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收容所——山下兰芽

　　“我怕什么。”陆苗苗都无语了，“又不是我没工作。真是傻大傻二，傻一家去了。”
　　虎威仍然愤愤不平的，“这工作他不干，我还想干呢。”
　　他这还失业着，没找到工作。陆苗苗是考虑到熊小蜜自己找工作是真够呛，才照顾了他，结果他还挑剔。
　　罗天把手机递过来，熊小蜜在群里还说着呢：“我想跟虎威换。在苗苗姐手下，叫起来就是熊猫，比狗熊好听多了。”
　　“换吧。”虎威说。
　　“别跟着添乱了。让他在这我不得闹心死。”陆苗苗严辞拒绝这个提议。
　　“来客人了。”白素素小声提醒。虎威闭嘴，罗天假装在柜台买饮料。
　　书吧零散来几个客人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今天来了个老外。
　　他好像是误入，进来看见墙边一排书架还愣了愣，不过仍然走过去，颇有兴趣地看了看。
　　中文字看不懂，但他抽出了一本图册，也是从来没人问津的，连陆苗苗自己都不太看。里面都是水墨画，可能对上了这老外的胃口，翻了几页就拿到柜台上。
　　陆苗苗咳嗽一声，用眼睛向罗天示意，罗天微微摇头，他只会英语，这老外说的是哪国话？听不懂啊。

　　☆、没派上用场的预防针

　　虎威蹑手蹑脚地走开，没人注意到他。不一会，卫生间走出个壮汉，不经意似的到柜台前点饮料。
　　白素素给他拿了冰红茶，问：“怎么，渴了还是馋了？”
　　虎威嘿嘿一笑，小声道：“看你虎哥给你露一手。”
　　陆苗苗还在跟外宾比划着，她已经用手机把价格按给这老外了，结果他还在叽哩咕噜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突然听见虎威的声音，这货居然跟老外聊上了！
　　一人二妖都是目瞪口呆，虎威什么时候学的外语？
　　把老外打发走，虎威志得意满地跟他们解释刚才在说什么。
　　“他要去书店买书学中文，连比划带说的被人指错路，走到我们这来了。刚就是在问路，我指给他了。”
　　“谁关心这个啊。”陆苗苗说，“快交待你是怎么会说外语的，还不是英文！”
　　“这个啊。”虎威仰起头，露出怀念的神色，“其实我到底是哪国虎，也说不准呢。”
　　毕竟他妈妈生他的时候也是个大自然原生态的野生动物，哪知道这片山林子归哪国。
　　到他有了灵智，荒山野岭的，一样弄不清。
　　“后来我才知道经常游的那条河，河这边是个国家，河那边又是个国家。反正哪边食物多我就去哪边，经常来回跑。”
　　化为人形之后也是来回跑，所以两国话都会说了。
　　罗天搜关键字，找到个视频放给他看，“这只要上船的老虎是你不？”
　　虎威凑过去看看，“不是我，不过我认识，瞧这傻样还想搭船呢哈哈哈。”
　　罗天又搜出一条旧闻：“普京放归的那几只，有你么？”
　　“没有，我决定当东北虎了，二十来年前那边实在食物太少，待不下去。我是有立场的虎。”虎威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决定了当东北虎，就不当西伯利亚虎了。”
　　“那不是一种虎么。”白素素吐槽。
　　陆苗苗没参与他们的聊天，她打开笔记本敲了一阵，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
　　罗天看着就想亲一口，他真的去亲了。
　　一口亲得陆苗苗差点忘了要讲什么，半晌才抹了一把，嫌弃，“口水。”
　　“没有口水。”虎威诚实地说。陆苗苗朝他嘿嘿一乐，“再多嘴不给你介绍工作了。”
　　“有工作啊？”虎威顿时化身狗威，巴结地笑。
　　“找中心联络了一下，有家中心辖下的厂做俄罗斯外贸的，正好在招翻译，你去不去？”
　　“去，去。”虎威激动了。收容所有工资，但工资不高，跟陆苗苗借钱炒股开始赚到钱，后来又赔光了。没欠下陆苗苗的债已经谢天谢地。他现在做梦都在买买买，醒了只能咬被角。
　　“有技能不说，活该。”陆苗苗合上笔记本，白他。
　　虎威心虚地笑。
　　一开始他不是担心算他偷渡么，后来就忘了，要不是今天来了这个客人，他还真想不起来。
　　清明还是避开了高峰期回家扫墓，罗天问陆苗苗要不要去他家玩。陆苗苗说：“再等等吧。”
　　罗天就没勉强。
　　他也想探探父母的口风。
　　秦霞冲楼上的罗远喊：“看看你儿子，在客厅看新白娘子传奇！”
　　罗远下楼，看见儿子果然正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也是大奇。
　　“去电脑上看，客厅给你妈看电视。”罗远说。
　　“在电视上看得清楚。”
　　“清楚什么啊。”罗远对着电视屏幕无奈了，儿子这是睁眼说瞎话么。他又没清晰资源，放到高清电视上那清晰度就别提了。
　　“当年妈不是特喜欢看么，一起重温啊。”罗天笑嘻嘻地说，盘起了一条腿，摆明了赖着不走。
　　“去去，当年是什么年代了，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秦霞觉得儿子真是越大越不讨喜。哎呀，她要看的生活剧就要到点了。
　　“别嘛，我难得回家，看个电视都不让。”
　　“行了。”罗远过来揪儿子耳朵，“别拐弯抹角的，说，看上哪个妖怪了？”
　　“哎……”罗天叫痛，“妈，救命。”
　　秦霞出手救儿，罗远哼哼：“这小子，在外面学坏了，跟老子还玩花花肠子。”
　　罗天也没想到老爸一点就明，有点尴尬也有点不好意思，把移动硬盘从电视上拔下来，小声道：“就是陆苗苗，你们知道她的吧？”
　　罗远一脸的严肃，“怎么能不知道，人家早就跟我们打招呼了。”
　　“什么！”罗天再一次惊坐起。
　　秦霞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儿子，“你看看你，还没有女孩子干脆，你刚开始追人家，人家就跟我们说了，问我们有没有意见。”
　　罗天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陆苗苗好像在白素素的事上说过，再真爱，“他妈妈不喜欢你，你们也长不了”。
　　陆苗苗，好像对于这种情况很有阴影的样子。
　　罗天心脏不争气地跳动起来。那时候他刚问了苗苗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然后因为误会，没有任何追求的举动。
　　但是陆苗苗那时就向他父母表明了一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如果他爸他妈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她是不是就会立刻缩回去？
　　真是……好惊险啊。
　　“妈，你们当时怎么说的？”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罗天后怕不已，还是想知道情况。
　　秦霞没当回事，“没怎么说啊，就说我们家小天刚毕业不懂事，你们谈感情归谈感情，有什么打打闹闹的不要影响工作。”
　　陆苗苗修炼的年头长，作为一个系统里的广义上的同事，罗远跟秦霞都知道，所以说起话来下意识的没当她是儿子的女朋友，倒像是儿子的上司了。
　　罗天咂摸着觉得有哪不对，但是总算没给他拉仇恨，松了口气。
　　罗远还说他：“都谈半年多了，回家也不叫人回来玩，还跟我和你妈玩暗示这一套。多大人了，这么幼稚。”
　　“这怎么叫幼稚，这叫循序渐进。我不是怕你们年纪大了一下接受不了嘛。”罗天反驳。
　　秦霞两不相帮，迅速调到自己看的剧，正好放完片头。
　　“到楼上争去，别吵我看电视。”她说。
　　罗天觉得自己有个假妈。别人的妈不是最关心儿子娶媳妇的事吗？

　　☆、家祭

　　最让罗天揪心的事解决得意外顺利，罗天喜滋滋给陆苗苗发消息：“想你了。”
　　陆苗苗：“嗯，给你想，免费。”
　　哎呀，他家苗苗就是这样，有时候耿直得不行，心情好的时候直接会直接回：“也想你了。”
　　有时候就这样傲娇。
　　罗天一把捞起家里的土猫大锤，抱着摸毛，假装在摸女朋友。
　　大锤是公的，还是公公，平常最喜欢被罗天撸，今天喵地一声就窜走了，绝不当替身。
　　罗天又发了一条：“大锤跑了，难道你在我身上下了咒？”
　　不给别的猫接近什么的，挺符合猫性的吧？
　　陆苗苗发了个狞笑的表情：“敢撸别的猫，你死定了。”
　　罗天检查了一下，没准陆苗苗真给他下了个“猫类远离”的咒呢。
　　这时候陆苗苗又发了条消息，这回是正经的。
　　“今年等你回来陪我去扫墓。”
　　“好。”罗天立刻回，陆苗苗去的墓应该不是她家猫祖宗，他一直隐约感觉到陆苗苗生命中有个很重要的人，也许这次陆苗苗愿意说？
　　陆苗苗上坟带的东西很多，不仅有常见的供品纸钱香，还有一袋子报纸。
　　墓碑没写字，陆苗苗也没磕头，只拜了几拜，很平静地烧纸钱，烧报纸。
　　罗天也拜了几拜，帮着她烧。
　　最后都成了灰，她静静地坐了一会，说：“我以前也谈过男朋友，不过问他们能不能接受我生命中有一个永远比他们重要的男人，他们都接受不了。”
　　她没问罗天能不能接受，罗天摸了摸她的头发，只觉得此时的陆苗苗又单薄又无助，心里全是怜惜。
　　“幸好他们没接受。”他说，“不然我怎么办。”
　　陆苗苗抬头看他，罗天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如果他是过去式，我接受。如果他还活着，希望你能和我说明白。”
　　“他在这里。”陆苗苗指了指无字碑，“战乱，我怕他的墓被人毁了，就悄悄挖出来带到山里。后来就买了墓地埋在这。”
　　为什么不写墓碑呢？罗天想。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陆苗苗突然哀容尽去，狡猾地看着他笑起来，“想吗？”
　　“想啊。”罗天毫不犹豫地说。
　　陆苗苗说过，大名她不随便告诉人。
　　那她愿意告诉的人，就不是随便的人了吧。罗天想着自己的小目标，心情有点小激动。
　　但陆苗苗又不说了，看着墓碑说：“我告诉你他的名字，你来猜我的名字。”
　　“你要叫他放翁。”她严肃地说。
　　罗天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陆苗苗不悦地锤了他一下，“没文化啊你。陆放翁都不知道。”
　　“陆放翁？陆游？”罗天不是没文化，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没礼貌，不许你直呼其名，叫放翁！”陆苗苗继续锤他。
　　罗天脱口而出：“你是唐婉？”
　　陆苗苗锤他的拳头在半空都没落下去，被他的思路震惊了。
　　“我怎么成唐婉了！我姓陆你不知道啊？”到底锤下来了。
　　“不是，你让我想想。”罗天脑子都乱了，“我怎么觉着你把陆……放翁当父亲了？”
　　陆苗苗不锤他了，“本来就是啊。”
　　“不是前男友啊。”
　　“哼。”陆苗苗小得意地哼哼，显然是故意让人误会，“让放翁替我挑挑人，小肚鸡肠的一律出局。”
　　“那我今天算不算见家长？”罗天只觉天也晴了，圈住陆苗苗在她耳边问。
　　“别闹，尊重点。”陆苗苗这时候矜持起来了，罗天想想也是，放开她又去拜了三拜。
　　“岳父大人勿怪，小婿发乎情止乎礼，绝对不是轻薄浪子。”
　　对此陆苗苗评价：“油嘴滑舌。”
　　回去的路上罗天问：“所以说……是‘家祭无忘告乃翁’？”
　　陆苗苗嗯了一声。
　　那些报纸，罗天帮她烧的时候也看到一些内容，没有八卦版，都是新闻。
　　“报喜不报忧。”陆苗苗补充。
　　“还有，别装傻，猜我叫什么。”她从后座探起身来，扒在椅背上，“猜中了让你搬我家住。”
　　罗天险些没抓住方向盘：“开车别给我这种惊喜啊。”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想得美。”陆苗苗说，“空房间给你住，我要观察一下你的生活习惯。”
　　“还没观察够么。”罗天嘀咕，“都天天在一块，酒店也住一起。”
　　“差得远了。”陆苗苗坐回去，轻轻哼着歌，又催了一句，“给你一个月时间哦。”
　　时间有点紧啊。罗天生起了紧迫感。
　　不过方向应该很好定，陆苗苗这么崇拜陆游……不对，是放翁，一定跟他的生平，特别是诗集有关。
　　罗天当天就去书吧拿了一本陆游诗开始翻。
　　陆苗苗还跟他捣乱，跟他回忆起陆家的事情来。
　　“放翁跟唐婉很恩爱，可是老太太不喜欢媳妇，硬生生拆了。真可怜。”她说，“放翁到老了还惦记她，教我念诗的时候一走神，就念起了‘红酥手。黄滕酒。满城□□宫墙柳’。”
　　她认真地看向罗天：“所以要是你爸妈不同意，我就不跟你谈了。你懂吧？”
　　“懂。”罗天庆幸父母都是圈里人，不在乎。
　　“放翁走了之后，我年年去长江边上打听消息，年年失望。”她轻声说，“我给他烧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南宋小朝廷没有王师北定中原日的时候，反而失去了半壁江山。
　　“后来我就带着他的棺材去山里了。再出来才发现落伍了，那个元朝没了。”她语气有点懊恼，“早知道早点出来看看了。虽然不是他那个国，但应该也能告慰一下吧？”
　　罗天不看诗集了，到她身边搂住她，“一定能的。”
　　“所以你猜出我叫什么名字了吗？”陆苗苗抬头，狡黠地笑了起来。
　　罗天花了半个月读陆放翁诗，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傻。
　　要么陆苗苗就是在调戏他，让他没有根据的乱猜；要么范围就不可能那么大。
　　她一直有意无意地误导，让他觉得她是陆放翁养大的女儿，名字或许就来自于放翁自己的诗。
　　但是他猜了半个月都没猜对，现在才发现不对。
　　“真傻。”他改变了思路，在百度里敲入了几个字。

　　☆、雪儿

　　“你叫陆春如？”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