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收容所——山下兰芽

　　罗天无奈，凑过来帮她一起找。
　　“陶校长好像也是一个人吧。”他看着本子上的人名，想起来。不过陶校长怎么看也不像猴啊。
　　陆苗苗却眼前一亮：“他也是后来搬来的，没有根底，不知道来历！”她又圈出来了。
　　而且又筛选了一轮之后，她还把陶校长重点圈出来，用笔戳着：“我觉得就是他。”
　　罗天在旁边打瞌睡，被她戳醒了，“你觉得呢？”
　　揉了揉眼睛，罗天努力振奋精神，“我觉得也许那猴妖在山里，不一定是村里人。”
　　“不可能。”陆苗苗眼睛一闪一闪的，毫无睡意，十分肯定地说，“你听他怎么说的，他没问什么是介绍信，他知道介绍信。”
　　罗天点头。
　　“还有，我们来了这几天，他都没找上门。昨天我说要走了，还说要再找人来，他立刻就来了。他一定在村里，不想让我们打扰他。”
　　罗天啪啪鼓掌，“太有道理了。”
　　“走，我们去找陶校长！”
　　“先刷牙洗脸吃饭行不行？”困得要死的罗天问。

　　☆、陶校长

　　总算吃了饭才出门，陆苗苗没告诉白素素，让她休息，说是出去再转转。
　　“本来她就是被收容的，又不是工作人员，没必要扯进来。”陆苗苗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在擦手。
　　罗天寒了一下，觉得她在磨爪子。
　　两人直奔村小学，罗天也考虑过了，确实没什么危险，只要陆苗苗不因为吃了亏自己作死挑衅的话。
　　老猴确实手下留情了。
　　陶校长今天的课在下午，现在人不在家，他们扑了个空。
　　陆苗苗几乎要跳脚了，问：“他去哪了？”
　　来支教的小伙子摇摇头：“不清楚，好像是进城去了。课都不上了，说下午叫学生放半天假。”
　　教室里学生才要欢呼，他就回头，露出了恶魔般的纯朴笑容：“不过我反正也没事，就先代陶老师上课好了。”
　　学生蔫了。
　　小伙子教数学的，不过他来了这阵子，觉得自己教英语比陶校长更合适。
　　小伙子回去继续上课，陆苗苗坐在树荫下陶校长的小桌边，越发肯定地说：“你看，我说他有问题吧。”
　　罗天现在也确实觉得陶校长这出去得太巧了，点点头，和陆苗苗一起等。
　　只不过午饭都吃了，陶校长还没回来。
　　罗天头晕得更厉害了，孟冬担心地要送他去医院，罗天坚持要陪陆苗苗等人，陆苗苗看他这样不行，从包里掏摸出一个瓶，倒出一颗药，问他：“敢吃不？”
　　“敢。”罗天拿过来一口吞了。
　　他可是道士世家，这种三无丹药虽然吃得不多，但见得多了。
　　再说陆苗苗又不会害他。
　　药很有效，罗天不但头不晕了，连脸色都红润了。孟冬围着陆苗苗吭哧吭哧的，陆苗苗收起药瓶不理他。
　　“他是撞到头。素素自己休息休息就好了，别浪费我的药。”
　　“素素有爱心红糖水，一定好得快。”罗天笑嘻嘻地接上，朝孟冬眨眼。
　　孟冬脸都红了，看了看他们，冒出一句：“你也有爱心药啊。”转头就跑。
　　罗天呆掉了。陆苗苗也呆了一下，然后拍桌子：“这种呆子都被素素教坏了！”
　　到晚上陶校长还是没回来，孟冬睡到白素素那边就没回来，陆苗苗睡了罗天的床，罗天躺着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看见陆苗苗那边还亮着光，在看手机。
　　“做我女朋友……”最后一个“吧”字拐了弯，变成了“好不好”。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陆苗苗看着手机嗯了一声，罗天刚刚鼓起的勇气就泄了。
　　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一遍。
　　陆苗苗肯定没听清，他白问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得都很早，陆苗苗急吼吼就去村小学去守着。罗天有点没精打彩地跟着。
　　陶校长九点多回来的，陆苗苗以人形用一只猫的敏捷蹿了出去，拦在他前面。
　　陶校长还是斯斯文文的，看不出猴样，皱着眉看他们。
　　陆苗苗双目炯炯：“你应该姓侯吧？”
　　陶校长面色一肃，又渐渐松开，笑了。
　　“小姑娘挺聪明的。”
　　真的是他。
　　三人又在树荫下的小桌边坐下了，陶校长没有动手的意思，笑咪咪地捧着茶壶，问：“你们怎么猜出来的？”
　　罗天刚想把分析过程说一说，陆苗苗就抢道：“你姓陶，是桃子的桃吧？”
　　她得意洋洋地戳罗天，“你说陶校长也是外来的，就一户，我就看着陶字想，肯定是猴爱吃桃，就跟熊小鱼一样。”
　　难为她怎么想到的。
　　陶校长茶壶都差点摔了，气愤地叫起来：“我这是陶渊明的陶！陶行知的陶！”
　　姓着“陶渊明的陶、陶行知的陶”的陶校长，给自己起的名字叫陶学文。因为他原本生活在一家乡村私塾外的林子里，听惯了朗朗的书声，有了灵智之后，就蹲在窗口好奇地听先生教书。
　　他听到先生特别推崇陶渊明，教学生念“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念“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后来他就给自己用了这个姓，起名学文。
　　村子在战乱中没了，从山里修行回来的陶学文找不着私塾，怅然了很久。后来他修成了人形，就到人世间做了教书先生，水平有限，只教蒙学。
　　实在是给他开了蒙的先生水平也有限，陶学文虽然后来也自学了不少，但对于科举并不精通，不敢误人子弟。
　　“这里原来有个先生，去世了。他一去世，村小学就没人教。那时候我正好搬到这里，就想我来教吧。虽然跟我原来学的不太一样了，但是教教小孩子还是可以的。”陶校长笑着说。
　　“就你那英语，我看也是误人子弟。”陆苗苗吐槽，陶校长笑容尴尬地僵掉了。
　　“我也没办法，听说外面小孩子要学英语，我从来没学过那种叽哩咕噜的话，只好趁放假去外面找人学了一阵子，再回来教。”
　　也是因为这个村小学，除了偶尔来支教的青年之外，确实是没有其他人了。
　　“昨天我出去找附近的妖怪打听了一下，确实有这么回事。你们说的那个证，要怎么搞？”陶学文问起了正事。罗天精神起来，把介绍信给他看，给他讲“野生动物无害化中心”的规定。
　　陶学文居然还掏出个老花镜来看，陆苗苗都无语了：“你至于么。”
　　陶学文推着老花镜一本正经的：“要在人世走动，就要学做人。”
　　陆苗苗跟罗天咬耳朵：“我看他不用培训，可以直接发证了。”
　　她的气息吹得罗天耳朵痒痒的，让他心猿意马，没注意她讲什么。
　　“给点反应行不行？”陆苗苗一句这么精妙的评价没得到反馈，生气。罗天嗯啊几声，还是呆头呆脑的样子。
　　陶学文从老花镜上方瞄他们，嘿嘿的笑，这时终于有了点猴样。
　　“我看你只要补一补现代社会常识，再考个试就行。也不用你去收容所了，就在这考。”从罗天那没得到反应，陆苗苗直接对陶校长说。
　　资料在U盘，她也带了笔记本，给陶校长看看，再去外面打印考卷，很容易解决。
　　但是陶校长自己却不同意了。

　　☆、贫穷与富裕

　　“我也觉得应该再补补课，才好回来教孩子。”陶校长正色说，“村子小孩子不多，新来的小高说愿意留一年等我回来，把课都代上。”
　　罗天第一反应，经费呢？
　　怀抱一丝希望，他问：“您老年纪这么大，有没有收藏什么东西？”
　　“有啊。”陶校长把他们带到自己屋，神神秘秘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
　　“看，我的宝贝，现在都是孤本了。”他特意用法术保护起来的，真是好不容易才能碰到可以炫耀的人。
　　罗天觉得两眼都被闪瞎了，这些古籍得多少钱呐。
　　但是，他跟陆苗苗同时叹气。
　　“不打算卖吧？”
　　“卖？”陶校长气愤地把箱子盖起来，“这都是我的宝贝，卖了我也不能卖它们！”
　　我就知道。罗天心说：“所以还得我们养活你。”
　　陶校长又拖出一个箱子，“这个也给你们看看。”
　　罗天眼睛又要闪瞎了，一箱子古董！宋钧瓷！元青花！
　　“这个，卖？”他试探地问。
　　陶校长又气愤地把箱子盖起来，不给他看了。
　　“小伙子怎么老想着卖古董呢？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么。”陶校长教书育人的本性发作，苦口婆心地劝起来，“做人要遵纪守法，不能做犯法的事。你看看，我为什么回来找你们，还不是因为有了你们发的证，我才是合法的嘛。”
　　陆苗苗对古董有着和陶校长一样的看法，在旁一个劲点头，点得罗天心都要碎了。
　　“我是想，卖给博物馆也是卖啊。”他弱弱地说。
　　“没觉悟！”两个妖异口同声。
　　罗天泪流满面，到底谁才是人啊。
　　后来陶校长闲聊的时候说起过，他开蒙的那个先生经常跟弟子们说，读书是为了明理，以后做官也好，行商也好，种地也好，最要紧的是先学会做人。陶校长当时还是个猴，蹲在窗边跟学生一块想，学会做人是怎么做？
　　先生说，怎么做人，以后读书慢慢就会知道，今天先简单地说，至少你要守国法，守规矩，不害人。
　　陶校长就记住了，要守法，要不害人。
　　他作为一个在人世间行走的妖，长年在这种偏僻地方教小孩子，也没人问他这事。这两天出去一打听，敢情他还不合法啊。所以赶紧就回来找能给他合法身份的人了，生怕回来晚了这三个家伙给吓跑了找不着。
　　“没事，吃住培训都有经费，陶校长这把年纪了，不上班也不扎眼。”陆苗苗拍板了。
　　中心原则上希望不贴太多钱，最好收容的妖在培训期间就自食其力。但实在安排不了的，也不是说就不管了。
　　只不过这样要起经费来各种麻烦，陆苗苗讨厌麻烦，这个陶校长她打算自己贴钱算了。
　　“你们愁这个啊。”陶校长恍然大悟，又拖出一个箱子。
　　罗天这回已经绝了从里面淘换出钱的心思了，只伸头去看。
　　哇塞，好大一箱子钱啊。
　　一串串油亮的铜板，极少数碎银，早年流通的皱巴巴的毛票。那是什么？那是金元券吗？
　　“都是学生交的学费。”陶校长特自豪地讲，“我用不上，就都放着当纪念。现在要学习进修，就拿这个交学费吧。”
　　“这怎么能……”一个“用”字没出口，罗天忽然反应过来，谁说不能用的？能用啊。
　　但还没来得及说，陆苗苗已经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是不是傻，这值钱的可不少啊。”
　　她拈出几枚铜板，罗天看不出，但猜也猜得到，放今天就是古董，值钱。
　　“可是陶校长不是不拿古董换钱吗？”他想到这点，好像是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陶校长理所当然的，“这是我收的束脩，不是古董。”
　　“……哦。”罗天说。
　　可喜可贺，他现在已经跟得上妖怪们的思路了。
　　孟冬和白素素回去了，陆苗苗还要在川中玩一趟，罗天也一起。
　　他们去了武侯祠，还去了剑门关。陆苗苗在武侯祠很虔诚地拜了拜，在剑门关疯跑了一阵，说应该等下雨的时候骑驴来。
　　罗天秒懂，文青猫想感受“细雨骑驴过剑门”的意境。过来的车上还看见她拿手机在看这首诗来着。
　　回程时才接上陶校长一起，罗天给中介打电话，走之前看好的房，有两间已经租出去了，还有四间空着，问陶校长意见租下了一间，下车直接打的过去。
　　条件一般，不过陶校长挺满意的。
　　“能住就行，比我在村里的房子好。”
　　罗天拿走几个铜钱，这个可以找中心联系买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但在收藏市场上确实能值不少钱，陶校长也实在是消息闭塞了，虽然知道能换钱，但也不知道能换这么多钱。
　　“我都换了钱，够不够修路的？”他想把村子外那条路修了，这样村小学也可以关闭，让村里那些小学生到外面上学。
　　罗天算了算，很遗憾，修路还是不太够。陶校长只好作罢，盘算着给他那村小添点电脑什么的。
　　陆苗苗没叫熊小鱼接，这家伙前阵子说回去找他弟弟过来，到现在没消息。两人安置好陶校长就各自回家休息。
　　罗天刚洗完澡，就看到微信上陆苗苗发给他一个视频。
　　“帮我看看这个。”
　　他点开，是一只“狐狸”的影视剪辑。既然是陆苗苗发来的，显然怀疑是妖怪了。
　　不过影视剧里的狐狸当然不太可能是真狐狸，那是一只萨摩耶，用它微笑的狗脸和雪白的狗毛充当一只魅惑的白狐。
　　罗天仔细把一段段剪在一块的视频看了，有几个视频他还认出来了，是他看过的，大热电视剧。原来这些剧里用的都是同一只啊。
　　这萨摩耶非常专业，蹿、走、停步、回首，诸多视频中表现无一不恰到好处，想必导演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难怪能被这么多影视剧选中当狐狸替身。
　　视频看完，把几个疑点又倒回去看了几遍，罗天还做了笔记，一晃就过去了快一小时。
　　再晚陆苗苗就要睡了，罗天给她回消息：“研究过了，是很像妖怪，你知道他在哪么？”

　　☆、狗和狐狸

　　陆苗苗回了三个问号，然后是三个感叹号。
　　“想什么呢？”她回。
　　“这是我收容所出去的模范妖，脑子笨得一塌糊涂，成绩一塌胡涂，我就差给她申请弱智免考了。”她又回。
　　“但是人家善于利用自身优势，不等不靠，用原形当狐狸替身，人形当自己的主人收租金，现在也是自食其力的一个妖了。”她继续回。
　　罗天见缝插针才回上三个感叹号。
　　所以说他这一个小时都在干什么呢？
　　“你是不是傻。”他在心里估算这句话会在几秒内出现。结果没有。
　　陆苗苗发消息：“真没默契。”
　　罗天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还不如被说傻呢。
　　“好了，帮我策划一下，我打算叫一些妖回来聚会一下，把萨娇叫回来当个榜样。有的混得不好，跟其他妖学学。气氛要轻松一点，不要太严肃。”陆苗苗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