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收容所——山下兰芽

　　“我是猫啊，猫白天睡个觉怎么了？”江天旺反问。
　　罗天听见了，觉得真心的，种族一样确实有共同语言。这话说出来跟陆苗苗就像亲兄妹似的。
　　不过陆苗苗显然没觉得，她只觉得自己跟罗天辛辛苦苦看材料，江天旺在睡大觉，简直罪不可恕，先把他嘲了一顿，才问他：“编号20110712的那案子，你看一下，死者养的狗叫什么名？”
　　江天旺那边好一会没作声，应该是翻资料去了，半晌才回话：“没记录。死者是一个人住，在家工作，跟邻居也没来往，遛狗都是自己遛。她父母也不知道女儿养的狗叫什么。”
　　这就不好判断了。陆苗苗还是把丁小宝的事说了。名字没有，左邻右舍的，总有人看过这条狗吧。
　　江天旺如获至宝，千恩万谢了一番才挂电话。陆苗苗又打电话给京宋生，让他协助一下，另外问了问丁小宝的情况。
　　“他啊？还行，就是老想跑，我只能把他拴住。也不爱说话，问他什么都不说，一出门就到处嗅。”
　　可能是疑人偷斧，罗天听着这些症状，就觉得没准也是跟吉利一样，凶案之后的后遗症。
　　也不知道江天旺把丁小宝带去有没有帮助，但这事至少给了罗天和陆苗苗一剂强心针，整理资料总算有点成绩了。
　　近年来的材料看完了，他俩又回过头看旧时代的材料。这种时候接到胡宁的电话，总觉得有种处在两个世界的感觉。
　　一个世界里步步杀机，普通人不知招惹了什么，就送了性命。一个世界里充满了恋爱的粉红泡泡，烦恼的是要不要告诉爱人自己的身份。
　　胡宁叨叨了半天，中心意思和白素素当年一样：要不要把自己妖怪的身份坦白。以及一个白素素不烦恼而他很烦恼的：要不要把自己男性的身份坦白。
　　这两个身份，他都不知道孔导是哪个更不能接受了。
　　罗天回顾了一下孔鸣的平生，问胡宁：“你现在是变成了女性，那你原身长得怎么样？”
　　胡宁没说话，先把电话挂了，过了一会用微信给他发了张照片来，男的。
　　陆苗苗把头搁在他肩上叹气：“你为什么要自寻打击呢？”
　　胡宁又打过来了，口气不乏炫耀：“怎么样？”
　　“很好。”罗天说，“就你长的这模样，按孔大导这标准好‘色’的程度，我觉得你是男是女，是人是妖，坦白说都没事。”
　　胡宁受到了鼓励，但还是想再等等。
　　“对了，还有个事，你们也帮我关注一下，最近有没有外国妖怪在A市出现过。”胡宁又拜托了一件事。
　　外国妖怪？罗天工作也几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说外国妖怪。
　　挂了电话他问陆苗苗：“外国也有妖怪啊？”
　　“多新鲜啊，你以为就我们这有妖怪么？”陆苗苗笑得格格的反问，然后才跟他解释。
　　其实罗天的疑问也不能说错。国内的妖怪历史悠久，因为人们对妖怪的态度有剿杀的，也有收容教导的，导致后来的妖怪慢慢跟着人学会了修炼的方法，在灵气匮乏的近现代也能继续出现。
　　外国中世纪对自己人都不放过，不要说妖怪了。导致近现代外国妖怪就算开了灵智也找不到修炼方法，越来越少，确实挺稀有的。
　　胡宁说的这个外国妖怪是个轮廓俊朗的小帅哥，孔导带着剧组在街头取景拍戏的时候，那小帅哥在围观。孔导转过头惊鸿一瞥，惊为天人，一心想找到他做下部剧的男主角。正好他下部剧是女主剧，已经定了让胡宁演，男主打酱油就行，换个外国身份也无所谓。
　　罗天还调侃胡宁：“你就不怕孔导移情别恋啊？”
　　胡宁还真不怕。“孔鸣什么帅哥美女没见过，我们是真谈得来。”他说得挺认真的，罗天也就不好开玩笑了。
　　过不了几天，胡宁还寄了张素描过来，是孔鸣画的。陆苗苗拿着看看，果然是个帅哥！可惜就半张脸。
　　“没办法啦，孔鸣看到的时候人家正要走，已经转过去了。孔鸣喊着追过去，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懂中文，人又多，一下子就不见了。”胡宁倒是注意到那人身上有妖气，可惜他只看到背影，所以托大家帮他找。
　　一个有妖气不懂掩饰，长得还帅的外国妖怪，应该不难找。但陆苗苗在妖怪群里说了一声，却没人见过。
　　也正常，毕竟世界这么大。
　　罗天在论坛也发了个帖请大家帮忙找，同样没消息。倒是有妖怪表示自己看过一个外国妖怪，但不帅。
　　不帅也不能歧视人家，罗天问他那妖怪在哪，既然来了中国他们就要负责啊。
　　那妖怪也说不上来，他还是两年前看到的呢。
　　罗天啊呸了一声，两年前看到的说个鬼啊。当时不说。
　　“也就是说最少有两个外国妖怪跑中国来了啊？”关了论坛后，罗天跟陆苗苗说。
　　“这要在小说里就是天之骄子，万里选一的运气都让他们碰上了，能化形成人，知道跑国内找进一步的修炼方法。也不知道他们找到没。”陆苗苗还开着论坛在写帖子。
　　论坛新开的版块，分享修炼心得。
　　像罗天认识的几个妖，熊大熊二修炼得晚，运气好；陆苗苗修炼得早，那时候灵气足，稀里糊涂的就开启了灵智，后来在人间又接触到道士，学到点皮毛自己开始修炼；虎威自己说不清，不过按陆苗苗的猜测，他肯定小时候也吃过什么天材地宝自己不记得了。毕竟他生活的地区人迹罕至，可能还有遗存。
　　至于白素素，她是深山一座道观里的白老鼠，道观早废弃了，几本典籍被不知道哪年的耗子拖进洞里。到白素素意外开启了灵智，书上的字不认识，那图画却吸引她跟着修炼，才有了后来的化形。
　　胡宁这种有家族传承的不说了，胡原、苏毫、吉利、计木生等等，都是各有各的缘法，可以说都是幸运儿。

　　☆、蛇

　　而这些个外国妖怪，传承是几乎没有的，修炼得早的在中世纪被清除得差不多了，又赶上这灵气匮乏的时代。估计也就是不像国内历史悠久遍地是人，天材地宝留存得比较多，那边能化形的估计多数是吃出来的。
　　陆苗苗要罗天给她弄了这么个版块出来，也是存了大家一起讨论交流的心。虽然一开始不会有什么效果，藏私的心大家都有，但多少能给新妖怪一点指引。
　　那些外国妖怪，跑国内来说不定就是为了找同道，找修炼方法来的。罗天干脆发了个置顶帖，请大家注意外国友妖，尤其是道观佛寺所在地，若有发现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
　　别说，真有效，没几天就有发现了。
　　发现的是丑的那个外国妖，帅的暂时还没消息。
　　联系他的也是个熟人，H市的龟老。
　　“那个扁脸的外国妖怪啊，身上妖气冲天都不知道藏一藏，我看他有点呆，就从水里浮出来瞧瞧。”龟老慢吞吞地说着，“我一出水，池边的人就兴奋起来了，嗷嗷叫地往我身上扔钱。那个外国妖怪就问他们为什么扔，听说是许愿，他也拿了钱来扔。”
　　龟老听见他用叽哩咕噜的外语说了一串话，听不懂，就觉得没劲了，刚想回去睡觉，又听见他用中文说了一遍。
　　“也没说别的，就是许了个愿，许愿让他找到修炼的办法。”龟老琢磨了一下，不知道他的来路，怕万一自己搭了话他有坏心，老乌龟变成老乌龟汤，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没理他。
　　正好晚上看见罗天的帖子，就联系他了。
　　“白天还在，说不定还会待几天，我们去看看吧。这种啥也不懂的外国妖怪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罗天也想出去散散心，老看案子的材料人会变态的。
　　至于那个妖怪，罗天其实不是很担心，至少两年前就有妖怪见到过他，能安安稳稳没惹出什么事的混了两年，现在中文都会说了，说明他一不生事，二能来事，不用他白操心。
　　H市他们也来过两回了，其实没啥好逛的了，罗天把几处有佛寺道观的景点找出来，带着工作的目的去逛。
　　陆苗苗还要悄悄的评点：“假模假样的，都是烟火气。”然后跟他嘀嘀咕咕，说她见过的“没烟火气”的地方。
　　罗天笑嘻嘻地听，听完了问：“你喜欢哪种？”
　　陆苗苗弯了眼睛，叹了口气：“我是猫啊，我还是喜欢有烟火气的，没人养了还能来找和尚道士混饭吃。”
　　没烟火气的那都太穷了，就算里面的人善心，施舍的饭菜也太没油水了。
　　这种时候罗天当然要说：“我养你啊。”但他没说。
　　他算了算自己的身家，大概陆苗苗从尾巴上拔根毛下来都比他腰粗，还是不要充大尾巴狼了。
　　把H市出名的景观都走完了也没遇见那个外国妖，罗天跟陆苗苗商量着，再去周边市走一圈。
　　“他是有目的的寻访，那肯定也是顺着走，咱们反正也没事。”
　　要在茫茫人海中找特定的一个妖，着实是件考验人品的事。罗天和陆苗苗最近的人品显然是不太过硬，玩过了两个地区，连解放前的档案都在电脑里整理完了，也没遇上这次出来的目标。
　　罗天宣布：“最后一站了，然后就回家。”
　　“这里都没什么出名的寺庙道观。”陆苗苗拿手机查了一圈之后，觉得没必要去了。
　　“去吧，反正最后一站了。”罗天认为看完这些档案，必须松散一下才不会出现心理问题。
　　陆苗苗本来也无所谓，去便去吧。
　　C市的著名景观不多，但罗天在网上查了，那里郊区的一座山在自驾游爱好者中间却颇有好评。大概翻看了一下评论，最多的说法便是说它“有野趣”。
　　罗天的理解，大概就是陆苗苗所说的烟火气不重，还保留了自然的趣味，游客也较少，不至于下了车之后就“大人看脑袋，小孩看屁股”。
　　征求了陆苗苗的意见，两人休息了一夜，就直奔这座跑马山。
　　跟遇到陶校长的那座山村一样，可能是有了口碑之后多少也有了一些游客，这里的村民也渐渐开始做些小生意。罗天下了汽车就有人上来兜售矿泉水小零食，路口还有摆着茶鸡蛋在卖的。
　　罗天早就买好了，拉着陆苗苗不理会这些人，直接往山上过去。
　　村民也不生气，反而追上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讲着什么。
　　罗天只听出来“小心，当心”之类的话，陆苗苗比他好点，听出来人家让他们小心蛇。
　　“山里蛇多。”她跟罗天说，又跟人家道谢。
　　越往山里走，村民越少，也没什么游人。罗天也不奇怪，毕竟不是什么著名景点。
　　“网上传得夸张，我看不如川中那次去的地方。”罗天觉得这里有点名过其实，如果住在附近，过来还是不错的。但专程过来就不值了。
　　这里正如网上评价那样，自然风光保持得较好，但没什么特色，一路走来也不过山静林幽，空气清新而已。
　　陆苗苗在这种山路上一向比他敏捷，此时却越走越慢，也没搭腔。
　　罗天就知道大概是有什么不对了，贴近她悄声问：“有什么状况？”
　　陆苗苗干脆站住了，闭上眼仔细地感受了一番，摇摇头：“别紧张，不是有妖怪，是……”她迟疑了一下，才睁开眼继续道：“是气机好像有点不对。”
　　“气机？”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罗天就感受不出来了，陆苗苗靠的也不是法术，而是动物的直觉。
　　所以她也说不清，最后耸耸肩，道：“其实现在多数地方气机都不对，自然破坏得太厉害，我也习惯了。不过这种还没太多游客的山林本来应该不至于，所以才有点奇怪。嗯……没准是哪的工厂有污染排过来造成的。”
　　也是，这边是南方，经济发达人口稠密，虽然这里偏一点，但说不准离得不远就有工厂，烟霾污水，哪样都可能影响到这里的生态环境。
　　这么一想，两人更没多少兴趣进山了。
　　“算了算了，回去吧。”陆苗苗犯懒了。
　　“野个餐再走怎么样？”罗天从包里掏出塑料布，在树下找了个平坦的地方铺起来，再把吃的喝的一一放上去，自己在侧边一坐，拍了拍身边：“来呀。”
　　陆苗苗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弯了眼：“你当心有蛇啊。”
　　正笑着要过去，突然她睁大了眼，不及多说，并指戳出，一道指风就掠着罗天身侧过去。
　　罗天见机得快，一看她这样便知有异，翻身往侧边滚地而起。
　　却是一条浑身翠绿的小蛇被陆苗苗截成了两段，现在还在地上扭动。
　　罗天打了个寒颤：“竹叶青啊，果然山上有蛇。”
　　真是扫兴，野餐的兴趣都败坏了。
　　陆苗苗反是坐下来了：“没事，山上有几条蛇还不正常么，刚杀了一条，这里应该清静……”
　　话未说完，罗天一把把她拽起来了：“我们这是进蛇窝了吧！”
　　陆苗苗也看到了，不远处悠然又游过两条蛇，一条还是竹叶青，一条却是紫褐色。
　　陆苗苗认得：“这是紫砂蛇，没毒不要紧。”但是她更加不明白了：“这蛇在江南不常见啊。”
　　“就算是蛇窝也不至于两种不同的蛇一起建窝吧。”罗天也纳闷了，“是不是我们的业务来了，有妖怪在里面搞事？”
　　“走，进山再看看。”陆苗苗也觉得是。罗天把东西又塞回包里，继续往山里走。
　　一路上又见到不少蛇，远超过正常山林所见，游客是一个也没。想想做生意的村民，现在罗天也知道了，能让村民在路口做起生意，这里的客流量多少肯定是有一些的，如今一个人也不见，八成就是这蛇闯的祸了。
　　“会不会是哪个山里的妖怪不想让人打扰，所以弄了许多蛇来把游客吓走？”他猜测。
　　陆苗苗更进一步猜测：“说不定就是蛇妖。”
　　这么一说，对出现在视线里的蛇，他们就更注意了，于是就注意到一个更灵异的情况：这些蛇似乎集体在向一个方向而去，就像是有人在召唤它们一样。
　　果然有情况！
　　不必多言，两人自然是顺着追过去，越走越见得蛇多，连陆苗苗这种在山里隐居时间加起来有数百年的猫都头皮发麻了。
　　“这山里怎么可能养得起这么多蛇啊。”她喃喃地道，“这里的妖怪在想什么呢，这是把自己家粮库搬空了也要把游客赶走的节奏？”
　　这时他们已经见着人了，在树木掩映间，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蛇群间，看似普通人，这群蛇环绕的样子却是怎么看都诡异。
　　二人对视一眼，赶上几步，见那男子身边还有一名女子，只是穿了件青绿色薄外套，刚刚树遮了眼，没有看见罢了。
　　“有点棘手，莽撞了。”见对方有两人，罗天觉得不太妙。但此时后悔已经晚了，那女子已经发现了他们，挡在了显然是在施法的男子身前，轻叱一声：“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