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珠子精托人找兄弟的时候也将自己身世说清楚了。
“他懵懵懂懂地有了灵智,又修炼成精,研究自身的根基,发现多亏了原身的灵木,不然他跟别的算盘珠子也是一样啦。”白素素说,“所以他觉得,母树上截出来的木材未必就他一个有机缘,说不定他还有失散的兄弟,想找一找。”
“这要怎么找?”罗天觉得匪夷所思,“那可能的东西太多了,未必是个木头成精的就是他兄弟吧?”
“我也不懂。”白素素说,“反正他说他有感觉,同源所出的他会有感应,就拜托大家帮他找找线索,有木头成妖的可以找他。”
陆苗苗咬着吸管若有所思,“说起来苏毫也是啊。”
罗天讶然,“他不是笔变的么?”他印象里的毛笔都是竹管。
“他就是个木头笔杆。回去跟他说一声好了。”陆苗苗说。
苏毫对这个消息非常感兴趣,镜片后的眼睛都在闪光。
“太好了,如果找到同源的兄弟,那我对自己的身世来历就能拼凑得更完整,写文的资料也全了。”
他还惦记着他的文呢。
陆苗苗把那算盘珠子的ID给他,他自己去联系。
“你别抱太大希望,世界这么大,历史这么久,同一棵树上出来的木头不一定就是你。”罗天一直觉得他心理上也是个文青,过于沉浸于不切实际的幻想,这要不是,还不得碎了玻璃心。
苏毫嗯嗯应着,但看他兴奋的神色,罗天知道他没听到心里去。
晚上回家他抱着陆苗苗顺毛,跟她吐槽:“说是苏东坡跟罗贯中用过的笔,我看还没有陶校长书卷气浓。”
陆苗苗想了想,格格的笑起来:“至少他化作原型的时候不会像陶校长那样挠屁股。”
那是,一枝笔倒是挠个屁股给他看看啊。罗天戳猫,“你太坏了,这样说人家陶校长。”
☆、兄弟
陶校长虽然热爱教育事业,但自己学习起来不算有天赋。不过他要求也不高,只要能教小学生就行。
再缩减一点,能教偏僻地区的失学儿童就行。
所以他的合格证提前就拿到了,还把英语给补了,现在读音很正,尽管离开书就说不了几句英文,但确实教教山村里的孩子是够了。
他就打算回去了。罗天却另有主意。
“陶校长,苗苗,我有个想法跟你们说说看。”书吧没客人,他们仨坐了一桌,另一桌上苏毫在全神投入的码字。
“苗苗这个书吧基本上就是让收容的妖怪自学,有困难的申请经费去请人补课。我觉得,陶校长反正是要教小学生,不如我们跟中心申请一下,聘您老也做个编外员工,以后书吧这边安排工作和自学,培训就放您那如何?”
陶校长还没说话,陆苗苗先已经热烈地鼓起掌来。
“好好好,我没看错你,果然头脑灵活。陶校长,有人去补课就有经费的哦,你要不要?”
陶校长也觉得不错。
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还能增加一点收入,这么好的事到哪找。
“要是拿到证的一时找不到工作,也可以帮我教教孩子。”他说,“工资我发不了,但是可以让他们有个工作资历。”
能修炼成人形的野生妖怪们其实都能辟谷,吃是为了口腹之欲,不吃也行。所以熊小蜜啃了很久的竹子也没饿死。陶校长喜欢待的偏远山村不是这些下山的妖怪想长久留下的地方,但是暂时找不到工作,有个支教的经历,找工作时好歹履历上好看一点。
陶校长临走时特意到苏毫面前跟他打了招呼。
“东坡居士的笔,我可得好好看看。”他还架上了老花镜。罗天深刻怀疑这不是为了扮做人,这老先生恢复真身的时候习性难改,可变成人的时候恐怕也一样习性难改了,他大概就把自己当成人了。
苏毫配合地给他看,还到卫生间化作了原形,罗天和陆苗苗也挤进去看,苏毫真的是一枝木头杆的毛笔。
笔杆上还刻着一行小字:何妨吟啸且徐行。
苏毫给他们介绍:“其实我准确地来说不是笔,只是这截笔杆。现在装的是狼毫,是今年我自己刚装上的,以前还用过兔毫。没办法,没它们我怎么也不像一支笔,只好掉了就装,掉了就装,就当换假发了。”
敢情你原来是秃头。罗天悄悄跟陆苗苗吐槽,两个人憋笑。
其实这样看起来他不能算是笔妖,只是一截木头妖而已。
罗天不太懂古玩这回事,他看苏毫身上斑驳的痕迹,觉得年代是挺久的。陆苗苗却皱起了眉,问:“你真是苏东坡用过的笔?”
“是啊。”苏毫恢复人形,“从东坡居士手上辗转,后来一直传到明朝,又被罗贯中买去,写了三国。”
他都这么说了,陆苗苗就不再言语,只是一个劲的瞅他,很怀疑的样子。
罗天捅捅她,不管怎样不要说了,人家自己的身世自己有数。
苏毫已经联系上那个算盘珠子精,因为他穷,所以人家主动表示愿意过来跑一趟。从收到消息开始,苏毫就是一副“兄弟相认”的亢奋模样,大白天的在书吧里东擦擦西抹抹,又自己掏钱买饮料,还跟罗天打听哪家饭店值得去。
陆苗苗看不过眼,在他过来点饮料时赶苍蝇一样的挥手。
“去去,现在拿出来等他来到了还凉么?你那点钱自己收着吧,今天饮料我请了。”
苏毫坚持自己付钱。
“上千年没见的亲兄弟,我得请他。”
好笑的是平常没客人的书吧今天却是热闹,店门不时被推开,苏毫兴冲冲地张望时却都不是要等的人。
快到十一点时渐渐没人来了,苏毫也有点蔫,这时店门又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圆滚滚的男人,一身的富态。陆苗苗叫苏毫:“是不是你等的人来了?”
苏毫本来都趴着了,抬头一看,欢喜地叫出来:“大哥啊!”
他扑了上去,差点绊到椅子,圆滚滚的男人接住他,笑呵呵的。
“哈哈哈,本来我想就算不是我亲兄弟,也是同一种出身,认个兄弟也不错。但是这一来我就感觉到了,没错了,这种气息,我们就是来自一棵树上的!”
听起来好玄啊。
可是苏毫也肯定地点头,“你在门口时我还没感觉,抱住了就发现了,大哥身上的气息太亲切了,我们天生就是一体的,分开了上千年,今天又相聚了!”
罗天看看店里有点冷清,举手鼓掌,给他们增加点气氛。陆苗苗看看他,也跟着鼓掌。
圆滚滚却有点茫然,摸着光秃秃的头顶发出了疑问:“兄弟,你记错了吧?我那算盘是明朝的,这才几百年,怎么就上千年了?”
陆苗苗一拉罗天,贴着他耳朵说:“看吧,我就觉得他那原形不像我知道的宋朝笔。”
苏毫却不信,再次自我介绍:“我是苏东坡用过的笔啊,怎么会没有上千年。哥,你记错了吧。”
罗天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可乐,招呼他们坐下说。
“不管多少年,你们是兄弟应该没错,先喝点饮料。这位大哥怎么称呼,苏毫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忙乎你要来的事了。”
圆滚滚的男人一乐,“我兄弟真是热情。我啊,我给自己起的名叫计木生,原来当会计,有点人脉,就在家做做帐,给人理理财,不受朝九晚五的苦。人一闲么,就想着多少年的心愿。真是,现代社会方便啊,我清朝的时候化形,那时候就想找兄弟,可是全无头绪,自个找了多少年也没找到一个。看看,现在上网一问,一个兄弟就出来了。”
苏毫却还在纠结。
“大哥,你是不是被人在明朝又加工成算盘珠子了?我们兄弟俩不可能差那么多年岁。”
计木生完全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这么说吧,我化形之后就找过人鉴定,从我,到算盘其他部分,那都是彻底的明朝普通货色,不会错的。倒是兄弟你怎么会记得自己还做过苏东坡的笔?”
“我在琉璃厂被人买的时候,那个卖家说的啊。”苏毫理所当然的讲。
他也是清朝化形的,化形前当然是先开了灵智。他们这种妖怪与熊小鱼虎威等人不一样,最郁闷的就是化形之前不能自由行动。
所以他有过一段被人转手卖来卖去,又被人使用写字的经历。好在他能使一点法术,自己偷偷给自己“换假发”,不然就要像之前有一段时间那样,被当垃圾扔掉,在墙角躺了好久,才被一个穷书生捡去写字。
就是在琉璃厂,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经历这么传奇。
苏东坡!罗贯中!他是有文化的笔,这两个名字,尤其前一个,那可是如雷贯耳啊!
那时他就立下了以后化形要当一个文化人的志向,在书房里跟着一任任主人偷学,现在也坚持要用写作养活自己。
计木生脸上表情古怪,嘴巴张合了几次,最终啥也没说。
陆苗苗用力咳了几声差点喷笑出来,到卫生间去了,临走狠狠拧了一把罗天,把罗天的笑给拧回去了。
苏毫听到罗天变了调的一声低呼,转头看到他眼泪汪汪的,不好意思地道:“我的经历挺普通的,不用这么感动啦。”
“嗯……”罗天含着泪捂着腿说。
到晚上才能跟苗苗痛快地笑一场啊。他现在可以用一个成语形容:哭笑不得。
苏毫他大哥显然也是,哭笑不得,也不好说穿苏毫其实是个“假古董”,大概是他身上不知道哪任主人刻的字,那摊主逮到个不懂行的就开始发挥,愣是把他吹成了东坡用他写过词,罗贯中用他写三国的神笔。
然后苏毫居然就当真了!
他居然当真了!
他这种想象力要怎么才能写好一本小说啊。罗天都替他急。
显然计木生也挺替他急的,在欣赏过苏毫热情邀请他阅读的小说之后,他脸上的表情更僵了。
罗天估计他的心思应该是在“不要打破他的幻想”和“让他面对现实”之间来回摇摆。最终停在了“不要打破他的幻想”上,叹口气,问:“兄弟,你现在有多少存款?”
苏毫仰头算了算,陆苗苗已经替他说了。
“六千左右。”
苏毫还在算,过了一会惊喜地叫起来:“苗苗姐,你怎么知道的。”
陆苗苗无语地用手撑住头,挥手让罗天说。
“你来了快两月。来的时候说了路费把钱都花光了。苗苗预支了一个月工资给你,这个月的工资也刚发,这就是五千。写小说每个月大概两千收入,也都到手了,就是四千。租房一个月一千,实际收入七千,再刨掉吃饭。你那点家底,苗苗还能不知道么。”罗天就差拿算盘给他算了。
计木生又露出了无语的表情,摇头。
“我本来还说,我手上做着理财投资,帮你一起……你这也太……”
太穷了。罗天帮他补充完整。
六千还没到,这能干啥?
苏毫自己却是不嫌肉小,兴致勃勃地用他唯一值钱的东西,码字用的那个笔记本电脑打开网上银行,要把钱转给计木生。
“哥,赚一千也够我付房租了。亏到底也不过就是六千,这买卖做得。我是不懂,不然我就自己做了。”
计木生苦笑不已,硬是推了,语重心长地说:“兄弟,你还是好好琢磨你的文。六千哥哥还出得起,你身上也不能一文没有。这样,我出一万算你的,等赚到了,你从收益里慢慢还我。”
苏毫还不肯,计木生已经不由分说地把他笔记本合上了。
“不听我的,还认我这个大哥么!”
吓得苏毫不敢说话了。
☆、虎威和龟老
计木生的活可以在家做,也很自由,认了这个兄弟之后干脆就租了间大房子,让他搬过来一起住。一个月还能省个一千呢。
他就在这继续发布消息,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兄弟。
罗天也帮他在自己父母那问了问,算尽个心意,也就没再管了。
苏毫有了个有钱大哥,混全勤和书吧的活仍然没丢下,每天勤勤恳恳的上班。陆苗苗干脆把收银的事也交他了,自己想不去就不去。多发他一千工资,反正一般也没客人,他应付得来。
苏毫很高兴,因为这样他哥帮他投资的一万,他就能凑上了。
罗天跟陆苗苗说:“虽然这人蠢萌蠢萌的,但是本份踏实,这就不容易了。”
“妖嘛……”陆苗苗没继续说,但是罗天大概能明白一点。
妖跟人的成长不一样。开智之前过得再久都是浑浑噩噩的,灵智一开,就开始了学习。
人说有雏鸟情结,妖的三观就塑造在灵智初开的这个阶段,很多妖多少都有点偏执。就像胡宁一定要用美貌吃饭,而苏毫宁可三开混全勤也要坚持写书。
陆苗苗则是把陆游当成了如师如父一样的存在。
外面下着雨,罗天抱着小白猫陆苗苗在阳台的躺椅上看雨景,一边撸毛一边轻轻念着诗。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放翁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其一。
其实在认识陆苗苗之前,罗天只知道其二,就是那首著名的“僵卧孤村不自哀”,没想到身边还有狸奴作伴。
陆苗苗接着就念起了这其二,拱了拱身子,说:“其实放翁先抱着我看书,后来睡着了突然大喝一声,说着梦话醒过来。然后就写了这两首诗。那天晚上本来他还挺开心的,后来就又郁郁了。”
罗天撸毛安慰,陆苗苗眯起了眼,说起了别的事。
“计木生好像又找到别的疑似兄弟了。”
“嗯?不是来过几个,来了就发现不是么?”
来过一个木塑观音像成的妖,罗天都不知道应该叫他什么妖。观音妖?南无观世音菩萨,不要降罪。
那个妖是长年浸润香火愿力之中,机缘巧合成了精,跟计木生和苏毫没什么关系。不过原身都是木头,也算有缘,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吃了顿饭。
就像计木生说的,他们一树所出的兄弟之间有感应,离得远互相不知道就罢了,靠得近了一定分得出。
“一个当厨师的,说等他放假了来看看,谁知道是不是的呢,我就想知道他做菜好不好吃。”
“我去学好不好?”罗天问。他家常菜还行,多好吃也谈不上。陆苗苗使劲点头,拿爪子搭上他胸口,蹭他的下巴:“去学,去学。”
苗苗变成人的时候可没这么亲热,变回猫蹭得这么自然大方,罗天也蹭回去,得寸进尺地问:“变成人蹭一下好不好?”
挨了一爪子。
罗天报了个厨师培训,没上几天课就被迫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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