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心意,你可都要吃完哦。”鹿楠叮嘱道,他只能在她盯着的目光下,将皮上粘着的地瓜都给吃了个干净。
靳恪此时觉得,就算和十个黑巫师拼命,都比和这小丫头相处要好过些。抬肘看了眼手表,“时候不早了,我还有其他事,赶紧把你送回去吧。”说完便急着往前走了两步。
却发现身后的她并没有跟上,疑惑地回头,发现她在原地凝神望着他,眸里光华闪烁,正欲开口,却见她哑着嗓子问道:
“靳先生,不知道这么晚了,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忙呢?”
他觉得她刹那间变得仿佛如另一个人般,有些莫名其妙地回道:
“私事,你无需知晓。”
她蓦地笑了起来,如在黑夜里绽放的罂粟,夺目却含毒:
“可是我猜到,你要办的事,好像与我有关呢。”
靳恪下意识地便出口反驳,“怎么可能……”却猛然顿住,目光渐冷,直直锁定住面前的这娇小的人儿。
怎么偏偏就把她给忘了?
他将手移向右裤袋,摸到了一个东西,暗中将它对向鹿楠的方向,久久并无动静,他眉头微蹙,怎么没有动静?她难道不是黑巫师?
鹿楠一直在留心他的举动,见他欲掏出裤里的东西,忙嗤笑一声,“怎么?想掏枪?也不看看你有没有掏这枪的力气?靳警官!”
警官?枪?什么意思?靳恪还未来得及思考她话中那些他听不明白的部分,却脑袋一沉,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除了意识里还保留着一丝清明以外,竟连指头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他咬牙艰难道:“你竟然在地瓜里下了药?”没想到竟着了一个小丫头的道。
鹿楠莞尔,算是默认。
“楠儿,你把这人怎么了?”车轱辘声响,卖地瓜的老伯大惊失色,矫健地跑至靳恪跟前,看到他胸前还有平稳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靳恪发觉他的声音变得年轻了些,似乎还有些耳熟,再看到他摘下了草帽,眸中微动,竟是那许衷初。刚才他将草帽圧得极低,加之晚上光线不好,竟未察觉他的身份。
靳恪大骂自己糊涂,这深更半夜的,连过路人都没有,谁还会在路边卖地瓜?
“衷初哥哥你放心,我与他有些私事未了,不会把他怎么样的。”鹿楠安抚着他。
“你让我匆忙回家拿烤炉,在街边演上这么一出,原是为了他?只是,我刚才听你说,他是警察啊,这……”许衷初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谁说我是警察了?靳恪心里奇怪,却并不拆穿。
鹿楠不欲多言,对他下了逐客令:“衷初哥哥,今夜全是我个人的事,与你无关。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再晚了蕤儿姐可是要担心的,你们刚刚成亲,正是你侬我侬的好时刻。”
听到她话里提及蕤儿,许衷初的神色轻柔,但一颗心悬着仍是放不下,却又深知鹿楠的脾气,只好妥协,“你总是这么神秘。哎……不许胡来,我先回去,一个小时后你若还是未归,我便来找你。”
鹿楠点了点头,忽然叫住了已经向外走了两步的他,“今夜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相信你,衷初哥哥。”
许衷初的背微微颤抖了一下,应了一声,逐渐走远。
整条马路上,终于只剩下鹿楠与靳恪二人。她毫不费力地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摁在石墙上,语气清幽:
“我现在挨你这么近,难受吗?有本事再推我啊!”
靳恪只觉二人的距离近到,她眨眼间,睫毛都可以搔得他鼻头痒痒的。他却丝毫不避,厉声道:
“你为什么要杀肖子霖?”
她叹了口气,“我若是说,他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靳恪毫不犹豫地答道:“不信。”
鹿楠轻笑一声,懒得解释,右手轻轻摸上他的衣领,解开了他的第一颗盘扣。
一颗豆大的汗从他额前滴落,他语调发颤,“你你你……你干什么?女流氓!”
“女流氓配臭警察,不是天经地义吗?”她反问,伸出一根指头,抵住他的下巴,声音恨恨,“要不是你派了身边那少年跟踪施一羡,我现在早就把他衣服给扒了。”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脱别人衣服?”靳恪在想法设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却未成功,她仍专心致力于解他胸前的盘扣,笑得清浅,“因为我是女流氓啊!你既然坏了我的好事,就代替施一羡被我扒个精光,如何?”
靳恪缓缓闭上了双目,看似平静,颤抖的双手却是出卖了他。鹿楠手指在他锁骨处划着圈圈,竟还好心情地同他聊着天:
“你的意志力真如你的名字一样坚定呢,刚才舞厅门前,我第一次要你送我回家的时候,竟然没有成功,能抵住我诱术的人当真不多,让我不得不正视你这个对手,于是想出了下药这个办法,看来还挺管用。”
看他一副大义凌然,好似即将慷慨赴义的样子,鹿楠忍俊不禁,正解开她第三颗扣子的手突然停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他疑惑地睁眼,惊讶于她竟然又一颗颗地把扣子给扣上。
她俯身在他耳间吹气道:“看你身为警察,是个好人的份上,就放过你吧。”
靳恪瞪圆双目,怒视着她,敢情刚才她做足了这么多戏,就是想看他笑话?至始至终都是在逗他?为什么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这样被人脱到一半好像有些难受……
她盯着他的眼睛,似水眸间荡过一缕轻烟,语气似无底道:
“忘掉你送我回过家的这件事。”
靳恪心底冷笑,她就是用这样低阶的巫术,让前面两个受害者什么都记不起来的?
看来她在剥地瓜时下了不少迷药,能将他迷得昏昏沉沉的,药量绝不会少。渐渐地,他的眼皮如有千斤重似的,徐徐合上。
在意识弥留之际,只感觉到她在他两侧裤管间仔细地搜着什么东西,嘴里还振振有词,“枪呢?咦……怎么没有了?”
现代实行枪支管制,她还从来没有玩过真枪呢,好不容易穿越来到了民国,当然要见识一下了。
??枪?裤子里哪来的枪?她说的枪莫不会是……靳恪老脸一红,血液直冲脑门,药效发挥到极致,顿时昏了过去。
鹿楠最后从他右裤袋里搜出了一枚巴掌大的古铜令牌,上面刻着一扇类似监狱的栏杆门,隐隐间有黑气溢出,让她握住令牌的整只手仿佛遁入寒潭,冷意锥心。
她忙地随意把令牌塞到了他胸前的内袋里,打了个寒颤,捏泥巴似的胡乱地揪了他的脸颊一通,彻底解气后方才起身,直觉威风凛凛,自哼着小调:
“浪奔浪流,
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淘尽了嘟嘟嘟,
噔噔噔噔噔噔蹬蹬
……”
后面的歌词一听就是记得不太真切了,管他呢,反正这个年代也没人知道这首歌。
鹿楠抱着天下之大任我独行的洒脱,还有一份无法掩饰的落寞,消失在了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现代穿越至民国呢~
此情此景让她茫茫然地想到了《上海滩》的台词~
巫师的设定会慢慢揭开,区别于西方的魔法师,融入了中国固有的文化。
码这章的时候莫名地笑了好久,总觉得甜甜甜。
男主没被脱衣服,怎么他自己有些委屈失落的样子,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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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
次日,靳恪是被耳边沸反盈天的嘈杂声给吵醒的。
他头疼欲裂,揉着太阳穴,悠悠转醒,迷糊间看了眼周遭,当即吓得身子一歪。他竟然躺在三层楼高的遮阳台上!
“啊……”下方顿时传来一阵尖叫声。
他的身子晃了晃后刚刚稳住了,差点又被人群的喊叫声给惊松了手。俯身看了眼地面上的情况,头皮有些发麻。
楼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居民,皆是一副揪心的神情望着他。这便算了,只见一群警察在人群中开了条道,冲至最前方,其中一名老警察正拿着喇叭对他喊道:
“年轻人!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砍,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以和丁叔我说说,千万别想不开啊!”
听着老警察的这声叫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看热闹的,指指点点。
靳恪抽了抽嘴角,神色幽怨地看向那位自称“丁叔”的老警察,这老警察竟还是个熟人,就是他初回奉天城的那日,告诉他检验结果的那位。
他的心中有些无力回天之感,此时此景确实极易让人误会。静下心来,忆起昨晚鹿楠走后发生的事,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他眼里便凝聚了一股寒潭。
他在这头板着脸,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把下面的人给吓坏了,以为他坚定了死志,茫茫然间四面八方都传来劝阻的声音。
其实以他的身手,若是跳下去,半分寒毛都不会有所损耗,只是这无疑是暴露身份的下下策之举。
“掌柜的!天啊!我的掌柜!啊啊啊啊啊啊……”
杀猪般地嚎叫声响彻云霄,靳恪的右眼皮很应景地跳了跳,心里暗暗祷告:不会吧!老天不会这么不厚道吧!
下一刻,老天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哭得梨花带雨的清骨狂奔了过来,人群很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他猛地夺过丁叔的喇叭,可怜兮兮地望向靳恪:
“掌柜的!你千万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靳恪绝望掩面,低声自语道:“你赶紧去死吧!”
底下的清骨还在细数二人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希望能够让靳恪重拾生命的希望。无论是靳恪瞪着他,给他使眼色,还是给他做口型,他都恍若未觉,原因只有一个:视线让泪水给迷糊了。
“这只蠢狗!”靳恪恨道。屈指凝聚起一道巫气,以快不可见的速度弹至清骨的喉间,给他施了个哑术。
“呜……呜……”清骨扼着喉咙,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找回了半丝的镇定后,才料到靳恪的意图,破涕为笑,笑得别样痴傻,倒是把旁人都给吓得一跳。
靳恪打量着这座楼宇的布局,发现离右侧阳台有着不远的距离,他倒是可以一脚跳过去,不过太异于常人的举动终是忌讳,只能助力一跳,装作后劲不足地捉住阳台的边沿,引起了下面人有一阵的惊呼后,才慢吞吞地爬到阳台里。
带着千万般不愿地心态下了楼,无视警方的喊话,还有居民的指责。靳恪快步地往无人的地方驶去,清骨也马不停蹄地跟了过来,欣喜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掌柜的!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跑到了遮阳台上?”
靳恪没有马上回答他,思及他刚才的哀嚎,哭笑不得,反问道:“你看看现在的日头,为什么现在才来寻我?”
清骨心虚地挠了挠头,“昨晚估摸着是酒喝多了,一回到店里就头晕脑胀的,倒床就睡,硬是到一个时辰前才醒,发现你一夜未归,便四处寻你了。真奇怪,我平日里酒量很好的,昨日喝得并不算多啊。”
靳恪觑了他一眼,只当他是在为自己偷懒找借口。吩咐道:“你睡了这么久,想必已是睡足了,赶紧回去张罗一下店里的事,明日就开张。还有,把杂物间给清出来。”
“为什么要清杂物间?”清骨疑惑问道,却发现靳恪走的并不是通往店里的方向,忙道:“掌柜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捉人!”靳恪说得含糊,看上去却很着急的样子。清骨也来不及细问,心里记着他刚才吩咐的事,回店里去了。
一刻钟后,站在泥地上的靳恪,观察着面前每家每户都挨得极近的,由红砖堆砌而成的楼群,有四层楼高。抬眼望了拱形门上的“昙华巷”三个大字,心里讥笑道:
昨夜那鹿楠错认为他是普通的肉体凡胎,以为她那拙劣的除去记忆的巫术能够对他起效,竟托大地把姓名住址都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了他。
只是这片楼群看上去有一百多户人家,要怎么才能知道她具体所在?
寻思间竟听到了熟悉的男音,靳恪闪身躲到院里晾晒的被单后面,望向来人。
许衷初正与一名年轻女子,一同推着烤地瓜的摊炉往巷外走去。女子看上去虽朴实无华,笑起来却蕙质兰心,体贴地掏出绣帕为许衷初擦了擦额间的汗,好一副和如琴瑟之相。
靳恪猜测,这女子应当便是昨晚鹿楠口中的许衷初的新妇,蕤儿。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许衷初竟然与鹿楠是邻居?怪不得二人关系很是熟络的样子。
待许氏夫妇走远,靳恪撇到面前晒的被单,忽然心下一动,嘴里默念了一串咒语,紫色的气息绕指流动,片刻后,万里碧空骤然昏暗,雷鸣闪电交加,俨然一副要下暴雨之势。
楼里的居民们纷纷小跑出来收捡衣物,嘴里嘟囔着,“怎么忽然就变天了?”楼宇间的窗户间也伸出了不少的脑袋,将晒在阳台上的衣服快速地往屋内抬回。
靳恪环视了一周,终于在顶楼的一扇养着盆栽的窗户边,发现了期盼的倩影。
眨眼前,他就出现在这户的家门前,抬手叩了三下门。
“来了来了!”鹿楠应和着,唰地将门拉开,看到门外的靳恪后,脸色比手中刚刚从阳台收回来的白衬衫还要白上些许,靳恪也不急着问罪,只冷眼看着她。
她愣了片刻后,强装镇定问道:“请问,您找哪位?”
靳恪忽然笑了起来,那笑里未参杂任何感情,却让鹿楠觉得心里凉上了一大截。只见他挑眉道:
“女流氓,好久不见,昨夜的地瓜吃得可是爽口?”
“嘭!”他的这句话音还未落,鹿楠便猛地将门给摔合上,背倚在门上,心仿佛快要跳出嗓子眼,抚胸自语道:
“他怎么会来这里?不!他怎么还记得昨晚的事?”
“就凭你那雕虫小技,还想让我中圈套?” 冷飕飕的声音从屋内响起,吓得鹿楠腿都软了,屏住呼吸望向突然倚在梳妆台旁的靳恪,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他竟然能穿墙而过?
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得赶紧逃!下意识地便拉住身后的门把手,可是无论她怎么拧还是砸,都打不开。
“不要再挣扎了。”靳恪轻巧的声音传来,鹿楠猛地停下,逐渐静下心来的她,心里掂量着,这人竟然能破开她的法术,其功力定是在她之上的,若继续莽撞,估计讨不得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迟疑问道:
“你也是神仙吗?”
靳恪闻言一个趔趄,面上的气定神闲瞬间被她这句话给破功,差点没摔到地上,好笑地看向她,发现她说这句话时,竟是一脸的认真,当即笑得气不打一处来,索性一屁股坐到旁边床上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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