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关河?”
“什么鬼名字,不对。”
“陆画眉,陆鸾镜?”
“不对,不对。”
类似的对话在半个多月中已经出现过无数次,陆苗苗窝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只管说着“不对。”
“你叫……陆粉鼻?”罗天说。
“不对。”陆苗苗说,停顿了一秒,抬起头来,笑了,“再猜啊。”
“陆於莬?”
“不对。”她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在阳光下似乎还会变色。罗天想。陆苗苗催他:“再猜啊。”
“陆雪儿。”他皱起了眉,“好俗啊。”
陆苗苗跳起来锤他,“这是大诗人起的名,你敢说俗?”
“雪儿。”他叫。
“你说俗,不许你叫了。”
“雪儿。”
“不许叫。”
“雪儿~”
“嗯……”她应了,挂在他背上,不重,就像一只猫。
“似虎能缘木,如驹不伏辕。但知空鼠穴,无意为鱼餐。薄荷时时醉,氍毹夜夜温。前生旧童子,伴我老山村。”罗天身上挂着陆苗苗,举着手机念给她听,陆苗苗把头搁在他肩上,跟着念出了诗题:“得猫於近村以雪儿名之戏为作诗——是写给我的呢。”
“放翁真教你念诗啊?骗我的吧。”罗天反手搂住她,“被你骗了半个月。”
陆苗苗低笑起来,越笑越厉害,最后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还在笑个不住。
“你那样好傻啊哈哈哈哈。”每天翻诗集然后凑一个看起来像女孩儿的名字来问她,实在是太傻了。
罗天作势生气,陆苗苗一秒换脸,正色说:“今晚搬过来有困难么。”
“没有。”罗天忘记要生气了。
他收拾了一行李箱衣服和洗漱用品,在家里焦灼地团团转,总觉得有东西落下,又觉得是不是带得太多了。
“先洗个澡再去吧。”罗天闻了闻身上,没什么汗味,但是猫鼻子说不定比较尖呢。
其实澡白洗了,晚上他们一起吃了饭才去了陆苗苗的家。陆苗苗买的房子是三室半两厅两卫,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一间放杂物,还有一间本来空着,已经给他收拾好了。
罗天又洗了一回澡,出来的时候看见陆苗苗待在客房,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看见他就丢过来电吹风,“帮我吹干。”
罗天找到插座,打开电吹风,刚要叫她过来,一只雪白的小猫却跳到了台上,一样湿漉漉的,偏着头看他。
“这个工作量可大了啊。”罗天笑起来了,把吹风机开了最低档,一手扒拉着毛,一手控制着吹风机,慢慢吹干。
吹了差不多干,罗天问:“要不要梳一梳?”
陆苗苗懒懒地动了动爪子,罗天看见她已经把刷子放在一边了,原来早就打算让他伺候了。
待一身白毛都打理清爽之后,罗天觉得自己应该再洗一个澡了。
陆苗苗却没嫌弃,还跳到了床上叫他:“我睡了啊,你别玩手机,我嫌亮。”
“你在这睡?”罗天浑身都绷紧了,他没打算进展这么快的。怎么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但是他想多了。
陆苗苗根本没化作人形,似乎对她来说原形才是最舒服的,拱在被子里,挨着他,睡得非常舒服。
罗天开始还有点僵硬,但慢慢就放松下来,想起来自己刚才一定又是傻样。
“明天又要被苗苗嘲笑了。”他想,“我现在可以叫雪儿了吧,不过还是叫苗苗叫惯了啊。”
第二天醒的时候,陆苗苗已经睡到他肚子上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他就没等,等陆苗苗睡眼腥松地钻出被子,才捏着她的耳朵笑道:“听说人家都是被猫叫醒的,你怎么睡懒觉。”
陆苗苗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趴了一会,才变回人形,仍然趴着,懒洋洋地道:“我一半是猫一半是人,早上睡觉那一半归人管。”
“还有啊,别捏我耳朵。”她摸着自己耳朵,耳根微烧。
罗天伸手过来又捏住了她的耳垂,故意的。陆苗苗甩了甩头,飞快地跳下床,刷牙去了。
罗天没急着刷牙,在冰箱里找了找,发现只有零食,只好在卫生间外面问她:“出去吃还是我买回来吃?”
“出去吃吧。”陆苗苗含着牙膏含糊地说,“以后早餐归你管了。”
行。罗天打了个响指,以后要开始养猫了。
家里的大锤是爸妈在他上大学时养的,他管得不多,但是苗苗不是说了嘛,她半猫半人。罗天觉得,在食物上,陆雪儿陆苗苗是属于人那一半的。
开车去吃饭,罗天说:“这样子,熊大要失业了吧。”
陆苗苗笑:“你这回比熊大还迟钝。十天前他就跟我说,考了货车的证,要去跑运输了。”
这……
傻熊大居然这么有眼色,真是让人想不到。
白素素今天很勤快,罗天和陆苗苗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了。
地面水迹未干,窗户刚刚擦过,她还来做了清洁。
陆苗苗扬眉,白素素冲她笑。
“苗苗姐,我的店要开了。”
“哦,你要走了啊。”陆苗苗抱了抱她,“好好干别回来啊。”
回来意味着创业失败,只好回来混饭吃。
白素素笑着和她抱了抱,又跑过来抱了抱罗天。
“开业忙,后面有空就回来看你们呀。吃喜酒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来。”
白素素走了,书吧这下就剩下他俩。罗天看看陆苗苗,陆苗苗也看看他,不约而同的笑了。
“最近发现的‘野生动物’也不少了,就是一个没带回来。”罗天说。
“收容的也都送走了。”陆苗苗说。
“打扫卫生收拾桌椅只好我来干了。”罗天叹了口气,“怎么不是担心岗位不够用,就是烦恼没妖可用呢?”
“要么再去找个野生妖,要么就等我招妖吧。”陆苗苗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打开平板,在几个妖怪群里发出了招聘。
罗天看着那几个群,他只加了一个。“都什么群?”
“你加的那个是我们这个收容所的小群,除了我朋友和小弟,都是从这出去的妖。其他几个有别的收容所的,也有大群,妖多,潜水的也多。”
罗天好奇了,“我爸妈也有群?”他伸手在上面划拉,想看看父母的群是哪个。
☆、新来的文化妖
陆苗苗还没发完,骂他:“别捣乱,你爸妈有个群,不过他们是老派作风,有事通知才露面,平时管理交给另一个妖了。等会告诉你,先过去。”
她要招一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注明如果收容了新妖就需要腾位置,所以只能是临时的。如果有谋生困难的妖可以先来混几顿饭。
“真有妖来么?”看着这个条件,罗天深表怀疑。
群里有人冒泡问了一下情况,果然都不太愿意。陆苗苗也不在意,让大家互相转告,有需要的找她,就放一边了。
罗天可在意了,因为没人来,打扫的活就归他了。
一时没人来,罗天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再找到一个“野生动物”身上,可惜这阵子大概小动物们都在潜伏,看到几条线索,查过去都是乌龙。
“等会去哪吃?”罗天拖着地问陆苗苗。他打扫卫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陆苗苗却看着手机不说话,只露出神秘的笑。
“笑什么呢。”罗天拖到她面前,抽空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笑你等的人来了。”陆苗苗把手机给他看。
手机上是一条发来的消息。
“苗苗姐,我到了。地址再发我一次。”
地址已经发过去了,时间是一个多小时前。
罗天扬眉,把拖把丢一边去了。
“终于有人来干活了。”他宣布,“我解脱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店门推开,一个戴着眼镜,肤色苍白,头发凌乱的年青人走进来,张望了一下,看见陆苗苗后眼睛一亮,把背着的包随手放到桌上,走过来高兴地叫:“苗苗姐,我来了。”
陆苗苗朝拖把一指,“来了就好,拖地吧。”
“哎。”年青人高高兴兴地拖地去了。
罗天看着他卖力但姿势有点别扭的劳动,纳闷地问:“他是谁啊,没干过体力活吧?”
陆苗苗还没回答,来人自己就直起身子说了。
“抱歉啊,我是文化人,是没怎么干过活。”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罗天确定他不但不会干活,恐怕还不太会说话。
要不是表情透着真诚与腼腆,他还以为这人在讽刺他呢。
陆苗苗问:“你吃过没,我们要去吃饭,给你带外卖?”
他连忙点头。
“没吃呢,听你说包吃住。”他羞涩地笑起来,拍了拍口袋,“没有钱了。”
真……穷到这份上了。也别等着带外卖了,罗天直接订了一份外卖让送到书吧,问他:“你吃过外卖吧,知道人家送来了拿吧?”
不是他把这个妖当弱智,实在是他一脸的“我很白”的模样。不过还好,不是真白,外卖还是会拿的。
吃饭的时候陆苗苗顺便跟罗天介绍了这个妖的来历。
“他是笔妖。你没见过吧?”
罗天见识少,被震住了,“原来我们中心不是只收野生动物?”
“那当然,名字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只不过你工作时间短,遇到的都是动物成妖。今天就给你长长见识。”
“怪不得他自称文化人。”罗天喃喃自语。
不过这个文化人怎么混到要靠体力活吃饭了?罗天十分不解。
“我也不熟,听说他是写小说的,大概没赚到多少钱吧。”陆苗苗说,“回去让他自己讲。”
笔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手放在腿面上,十分拘谨。
看得罗天都忍不住劝他:“没事,放松点,又不是面试。”
他推了推眼镜,“我叫苏毫,是苏轼和罗贯中用过的笔,所以我化形成人之后就想从事文字工作。”
顿了顿,又特别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写小说又扑,所以想打点零工再说。”
罗天简直要肃然起敬了,苏东坡和罗贯中用过的笔啊!
这还得了。
他打开百度问苏毫:“你写的小说叫什么名?或者直接告诉我笔名,我看看。”
苏毫很高兴地把正在写的一本小说名告诉他,还在一边说着:“笔名笔名,我本身就是笔,所以我的笔名就是真名。”
罗天一看那小说,没读过,打开看了三章,沉默了。
文笔不能说特别差,但也没什么特色。
更重要的是,只读了三章,他就读出了一股文青味,还是那种特矫情的文青味。
网文大忌啊!
他犹豫要不要告诉苏毫,让他改改。
陆苗苗也趴过来看,她是毫不客气,看了就嗤之以鼻。
“你还是换个职业吧。”她说,“我都看不下去。”
苏毫不住地推着眼镜,讷讷地说:“我喜欢写文。”
我可是苏东坡和罗贯中用过的笔啊,不能写那种白文。
“那你写文有收入么。”罗天岔开了个话题。苏毫高兴起来,竖起三根手指,“我借了身份证三开,拿三份全勤,每个月也能挣两千。”
罗天抽了抽嘴角,无语了。
他在这扫个地擦个桌,陆苗苗还给他开两千五呢。
不过合起来能挣个四五千,也算可以了,难怪颠颠地跑来。
苏毫却并不把这份两千五的职业太当回事,他还是热爱文化事业,手头上这本已经快写完了,他有新的想法,白天在书吧没事就写大纲,还找罗天讨论。
“我想去探访自己的身世,从这个角度去写一本小说。”他说。
“嗯,想法不错。”罗天心说想法再好,你写出来那味道,还是不行啊。
苏毫把眼镜擦了擦,兴奋地说起自己的构思,他也是下过心思的。
“从古董的角度写,这个题材别人写过,不算热门,但是也有固定的读者群。我就是琉璃厂出身,这个题材我有优势。”
“那还真不错。”罗天没想到他研究得还挺透彻,也许这本有希望,也就不打击他了,只是问:“你对古董有研究么?”
苏毫把头发抓得更乱了,“有一点,不是太多,我整理好思路就去研究。”
呃,罗天又不看好他了。
苏毫自己是很认真的,白天不是写文,就是背着包出去,到市里的古玩市场转悠,还买了古玩鉴定的书看。
“我打算以自己为原型,写一支笔的历险,从我在苏东坡手里开始写。”他宣布。
罗天其实对他仍然抱有敬意,在看了他的文之后。
并不是因为他曾经是文豪与小说家的笔,而是因为,他年纪可能比陆苗苗还长,要追溯到苏轼那个时候了。
要知道陆苗苗在陆放翁家的时候,也不过刚开了灵智。到南宋亡时,才勉强有力量保护住放翁的棺木,将棺木带到了山里。
这是一只多么年长的妖啊。罗天感叹。
但是苏毫的创作遇到了瓶颈,罗天问了几回,他都说在查资料。
陆苗苗到白素素那喝奶茶的时候,就吐槽了苏毫。
“不切实际。”
苏毫这本寄托了他雄心的小说仍然没有开头,为了保证收入他还开了另一本混全勤。跑古玩市场和查资料倒是挺勤快的。
白素素笑得格格的,打算有空就回去看看这个奇葩的笔妖。
“对了,苗苗姐,最近大群里有个算盘珠子成了精的,在找同胞兄弟,你要是有见到就告诉他一声。”
大群消息刷得快,白素素瞄到了,陆苗苗没见到这条。
“算盘珠子精?”罗天没想到还有这个成精的,感叹,“那他的同胞兄弟,是不是就是失散的其他算盘珠子?这一个算盘上有多少珠子成了精啊。”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白素素笑了,因为她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就他一个成精了。那算盘上就他一个珠子成了精,因为他来自一棵虽然没开灵智但也是灵种长成的树,自发的吸收天地灵气。可惜还没修炼出灵智就被人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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