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意渐浓,站起身来,“敕儿,凝儿,不必多礼。”说完,目光打落到凤九鸢身上,感受到目光的凤九鸢微微低头,默不作声地承受着她的打量。
“城中的妖医不是都来看过了吗?敕儿这又是从哪儿找来的?”她语色温柔,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虽说冰敕已经施法将凤九鸢属于人类的气息掩去,可道行高深的妖对于人类的敏感程度,就算是嗅不到他们的气息,也会有种异于常人的直觉。
“回母亲,听闻冰灵城东住着一位神医,其医术可起死回生,几番打听,敕儿才好不容易找到。”
“是吗?我怎么就未曾听闻?”
冰敕眼中微光闪烁,“可能是因为她常年出城采药,因此知道她的人也不多。”
“哦?那她叫什么名字?”这位城主一百年前新娶的夫人邢婉肜似乎对凤九鸢颇为感兴趣。
“夜九鸢。”冰敕答得顺口。改了凤九鸢的姓是因为,雪妖一族中,没有姓凤的。
“姓夜?不知……她与夜家伶潇是何关系?”
提到夜伶潇,冰凝忽然抬起头来,看看冰敕,又看看邢婉肜。冰敕不疾不徐地答道:“敕儿只急着寻妖医,并未细细打听夜妖医的背景,若是母亲想知道,待夜妖医为父亲诊断过后,敕儿再去详细打听。”
“不必了。”邢婉肜状似温柔地笑笑,“我只是随便问问,敕儿何必当真?”
她走下床榻前的台阶,“既然是神医,那便快些为城主诊断吧!”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向床榻上的城主,“城主都昏睡了好些日子,来诊断的妖医皆是束手无策,真希望城主能快些好起来。”说罢,拭去眼角滑下的一滴泪来。
冰凝瞟了她一眼,轻声嘀咕道:“假惺惺!”
凤九鸢按照方才冰凝的行礼方式朝邢婉肜行了一礼,默默走到床榻上面色正常,面容略显苍老却睡相祥和的城主身边,一旁的侍女轻轻揭开他身上的被子,露出他的左手来。
凤九鸢缓缓坐到床沿上,伸出右手来,将指尖搭到城主的脉上,静静感受分析了良久,秀气的双眉微微颦起来——此脉象细细感受时,平和无异状,没有受伤,没有中毒,可为何城主却昏睡不醒?
“可有诊断出什么?”冰敕走近问。
凤九鸢摇了摇头。见此,一旁的邢婉肜嘴角隐隐牵起了一丝笑来,语气中隐隐带着讥诮:“敕儿,莫不是庸医故意冒充了神医?”
“母亲说笑了,敕儿亲自找来的人,哪有冒充之礼?再说,冒充对她有何好处?”
“敕儿明白就好。冒充……对她确实没有好处。”邢婉肜字字清晰,明显是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冰敕尊敬地颔称是,而后便没再说话。
自跟着冰敕与冰凝进门开始,凤九鸢便感觉这里面的气氛违和,小冰凝好像不太喜欢这个母亲,而冰敕与这个“母亲”的对话更是不似平常母子般亲近,反而隐隐藏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硝烟的味道。
难道冰敕与冰凝都不是这位城主夫人亲生的?
邢婉肜走后,凤九鸢收回为城主把脉的手,起身看向冰敕与冰凌那两张失落的脸,微微颦眉低眸沉思了一会儿,又看向城主那张微显霜白平静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坐下,分别拨开城主的双眼眼睑仔细检查了一番,目光捕捉到他的眼睑内挨着眼珠的边缘一粒稍纵即逝的细小红色肿胀物。
心中一惊,这是什么?
见凤九鸢的表情有异,冰敕连忙走过去问道:“现了什么?”
凤九鸢抬眼看向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冰敕却防备地用余光扫了一眼殿中近身伺候的侍女们,打住了她的话头道:“借一步说话?”
凤九鸢点点头,站起身来,默默跟着他出了城主的寝殿,朝他自己的寝殿走去。
来到冰敕的寝殿后,冰敕第一时间便支走了守在门口的妖卫,让他们在远处守着,自己则关了门,请凤九鸢坐下,问她是否有何现。
凤九鸢礼貌地问道:“少主可否将手伸过来?”
冰敕迟疑了一下,伸出左手来搁到茶几上,凤九鸢将指尖搭过去细细把了脉,离奇地现,冰敕居然有两条脉搏!不禁诧异道:“你的脉……”刚说一般,她就似醒悟过来,又抓过冰凝的手来探了探她的脉,原来……妖的脉搏竟有两条!
她还是头一次为妖看病,竟不知妖的脉数居然与人不同,难怪方才诊断不出病因来。
“怎么了?”冰敕好奇地问道。
“额……”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所有的妖脉数都有两条吗?”
冰敕怔了半会儿,明白过来凤九鸢方才奇怪的行为,“这倒不是,我们雪妖一族自远古时期便存在,可最初也只有一脉。九万年前,因为天神赋予了我们一个事关六界存亡的重大使命,为了增强我们的力量,天神才为我们另赐了一脉。”
第五十章 火焰蚣之毒
“原来如此!”凤九鸢顿了顿,“可是城主现在,却只剩了一脉。 ”
“怎么可能?!”冰敕惊慌地站起很来,冰凝也跟着睁大了眼来,面色十分不好。
冰敕道:“以往的妖医并没有跟我反映过此事!”
“我没有骗你。”凤九鸢也跟着站起身来,“这也是我为何从脉象上看不出异常的原因,我以为你们与人类一样,都只有一脉。”
冰凝眨了眨眼,氤氲满眶,“哥,怎么办?”
“你们先别急。”凤九鸢声色柔缓沉静,让人听了顿时有种心安之感,她道:“我方才检查城主的眼睛时,现有什么东西能顺着他的血丝游走,我想,这就是他老人家沉睡不醒的原因。”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冰敕问,冰凝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要想知道,只有一个办法。”
“是何办法?”
“放血。”
半个时辰后,城主的宫殿中,凤九鸢盯着碗大的银盆中浅浅的一层猩红鲜血颦了颦眉,用一支精巧的小镊子夹起一颗鱼籽般大小的虫卵来仔细瞧着。这虫卵成橙黄色透明状,软软的,似乎一捏就会破。
冰敕与冰凝在一旁震惊地看着,“这是什么?”
沉了沉眸,凤九鸢将那虫卵放回银盆中。
冰凝眼中光芒闪过,忽然道:“冰凝有办法知道它们是什么!”
说罢,小丫头一转眼便出了殿门,小短腿呼呼去,呼呼来,不一会儿便又回到城主的寝殿中,揭开手中的一只细银瓶来,往银盆里倒入一些黑色粘稠的液体来。
“这是……冰凝,你去了禁花园?”冰敕忽然一脸严肃道。
冰凝朝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副犯了错的样子低下头来。冰敕又道:“禁花园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跟父亲交待?!”
“哥,冰凝知错了,冰凝只是想为父亲找药……”
冰敕微微愠怒,“还有你此次私自出城,等父亲醒来一并责罚!”他这个妹妹,妖力自生下来便是整个雪妖族里最弱的!看起来乖模乖样,实则骨子里顽劣泼皮得很,稍微不看好,便开始胆大妄为,什么都敢干,哪里都敢闯!换成别人,恐怕已经死了千百回了,也不知她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冰凝仰头巴巴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嘴撅得老高,看得凤九鸢忍俊不禁。
再看向银盆中时,那些小小的虫卵居然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个6续裂开,蜕变成了一条条细长的黄虫。那虫身躯极软,只有一只比芝麻还小的黑眼,身躯两旁,长满了足,看着便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火焰蚣!”冰敕破口而出,“父亲体内怎会有火焰蚣的虫卵?”
火焰蚣?听起来好熟悉。
沉思了一会儿,她终于想了起来,伸手在空间耳坠里找了许久,终于翻出一本关于各种毒虫的药籍来翻开,未过多久便找到了关于火焰蚣的记述。
看了一会儿,她关起书来,放进空间耳坠中。
火焰蚣,是一种火性极烈的毒虫,常常生于离地火最近之地,繁殖力强,生命力强,即便是埋葬于冰雪之地上百年,也不会被冻死。所以药师常常以火焰蚣来做药引来治极阴极寒之症,但入药之前,必须先剖开其背,割出一根从头顶连接到尾巴上的烈筋,否则会无法与病者体内的寒毒中和而导致病者反中热毒。
可是一旦中了火焰蚣的毒,以寒毒攻之却是无法彻底清除其毒的……
“我想起来了!”冰敕忽然道,面上又有些不可置信,缓缓道:“一百多年前,正好是冰凝出世的那日,母亲因为难产而昏迷,稳婆抱着冰凝出了寝殿,父亲喜出望外,可刚踏进寝殿要去看母亲便现,母亲的榻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火焰蚣!父亲为救母亲,一时情急,不小心被一只火焰蚣蛰了一下……母亲也是在那天去世的……”
冰敕语气悲伤,小冰凝更是流下豆大的眼泪来,她自生下来便没见过母亲,她总认为,是自己的出生害死了母亲。若不是难产,母亲就不会昏迷,就不会连小小的火焰蚣也收拾不了。
凤九鸢也被他的话感染得情绪低落起来,原来现在的城主夫人真的不是他俩人的亲生母亲。摸摸小冰凝的小脑袋安慰道:“逝者已矣,你们如此悲伤,你们的母亲地下有知,也定会很伤心的。她必然希望你们活得开开心心的!”
小冰凝点点头,冰敕勉强勾起一抹笑来。凤九鸢见他们情绪稍微好了一点,想到方才自己又为城主仔细把了一脉,结果是,城主的另一脉不是没有了,而是十分微弱,微弱到不使用灵力感知就根本探不出来,道:“看来城主的另一脉的脉搏之所以微乎其微,是因为这些虫卵堵塞其中。这些虫卵还真是无缝不入。”
“火焰蚣的属性与我们雪妖相抗,难怪父亲会克制不住而长久昏迷。只是为何被蜇一口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而且过了一百多年才作?”冰敕不解。
“火焰蚣在极热之地繁殖度才快,这里常年冰寒,且又有城主的妖力压制,自然繁殖得慢。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凤九鸢道。
“姑娘尽管说!”
“这大千世界,万物相生相克,所谓弱肉强食,火焰蚣在食物链中也有专爱捕食它的物种。”
大致能听懂“食物链”是什么意思的冰敕急切地问道:“姑娘所指的是?”
“五弦金钱蛇。”
“蛇?!”冰敕与冰凝同时惊愕失声,冰敕道:“你是说将五弦金钱蛇放进父亲的身体里?”
凤九鸢挑眉,点点头。
“可是五弦金钱蛇剧毒无比,不行!”冰敕当即拒绝。
凤九鸢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不会害了城主的!五弦金钱蛇是毒,而且中了它的毒比中了火焰蚣的毒死得更快。可也是如此,五弦金钱蛇在吞食了火焰蚣之后才不会被火焰蚣毒死。况且五弦金钱蛇乃金钱蛇中的贵族,其体型能随着空间的大小变化而变大或缩小,不至于使城主的血管脉络遭到破坏。”
第五十一章 入住緄寧苑
凤九鸢的话说得头头是道,冰凝仰头看了看凝眉深思的冰敕,摇了摇他的手指,“哥,九鸢姐姐的话很有道理,咱们就试试吧!”
认真决断了一会儿,冰敕点点头,“好,那我就信你一次!”
凤九鸢抿嘴笑了笑,心道:你不信我找我来做什么?
刚走出去几步,冰敕又折了回来,对冰凝道:“冰凝,让大管家为九鸢姑娘安排一个上等的住处,哥哥即刻便出去寻找五弦金钱蛇。”
“哥,你要出城吗?”
“对。”
“你要去妖虺(hui)谷?”
冰敕点点头。
冰凝皱起小小的眉毛拦到他面前,“哥,妖虺谷危险,冰凝要跟哥哥一起去!”
冰敕不由一笑,“你个小包袱,去了只会拖累哥哥我!”
见冰敕不肯,冰凝觉得他说得也是,于是道:“那哥哥要多带几个帮手才好!”
“那是定然的!”冰敕轻轻掐了掐她肉肉的脸颊,对凤九鸢道:“九鸢姑娘,我此行出城,少则五六日,多则十来日,还望这段时间你能照顾好我们的父亲!冰敕感激不尽!”说罢,朝凤九鸢抱拳行了一礼。
凤九鸢连忙抬手摆了摆,“此话言重了!你放心吧,我会稳住城主的病情,直到你回来!”
“嗯!”冰敕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冰晶令牌来递到她手中,一撩衣摆,转身飒然离开。
凤九鸢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正弄不清楚什么意思,一旁的小冰凝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笑了起来,“九鸢姐姐,哥哥给你令牌,他不在的时日里,就没人敢阻拦你随时来父亲的寝殿了!”
23/186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