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夏暁这一番举动,李嬷嬷心中复杂,没想到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姑娘竟有这么重的防心?然而,不等她有他想,看清见夏暁怀里抱的盒子时,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李嬷嬷扑过来伸手就要拦下,那谨慎模样吓了夏暁一跳。
李嬷嬷此时很严肃:“姑娘您快放手,这盒子里您快放回去。里头的东西脆着呢,可经不住摔打!”
夏暁眨巴了眼不解,不就一根长箫么,这么大惊小怪?
李嬷嬷却不想,只叫她赶紧放下。
夏暁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李嬷嬷,有些无语。箫她又不是没见过,木质的挺经摔打的呢。而且她是防身又不是杀人,就那点子力道还能把东西打坏了?
李嬷嬷没空想其他,眼睛盯着拿盒子,生怕夏暁一个不留心给摔了。
真这么贵重?
夏暁斜眼瞥着李嬷嬷的脸色,见她都恨不得过来夺,突然觉得盒子有点沉手。
思量了下,夏暁悻悻地撇了撇嘴,她不用好了吧。
见她把盒子放回暗格,李嬷嬷才终于放心。
车厢外头,赵明珠等了许久不见马车里头人的动静,脸都气红了。
这不知教养的粗俗妇人,竟然敢不把她放眼里?!
“周家娘子,本姑娘说得话你莫不是没听懂?”
赵明珠哼地一转身,新仇旧恨挤在一起,她瞪着那垂着死活不动的车帘子子,冲自己身后的护卫一摆手道:“哪儿来那么多墨迹?本姑娘叫你下车,你就得下车。护卫,请周家娘子下车!”
话音刚落,立在她身后的护卫立即上前,围住了夏暁的马车。
侍剑手握着马鞭,面上冷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李嬷嬷面上有些沉,她不曾想过这姓赵的姑娘竟真猖狂成这般:“姑娘您坐着,老奴下去看看。”
说罢,李嬷嬷便掀了车帘下来。
那赵明珠见下来个婆子就没动静了,顿时又觉得受到轻视。她的护卫都已然上去团团围住,里头那女人还敢坐着不动,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本姑娘叫你们请人都不会吗!”
赵明珠嗔着脸,高声呵斥,“周家娘子两耳失聪,你们就都不会请了?!”
此话一出,下不去手的护卫们当即动了,上前就想强掀。
侍剑稳稳坐于车椽子上,眼眨都不眨地一马鞭抽飞一个。六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不出一刻钟就被他抽了个干净。
夏暁惊了,侍剑居然这么厉害!
赵明珠看着自己的护卫倒地一片,气得眼圈都红了。怪不得这贱女人有恃无恐,这是仗着有高手护着,明目张胆地欺辱她!
自小便顺心如意的赵明珠哪受得了这个?
左右看了地上没能站起来的,她一跺脚,干脆自己扑上去扯那车帘子。
贱女人夺她良人,毁她名声,现如今还打她护卫,这是要站在她头上撒野。她就不信了,这个冷脸的护卫敢跟她动手!!
果然,赵明珠飞扑过来,侍剑便下意识地闪身跳下来。
赵明珠心中一喜,扯开了帘子就要抓里头的人。她的指甲十分尖,冷不丁抓到了夏暁的胳膊,一抓就出血。
夏暁疼得小白牙一龇,没成想,眼疾手快地开了暗格便抓出了那盒子。她心中还记着李嬷嬷的话,没敢拿箫砸。
取了盒子里的箫,眼疾手快地往软榻上一放。只见那长箫在软榻上一滚,滚进了搭腿用的毯子里。夏暁没注意,抓起用那空盒子,啪啪地就去砸赵明珠挠人的手。
别看她生的娇小,大底因为吃得多力气大。夏暁那几下子,就差点没打断了娇娇姑娘家赵明珠的手指!
听着赵明珠嗷嗷地叫,报复心极重的夏暁又极快地探出头,照着赵明珠的脑袋就狠狠砸了几下。然后根本不等众人眨眼有个反应,刷一下缩了回去。
一番动作极快,看得众人都傻了眼。
赵明珠疼了便没再伸手抓人了,站在车外扯嗓子叫骂。
夏暁没理她,胳膊上被抓的出血,她蜷着腿往软榻上旁边坐。只是哪知没注意,一屁股下去便是咔嚓一声脆响。
夏暁顿时一僵,掀了毯子看看,里头的长箫断了。
她:“……”完了!
外头人还在闹,她心一慌便连忙装好断箫,极快地塞回了暗格中。
等收拾好,夏暁掀了车窗帘子看。
外头的赵明珠,捂着脸哭得可伤心。
夏暁那几下子刚好砸在她的额头上鼻梁骨上,额头迅速肿了包不算,赵明珠那鼻子里,血更是哗哗地就流了下来。
捂着鼻子,赵明珠大呼小叫:“我鼻子断了,我鼻子断了!都是死的吗,还不快送我回城找大夫!!”
主子受了伤,这可如何是好!
远远看着的赵府下人们吓破了胆,踉踉跄跄地过来,扶着赵明珠就往马车上架。
她们也顾不上抓住打人的夏暁了,脑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害怕。若是赵明珠破了相,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一个也跑不了!
于是,驾着马车飞快地往城中赶,只留下仓促的背影。
……
李嬷嬷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有些忧心:“姑娘又惹祸了,会不会耽误主子的事儿?”
侍剑冰块脸,有点不理解她的担忧:“……这不是那女人自己找茬?”不动手抽,难不成站着让她打?
两人对视一眼,侍剑满脸不以为然。
李嬷嬷:“……”
碍眼的人都走了,夏暁也不用在车上缩着。
几人将马车寄放在山脚下的凉茶铺子里,徒步往半山腰爬。
李嬷嬷跟在夏暁身边,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忍不住提点了一句:“姑娘,赵家那姑娘怕是又要闹了,您不若夜里跟爷好好说说。”
“说什么?”
“跟爷说说今儿遇着的这事儿啊。”李嬷嬷想着她才十六的年岁,怕是还不懂人情世故,语重心长,“您对她动手,且还伤着她了。若是您也受了伤还好,偏您没事儿。这若是要对峙了,您就是占理也是错。”
说得有道理,夏暁点了点头,然后开口:“她说我打她,我就打她了?”
李嬷嬷一愣:“啊?”
“不是她打我么?”
夏暁瞪大了眼,看了眼闷声不吭跟着的侍剑惊奇地问,“明明她带着六个护卫围我的马车,怎么变成我打她?你看见我打她了?”
侍剑浑身一僵,略有些窘迫地垂下眼帘,声音嗡嗡的:“没……”
夏暁一笑,歪头冲李嬷嬷道:“你看,我说我没打她嘛!”
“你说赵家的姑娘心怎么这么狠毒?我一个中毒颇深的娇弱女子,都下不来马车,哪有那手劲打得她头破血流?她非要这般污蔑?”
她皱了皱眉,一脸愤怒地冲李嬷嬷谴责道,“官家太太怕是觉得我们平头小百姓没权没势,不顺心了故意不放!真是欺人太甚!”
李嬷嬷:“……”
此次对话后,一路死寂。
三人相顾无言,很快登上了半山腰的寺庙。
夏暁跪在一尺高的佛像面前,闭着眼十分虔诚,并且长篇大论地感谢了一通。
李嬷嬷侍剑等人不知道她心里说什么,看她跪了那么久,心里还惊疑,没想到爱吃肉的夏姑娘竟还是个佛门信徒?
夏暁:……感谢老天爷给我一条命!感谢老天爷没将我送去肥猪地主老员外家!感谢老天爷夏家还没倒掉!感谢老天爷她家花儿还清白无暇!最后,感谢老天爷周斯年他真的长得超好看!
最后,求周斯年发现了她弄断了他的箫,别打人……
夏暁上了一炷香,便起身去找求护身符的。
护身符的案桌设在偏厅,夏暁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地方。她站在求护身符的案桌边,看着桌案上黑黄黑黄的东西,忍不住又想起了那断成两截的长箫。
夏暁默默心虚,不若她求两张吧……
第三十一章
揣着两张护身符, 一行人用了斋饭就回了。李嬷嬷陪着夏暁在马车内坐着,侍剑挥着马鞭,安静地赶着车。
马车上, 夏暁想想还是心虚。
虽然弄断了箫不是她有意, 但李嬷嬷对那盒子的态度, 着实叫她没办法不在意。瞥了瞥李嬷嬷的脸色,夏暁状似闲聊地问了句:“对了嬷嬷,方才那盒子里装的什么啊, 你那么紧张?”
李嬷嬷是一愣, 没明白, 转瞬才意识到夏暁问的什么。
赵明珠闹的时候,李嬷嬷背对着马车站,并未看清夏暁的动作。听她这么问以为夏暁起了探听周斯年私事儿的心思,抿了嘴角有些为难:“盒子里自然装得世子爷的东西, 姑娘突然问这个做甚?”
夏暁心一跳, 心更虚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李嬷嬷的眼睛, 面上装的若无其事:“没什么啊, 就有点好奇。”
李嬷嬷斜眼看夏暁, 总觉得她神情有点奇怪。可一想, 那盒子她是亲眼看着夏暁放回去的, 李嬷嬷倒也不曾觉得箫会出了什么事。悄摸地打量夏暁的神色, 见她只问了两句也不追根究底, 李嬷嬷反倒为自己大惊小怪感觉讪讪。
夏姑娘难得好奇世子爷的事儿, 她这么一口回绝了也不太好。
其实那根箫, 也不是个贵重物儿,只在于送的人是大公子才这般珍贵罢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跟夏暁说,周斯雅战死是全京城都知晓的。但身为周家仆人,顾忌着周家主子触景伤怀,于周斯雅的事儿上下意识就避讳。
心下几番纠结,李嬷嬷觉得还某些事该跟夏暁说一说。免得这心大的姑娘哪日触到世子爷忌讳,还不知道错在哪儿。
叹了口气,李嬷嬷开口:“姑娘若是真好奇,其实也没甚好隐瞒的。”
夏暁本就心虚,听李嬷嬷这语气,小心脏都有些抖。
李嬷嬷没注意到她面上异色,神情略带着可惜地继续说:“……那根箫,是爷十二岁时,大公子送的。”
“……大公子?”夏暁抓到关键字。
李嬷嬷点头:“对。”
“爷的兄长啊?爷跟他兄长关系很好?”夏暁最怕这种亲情梗了,神准的直觉告知她里头的事儿大了。
李嬷嬷没注意她异样,接下来的话,却如惊雷劈的夏暁措手不及:“是爷一母同胞的兄长,比世子爷年长五岁,兄弟两个自小很是亲厚。只是天妒英才,大公子十年前战死沙场。”
夏暁没说话,背后的冷汗渐渐冒了出来:“……”
“爷总念着兄长,下人们于大公子的事儿从不敢碰,就怕惹了世子爷逆鳞。”
夏暁:“……”
……突然好想跳车。
李嬷嬷终于发现她神情不对劲了,看了眼夏暁,以为她在后怕:“姑娘莫担忧,好在你放回去了,老奴不会多嘴跟爷说。”
夏暁笑了笑,尽量掩饰住心虚:“是啊是啊,好险呢!多亏嬷嬷你提醒。”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嬷嬷不藏着掖着了便顺口将继续说。左右这姑娘也算不得外人,能好好随侍世子爷身边,她们这些伺候的也安心:“那把箫也不是名贵乐器,爷这么些年去哪儿都随身带着……”
“既然如此,为何今儿个盒子在马车里?”夏暁心里苦,都要随身携带了怎么不带好!竟然被她随便翻翻就翻出来,最烦躁的是还正好被她一屁股坐断了!
原还打算告知李嬷嬷这件事儿的夏暁,此时恨不得实情嚼碎了,咽到肚子里。
她心里寻思着,若不一会儿回了城她赶紧买个样式一样的,先应付了这茬,等回了京城再仔细想办法。左右也没见周斯年平常拿出来把玩,这段时间更是忙的不见人影,应该能混过去……吧?
可这般想着还觉得自己倒霉,忍不住碎碎地又质问,“嬷嬷既说了爷很珍视,怎地他又不好好收起来?”
提起这个,李嬷嬷与外头偷听的侍剑倒是心声一致了。他们哪里看得透爷想什么啊,爷自小习惯就怪,反正不去碰最好。
夏暁巴巴地看着她,这简直太坑了!
李嬷嬷也解释不好周斯年的想法,转头又继续说起定国公府的事儿。想着即便这个是养在外头的,比起作践世子爷的长公主,这位更像爷的枕边人。定国公府的那些事儿,该知道的,也该叫夏暁心中有个底儿。
这般想着,李嬷嬷便决定继续提点夏暁:“夏姑娘即便知晓世子爷姓周,怕是也不知他是哪个公侯府邸的世子吧?”
夏暁满脑子都在回忆那根箫什么模样,心神不宁地点了头。
她确实不太懂,对古代官僚体系浅薄的认知让她对‘世子爷’三个字的理解,仅止于‘勋贵’。即便当初听到李嬷嬷说,要她单从‘世子’这两个字里获得旁的什么信息,真是为难她了。
夏暁头点的干脆,李嬷嬷看着有些好笑。
这个夏姑娘,明明不是个蠢笨的,偏偏又活得稀里糊涂。跟在世子爷身边两个月,愣是就知道个名字:“老奴猜,若不是老奴上回顺口说了爷的身份,您是不是还对世子爷的事儿一无所知?”
眨了眨眼,夏暁不否认。
事实上,若不是李嬷嬷那次提起了,她甚至连那位爷名叫‘周斯年’都不知道!
“那爷家中境况您知道多少?”
夏暁:“……”
她不知晓多少,但看着西府下人规矩严。她猜测周斯年若不是富家公子,那便是某个官员之子,但没敢往高了猜。
“……爷是何年岁可知?”
夏暁摇头,反正看着不老。
“那……可有询问过爷有无官名在身?”
继续摇头。
李嬷嬷:“……”
一问三不知,这姑娘是活得有多糊涂!就这种态度,领进主宅被那位吃了都半点不冤枉!
李嬷嬷叹气,只得跟夏暁重头讲起:“爷出自定国公府,一等公爵位。定国公府三代国公都镇守漠北,守护大康百年,在百姓心中十分有声望。定国公嫡系往年在漠北,也是从世子爷这代才渐渐回了京。”
夏暁无言以对,周斯年的身份不曾想会这么高。
一等公爵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听她哥哥说过,整个大康朝一共才三位一等公爵。定国公府,更是大名鼎鼎。
“爷的身份很高啊……”
李嬷嬷点头,出了皇家宗室,就属他们周家最为贵重:“朝中之事,老奴说不清也不便多说。老奴主要在世子爷院子里伺候,就跟您讲一讲定国公府的主子境况。”
夏暁突然丧失了斗志,身子歪在软榻上,一脸烂泥湖不上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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