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收容所——山下兰芽

　　“阿宝没骗我。”熊小蜜再次反驳，“阿宝说他要去动物园，那里对他可好了，是我自己想跟他一起去。”
　　罗天都无语了，这兄弟俩谁比谁傻，这都想一块去了！
　　熊小鱼却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用熊掌拍他弟的脑袋，力道比陆苗苗可大多了，罗天深刻怀疑他弟是让他拍傻的。
　　“你在那吃竹子吃不饱，不会走啊！不会去冒充北极熊啊！”
　　熊小蜜被拍得头都摁桌上了，罗天看不过眼，把熊小鱼拉过来。
　　熊小蜜抬起头，眼泪汪汪的。
　　果然，会换地方的熊小鱼比死守着啃竹子的熊小蜜，是要聪明一点。
　　“可你为什么不用原形去黑熊馆呢？”这个问题好熟悉，似乎问过。
　　熊小蜜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小时候有妖怪前辈跟我说，不要让人抓到。人喜欢吃熊掌，还喜欢挖熊胆。”
　　原来是心理阴影。
　　“我不去黑熊馆，万一他们要我的爪子和我的胆怎么办。”
　　“你有什么好怕的。”陆苗苗冷冷地说，“你有胆子这种东西吗？”
　　罗天和白素素哈哈哈哈笑，熊小鱼和熊小蜜迷惑地互相看看，动作一致地挠头。
　　这可真是亲兄弟。
　　白素素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俩是怎么修炼的？”像你们这么傻——这句没说。
　　兄弟俩又开始拿熊掌在头上挠来挠去，最后还是熊小鱼说话了。
　　“我们也不知道，听前辈说是我们运气好，找的树洞是个福地。”
　　“以前还有妖怪来抢，被我们打跑了。”熊小蜜说。
　　白素素眼睛发亮，刚想说什么，熊小鱼又说：“后来被雷劈死了，我们就搬家了。”
　　白素素嘴一扁，好失望。
　　那一定是什么灵种，灵气不够结不出灵果了，但树本身有灵气，两个傻熊找了这棵树当熊窝冬眠，灵气吸了个饱，又有运道，睡醒了就有了灵智。
　　但两傻熊不知道啊，光觉得这棵树睡觉睡得香，肚子还不容易饿，就把这当窝了。
　　“后来有一年冬天睡觉，一醒来，吓死我了。”熊小蜜说，“我哥没了，窝里睡着个怪物，没有毛！”
　　“我听见我弟在鬼叫，吵死了，想骂他，一睁眼吓死了，一个没毛的怪物！”
　　两兄弟互相吓，吓得在林子里狂奔一圈，撞上了，又反方向狂奔一圈，最后在熟悉的吼叫声中认出了对方，抱头痛哭。
　　“哭什么呀？”白素素问。
　　“我最最浓厚的毛没有了，我哥胸口最漂亮的白毛没有了，我们一巴掌挥死一头狼的大巴掌没有了。”熊小蜜说。
　　过了很久他们才发现还能变回来，又抱头痛哭了一场。
　　到变成人了，这俩傻熊才叫别的妖怪发现，进而发现他们的熊窝是个宝地。但这时候傻熊都能化形了，两兄弟合力，打得那些没化形的小妖四散。
　　老妖怪们不屑这点灵气，没来抢，有的还好心指点了他们几句。导致了俩傻熊长久的心理阴影。
　　一个不敢对人动手，怕被道士收；一个不敢露出真身，怕被吃。
　　“真是傻熊有傻福啊。”罗天在群里转述的时候，众苦修成人的妖怪感叹。
　　更有那修炼辛苦的，痛说家史，回忆自己的苦难历程，说着说着勾起一干妖的心事来，嚎啕大哭。
　　还有妖说起修炼成人之后，想到人间享福，哪知刚好碰上战乱。他们走正途的妖，冥冥之中就知道不能有伤天和，不敢害人，也不敢插手人间的战乱，只好又回山上去。
　　又有太平年间下山的妖现身说法，说没战乱也没意思，没网没电视没空调，无聊死了。
　　引起排队点赞。
　　陆苗苗把熊小蜜也加进了群，给他和熊小鱼改了名。
　　熊大，熊二。
　　萨娇问：“光头强呢？”
　　当然是群里唯一的人类啦。
　　罗天没设置让人修改群名片，陆苗苗催促他：“快，自己改。”
　　又引起了排队。

　　☆、猫和老鼠

　　白素素转了一条转发量不大的微博，圈给罗天和陆苗苗。
　　罗天点开看，原来是B市闹耗子的抱怨。
　　不多的转发量都是当地人转的，跟着抱怨说老鼠多起来了。
　　罗天抬头问白素素：“可疑点在哪？”
　　他没看出来，但也没轻易否定。原因很简单，白素素就是鼠妖，虽然是比家鼠漂亮的白老鼠，但耗子的习性显然她比罗天懂得多。
　　白素素也不太确定，不过她觉得可疑。
　　“你看，B市可不是什么穷地方，你见过包邮区的城市集中闹耗子闹到上微博吐槽吗？”
　　这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见到家里出现耗子发牢骚，这是引起当地人共鸣的，耗子跟成精似的出没。
　　“还有，我看了这些转发的人，手机都是苹果也许不算证明，但翻了他们的微博，好些人家都在富人区，那小区，我可住不起。”
　　白素素羡慕了一下，又问：“最贵的小区房子上千万，便宜的也是几百万。你觉得这种房子，经常出现老鼠正常吗？”
　　而且还不是一个小区，是好几个小区。
　　“不正常。”罗天明白了。
　　“去看看。”陆苗苗拍板了。
　　这次查访比寻找陶校长还难，毕竟他们不能到高档小区一家家敲门逮老鼠。
　　所以陆苗苗特别聘请了白素素，让她作为专家同行。
　　没错，上报的时候就写着，研究老鼠的专家。
　　但即使如此，到了B市他们仍然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只能租了间三室一厅的房子先住下，再慢慢打算。
　　白素素和陆苗苗整天出去，不知道到哪打听。罗天怕出危险，要陪同，陆苗苗当着他的面变成小白猫，说：“你会变吗？”
　　罗天败退。
　　她是用原形跑到那些高档小区里去观察了。白素素也是一样。
　　罗天只好继续研究当地的新闻，研究当地论坛上的发帖吐槽，希望找出规律。
　　陆苗苗去观察很快就被人捡回家，但捡去不到一周就跑了回来，罗天问：“你不是打算混到那些人家里去吗？”
　　陆苗苗脸臭臭的，白素素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他们要带苗苗姐去做绝育。”
　　陆苗苗脸都黑了，张牙舞爪威胁小白鼠：“再说就把你吃掉！”
　　罗天憋着笑，终于没憋住，笑倒在沙发上。
　　被陆苗苗踢了几脚之后他才爬起来，给她们看自己的研究结果。
　　“我这两天发现一件事，这些高档小区里，有几户出事了。”
　　白素素往陆苗苗身后一缩，害怕地道：“那我们回去，让别人来吧，大妖怪我对付不了。”
　　陆苗苗没说话，脸色也郑重起来，罗天这才发现误会了，连忙举手认错。
　　“怪我，没说清楚。他们出事不关妖怪的事，有的是贪污受贿被双规，有的是行贿，还有一个开公司涉黑暗地里有人命的，都被抓了。”
　　陆苗苗脸上写着“问”，白素素脸上写着“号”，合起来：问号。
　　这种高档小区一出事连着抓几个也不奇怪。
　　“是有点牵强。”罗天承认，“我这不是没找出别的联系吗。对了，还有，主办的警察是同一个。”
　　江天旺走在西城区的小巷里，这里快拆迁了，人搬得差不多，到处透着股破败，是B市的贫民区，即将改造。
　　他在这里并不显眼，跟他站在一处，倚着墙抽着烟，还在抖腿的男人就更不显眼了，仿佛与西城的气质融为了一体。
　　楚浩确实是土生土长的西城土著，从一睁眼开始就生活在这里。那时候他倚着的这堵长满青苔、写着一个“拆”字的墙甚至还没有建起来。
　　但是自古以来这一片都是贫民所住是一样的，所以生活在这里的楚浩，骨子里就是他最常见的这种男人的气息。
　　不过江天旺并不觉得，他眼里西城更多的是朴质勤劳的人，楚浩长成这样，完全是他本质不好。
　　一个耗子精，天生就会小偷小摸，能长成什么好样出来。
　　楚浩还在抖腿，不是玩潇洒，是吓的。
　　“江大爷，您饶了我吧。再在东城跑下去，迟早我得让人收了。”他就差跪下来了。
　　江天旺皱眉，不怒自威，楚浩腿弯一软，当真要跪，却被江天旺不动声色地搭住肩拉住。
　　“那就算了。你还是去帮我盯着那个案子。”
　　楚浩直接顺着墙往下滑，“大爷，我去东城，我去东城还不行么！”他悲愤地喊。
　　这时江天旺忽地转身，目光犀利地盯住斜上方，冷笑：“楚浩，你胆子肥了，敢带同类来埋伏我了？”
　　楚浩滑溜到墙根，闻言吓得抱住江天旺的腿，眼泪糊了一脸：“我哪敢啊，我冤呐！”
　　江天旺只当他要绊住自己，腿一抬就将他踢个筋斗，闪身已摆出了防御姿势。
　　只见上方墙上，怯生生露出个脑袋。
　　一只白色的鼠头。
　　白素素被发现了，拱到墙头上露出两只眼看了看，就见一个皮肤微黑的汉子目光如炬地望过来，直如一只大猫作势待扑，吓得吱了一声就缩回去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
　　手机那头的陆苗苗：“……说人话！”
　　“苗苗姐，快来救我！”
　　陆苗苗心中一紧，正要起身，就听白素素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响起来：“是只猫。”
　　同类啊。陆苗苗松了口气，有数了。白素素这怕有七成是天性，不是真有危险。
　　罗天租了车在楼下，他开车，往白素素所说位置赶去。
　　白素素没化为人形，跟楚浩抖在了一处，江天旺并不凶神恶煞的脸在他们眼里却是杀气凛凛，可怕之极。
　　罗天和陆苗苗出现时，白素素呜咽一声：“苗苗姐！”就要跑过去，被江天旺一瞪，又不敢动了。
　　陆苗苗不高兴地瞪了江天旺一眼，走过去将白素素抱起来，顺了顺毛，交了罗天。
　　江天旺闻到了同类的气息，神色缓和下来，没有阻拦，只是扬了扬眉。
　　“这小家伙是你的线人？”他看着白素素问。
　　陆苗苗听出了话外之意，反问：“那么他是你的线人？”
　　江天旺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证件，晃了晃。并不出罗天的意料，他是警察。
　　“你们跟踪我是为什么？”江天旺问，陆苗苗扭头向罗天：“这是你的工作范围，跟他说。”

　　☆、黑猫警长

　　罗天清了清嗓子，感觉有点怪异。
　　以前他们管理的都是野生妖怪，但是这江天旺可是有编制的警察。这算什么？
　　不对！罗天想到这里眼神一凛，江天旺是有家庭背景来历的，这些不可能变出来。
　　“你真的是江天旺？”他顾不上去宣传中心的政策，先追问了一句。
　　江天旺怔了怔，把楚浩拎了起来。
　　“去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他是B市人，地方熟，说了个地点，各自开车去。罗天开着车跟在他后面，郑重地问陆苗苗：“要不要呼叫支援？”
　　陆苗苗晃了晃手机：“已经打招呼了。先看看他什么情况，我看他也不是想跟我们破釜沉舟的样子。”
　　“主要是他应该取代了真正的江天旺的身份，如果是害死了人才取代的，我们不会不追究，他也不会束手就擒。”罗天也觉得江天旺的表现不像是要动手，但这点实在可疑。
　　陆苗苗嗯了一声，把身上的零碎都放在了车上，方便动手。
　　白素素没同行，陆苗苗打了个电话，让她去一个据说挺厉害的妖那里暂住等消息。
　　江天旺找了家人不多的餐厅，包厢，招呼他们先吃。楚浩夹在两猫之间面如死灰，吃起来倒是不慢，一副吃断头饭的模样。
　　菜上齐了江天旺就请服务员出去不要打扰，摆出了交底的模样。
　　陆苗苗率先将事情摊开，问：“真正的江天旺出了什么事？”
　　江天旺苦笑：“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他不是我害死的。”
　　他将往事款款道来，并不作隐瞒。
　　他本是一只修炼得很久的黑猫，雷劫将临时心有所感，知道要去避雷劫。这是他跟一个狐妖朋友学来的法子，找命格合适的人类帮他避劫。
　　他离开修炼的深山，以猫的优势很容易就在一个村子里待下来。江天旺他找到的命格合适的人，是这村里一个普通农户的孩子，整天与小伙伴撒欢瞎玩。
　　猫妖的原形是一只通体无杂毛的黑猫，有的人忌讳，但也有人喜欢。江天旺就很喜欢他，磨着奶奶要把他捡回去养。
　　正好就在他奶奶同意那天，黑猫的雷劫来了，江天旺把他捧在手上，看天上开始打雷，以为要下雨，急忙往家奔。黑猫的雷劫就这样躲过去了。
　　这是一种特殊的法门，特殊命格的妖可以用这种方式避劫，只不过法门难得，大多妖也没那个命。
　　江天旺喜欢看动画片，看到黑猫警长，就管他养的黑猫叫黑猫警长，说以后要当警察，带着黑猫破案。
　　有时候在家就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扮演起来很入戏。
　　“后来呢？”罗天已经有预感了，“是不是江天旺出意外了？”
　　黑猫出现了哀伤的神色。
　　“是啊，这孩子看见马路上一个小孩跑到车前面，自不量力地就去救。我要是跟着去就好了。”
　　可惜那时候江天旺跟着打工的父母搬到了城里，正在跟父母磨着要把黑猫警长带过来，还没成功。
　　等黑猫知道消息，跟着爷爷奶奶从乡下跑到城里的时候，江天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已经昏迷了几天。悄悄过去看的黑猫发现他是没救了。
　　对江天旺的父母他不熟，可是看着爷爷奶奶哭得昏过去，他也很难过。
　　此时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黑猫点了一根烟，徐徐地吐出一口长气，没有多说。
　　“我欠了他的恩，不能不报。所以变成他的样子，悄悄将他尸体保存起来，等以后我脱身的时候再放进他的墓里。这一世就先替他照顾家人和完成心愿吧。”他说。
　　江天旺去世的时候才初二，他借口车祸失忆，在家休养了半年，从头把人类的教材学了一遍，然后替他中考、高考，最后当了警察。
　　陆苗苗点了点头，严肃地说：“这事我们会调查，看看真假。现在让罗天先给你说一说政策。”
　　罗天先把介绍信给他看，自己在一边解释，江天旺看着听着，点点头：“应该的，是我不了解情况。”
　　接着他又拎过楚浩，“他应该也没登记，不然早去告发我了。”
　　陆苗苗托着下巴巧笑倩兮，“哟，一只老鼠。”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