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任哪个男子看见自家内人和旁的男子嗔怒嬉笑,都会大为光火的。
“王大夫日理万机,要看,还是我自己去吧,哪里需要专门请他老人家一趟。”
许晚晚不再看李钧彦,仰着脖子还挺累的,真不知道以前她每次看他,都是怎样耐着性子的。
她往灶房方向走了两步,顿声道:“对了,当时小荷是与我一起的,也应该去检查检查,下午我去知会她一声。”
望着少女娇小的背影入了灶间,陈勉忽道:“不知怎么,竟有些不想退婚了。”
他这话是自言自语,明面上却是说给李钧彦听的。
果然,李钧彦侧过头,冷冷的看着他。
陈勉毫不示弱的回望,片刻轻笑:“你不必这样看我,分明是你自己伤了许小姐的心,还不让别人安抚一下她么?”
见李钧彦沉默不语,陈勉缓缓道:“她之前决意,不要你陪她回京都,恐是有了与你一刀两断的心思,你可知道?”
李钧彦面色一僵。
“我就知道,她没有告诉你。”陈勉摇头“啧啧”两声:“你现在也该尝尝,被人蒙在鼓里,是何感受了吧?”
李钧彦依旧没有答话,只紧抿着双唇,眸色晦暗不明。
“晚晚——!”
这当口,某位不知死活的公子哥儿高叫着,冲进了阿力家的院子。
何义一进门,就钉在了门口,他委实不知道,屋里有两个派头挺大的男子当门神。
李钧彦的眉一下皱起来了:“晚晚”?这是何公子能够称呼的吗?
“干嘛呀?”
许晚晚挽着袖子出了灶房,一看屋内三个大老爷们,居然一个都没有去厨房帮忙的意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今天可真热闹,都是来蹭饭的?那我要好好计算一下伙食费和劳动费。”
“......什么费?”也就何义还算识趣的搭她的腔。
许晚晚叉着腰,朝他伸出手臂:“给银子!”
何义愣住:“我、我......我没带银子。”
“那你来干什么?”
何义十分内伤,他想问许晚晚为什么突然要走,又想豁出去对她倾诉些别的什么,可现下有人杵在这里,他来此的目的,一样也实现不了。
恰在此时,李钧彦一步上前,扣住了许晚晚伸在半空的小臂。
“这是什么?”
男子的声音格外森然,听得许晚晚心中一骇,下意识往自己的手臂上看去。
她那只皓白纤细的素手上,一条清晰可见的乌色痕印,赫然绕了手腕一圈,仿佛刺青般刻上去,不见狰狞,却暗藏毒厉。
陈勉看了这痕迹几眼,沉声道:“这是一种百濮人才会使的毒,名叫青萝丝。”
☆、58
“噌——!”
校场一处的射击场上,谢远连发十靶,箭无虚发,正中靶心,引得围观的兵士暗自佩服叫好。
“小远,你这当真称得上突飞猛进了。”谢景也在围观人群中,等少年垂下箭矢,他便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
谢远被夸的腼腆起来:“若不是将军给我提供这般好的场地,我的进步哪里能如此之快。”
围观的兵士自然不好意思承人情,都笑笑几声,各自散开训练,留下正好有话要说的谢景。
“时辰不早,谢将军,我要回去了。”谢远一拱手:“今日多谢照顾。”
谢景"诶"道:“小远,你......你没考虑过来参军吗?以你的能力,多加培养,假以时日,一定能出人头地。”
谢远站定:“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
谢景咬咬牙,冒冒失失的问:“难不成是因为你母亲的遗托?”
谢远诧异的愣住:“你是如何知道的?”
“......”谢景哑然:糟了,一时心急,说漏嘴了。
看着少年狐疑的脸,谢景犹豫了没几秒,坦然道:“算了,你早晚也会知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小远,除去长辈的压力和遗令,难道你......一次也没有萌生过,回京城谢家的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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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许晚晚大松一气,挺直腰身对着绳索上晾晒的衣裳满意的点了点头:“完工!”
不得不说,她如今做家务的效率还是挺快的,没办法不提高,干完这些,她还要默写今日的偏方单子。
尽管,让谢远回来后看见这些劳动成果,不会对她感激在怀,反而会被他无可奈何的念叨一遍......
“啾啾——!”近处的树桠上,响起清脆的鸟啼声。
许晚晚放眼看去,院子里那棵逢春的枯木,抽丝剥茧般长出了新嫩叶,虽不够葱葱郁郁,却也罩出一片青色。
那是曾经救下小雀的树木,如今已经脱胎换骨了。
许晚晚走进几步,发现巢穴已经转移了方向,已经架在了高高的树枝上。
她仰着脖子,循着头顶上那只出去觅食的鸟雀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当初救下的那一只......”感慨一声后,她又没所谓的撇撇嘴。
转身拿空盆时,许晚晚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忙不迭的及时扶住了树干,缓神做了几个深呼吸。
这么定了定,心悸的感觉慢慢消失。
微不可查的叹气后,许晚晚掀开了臂上的袖口——那条乌色的中毒痕迹似乎比昨日更深。
她听陈勉所言,“青萝丝”是一种慢性毒,令中毒者受不得颠簸,经不起风寒,在体内蛰伏的时间可以漫长到好几个月,且一日比一日加剧。如要解开它,不仅得看中毒的份量,还需要很长的解毒时间,因解药不能一次性彻底解开,需每隔一段时间解一次,慢慢才能除去余毒。
且不说这解法复杂,单找到解药,就难上加难。
此毒虽是百濮皇族人士独有的,但后来归顺赵国之后,连秘方也被带了回去,因此宫中有御医在研究这一类□□。可惜,因这毒的特性,许晚晚现在是不能经历长途颠沛的路程了,就算她千辛万苦的赶回去,未必就能被赐下解药。
因此,陈勉便快马加鞭,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
但愿他能争取到时间吧。
许晚晚总觉得那阿古达木有点神里神经,既然是让她不好过,为什么不一了百了,来个即刻毙命的剧毒?
难不成,是当时手里没有其他□□?或者他很变态,就是喜欢看别人缓慢痛苦的死去?
......越想越觉得是这些可能,许晚晚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晚晚——”
一听到这个拖长的音调,许晚晚就头冒黑线——何义小公子又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何义兴高采烈的脸上,霎时焉成一朵败花:“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啊?”
许晚晚斜眼睨他:“何公子大驾光临,草民岂敢不欢迎。不过,你好歹规规矩矩喊名字,什么‘晚晚’,听起来让人误会。”
何义只是笑:“你是怕谢远的爹醋吗?”
许晚晚正要发作,他却轻嗤:“那种人,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我看他都不曾为你的毒担心,今儿还看见他在衙门里尽职尽力呢,也不说去找一找解药,或者去抓捕那个百濮人......依小爷看,还不如那位陈公子!”
“都说那解药难求,施毒者难抓嘛,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许晚晚把“皇帝不急太监急”给咽了下去。
何义自知再与她争辩,她也只会明里暗里的替那人找借口,索性转了话头:“你忙完了没有?”
许晚晚亮出铁盆:“草民今日诸多要事,恐不能陪何公子取乐了。”
何义愁容满面的哀叹一声:“那今天我是要死了。”
许晚晚绕过他往屋里走,本不欲理会,奈何他凄凄切切的模样实在可怜,太过逼真,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瞅准这狐疑的一眼,何义赶紧趁热打铁:“你不知道,今儿爹爹安排我与一姑娘去酒楼相会,我不想去!”
许晚晚皱眉:“这就要你想死了?”
何义期期艾艾:“只单见一面倒也罢了,可这回是去说媒的,听说那姑娘虎背熊腰,一次能吃十个馒头!”
许晚晚笑开:“拉倒吧,你堂堂知府公子,说媒对象怎样都该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再说啦,就算真有那么夸张,你也不必以貌取人嘛。”
何义顺坡爬着回:“那是,所以这不就请你和我一起去见一趟嘛。”
“......我才不去!”
“你不是晾完衣裳了吗?”
“除了这个,难道我不能有其他的事情吗?”
“第一次去那种场合,我心里很慌的。”
“谁不知道何小公子调戏人来顺手的很,何来心慌?”
二人相持不下,许晚晚自觉再与他纠缠下去太没意思,扭头就进屋。
何义一把扯住她:“这两日,你夫君常来我府上,我家阿姊也经常在厅内晃悠,你就不吃味吗?”
许晚晚凝住身,却仍不转头:“吃味什么,喜欢一个人就要信任他。”
“信任是一回事,防微杜渐又是一回事。”
“......你说得好对。”
是了,仔细想想,她与李钧彦不就是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吗?不行不行,她最近虽然有气闷在心里,对李钧彦有颇多意见,可还没有到放弃他的时候,绝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这和你去相亲有什么关系?”
一看有戏,何义这才不慌不忙的松了手:“你就不想知道他最近为了什么忙忙碌碌?何不与我一道出去看看?方才我出门那会儿,他正要去巡城,我家阿姊可是巴心巴肝地要跟去呢。”
许晚晚讶然的张了张唇:“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弟弟,忍心破坏姐姐的姻缘。”
何义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让我撮合他们,然后趁你伤心时,趁虚而入?嗯,这个点子甚是不错。”
“......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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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内忙碌如昔,商贩叫卖声与行人交谈声混杂在一起,让川成县在春日中显得越发生机勃勃。
许晚晚出来时,街上唢呐鞭炮声嘈杂,正是一户人家娶亲,架势犹如她曾经嫁出去那般风光。
因着喜轿要通过,两旁路人不得不让避一下,许晚晚被何义护到一处卖首饰小玩意儿的摊上,不免瞧了两眼。
何义察言观色,殷勤的问:“喜欢哪一样?随便挑。”
许晚晚摇摇头。
何义以为她看不中这些地摊货,忙不迭道:“前面有一家胭脂水粉店,咱们去看看。”
许晚晚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何公子,你是钱多的没处花呀?”
“......”何义忿然:“你看看你头上就一根木质的簪花,像什么样子,女人家要多打扮打扮,才能留得住夫君的眼!”
许晚晚摸了摸头上的饰物,是那枚李钧彦送的簪子。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说辞?郭先生平时难道就教的你这些?”
许晚晚揶揄的盯着他,何义干咳了两声,一时竟没了伶牙俐齿的架势。
熙攘人群中,他们又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今日的街道还挺拥挤。
余光兜转间,许晚晚一眼就认出了熟悉的身影。
李钧彦同样避让着花轿,正背对着她,似乎与随行的巡职衙役交流些什么。
许晚晚思索要不要招呼一声,前方人群忽然吵嚷起来,一声惊呼从人潮中冒了出来:“有人落水啦!”
霎时,各路行人纷涌而去,许晚晚在众人的推搡中,几下就与何义分散开,随着人流一道跟来了事故中心。
她大概的看了看地形,便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落水了。
这一处街巷只有一侧是居民住户与商贩房屋区,另一侧稀稀拉拉几栋房屋挡不住后边那一池湖水,再加上川成本就没有什么亮眼的风景,干脆就让一侧街道空出来,栽上绿荫,也好充一下江南风光。
不想今儿这路实在太堵,大家退让着没留神,一时不察跌进湖里,也是情有可原。
“有没有、有没有人救救我们家小姐啊?来人、来人啊!”
岸边一个侍女趴着叫唤,再那湖中女子,扑腾着没两下,眼看就要不行了。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这刚经冬的湖水才融冰,跳下去可不是好玩儿的,况且自己也被冻在了水里,岂不是得不偿失?
正当口,忽的有人纵身一跃,大家正暗叹谁如此勇气可嘉时,人群中的几个衙役都慌叫出声:“县丞!”
因官家人带了头,众人顿时颇受鼓舞,水性好的几个,即刻脱了衣裳也跟着跳了下去。
几个衙役见状,赶紧摆开阵势拦住了更多人下饺子。
许晚晚立在岸边,心急如焚,她不会游泳,自然不会自不量力的下去,但此刻,她却十分懊恼自己为什么不会!
那带头“扑通”下去的,可正是李钧彦呀!
☆、59
才破冰的湖水寒彻骨髓,纵使李钧彦这样身强力壮有武傍身的体魄,也不免被冻了一个激灵,更何况那娇弱的溺水女子。
是以入水没几下,何莲便扑腾不起来,冻得哆哆嗦嗦,直往下沉,四面八方的冷水灌鼻而入,如洪水猛兽,令她由窒息转为五感尽失,意识混沌起来。
待李钧彦将人带上岸后,那溺水的女子面无血色,唇色青紫,已经没有了呼吸。
李钧彦不死心,将她放在屈膝的大腿上按了几下背部来排水,可何莲并无反应。
这么试了几下,似乎只能放弃了。
众人摇头连叹可惜,那侍女更是伏在小姐身上哭哭啼啼,没了方寸。
何义拨开人群探头一瞧,霎时大惊失色,跌跌撞撞的冲向那女子:“阿姊!”
这位可怜的落水小姐,正是那日日对李钧彦暗送秋波的知府千金,何莲。
何义大脑一片空白,蹲跪在何莲身边愣了一愣,随即怒不可遏的转手一巴掌扇向那哭泣的侍女,嘴唇哆哆嗦嗦,连教训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让开!”
何义悲愤交加,头顶冷不丁响起他心念的少女的声音。
许晚晚二话不说,推开围在旁边碍事的何义与侍女,掰开何莲的唇,伸指在嘴里捞了一捞。
“你、你干什么?!”何义大惊。
一截水草从何莲嘴里被挑拨出来,许晚晚深吸一气,跪坐在何莲旁边,平复了一下情绪:“也许你姐姐还有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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