑,于是婚礼就在英国的一座老教堂里举行,离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很近,她想这样的话她也更容易了解他。
一辈子一次的婚礼,对她而言很神圣,她什么都亲自来,他们的礼服,请柬,婚礼的点心,进场的音乐,客人的伴手礼……
他什么都让她决定,她说什么就什么,没有任何的意见,包括他们的婚纱照,他特意抽了时间陪她去马尔代夫拍了几组。
婚礼那天,她穿着婚纱拿着捧花挽着爸爸的手一步步走进教堂,所有人都说她好看,可他的表情始终如一,没有惊艳没有失望,无悲无喜,有一秒她很怀疑他的视线并不在她身上,他只是身在心却飘远了。
牧师在说结婚誓言的时候,他的‘我愿意’很明显有些迟疑,眼神也晦暗不明,很缺诚意,她沉浸在喜悦里,未曾发觉。
交换了戒指,牧师说可以亲吻新娘了,但他掀开头纱后,就一直没有动作,只是在底下有人窃窃私语时,伸手抱住了她,很温柔,只是轻轻触碰到了她,转瞬就松开,有些客气,有些礼貌,好像怕冒犯了她。
她低头看着捧花,不知是握得太紧,还是没处理好花枝的缘故,她的手指被刺伤了,等出了教堂准备扔捧花的时候,伴娘给她整理裙摆,先帮她拿着捧花,看到捧花手柄上变成了鲜红色,她吓了一跳,很快又淡定下来,匆匆去婚车上换了用来预防突发状况的预备捧花。
伴娘是她的大学室友,看她有些失神,在她耳边安慰了几句,她冲她笑笑,示意自己没事,可她心里清楚,婚礼见血并不是一件好事。
新婚之夜,他们俩很清醒的在同一间房里,同一张床上,看着房里喜庆的红色,相顾无言。
她知道他们互相了解不多,见面的次数也少,她想靠近他慢慢了解他,可他似乎并不那样想。
所谓的巫山云雨并没有到来,他们中间默默隔着一条银河,她不敢过去,他也不愿过来。
连盖同一被子都感觉不到对方的起伏,她没哭,也没觉得委屈,她反而庆幸,她觉得他们更近一步了,已经不是短短一见,惊鸿一瞥了。
☆、第八章
在英国的生活节奏很慢,慢到像她这种可以成天宅在屋里的人都觉得无聊,他不怎么着家,好像有忙不完的事,古堡除了她就只有佣人和保镖。妈妈打电话过来,问她蜜月过得怎么样,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两个人很少见面,说不上两句话,吃不了几顿饭,甚至睡觉都不怎么在一张床上吗?她不敢说,她怕妈妈觉得她受委屈。
另一方面,她知道他是真的忙,有时他进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连饭都没吃,所以,她心疼他。
闲暇时,她经常带着画本和颜料,骑着自行车,四处采风。
虽然她专业是建筑设计,但学过几年的绘画,人物素描不错,油画也还可以,她和不少街头艺术家一样,在广场上,拿着画板席地而坐,饿了就啃面包喝水,然后到晚上还能得到些帮人画画的报酬。
她开心这种回报,虽然微薄,但这是一种认可。
最后一次在广场作画是因为来了特别的人,也不知那天他怎么会有时间到广场来,站在她面前,他问一幅多少钱。她正在整理画具,指了指一旁的帽子,里面有硬币也有纸币,是她给别人作画人家给的,金额大小不等,上面有张纸条,用中英文标着——艺术无价,随意就好
他将一沓钱放在帽子里,她余光看到了,抬起头,准备看看是哪个暴发户,结果看到是他。她看了他很久,直到他在她面前的小椅子坐下,问她可不可以开始才收回视线,慌张的拿起笔,在白纸上作画,以掩饰脸上及心里的不自然和不安。
他是个很好的模特,很少有动作,可她却不是一个很好的画家,画得很不好,可能是关系太近了,也可能是太远了,她把握不好那个度,更有甚者,如此俊美的人本来就难以画出□□。
她还是没胆量将画纸交给他,只是天快黑了,他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她准备将纸揉成一团,他先一步拿走了,开口道,恩,还不错,不负我坐着一动不动三小时。
她很尴尬,不知所措。
他替她收拾了画具,牵了她的自行车,拍拍车后座,载着她回家。
在古老的建筑里,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抱紧了画板,手好几次触碰到他的衬衫,最后还是缩回来了,她没勇气伸出手去拥抱他。
一路上道路平坦,她希冀下一秒遇上坑坑洼洼,好让她利用颠簸靠近他,可回家的路顺利得可怕,好不容易,她下定决心要豁出去的时候,到家了,没机会了。
他将自行车停好,然后看着脸上还有油彩的她,以后别去了,你的作品我买断了。
她愣了。
其实那时,她还没毕业,她一边找实习一边忙着论文和毕设,他在书房忙工作,她也抱着本本在沙发上画图,画了一张又一张,书房经常是一堆的纸团,听到她叹气的时候,他目光会往她这边瞧,然后让佣人泡杯牛奶进来给她。
她性子说好听是执着,其实就是蛮硬,认死理。
她画了一堆的图纸,然后才在电脑软件上画3D模型,他不在家,她就在他的电脑上安装了绘图软件,坐在他的位置上然后使用他的私人用品。
他没说她什么,有时也会端着咖啡站在她身后,看她润色设计。
她原以为他们会一直住在英国,可没有,他们没多久就回国了,他说他忙着将在英国的生意处理掉,她这才晓得他为什么那么忙。她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是很高兴的,因为妈妈和她说过,她说他在英国的生意是和一些组织合作,很危险,让她帮着劝劝,别让他去做那些危险的交易。
他们回国住的是纪家大宅,公婆虽然不在,但上面有大哥大嫂有二哥有小姑子,还有大哥的一双儿女,再加上佣人,人挺多,规矩也不少。
吃饭是一起吃,她算刚进门,有点新媳妇怕羞,虽然以前都认识,可一时间换了身份,吃不敢放开吃,说话不敢放声说,畏手畏脚。
大哥生性不爱说话,大嫂客气的笑着,小姑子冷眼旁观,小侄子小侄女时不时看着她,丈夫貌合神离,连一向最疼她的二哥也不搭理她,她的日子别提多憋屈了。
她渐渐觉得自己被排挤了,她知道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提出要嫁给纪清和的缘故,他们替纪清和觉得不值和委屈。
只有回到她和纪清和的房间,她才会松口气,然后拿出买来的零食,一袋袋吃着。纪清和回来看到了,虽然没说什么,但看他那样子也知道不悦,可他并不知道她的处境,他并不能给她出头。
他们补了三朝回门,他带她回了娘家,看到父母的那一刻,她扑到爸爸的怀里,爸爸笑着揉着她的头。吃饭的时候,她跟饿狼似的,把爸妈给吓得,妈妈趁没人看见都擦了好几回的眼睛,然后好一顿‘说’她,说她没吃相,说她不懂礼貌……
吃完,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她扑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没人知道她多委屈,她甚至想说,要不退了吧,她不嫁了。
嫁谁都好,就是不要嫁给纪清和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不动声色的坐在她床边,她都没发觉,直到哭够了,掀开被子的时候才看到他靠在床边,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吸吸鼻子,他却伸手揉揉她的眼睛,笑道,原来,有时候,你哭了,并不讨人厌,反而很好看。
她想起他以前把她逼哭的事情了,这才想到,原来,之前他一直觉得她是爱哭鬼,一直讨厌她呢!
他又继续道,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这么能吃,先前,我以为我养了只挑剔的小猫。
她郁闷得不能再郁闷了,他果然不懂,是比猪还蠢的笨蛋!
他拉着她的手,何宁,你有话也可以和我说。
她缩回手,低垂着头,恩了一声。可她是外人啊,走不进他的内心,也走不进他的家庭。
回到纪家,她发现饭桌上有了她爱吃的菜,想也知道是他让佣人做的,小姑子那张嘴不饶人,对她冷嘲热讽,而别人呢,笑着纵容着。她想,要是在家,有人这么说她,她会站起来掀桌子的,所以,纪家媳妇真心不好当啊。
纪清和始终没说话,直到饭后,他才说要带着她搬出去住。
大嫂吃了一惊,立马放下筷子,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纪清和给她盛了汤,漫不经心道,吃个饭都这么多话,不适应。
四小姐愣了一下,然后接收到大哥大嫂责怪的眼神后,终于低下头吃饭了。
而她,坐如针毡。
搬出去显然不可能,纪清潭是一家之长,他说话有分量,他说才新婚燕尔,就搬出去住不像话,就是古代分家,那也得娶妻生子后。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说,要搬出去住,有了孩子再说。
何宁心酸,她想,她怕是一辈子都得和他们住一块了。
她自顾自的忙着毕设,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去在意那些冷眼,果然,脑细胞费多了,就没那些玻璃心,睡觉都睡踏实了。
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是因为她急匆匆拿了行李箱,塞了几套衣服,坐飞机北上回学校,她下飞机后,打开手机好几通未接来电,她打过去问了一下,方才知道是他,心中觉得好笑,她竟然还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说出去都挺可笑的,他们很简短的说了几句话,就挂了。
回到学校,她开心了不少,同学们的关心,舍友的爱护,让她重新活了过来,纪家太压抑了,像个活死人墓,她真心待不下去。
她想新婚那些日子,他不适应,她也照样不在状态,俩人挺别扭的。
原来,她打算毕业后考研要不就留学,但结婚了,就搁浅了,她放弃北漂,回到了S市。
回来那天,她从机场回来,和司机说回家,回的是娘家,她回学校一个来月的时间,竟让她忘记她是个已婚少女,父母看到她一脸惊讶,她拉着行李箱上楼,可又立马回头,冒出一句,爸妈,我是不是结婚了?
爸妈互看一眼,没回她。
于是她拉着行李准备回纪家,半路让妈妈拦住了,留在娘家住,她回到她的房间,虽然没新房大,可是舒服自在啊,可以滚来滚去,不用担心冷了,不敢拉被子。
她睡得很安稳,一觉到天亮,然后妈妈来叫她起床,说他来接她了,她走出房间,趴在二楼的栏杆,看着坐在一楼客厅的他,他也抬头看她,她没和他对视太久,貌似心虚的回了房间换衣服。
她吃早餐的时候,佣人说,是妈妈打电话过去的,她顿时吃不下了,妈妈怕是觉得她和他吵架了跑回娘家了吧?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心酸,也第一次意识到父母的卑微,竟要求着人家来带她回去,若知道会这样,她就忍着不回娘家了。她顿时觉得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变得陌生了,她不能自由自在的出入了,而在纪家她也惶恐不安,家在她心里变得模糊了。
吃完后,他提着她的行李箱,和父母告别,拉着她回家,那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喊父母爸妈,补三日回门时他都没喊过,这次却很自然的喊了,不仅她不适应,爸妈也吓了一跳。
路上,他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回娘家。
她笑着说,这是惯性。
他很久没说话。
她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便开口和他商量一些事,就是考研和留学的事情。
其实,她也渐渐清楚她的婚姻不太正常,他不快乐,考本校的研究生或者出国都能远离对方。好好冷静一下,也许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比如,他们可以选择离婚。
他俨然有些意外,将车停到一旁,看了她好一会,问她为什么?
她笑了笑,说想实现一个理想,想得到别人的认可,想将她的作品展示出来,本科生的作品还是太生涩了,有更高的学历和阅历,就有人愿意相信她的作品。
那一晚,在熄灯后,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可他突然伸手将她拉到床中间,起身压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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