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啥愣啊你,没瞅着孩子摔了吗?”谢强一巴掌拍在万氏身上,过去就把谢成两个给提了起来,往桌边一站,吼着两大的“把吃食给我拿过来,长胆子了你们,抢东西还推人了”
谢强一凶,大房两孩子顿时不甘不愿的把藏起来的糕点零嘴给拿了出来,谢成两个一把抓了过来,塞进嘴里就吃起来。
“我说二弟,你这一回来就吼你侄儿,对着他们半大的孩子发啥脾气,不就是一点吃的吗,谁让你们回来得晚呢,再晚些,恐怕连点心渣都没了”
朱氏一开口,大房两个也有了底气,还敢朝凶神恶煞的谢强吐了吐舌,转身躲朱氏背后去了,万氏这时也回过了味,不去想什么郁家的糟心事,一把搂过谢强怀里的谢成,跟朱氏怼上了“大嫂也说他们是半大孩子,那我家这两个不是奶娃娃了,他们两个怎的也是当哥哥的,别说给弟弟妹妹吃点东西了,还动起手了,不就是一点吃的吗,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也不知道谁教出来的,连点兄妹之情都没有,难怪这有些人,养出的孩子全是歪瓜裂枣,一个无媒苟合,自贱卖身,后头两个小的,跟八百年没见过吃的一样”
万氏的嘴皮子自然是利索得紧,尤其这两日她在郁家人跟前连着吃了亏,肚子一包火没地儿撒,恰好朱氏母子三个撞了上来,这一下跟引燃了炮竹似的,噼里啪啦的炸个不停。
朱氏被她说得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难看得紧,一双眼恨恨的瞪了过去,等万氏一说完,朱氏一下扑了过去,拽住万氏的头发,扇了几个嘴巴子,一边把心里憋了许久的话骂了出来“你个臭不要脸的贱蹄子,老娘早就看不惯你了,你以为你多了不起,整日端着个臭架子,神气什么啊神气,不过是个填房,还当自己是原配了,还想着跟我这个大房的原配比,你配吗?”
万氏一开始失了先机,被朱氏逮着狠狠的胖揍了一顿,嘴里一直呼着痛,谢强抱着谢瑶,又不好插手两个女人打架,尤其,还有个是嫂子。于是这一屋子打的打,痛的痛,哭的哭,此起叠伏的把周围的人家都给惊动了,最后还是谢婆子两个出来,让人把两人扯开才算完。
郁家离得稍远,没听到这动静,待黑暗褪去后,黎明渐渐来临。
谢荣早早就起来了,在郁桂舟的行李中挑挑拣拣,一会把家里的衣裳多装了几件过去,一会又把相公惯常用的笔多塞了两支进去,还怕他路上饿着,装了不少糕点进去。
郁桂舟躺在床上,耳边听着悉悉索索的声儿,闭着眼的嘴角勾出一摸笑意,听着小姑娘进进出出的收拾着东西,心里软成了一片。
一顿早饭,郁家人用得格外沉默,等饭毕,郁老祖对郁桂舟问了句“东西可收拾好了?”
郁桂舟看了小姑娘一眼,点头答道“已经收拾妥当了”
郁老祖沉默了一会,方道“既然收拾妥当,就准备上路吧,记着时常给家里写信就行”
这次郁桂舟去府学读书,早就拒绝了让郁当家陪着他一同上路,郁家人的担心也在情理之中,郁桂舟也明白这点,还笑着安慰他们“祖父祖母,你们放心吧,这次去府城恰逢狄掌柜也要一同上路,路上有人结伴的”
郁老祖等人听说狄掌柜也要去府城,心里的担忧倒是真的放心了不少,毕竟狄掌柜是个生意人,经常在府城和怀云镇之间来往,而郁桂舟一个人出过最远的地儿,就是他们清县了。
郁桂舟拜别了郁老祖庞氏和郁当家夫妻,同谢荣和郁竹姐妹、眼巴巴的郁桑各自说了两句,这才上了狄掌柜派人赶来的牛车上,渐渐在郁家人眼里拉得远远的,最终消失在目光中。
“走吧”郁竹拍了拍眼巴巴望着的谢荣。
郁桑眼巴巴的仰头问了她一句“大姐,大哥何时才能回来?”
“这……”郁竹一瞥头,见谢荣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转头给眼巴巴的郁桑说道“很快的,学里都有假的,待放假了,舟哥儿自然就回来了,在你大哥回来之前,你得好生在镇上读书,知道吗?”
这话,郁竹其实也是说给谢荣听的。
郁桑前些日子被送去了镇上景秀才门下读书,景秀才跟郁言有几分熟稔,郁言也对景秀才的人品表示赞同,说他是个心胸大气的,把郁桑送在他门下,倒是比别家要好得多,就算不看别的,看在郁言的面儿上,也总会对郁桑多几分照顾的不是?
郁桑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舍,却懂事的点点头,保证着“大姐放心,景先生说我的进度很快,再学上两年,我就能下场去试试了”
“桑哥儿过两年才十四岁呢”谢荣也看向了郁桑,还说道“你大哥也是十四岁考中的童生呢”
“是吗?”郁桑听到这个更激动了些,他大哥十四岁就考中了童生,那等两年,他十四岁时也能考中童生的话,就跟大哥一样了。
郁竹见他们说起这个,眼里的离别已经消散了许多,心里不觉宽慰了不少。
数日后,郁桂舟同狄掌柜一行到了渝州,进了渝州府后,郁桂舟就跟狄掌柜告辞了,还约定好待安顿好后,在邀狄掌柜过去一叙。
渝州府学是专为各优秀学子而设立,里面的先生都是渝州境内十分有名望的,曾有人戏言:不过院试,难进府学。是说府学最低要求都必须是历届院试学子,且必须排名前十。
但还有一种情况,比如成为某一位先生的弟子,而这位弟子也可以入府学读书,虽在府学里的待遇比不过直接被吸纳进去的应届学子,但看在弟子背后的先生面上,大部分情形府学一般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郁桂舟去府学报了道,接待他的先生指着府学南边那一排排的隐约可见的房舍递了给牌子给他,郁桂舟道了谢,捏着上头写着兰字叁号间的牌子推开了兰园大门。
进了兰园,最夺目的就是园中那一石桌,上面还搁着三杯清茶,郁桂舟打量着四周,牌子上的三号间应是指隐在翠色花草丛里的四角屋里的一个,郁桂舟眼尖的瞧见右边最前面的房屋顶上用刀刻了个叁字,便提着行李走了过去,刚走过第四间房门,那门却突然开了,从里头步出一个人。
巧了,还是熟人。
“郁兄弟,竟然是你”姚未指着他,一下就笑了起来“你也住兰园是不是,走走走,我带你去”
郁桂舟刚想回他已经找到了,话刚到嘴,就见对面两间房门几乎同时打开,随即两名学子走了出来。
巧了,还是熟人。
施越东远远朝他施了一礼“郁兄总算来了”
另一人就没这么客气了,倚在门框上,白衣翩翩,长得十分风流潇洒,那话却毫不客气“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头名到了,郁兄,看到这满院子相投的人可有何想说的?”
郁桂舟没理他的挑衅,施施然给施越东回了一礼,才答道“能见到白兄十分荣幸”
“哈哈哈”白晖拍了拍手,对郁桂舟竖着手“高,实在是高,郁兄实在是个秒人,我也盼着你来了好久了”
“这话我咋听着阴阳怪气儿的呢?”姚未突然搓了搓手臂。
施越东深有同感,倒是白晖没好气儿的白了姚未一眼“这你都能听得出也不用被塞进府学了”
姚未丝毫不以为耻,反而十分苦恼“我也不想来啊,我爹拿着棍子撵了我一个院子才把人撵过来的”随即他又高兴起来“好在我遇到了你们,想来以后不会无趣了,说不得咱们以后还能成为名扬天下的四公子呢?”
白晖嗤笑了一声“痴人做梦”
谁也想不到,数年后,姚未的一句戏言竟然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姚未:未有F4,今有四公子。
白晖:醒醒吧,走后门的!
第67章 荆棘路
姚未丝毫不以为耻, 反而十分苦恼“我也不想来啊, 我爹拿着棍子撵了我一个院子才把人撵过来的”随即他又高兴起来“好在我遇到了你们,想来以后不会无趣了, 说不得咱们以后还能成为名扬天下的四公子呢?”
白晖嗤笑了一声“痴人做梦”
谁也想不到, 数年后,姚未的一句戏言竟然成真。
而这时,姚未不过不在意的一笑揭过,热情大方的揽着郁桂舟的肩带着往三号间走去“走走,郁兄弟,我带你去你房间”
郁桂舟看了他一眼,顺着他肩上的力道进了三号间, 从背影看, 倒着实像极了好兄弟的模样,白晖坐在石凳上,嘴角凉凉一笑“施兄, 看来他们更相投一些, 不如咱们来品品茶, 谈诗论道一番如何?”
施越东哪会跟这个玉面狐狸搅和,转身回了屋“不如何, 白兄好兴致一个人也可以谈诗论道的”
白晖端着茶盏,朝他背影一举,并不意外施越东的回拒,当真一个人优雅的品着香茗,半闭眼敛, 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翠色的盏下,指尖被阳光穿透得白皙如玉,远远望去,当有悠绿花草林,他在树下吟的惬意,又带着一股慵懒雅致。
郁桂舟开窗那一瞬,确实有种君子陌如玉的念头,但随后,他笑着摇头。
这根本不是如玉公子,只要他睁眼开口,又是一个毒舌的蛇精病。
“你这屋和我那屋倒是一般无二”姚未进屋就打量了起来,见郁桂舟尽直收拾起来,也丝毫没有被怠慢的感觉,反而如同之交好友一般大吐口水“郁兄弟可是不知姚兄我险些就见不到你了?”
郁桂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姚未撑着脸,苦笑着“上回我不是同你说过院试时我脑子里灵泉飞涌,犹如神助一般吗?”也不待人回答,他就自言自语起来“原本我以为这次院试十拿九稳,凭着那一卷策论,怎么也能大展异彩,从诸位学子里脱颖而出,结果到放榜那日,有人哭,有人笑,而我在嚎!”
郁桂舟打了水正挽着袖子在擦拭,闻言头也不回的问他“你嚎什么?”
这次姚未迟疑了会,郁桂舟擦了一会都没听到声儿,不由回头去看,却见姚未脸上表情难以叙述,带着几分说不出口的味儿,郁桂舟也没追问,反而姚未脸上闪过了纠结,突然泄气一般把自己挨打的事儿说了出来“我爹让我效仿古人负荆请罪,让我足足跪了两个时辰不说,他自个倒是越骂越来气,最后抽了我藤条揍了我一顿,还让人关了我两天没给饭吃”
郁桂舟:“……”
手里一顿,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好了,他曾见过姚大人一次,模样清正,是个难得的和气的官员,与学子们闲谈间也丝毫没有摆出当官的威风,郁桂舟对他印象极好。
没想到真实的姚大人是这样的啊。
虽然姚大人在他眼里一瞬间崩塌成一个五大三粗的模样,但想想姚未荤素不忌的性子,郁桂舟还是多嘴了一句“大……你爹是因为你写的不好吗?”
“这倒没有”说到这儿,姚未脸上更是难看了“相反他觉得我用词妥当再合适不过”
姚大人对有人骂儒派那是喜闻乐见。
“那你为何……”郁桂舟倒了水,重新接了一盆清水过来,把屋里里里外外又擦拭了一次,一边听姚未唉声叹气“我那文章把典派都夸天上去了,我爹心里指不定多高兴,他揍我,只是因为我把那文章给写到策论卷上去了”
说白了,姚未要是凭着那踩高捧低的功力见天儿的在姚大人面前骂,只怕早就不拿他当耗子似的,又追又撵的,但写在了科举的卷面上,那就相当于姚未彻底把儒派给得罪死了,而姚未本人又不是典派的,以后出门被一群儒派的人手撕而没人帮的场面可想而知。
郁桂舟听得心有戚戚,被姚未这一说,他才觉得早前做的果然很正确,没有偏颇任何一方,也不踩低任何一方,如此这般,才能不惹人注意的长稳走下去。
心里为姚未点了蜡,郁桂舟口里安慰“你爹也是为你好,如今把你送到了府学,你只要好生读书,以后碰到了儒派的人,多引据经典,发挥你本身的特点,一定能争辩过他们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姚未在被撵了一个院子,听了姚大人恨铁不成钢的话时就想清楚了,所以对姚大人把他送到府学读书也没反对,他几个大步走进在擦拭桌儿面的郁桂舟,一巴掌朝半蹲的郁桂舟拍下,脸色还带着感激“郁兄弟,为兄果然没看错你,当日咱们都不够努力、不够勤奋,但我相信以后咱们肯定能扬名大魏的”
郁桂舟手中的巾帕被他这一拍直接掉了下来,砸在了盆里,一下溅起了几点水花打湿了郁桂舟青色的衣摆,见此,郁桂舟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声,回他“姚兄可只今年院试头名是谁?”
姚未下意识的指了指他“不是你吗?”
随即他回过了味,郁兄弟既然是院试头名,那不够努力、不够勤奋的这话好像就不能安插上去了呢?
姚未笑着打哈哈“为兄说错了,说错了,郁兄弟才不是不够努力、不够勤奋的人,不够努力、不够勤奋的人是我才对,是我”
郁桂舟为自己正了名,这才点点头,从窗户口看了一眼,对姚未建议“姚兄,你看白兄一人在院里,破有些孤寂,既然你们都认识,何不陪着他畅饮一番,白兄学识渊博,定然与你有诸多的经典可以谈论”
“不,他那人太欠揍了”姚未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郁桂舟:“……”他其实也想揍人来着。
“姚兄还是先出去一番吧,我得换一身衣裳了”郁桂舟觉得,对姚未这种压根就不会看眼色的还是直说比较好。
姚未这才看了他一眼,待见到他青衫下摆水滞点点,旁边盆子里巾帕还搭在一边,止不住脸上讪讪的后退,给面无表情的郁桂舟摆手“为兄就先出去陪白兄了,郁兄弟你换你换”
说着几个大步夸出房门,到门口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念道“小兄弟这气势还怪强的”说完,余光正瞅着白晖秀云流水的沏着茶,淡黄的茶水在翠色的杯里流动,姚未顿时觉得口渴了。
也是,方才他一人说了半晌话,说的时候还未发觉得,等闭嘴才顿觉喉头干燥,碰巧白晖茶水沏好,姚未一屁股坐在了白晖边上,端着他沏好的茶就一口饮下。
白晖看得眉眼一跳,脸色发青“莽夫,浪费了我这上好茶点”
姚未一口饮尽,不屑的笑了笑,放下茶杯,这才回嘴“装模作样,这茶水既然是喝的,怎么喝不是喝,难道你在嘴里蕴量了半晌品了味儿就吐出来吗?”
“你……”白晖话刚到嘴,他们对面那屋的施越东就笑了一声,清秀的脸庞上带着的正经呆愣被这一笑给冲淡了许多,手上正拿着书站在窗前看着他们“姚兄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痛快”
“过奖了”姚未顿时得意起来,待见到他手里捧着的书又是一阵怪叫“施秀才,施公子,这才刚到又要读书了?”
“当然”施越东理所当然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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