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毅:“……”
程默然又说:“姐夫,如果我真得了重病,以后程家就没有男丁了。我不能给我爸妈送终了,你一定要好好替我尽孝,要好好对我姐。”
他松开韩毅的胳膊,五指握成了拳头,装作凶巴巴的模样说:“你不能对不起我姐,你但凡敢对我姐有一丁点不好,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青年人看起来没什么力道的拳头在韩毅这个壮实高大的男人面前显然有几分过家家似的威胁。
韩毅却有些哭笑不得。
以前知道程桑桑是个内心戏十足的人,现在才知道极有可能是程家基因的遗传。
宽大的手掌握成拳,碰了碰青年人的拳头,随后一拍他的脑袋,说:“瞎说,你姐听到要伤心了。”
程默然想想也是。
毅哥怎么看都不会像是对他姐姐不好的人。
他也不是没见过毅哥护着他姐姐的模样,那股子狠劲,程默然瞧着都觉得千万不能得罪毅哥和他姐。
韩毅抬眼看了下二楼。
旋转楼梯上去隐约能见到书房门的一角,那儿的门紧紧地闭着。他略微沉吟,便喊了“程默然”一声,说:“你去医院检查身体,胃不舒服就去看,别瞎想,也别瞎说。你姐姐也爱瞎想,以后别在她面前说这些话。这里交给你姐夫。”
他语气淡淡,可是程默然听着却觉得十分安心。
“行,姐夫,交给你了。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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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桑离开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她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和父母谈心了,这一回谈足了两个小时,有些事情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可能是人越长越大便越能懂得家庭的羁绊。
有些过往曾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原谅,可随着年纪与阅历的增长却觉得也并非无法释然。
不同的时候经历了不同的事情,心里所在意的也会变得不一样。
她感谢韩毅。
如果她的人生里没有韩毅的出现,她也许就不是今天这样的模样。一段正确且合适的感情,让她逐渐变成一个温柔又具有包容力的人。
程桑桑与父母一同下楼。
程嘉康要再度赶往机场,并说:“小韩的事情,我让秘书去查,谁也不能欺负我们程家的人。”
程桑桑知道自己今早太过冲动。
她点下头,说:“好。”
柳微雪哭得久,这会眼睛依旧红肿,不过此刻却是含笑说:“本来今天约了王太太吃饭,但现在这个样子出去别人还指不定误会成什么样子了。桑桑留下来吃饭吧,现在还早,把韩毅也叫过来吧。”
话音未落,程桑桑就见到了客厅里的韩毅。
她微微一怔。
这会,程嘉康与柳微雪也见到了韩毅。
韩毅站了起来,对程嘉康与柳微雪点头,说:“伯父伯母。”
程桑桑问:“你怎么来了?”
韩毅说:“不是在餐厅订了位置吗?我来接你去吃午饭。”
程桑桑愣了下。
他们什么时候在餐厅里订了位置?
不过程桑桑反应也快,立即点了点头,说:“哦,我差点忘记了。”
柳微雪笑说:“本来还想让你们俩在家吃顿午饭,既然订了位置那就改天再吃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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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程宅后,程桑桑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一边扯着安全带,一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韩毅把程默然喊他过来的事情说了。
程桑桑听了,不由笑出声说:“默然脑子里想些什么东西?”可话一出来,倒是想起了书房里与父母谈及的事情,视线微微一挪,落在了专心开车的韩毅身上。
她是真没想到韩毅会知道以前的事情。
她原本想一辈子都藏在心底的。
可是他不仅仅知道了,而且还私下里找了她的父母。她之前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爱得多,付出得也多,可是并不是如此。她的韩叔叔也在用他的方式默默地付出着,他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爱她。
思及此,程桑桑的眉眼就不由弯了下来。
“未婚夫。”
他从鼻子里“嗯”了声出来。
程桑桑说:“我超爱你的。”
韩毅抽空看了她一眼。
程桑桑笑靥如花,看得他心底也柔软起来,只不过哭得红肿的双眼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上了高架桥后,路上微微堵。韩毅忽然说:“工作上的事情我确实觉得不是大事,所以我没和你说。”
她的未婚夫何其聪明,她没说,他估计也猜到了她今早为什么会回程宅。
程桑桑说:“我知道你怕我担心。”
一顿,程桑桑又说:“你这些年来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之前那个洪光?”程桑桑今天得到父亲的一句承诺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只不过仍然心有疑惑。她家未婚夫当年在飞跃号上和其他人称兄道弟,那儿的人都极讲义气。后来在宝石号邮轮上,也能看得出来人际关系不错。
她家韩叔叔就是那种为了兄弟能两肋插刀的人,对工作也是勤勤恳恳,爱岗敬业,态度认真,而且他也没什么爱好,除了海洋就是海洋,吃喝嫖赌样样不沾,就连抽烟现在都开始戒了。
这样好的人哪里来树敌的机会?
除非……
程桑桑说:“是不是又跟洪光一个情况?但不可能两个公司都这样,毕竟在同行里他们算是对敌了。”
程桑桑百思不得其解。
韩毅也没说什么。
过了许久,韩毅才喊了她一声。
程桑桑正在思考,漫不经心地应了下。高架桥上仍然堵车,宽大的手掌倏然碰上她的脑袋,轻轻地拍了下,然后又收了回去。
“啊?”她愕然地看着他。
韩毅目不斜视地说:“我之前对自己说过,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哭。程桑桑,以后不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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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架桥后,韩毅和程桑桑找了家人少的餐厅吃饭。
大抵是哭得多,消耗的体力大,程桑桑饿得厉害。她几乎是一落座,拿起菜单后就开始点菜。两个人喊了将近八个菜,里面有四道主食,三个小菜,一份甜点。
服务员提醒:“我们这边是东北菜馆,菜的份量特别足。”
程桑桑看看,想减少两个菜,但大概是肚子饿的缘故,哪个菜都难以取舍,犹豫了不到三十秒,韩毅就说:“就这样吧,别减了。不能委屈我媳妇,吃不完有我。”
程桑桑听得心满意足,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服务员被默默地塞了口狗粮。
北方的饭菜向来比南方的分量要大,而这一家东北菜馆来了S市后,也没有入乡随俗,依旧按照当地份量来做,可以说相当良心了。两个人坐的是双人桌,菜上来后,换成了一张四人桌。
饶是食量大如韩毅,也不能一次性吃光这些饭菜。
程桑桑胃口不大,吃一点点就吃不下了,每道菜尝了点就搁下了筷子,反倒是最后一道甜品全部吃完了。程桑桑看了眼剩下的饭菜,大概还有三分之一的样子,有两道主食不合她和韩毅的口味,两人都是尝了一口就没再吃。
程桑桑喊服务员打包两份白米饭,又让服务员把剩下的打包了。
韩毅问:“晚上吃?”
程桑桑说:“记得我和你说过小区附近公园里的流浪汉吗?我以前看他们扒垃圾桶实在可怜,所以每次有剩余的饭菜,我都会拿到公园里。里面有个流浪汉和我特别熟,好一阵子我拿饭菜过去他都在那儿等着我。不过自从我跟你去海上后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两人拎着打包盒离开了餐厅。
路过公园的时候,韩毅停了车,他跟着程桑桑去公园。
果不其然,里面有好几个流浪汉。
程桑桑放下饭菜后,他们蜂拥而至。
韩毅问:“哪个和你特别熟?”
程桑桑看了几眼,努力分辨了下,说:“不在了。”
第九十三章
几个流浪汉身上都穿着破烂的衣服, 胡子拉碴,蓬头垢面, 分了饭后并没有聚在一块, 各自找了地方蹲坐下来吃饭。其中有一个在不远处的石阶,埋头就开始狼吞虎咽。
他吃得快, 不过一两分钟, 白米饭就去了一半。
他开始放慢速度,边吃边抬头, 时不时还瞄程桑桑一眼,眼神落在她身边的壮实男人身上时, 添了几分畏缩。
韩毅不动声色地挡在程桑桑面前。
他皱眉问:“这边的流浪汉没人管?”
程桑桑说:“我给派出所打过电话, 派出所说归民政部门管。我给民政部门打电话, 民政部门说归派出所管。救助站里只管吃的,吃完他们又跑回来了。之前我们程家做慈善的时候,设立了一个流浪汉慈善基金, 就在S市本地。不过也不可能帮助所有流浪汉,这个公园隔三差五就会出现流浪汉。”
韩毅说:“以后你要过来, 我陪你来。”
程桑桑笑:“怎么?怕我有危险?”她捏了捏韩毅的手腕,说:“我平时过来都有注意的,公园里没有人的话我不会过来, 你可以放心了。不过你要陪我来,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似是想起什么,程桑桑又说:“我第一次是看见有个老伯伯,满脸褶子, 蹲在那儿和野狗抢食。我好几次过来都能见到他……”
程桑桑指着公园里的绿皮垃圾桶。
“我爷爷走得早,看到老人家我总会想起他,所以我后来让我们程家慈善机构里的人来救济他。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接受救济,就喜欢在这个公园待着。因此我有时候有剩余的饭,或是正好想起他了,就会给他送饭。”
韩毅问:“他孩子呢?”
程桑桑说:“我问过他的,他知摇头。每次一提起孩子,他的眼神就特别哀伤,我猜是孩子不赡养自己的父亲吧。”
又连着好几天,程桑桑过来送饭的时候,韩毅都有陪她过来。
不过不巧的是,每次过来那个流浪汉老伯伯都不在。
又因为定时定点的送饭,几乎每次中午一过来,程桑桑都能见到有流浪汉在那儿蹲守着。第五天的时候,程桑桑问他们要不要去程家建立的慈善救助站。
他们飞快地点头。
程桑桑给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搞定后,她打量了下周围,今天仍然没有见到之前的老伯伯。
现在夜里已经渐冷,公园的长椅已经不能躺人了。
忽然,有一个较为年轻的流浪汉开了口,操着浓厚的家乡口音,问程桑桑:“你是不是在找癫哥?”
程桑桑仔细听了听,才勉强听出他的意思。
她比划了下老伯伯的相貌,还有衣着,最后指了个地方,说:“经常坐在那里的。”
其他流浪汉狂点头。
程桑桑问:“他现在不在这里了吗?”
另外一个流浪汉说:“好久不在了撒,那一天有几个人……”流浪汉比划着身高,“那么壮……”
“穿着黑衣服,开着黑色的车。”又一个接话。
“对,把癫哥带走了。”
三个流浪汉各自操着不同口音的家乡话,他们说得愉快,程桑桑却听得困难。韩毅倒是没有任何障碍,又给程桑桑用普通话说了一遍。
程桑桑“哦”了声,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是他孩子来接他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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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程桑桑的父亲从国外回来,当晚就喊了程桑桑和韩毅一块吃饭。
程嘉康有心修补父女之间的关系,也知道未来女婿于女儿的重要性。
先前女儿一说,程嘉康便喊了秘书去打探。
作为程嘉康身边这么多年的王牌秘书,办事效率自然是极高的,一周就查出了幕后针对韩毅的人,是国海的一个小高层,姓曾名祥。早些年是东远的员工,后来跳槽去了国海,曾经是飞跃号船长的候补。大抵是在东远不得志,又或者说是与东远磁场不合,去了国海后混得风生水起,没几年就升到了小高层。
王牌秘书顺藤摸瓜一查,还发现曾祥在东远时与韩毅有过节。
程嘉康一说,韩毅陷入沉思。
半晌,他才说:“当初只是职场上的竞争,有没有过节我并记不太清楚,只记得他当年确实不太待见我。”
程桑桑听得目瞪口呆,说:“都多少年的事情了,难为他还记得?天呐,竟然这么小肚鸡肠。如果说在国海不愿让韩毅进去就算了,毕竟同个公司又会有新的竞争。但连东远那边,他也要横插一脚,不要太过分了。”
程嘉康说:“曾祥花了三年爬上小高层,手里多少有点权力,但这几年却停滞不前,恐怕也是担心小韩进来后升得比他快。至于东远那边,也是处于一样的担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同个行业里,不管是不是同一家公司,过于出色的能力会引来过多的关注。国海先抛出橄榄枝,证明是认同小韩的能力,曾祥从中作梗,又伸出过长的手到东远,就是为了杜绝后患。我们程家虽然不做航运,但也知道航运业里如今的状况是国海一家独大,东远早已比不上。业务上的竞争与打压,东远现在毫无还手之力。”
父亲的分析让程桑桑冷静下来。
她看了眼韩毅。
韩毅说:“我明白了,多谢伯父。”
程嘉康见他丝毫没有被打击的沮丧,不由起了几分考验他的心思,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韩毅说:“曾祥的眼界注定他走不长远,而国海在招聘员工上能任由一个小高层为所欲为,可见管理制度并不完善。有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国海未必能走得远。”
程嘉康倒是没想到未来女婿还能有一番这样的见解,先前是因为女儿对他才另眼相待,现在反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欣赏了。
他兴致勃勃地问:“有兴趣转业吗?我们程家虽然干房地产,但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说,从头学起来并不困难。我膝下只有桑桑和默然两个孩子,我的就是他们的。桑桑对从商没兴趣,现在是默然一个人担着。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如果感兴趣,我们程家的企业相当欢迎你。”
程桑桑愕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完全没想到爸爸会提出这样的话来。
韩毅婉拒了,说:“我小半辈子都在与海洋打交道,现在虽然不在海上飘了,但仍然对海洋有着热情。”
程嘉康问他打算怎么办。
韩毅说:“国海不留我,东远也不留我,我自己留我自己。”
程嘉康问:“你想自己创业?”
韩毅笑了笑,说:“像伯父您说的,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说,从头学起并不困难。我知道我这个年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创业的好年纪,但只要想做就没有来不及的时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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