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不是嫌弃生的孙女!”另一个声婶子接着话头。
“所以我跟你说帆丫头,这姑娘嫁人啊就等于再次投胎,碰着好人家了,就少受罪。刚开始这家儿媳妇头胎生了个女儿,婆婆脸更黑了,月子都不伺候好,天天骂。那儿子也是傻得,她娘说啥都听,第二胎还是生的姑娘,这张剩的儿媳妇的日子就更难了。听说有次给她婆婆打水洗脚,把婆婆给烫着了,这个张剩听她的娘把她给打了。这一打就不可收拾,等到生下四个姑娘,他家的儿媳妇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天天吃不饱,跟个骨头会眨眼睛一样。”
“后来好不容易生个儿子了,大家以为应该会好了吧!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她那个婆婆在外面光会装样子,其实整个村里谁不知道谁是怎样的?”
“所以说,这男人打女人,一旦开了头,就会成为习惯,再也改不了了。这张剩就是这样的,现在儿子有了,照样打。”大头嫂子总结道。
“她娘就是不想消停呗,老了老了不修德。”
“还不是欺负人家娘子没有娘家撑腰呗,要是我家姑娘被这样欺负,拉上她一帮子兄弟,就把他家给踏平罗。”
“秀英嫂子哟,谁敢欺负你宝贝闺女哟!”
大家都哈哈哈大笑!
人跟人是这么的不同,有些人活着有人撑腰,有些过得生不如死。有些人活着自己的生活,有些人为别人而活。
林帆想到自己,如果张爱国是个家暴爱好者怎么办!男人的体力是女人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可是林帆知道,自己不能像张剩家婆娘那样活着。要么一起过,要么死了,对方也别想独活。
这就是选择不同!
林帆已经没有心情织毛衣了,“嫂子,我先回去了。不会做还明儿再找你帮忙。”
“也行,你等我一下,我也要回去了,出来太久,家里事儿没忙完呢!”
“诶,回了回了。”大家陆陆续续也都站起来往家里走。
到半路上,大头嫂子问林帆:“丫头,吓到了吧?其实也没啥,村里汉子打女人家常便饭。虽然你大头堂哥没动过手,但是吵架是不可避免的。你呀,虽说你自己生活辛苦,可是爱国不在家也好,看你的脾气也不是能忍的,跟婆婆相处难免吃亏。男人不在家,最起码避免发生婆媳不和,男人拎不清的情况。嫂子跟你说,你经常给爱国去去信,联络一下感情,这次的毛衣得好好打,将来有个啥事也有个情念。这夫妻啊,别说没孩子,就算有了孩子,在有些男人眼里婆娘还是外人呢!”
大头嫂子把头发别到耳后,“我们家婆婆算不错的,可是舌头都能碰着牙齿呢!那张剩的娘不就是怕唯一儿子被媳妇儿勾去了吗?天天挑拨,装可怜,哭天抹泪。可是话又说回来,你如果不让人坐你头上,别人也作不了威。这张剩婆娘太懦弱,逆来顺受不会过得好的。”
林帆知道大头嫂子真的对她说真话,林帆很感激。她跟人玩阴谋不会差,但是夫妻相处的道道她不太通。大头嫂子的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好好捉住张爱国的心,最起码要得到他的怜惜,这样他才会在出事时护着她一二。
七个月的肚子,夏种也早已过去,林帆的那件毛衣被她给折腾出来了。期间因为漏针、错针重拆好多次,大头嫂子数落她把好好的毛线弄松弄旧了。
林帆把完成的毛衣过个水,没有用肥皂泡,稍微过过水就拿出来挂着了。
深蓝色颜色,没有什么花样,就是整个的都一个样子。看着还不错,天冷了穿在衬衫外面,军装里面,这时候很时尚的打扮了。想想丈夫张爱国那张“丑”脸,臭美的样子,也是想笑。
这么久才完成,大头嫂子都很奇怪,林帆看着不像笨人啊。
林帆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但是优点一般也比较明显,那就是一旦学会一样东西,就会记住很久,可是林帆不想再玩这个了。将来要再织的话,不计花样和样式,全都是这种织法和没有图案的“简单板”。林帆觉得,衣服嘛,人穿出来就好看了嘛,至于有没有新样式应该没啥吧?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现在只会这个,而且学得挺久,自己不想再受罪,学别的样式了。
第37章 电影
抽个时间的缝隙把之前散种的豆角收起来, 只要是长成的无论老嫩, 又刚好是豆子结果的高峰期。这跟后世改良过的良种不一样,长度没有那么长, 也没有那么高的产量。有猪血色和青皮豆角, 颜色深浅不一,显然受粉时也有杂色, 也就十厘米左右长的原种豆角。
“振华, 摘的时候不要直接扯,这样轻捉着轻轻一转就出来了,以后这个地方愈合了, 还可以再长出花儿来。”
这是前世小的时候林帆的奶奶告诉她的,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反正这么做了, 过一段时间摘过留下的豆顶,就会变得光溜溜的圆球状,甚至又冒出花苞来。
林帆也没有仔细研究的心思, 只是这样摘确实对豆角伤害最小。
“等择好了,老的吃豆粒儿,老皮喂鸡,嫩的一半做豆干, 一半豆角酸菜。到时候,捞出来洗净了,切碎伴成凉菜配饭吃。振华啊,喜欢吃什么口味?甜的, 咸的?还是辣的。”
“都喜欢。”
“那到时候,每样都伴点,好不好啊,振华也经常帮忙浇水,才长得这么好,所以也有一份呢!以后就叫你浇水小能手好了。”
张振华被逗开心的嘎嘎笑,这孩子难得大笑,多数是安静又懂事的样子。
两人摘了不少,搬到厨房门口,把有虫眼的挑出来,掐掉虫眼留下好的部分,拗断成两截手指长,丢木盆里,等会这些是拿来煮着吃的。那些整根都好的林帆就留下来,准备晒软,去掉一部分水分才进行腌制,或者直接做豆角干。等全部的豆角树都老了,过季,长不出来豆角为止,也还有不少时间呢,到时候估计还有不少收获。
“知道看虫眼吗?诺,这样的。这一个洞,就是说明被虫子住进去了,一掰开,诺,肥肥胖胖的豆虫哎!怕不怕?”
张振华摇摇头“不怕!”
豆虫小小的一个,林帆也不觉得可怕,如果没摘好,煮了吃其实不会对什么身体有什么影响,但是总归恶心嘛!跟其他能吃的昆虫又是不一样的体验,所以,让张振华也知道挑选出来,不然这孩子还以为都一样呢!
“能吃嘛?”
“这个,咱不能吃呢!太小了,没啥肉!”
林帆摸摸这孩子的脑袋,这孩子的父母长得都好,单看他的相貌就知道了,瘦伶伶的一个,说是九岁,其实实际年龄也就八岁多一点,苦难使人快速成长。
其他孩子有父母在的,也穷,但在村里的成长环境相对单纯。林帆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样子,充满警惕和怀疑,后来见到他被别的孩子排斥甚至欺负,才明白。只有相处久了,才会表露出他也只是不满十岁的儿童的懵懂样子。
“这个拿回去给你爷爷煮,是振华的劳动成果。”
一家里都是男人,过的困难也过得糙,不然也不会张振华自己搬着衣服洗了。他爹从小也没干啥活,一路顺利的成长,读书,娶妻生子,有令人羡慕的工作,当时是属于上层的精英类型。
这个男人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是不太适应的。对于这种生来就是人家赢家的人,是有傲气的,因为他会得意于自己的头脑。
如此,能熬过这段经历、折磨,并且还要继续这种不知道还有没有尽头的生活,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自杀、或者郁郁而终的人不在少数。
林帆见过这个男人,长得挺高瘦,脸颊蜡黄,劳动时在男人堆里,总是比别人慢,也比别人更艰难。
这还是经过几年的适应,刚开始也许更不容易。林帆自己是有劳动经验的,小林帆的身体也是习惯劳动的。可是每次还是觉得辛苦得忍受不下去的感觉。
张福生估计也是差不多的,那也是个半辈子没有干啥累活的人。这样的情况,这孩子怎么可能得到什么好的照顾?连从“宝贝心肝”落到“狗崽子”的境地都没有人陪他度过适应期,可以说是生生的催熟的。
“用篮子带回去,你下次来再送回来。去吧!”又摸摸他的头,林帆从来不会送他回去,他家里没有女人,又是那样的身份,林帆也不想惹麻烦。都一个村的,这孩子不需要人送。
再过一个多月就又要秋收了,日子过得慢,但也挺快的,秋收完不久就又要入冬,那时候就是生产期了!冬日坐月子有好有坏,好的地方是,一般那时候没啥活了,一般也是呆炕上,不洗头半月一个月的,感受比大热天的好过很多。但是缺点是,孩子的衣服、尿布之类的不容易洗晒。
林帆感觉村里人好像都开心的不得了,一问才知道,她两天不出门,消息不通。说是有电影公社那边要下乡放电影,大家开心的互相转告。
这时候,电影是个神奇的东西,即使播放的不是新影片,而是看过不下几次,连里面的台词情节都熟得不行了,还是爱看,可能是娱乐太匮乏。城里是有电影院的,可是那是要收费的,也不是每天都有放映。
这也是农村所羡慕、渴求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下乡放电影的政策,用上面的话说,这可是给了农村父老乡浓浓的关怀,给劳苦大众送去安慰。
这种事可不是时时都有的,一年一个村子一次,有的两年才放一次的。一般如果听说哪里的村子有放,那么外村,好多人即使晚上赶路也要结伴去看的。看的还是自己以前看过的旧片子。
这是时代的特色,别的时候没可能发生。对于外面的世界的一种渴望,通过电影来“了解”。
“娘,娘,快点煮饭,我要早点吃去看电影。”大虎急吼吼的从外面冲进来。
“你要死了,急什么急。”
“吃完了早点去抢座。”大虎一点不怕他娘,反正有他奶在呢。
“整天跑得没影,伺候老的,还伺候小的,就没人知道我的苦。真是同人不同命。”作为大儿媳,老人跟他们生活,好处有,可同样需要承担的也不少,还要在婆婆的眼下生活,这使得原来为每月有五元补贴的兴奋感减少不少。
反过来说,当初看着得罪娘家,又得罪婆婆的林帆,以为她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被丈夫厌弃。没想到人家该干嘛干嘛,生活比谁都自在。
她找谁说理去!
林帆不忙的时候不是在外边捡柴、挖野菜,要不就是倒腾她的小菜园子,企图从里面抠出更多的东西,该晒就晒,该腌制就腌制。
豆角自从几天前摘了第一次后,慢慢变得多起来。除了李翠花过来摘一次外,其他的妯娌也不敢随便去摘。林帆见自家豆角长得好,摘了几大把给大头嫂子送过去,这个季节她家没有种豆角,自留地全种了黄豆和玉米。菜地里也只种白菜萝卜,准备秋天砍了储存过冬用的。
“这种煮最好吃了,可惜没有地种了。当初知道你的种植方法,还好笑一阵,没想到,这豆子还挺好活。”大头嫂子开心的接过篮子,林帆看到她屋里还有另外两个妇人,都是她家邻居,应该是来串门的,林帆对她们笑笑。
“都是地里的东西,长了根发了芽,浇浇水也差不多了。好长着呢!”
“我家的韭菜长的也不错,带点回去吃。”
“那行,我先走了,今晚放电影,要早点吃饭去占位置。”这是林帆听到大虎说的。
“哎哟,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也急吼吼的,连饭都不想吃了,就想搬凳子去占位置,被他爹给拍了,搬凳子去吃晚饭都没得坐。”
林帆拎着篮子,里面一把韭菜,嫩绿嫩绿的。
“这林家丫头可是嫁对了,当初刚领来的时候,瘦瘦黄黄的,你看现在,长的白白的,那皮子不比知青点的女青年差。”
“帆丫头本来长得不差,就是缺营养,做姑娘的时候太苦,哪个长的开?她们家的四姑娘倒是养得好,所以说,儿女与父母的缘分很难说。”
“听说那陈菊花年轻时候是个人才,后来不是打地主分土豪,林铁牛也捡不了漏,她家四姑娘该是捡她的模子,那样貌可不就是嫁个城里人了嘛”。
这里的人才,是个土话意思,说这个人有些本事,或者说这个人外貌很好。可见陈菊花年轻时应该是长得不错的美人。
“好不好的,咱们种地的找个勤奋的媳妇儿最重要,那细细的柳腰娶来干啥?挑不动一担子水的。”
“可不是说,你看张爱国媳妇不是,这女人嫁对了人越过越好看,嫁错了人,老得快。”这话说的也对极。
“啥好看不好看的,帆丫头又不丑,人家本来长的就白,像她娘。虽然外貌不太像。也秀气着呢!”
“也是哈,哈哈哈!像那个闷子林铁牛多一点。”
林帆还不知道人家在讨论她的好命和外貌。顶着像爹脸,挎着篮子,轻快的往家走。
“振华,你在干啥?”张振华在她家不远处,拿着一根竹竿抽打着路边的野花野草。
听到林帆的声音,转过头,停止了动作。
“唔嗯!”
“走,进来!晚上要放电影知道吗?”
“……我不想看。”
“为什么呀?”林帆好奇,别说孩子了,大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每次他们,他们都要爸爸上去,上去……”。
林帆想起来了!这个特殊的时代,像张坤这样的,每次大会或者这种人群集中的时候是最难熬的。看电影之前由本村的村长,先发表讲话,什么集中力量搞生产啦!坚决跟着党走啦!表扬某人,批评某人啦!再表表决心之类的。
最后由本村被打成黑五类分子,或者被下放的人,上台去做个思想汇报,当众检讨,让群众监督。完了,有些人就上去对“坏份子”拳打脚踢,批斗一番,然后电影才播放。象征着无产阶级的胜利。
这么小的孩子看到自己那么仰慕的父亲被这样对待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事儿,振华不想去,咱就不去吧,正好我也不想去。”
张振华抬头看林帆,又低下头。“他们说,放的《地道战》”!
“那我们可以晚点去,振华,你知道吗?看电影不一定从正面看,还可以从反面看哦,跟正面看是一样的,就是左右反过来而已,嗯?”
张振华点点头,跟在林帆后面进了门。现在好多人都搬凳子去占位置了,电影放的地方就是村口的那片空地,那里就是村里最大的空地,平时也是孩子们的游乐场所,玩丢沙包啥的游戏。
如果等到村长发表讲话,再让人上去批斗完。那会过去就没有什么地方了,有的也是在后面,坐着看不到,被高个子挡着了,站着也累。
只能到相反方向去看,那里相对人少,都是外村的人没有坐的地方,就去那里,坐地上,仰着脑袋看电影。
张振华是个孩子,再早熟也对电影有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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