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桑桑没有料到最后会把霍家扯进来,只觉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事情因果也跟帝都深冬的雾霾一样,层层叠叠,看不清雾霾之后究竟是什么。
一抬眼,却碰上霍铭若有所思的眼神,程桑桑微怔。
霍铭问:“五天后我有个生日宴,来吗?”
程桑桑看韩毅一眼,说:“行呀。”
霍铭说:“明天我把地址发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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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后,程桑桑坐在副驾驶座上思考问题。
一转头,碰上了韩毅的目光。
韩毅说:“霍铭有点古怪。”
程桑桑说:“他并不是一个会去打探哥哥感情生活的人,”一顿,程桑桑又说:“你觉不觉得霍铭今天像是在……”
没等程桑桑说话,韩毅就接道:“试探。”
程桑桑点头:“我家未婚夫和我果然有默契,对,我也觉得像是在试探我们。”
但试探什么?
不知道。
韩毅说:“五天后看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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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铭在霍家,甚至是在程桑桑他们这个圈子里,都属于超级低调类型。如果不是有海警船那一次经历,程桑桑很有可能现在都不知道霍家那位太子爷居然还有个当医生的弟弟。
然而,霍铭这次生日宴却办得很隆重,很声势浩大。
除去程桑桑他们,还有一票千金少爷都囊括在内,自然也是包括了宋娴和宋韧他们。
宋娴是在程桑桑之后被邀请,差了半天的时间。
宋娴还打电话问程桑桑,表示惊愕:“反派太子爷还有个弟弟?”又顺便问程桑桑:“你去吗?不去的话……”
程桑桑问:“你也不去?”
“不,还是要去。霍家现在的地位今非昔比,生日宴实则也是商务宴,合作机会不少,还是要给霍家面子。打从你去国外留学后,也没怎么参加过这种宴会了吧?我敢肯定,这一回宴会上一定人很多。”
……确实人很多。
生日宴的地点没选择在哪家酒店的宴会厅,而是在一栋别墅里。别墅布置得华美精致,欧式的宫廷风格之下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程桑桑一眼扫去,熟悉的身影十之有八。
在柳微雪的宣扬之下,不少人都知道程桑桑的婚期将近。
她一路进来,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的道喜声不断。
程桑桑一一应了,在偌大的客厅里寻找霍铭的身影。
“在楼上。”
韩毅微扬下巴。
程桑桑顺着韩毅的视线望去,很快也见到了霍铭,并与正在想下楼梯的霍铭对上了目光。他朝她点点头,一路拾级而下。猛然间,却有道低沉的嗓音滑过程桑桑的耳边。
“是程家的千金,对吧?”
程桑桑其实只在很久之前远远地见过霍阔几面,那会年龄较小,大多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很快就会被抛之脑后。但霍阔不一样,如圈内传言,他长了一张相当经典的反派脸,细长的眉眼微挑,无端便有几分阴森之感。
如今大家都长大了,他那张脸也改变了不少,大约是长开了,眉眼不再细长,留着粗厚的眉,眼角也比以前长宽了许多,但兴许是以前的印象太过深刻,他身上仍旧有着挥之不去的阴森感,尽管此刻他是笑着的。
程桑桑微笑,疏离地点头。
“霍大少。”
霍阔说:“喊我名字就行,不必客气。”眼神一转,却是到了程桑桑身边的韩毅身上,他眉眼微挑,说:“这位是程家的乘龙快婿,对吧?”
韩毅瞥他一眼,简略地说:“韩毅。”
霍阔伸出手。
“幸会。”
韩毅握上。
霍阔很快便收了回去,说:“祝玩得愉快。”说完,他一个转身又与附近的人攀谈。霍家太子爷走到哪儿,身后也是一群人趋之若鹜,没一会霍阔的身影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霍铭没多久便过来了。
程桑桑给他递了份礼物:“生日快乐。”
霍铭看了眼韩毅。
程桑桑说:“我们未婚夫妻一起挑的。”
霍铭说:“谢谢,刚刚我哥过来了吧?”
“嗯。”
霍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霍铭不像霍阔那般八面玲珑,说是招呼客人,跟别人点个头就算了,显得与整个生日宴格格不入,反而显得霍阔更像是这一场宴会的主人。
宴会到一半的时候,有侍者不小心打翻了托盘上的鸡尾酒,偏不巧弄湿了程桑桑白色的衣裙,衣摆处染了一片明显的红色。
侍者连忙向程桑桑道歉。
程桑桑摆摆手,表示算了。
这时,一直不见人影的霍铭出现,说:“宅子里有新的礼服,你将就一下吧,尺码不一定合适。”
程桑桑说:“不用麻烦了,我拿手包遮着也行。”
霍铭看了一眼,说:“今天我做东,却弄脏的礼服,我理应赔你一件。礼服都是新的,说不定有你想要的。”最后一句说得颇是意味深长。
程桑桑听出来了。
韩毅也听出来了。
未婚夫妻俩眼神都没交流,手掌处不着痕迹地轻轻地一捏,便已经懂得对方在想什么。两人在侍者的带领下,上了二楼。侍者打开房间,说:“就是这里,礼服都在衣柜里,我么二少吩咐了,随程小姐挑。”
程桑桑说:“未婚夫,你也进来帮我看看礼服合适不适合。”
说着,对侍者一点头,就把韩毅拉了进来。
这里是个客房。
床褥,桌椅,镜子,衣柜还有独立卫浴,布置与一楼欧式风格统一,但也仅仅是个客房。
程桑桑拉开衣柜。
里面果然有不少礼服,吊牌都没有摘,显然是预防不时之需,尺码有大有小,看起来是专门处理宴会上的突发情况。若不是情况不适宜,程桑桑都想夸一句想得真周到。
礼服一件一件地翻过。
程桑桑也没找到这些礼服有什么东西。
她随便挑了一件合适她尺码的小黑裙,正要拿下来换的时候,韩毅忽然说:“你过来看看,那是不是你说的流浪汉?”
程桑桑旋即奔到窗边。
尽管灯光昏暗,可程桑桑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位流浪汉老伯伯正蹑手蹑脚地走在阴影处,他左右张望,猛地又在地上爬动,仿佛在躲些什么。
程桑桑第一回 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得来不费功夫。
第九十六章
举办宴会的别墅内灯火通明, 透过窗户的剪影隐约可见形形色色的身材窈窕穿着小礼服的女士,抑或是穿着剪裁得体的西服的男士, 他们或交谈或敬酒。
此刻, 一楼的落地窗旁,正有一对情侣耳鬓厮磨, 打得正是火热。
这栋别墅并非霍家的老宅, 只是一栋霍家作为闲时度假用的房子。别墅不在市内,离S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从一楼的落地窗外眺望而去, 是层层叠叠的青翠之色。白天在落地窗边摆一茶桌, 点香品茶,还颇有禅意。入了夜,还能赏人工修剪出来的幽幽庭院。这本来是度假别墅的一大特色, 然而在今天寿星的要求下临时宴会厅做了不少改造。
譬如落地窗通通拉上了窗帘,摆上了长餐桌, 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食物。
生日宴的策划人非常不能了解这位低调的霍家二少的想法,然而霍家二少相当坚持。
策划人企图用美学去说服霍铭,然而被霍铭的两个字打败了——风水。
是了, 有钱人都喜欢拿风水说事,尤其是港岛那边。
作为曾经被请去给港岛富豪策划宴会的策划师,他深有体会,只是没想到年纪轻轻, 留洋归来的霍家二少也会相信这一套,于是也只好作罢。
然而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宴会厅内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落地窗外有一个人在地上爬行。
他满脸褶皱,面黄枯瘦,像是一颗干瘪的树。
他爬行的轨迹并非直线,而是一种有目的,有计划的爬行,完美地避开了所有隐藏在暗处的监控,像是一条狡猾的蛇,东藏西躲,最终到达别墅的正门。
大门紧闭。
门口有两个保安,他们站着闲聊,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五米开外的树丛后有个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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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如果这时候能有辆车进来就好了。到时候门打开,他可以伺机借掩护离开。
来往的宾客车都停在了别墅外。
能驶进来的车只有霍家的人。
就在这时,车前灯一闪,险些亮花了两位保安的眼睛。
保安甲晃着手,说:“先生,车烦请停在外面,别墅内的车库已经满了。”
男人放下车窗,说:“我未婚妻不舒服,我在门口接了她就马上离开。”他探出手臂,指了指,别墅门口有个女人倚在石柱上,看起来有几分羸弱。
保安乙认出了这个女人,是程家的千金,父亲是有名的房地产商。
两人互望一眼。
今天屋里全是权贵,任何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立马开了门。
轿车开了进去,没几步却停了下来。
程桑桑捂着心口,疾步走了过来。
韩毅直接停了车,下去给她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两位保安的视线一直注意着他们那边,只见女人与男人在车门旁不知说了什么,女人忽然推开男人,气嘟嘟地打开了后座的门。
“砰”的一声,直接关上。
男人无奈地叹了声,也关上了副驾驶座的门。
两位保安一看就明白是女人使小性子了,情侣间家常便饭的事情,重新给韩毅开车门时,还投以同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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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两旁的风景不停地倒退。
车厢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良久,藏在副驾驶座前的流浪汉才爬了起来,哆嗦着唇,说了声“谢谢”。他的目光在车内乱窜,程桑桑坐在后面,能直观地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他的表情,发现流浪汉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韩毅身上。
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还有几分内疚。
程桑桑无法理解“内疚”从何而来。
韩毅坐在驾驶座上,自然也没错过流浪汉的眼神。
未婚夫妻俩几乎是同一时间发问。
“为什么霍阔要抓你?”
“是谁在调查程桑桑?”
前者是程桑桑问的,后者是韩毅问的。比起流浪汉的安危和被带走的原因,显然他更关心自己的未婚妻。知道程桑桑被人盯上后,韩毅比程桑桑本人还要紧张担心。
流浪汉沉默了一会,说:“我得罪了霍阔。”
韩毅重复问:“是谁在调查程桑桑?”
“霍阔。”
“为什么?”
“不知道。”
流浪汉低垂着头。
程桑桑与韩毅在后视镜里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很明显——他在说谎。
说谎者的典型表现:眼神闪烁,动作不自然,不敢看对方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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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急速的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流浪汉惊愕地抬头,却见驾驶座上的韩毅打着方向盘调头。
韩毅表情冷峻,说出来的话又是如此无情:“老子救你是看在我未婚妻的份上。我们付出诚心,你却谎话连篇。我们看不到一丝一毫救你的价值。既然没有价值,那我重新送你回去。”
程桑桑说:“嗳,别冲动。打从那天接到求救信息后,好几天都没睡过好觉,没日没夜地查找线索,疏通关系,打听信息。要是再次送到霍阔手里,指不定会怎么样折磨他。好歹是个人啊,虽然忘恩负义了一些,但始终是个活生生的人。”
未婚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双簧齐齐登台。
五六分钟后,流浪汉的脸色越来越白,而车也逐渐逼近霍铭开生日宴的别墅小区。
“我……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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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停下。
韩毅冷冷地看着他,问:“为什么霍阔调查程桑桑?”
就在这个时候,马路上忽然有一声巨响。几乎是瞬间,刺耳的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再度响起。但这一次不是韩毅与程桑桑的车辆,而是五六米开外的车行道。
程桑桑望去。
原来是一辆路虎爆胎了。
穿着西服的年轻人急急忙忙地下车,不一会就与车后座的人恭恭敬敬地说了一两句话。尽管天色较黑,可从这个距离上,程桑桑依旧能见到年轻人慌张的神色。
程桑桑判断出年轻人是个司机,可能刚为富人工作不久,面上仍然留有未被生活磨平的稚气。
大抵是年轻人太过慌张,很快的,车后座又走出一个中年人,和气地与年轻人说着话,还撸起袖子去换胎,吓得年轻人手脚发抖。程桑桑认出了那一位中年人是谁。
她和韩毅说:“巧了,那是霍阔的父亲,霍家的掌舵人。”
程桑桑见到流浪汉不可抑制地抖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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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毅重新调头往市内驶去。
流浪汉这回老实了不少。
程桑桑他们从流浪汉口中得知了一事——他手里有霍阔想要的东西,但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东西令霍铭感到害怕。而之所以调查程桑桑,是因为霍阔派人寻找他时见到他与程桑桑有接触,认为东西有可能转移到程桑桑身上。
而那东西是什么,流浪汉再三表示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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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桑没有带流浪汉回家。
在不知道他究竟藏有什么样的心思前,程桑桑不可能将危险带回家里。她送流浪汉到了程家慈善的救助站里,并嘱咐了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仔细盯着他,如果他要走了务必提前通知她。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程桑桑与韩毅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未婚夫妻俩互望一眼,很有默契地说:“他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他不愿意说。”
程桑桑说:“他害怕霍阔的父亲,你觉不觉得可能与霍阔的父亲有关?”
韩毅却说:“今晚是霍铭帮的我们。”
霍家掌舵人,霍家兄弟,能与程桑桑有什么关系?这一点,韩毅完全想不通。他向来不是喜欢思考的人,更喜欢简单粗暴的方式,他“艹”了声,说:“就该把他绑起来,胖揍一顿,该说的都会说。”
程桑桑忍不住笑了声,她说:“一个流浪汉手里能有什么会让霍阔觉得害怕?我记得在海警船上的时候,霍铭就表现出了对霍阔的厌恶……”
一顿,程桑桑问:“韩叔叔,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霍阔哪天深夜飙车撞死了人,正好被流浪汉看见了?”
“不可能,这点事情霍阔想要掩埋并不难。”韩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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