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传口谕的太监后定国公冷冷一哼。不管惠德帝是真情还是假意总算做了一件不恶心人的事儿。
长公主自觉大跌脸面进了府只觉得越发的憋屈。也不管方嬷嬷等人在她身后紧紧追赶黑着脸便快步奔回了朝晖堂。
没了人吵闹周家欢欢喜喜准备起两位小公子的洗三。
朝晖堂那些伺候的下人见自个儿主子沉静下来,哪儿还敢私自冒头?这几个月来的禁闭其他院的人逢高踩低叫朝晖堂里头伺候的下人吃了教训。本还摩拳擦掌想要闹一场的,具是湮灭了气焰。
日子一晃又是三日。
洗三宴当日,定国公府处处披红挂彩宾来客往更是热闹非常。
定国公府冷清了这些年好不容易热闹一把,不仅武官来贺,朝中早年与定国公府交好的文官也都携了礼前来捧场。国公府一时间门庭若市府中迎客的下人均一身相同的喜庆衣裳,端得好一派喜气洋洋。
萧衍当真携夏花一起过府。
定国公门前的大街上,明郡王府的马车与十五王爷前后脚到。因着来的人多,马车全挤在了一处了。萧濯的马车在最后,萧衍则是被堵在中间。一时走不了便只好安静地等,等前面马车先行。
夏花陪了萧衍共坐一辆车,从出门开始便没停下心中的激动。此时看着越来越近的国公府邸,她眼里的喜意是压都压不住!
纤细的手指揪着帕子,恨不得下了马车就直奔夏暁的住处。
萧衍瞥了眼她故作镇定的神色,突然过了唇笑:“花儿莫急,本王应了你,自是不会食言而肥。你那妹妹在府里呢,跑不了!”
夏花被挑破心思有些慌,红着脸便道了声是。
萧衍轻飘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转,并未说什么。等前头渐渐空出道儿来,起身掀了车帘便下了马车。
他下了车就站在车下,伸出手来接应里头的人。
达官贵人都听说了他纳美妾之传言,却也没亲眼见过。等亲眼看到马车内出来个桃面粉腮的绝色美人后,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男人自是艳羡他的好艳福,女子们嫉妒的同时,满心鄙夷起萧衍色欲熏心。
此等交际场合,不携正经夫人偏带来个玩意儿,真是荒诞之极!
心中这般嗤骂,却没谁敢当着明郡王本人的面儿露出鄙夷之色。明郡王再怎么落魄,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中人,超品级的郡王。官员们看到他的身影便殷勤地上前,一一向萧衍行礼。
萧衍轻挑地笑了笑,摆摆手便携夏花进了国公府。
看不惯他这幅做派的正头夫人瞥着两人的背影,倒是可怜起据说身子不好的明郡王妃起来。就是这帮子腌臜的狐媚子善搅风搅雨,才总带坏了爷们!
夏花不知道旁人心中所想,进了内门便与萧衍分开。
明郡王自是要去男宾那边。不过现下宴会没开始,他随小厮直往周斯年的院子去。夏花因着周斯年打过招呼,她则是被人引着往明熙院去。
世子爷早安排了,但夏暁却没听说此事。等冷不丁看到夏花被绿蕊领着进屋之时,夏暁惊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花儿!你怎么来了!”
夏花进门就被她唬得不轻,忙奔过来就压住她的手:“又闹什么!快躺好!”
丫鬟们看着进来个漂亮的不似真人的女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又见自家主子乐得失态,这才巴巴望向现场唯一知晓内情的绿蕊。绿蕊没管她们,一看夏花迅速红了的眼眶,忙招手叫她们赶紧退出去。
都是有眼色的,当下便行了告退礼退出了屋子。
绿蕊看着床边一站一躺的两个人,贴心地将屋子的门给关上了。好叫姐妹两多说些体己的话。
“身子如何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夏花四下里打量了几圈,没看到孩子,“孩子呢?怎地两个都不在你这儿?”
夏暁自昨日起便没见过孩子,说起来她有些担心,闵氏她们会把孩子抱过去养。但当着夏花的面儿,她自不会说这些。
“今日洗三,被抱出去了。”
夏暁半靠在引枕上,拍了拍床边示意夏花坐过来,“别说我了,你把你的事儿交待清楚了,说罢,你到这儿来是怎么回事?”
被她这么一打岔,夏花忘了问孩子的事儿,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夏暁这几日整日整夜地躺在床上骨头都躺酥了,正好适合她长话长说。摆摆手,毫不在意道:“无事,我正闲的发慌,多长你也尽管说。”
夏花叹气,原以为外头的传言夏暁听了便猜出来,谁知竟没听过。
想了想,她言简意赅道:“我如今正是明郡王的妾室。王爷素来与世子交好,此次定国公府小公子洗三,我跟着他一起过来参宴。”
话音刚落,夏暁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紧紧盯住夏花的眼睛,嘴角绷着:“这便是你所说的‘打算’?”
当初夏花言之凿凿说自有打算,夏暁便有不好的预感。这下果然应验了,她看着此时沉稳许多的夏花,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你可知明郡王的名声不好?你可知这王府后院的水,绝非一般大户人家能比?你……”
别贪心不成,把命送了……当然,这话夏暁不会说。可未尽之意,夏花听懂了。
“自然知晓,否则。”夏花明白她的担忧,心中微暖,“我也不会挑中他。不过名声这事儿……不能人云亦云的。”
夏暁当然知道不能人云亦云,但夏花进得是王府,不是一般的人家。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加尖要强拿捏人。那明郡王府后院明晃晃的一堆女人,夏花孤身一人在,哪里叫她能放心得下!
而且今日夏花能来,就很不合规矩。
夏暁虽许多事儿不经心,却并非不懂道理。这般正式去参宴,按道理不说是携正妃出行,至少也是上了玉牒的侧妃。她家花儿这般出身青楼的侍妾总是更低一等,如此行径,不可谓不招摇。
“为何你能随行?明郡王妃可一起来了?”
夏花被问得心下一颤,迎着夏暁清澈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一年她恶事儿见得多了,她再怎么良善也是会变的。夏花不愿自家姊妹知晓她的所作所为,更怕她会嫌恶她,含糊地想糊弄过去:“王妃病重,不便出行。”
夏花为夏暁取了一杯水,看着她笑得无奈,“说来也是巧了,王府除王妃一个正经主子之外,便只剩下些侍妾。这次能过来,也是因着我去求了王爷,他如今宠爱我,便轻易应了。”
夏暁闻言,沉默了下来。
“你说实话吧。”沉默许久,夏暁叹气道。她哪里不知夏花在撒谎,“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花儿,我总是会偏向你的。”
夏花眼睫一抖,鼻头有些酸意。
夏花知道,她家幺妹看似什么都不上心,但旁人若真撒谎她总是一眼看穿。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王妃是我气病的。”
夏暁脸上一变,坐直了身子:“怎么回事儿!”
“王爷厌恶她。”夏花不再隐瞒,实话实说道,“王爷纳我为妾,原就是他刻意的打算。一则是为了树个靶子,帮他试探后院的魑魅魍魉;另一则,则是叫我对上明郡王妃。”
“为什么?”纳妾去与正妻对上?绕了一大圈,还弄臭了自己的名声就为了对付后院的女人?这明郡王脑子没病吧!
夏花知晓她定是不理解,于是换了种更容易理解的说法:“……如今的明郡王的世子,是王妃进门六个月生下来的。”
夏暁瞪大了眼:!!!
夏花点了点头,笑得有些讽刺:“圣上赐婚,拒绝便是抗旨不遵。”
圣上赐婚?赐婚还赐一个不清不楚的王妃?看着夏花嘲讽的眼神,夏暁惊了,皇帝做的这个事情未免太恶心了啊!
这般一说,夏暁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花儿,你可知晓多少?”
夏花从进王府便一直随侍在萧衍的身边,知道的不算多却也不算少,“当今皇帝曾与定国公府有段恩怨,世子是站在王爷这边的,十五王爷也是。”
夏花的这几句话说出来,意思就完全变了。
夏暁心中一跳,眉头皱了起来。
事实上,周斯年这些日子日日与她相伴,夏暁也知道,周斯年私下跟明郡王走得十分近。既然这明郡王有异心,那周斯年呢?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夏暁早已跟周家绑在一起,如此,便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你莫着急。”夏花看她沉思,拍了拍她头顶,“暁儿,你与我不同。世子从来都是护着你的,你当不知道吧。”
这些事儿,总是要弄清楚的。但夏暁不会跟夏花说这些,只道,“也罢。花儿,自家姐妹我不会说好听的。你且记得,以色侍人不会长久,你既帮他做事,守好了自己本分,切记莫要迷失了……”
夏花笑了:“放心,你姐姐不是那等糊涂之人。”
第六十六章
吉时一到,收生姥姥为双胞胎洗三。
婴儿都变的快短短三天两小家伙便从红彤彤皱巴巴长开了许多看得出俊秀的眉目来。虽说不是正头夫人生的但看周家一家子的态度来祝吉的贵妇们嘴里像抹了蜜似得嘴里的吉祥话一出一出地冒。
闵氏陈氏从早到如今,都没合拢过嘴。
两个孩子特别乖不哭不闹的。洗三完了就被奶娘抱进内屋。饿了就哼哼两声吃饱了就吧唧两下嘴巴大部分时间在闭着眼睡。
萧衍避开了人群随周斯年过来看看他儿子。论起来明郡王比周斯年还大上三岁,除了一个不明不白的世子也算是颗粒无收。此时巴巴地盯着双胞胎看眼里的艳羡之色便藏不住。
手肘捣了捣周斯年,不免有些酸:“一次得了两个宝贝儿子你好福气啊……”
世子爷嘴角微微勾起,略有些得意:“那是自然。”
萧濯不清楚望子心切的老男人之间的机锋只觉得萧衍这般盯着小不点着实有些无聊:“十一哥你不是才纳了个喜欢的回去吗?要是嫉妒的话,叫那个妾帮你生不就是了!”用得着在这儿看人家的儿子!
萧衍想来也是,花儿生的那般貌美将来的孩子定比周斯年家的还好!
于是便摘下腰间的玉佩,塞给了小博艺。可玉佩就一个,想着不能厚此薄彼,顺手又拽下萧濯腰间的一块玉佩塞给小永宴。
十五王爷没话说,做人情做到拿别人东西,他十一哥想要孩子想疯了。
……
定国公府两个庶公子的洗三办得这般盛大,于嫡庶规矩来说,是过了分寸的。
所以从宴客开始,自然少不了被些礼学之士恶语攻歼。京城最负盛名的礼学大师陈明,更是堂而皇之地斥责定国公府不顾伦常,毫无礼教道理,坏了嫡庶规矩。
如此带了一群重理学儒的酸腐读书人,更是将此事上升到定国公府枉顾皇恩,欺辱长公主之上。
事实上,知晓内的人家都清楚定国公府的状况。长公主四年不开怀反倒压制周家开枝散叶,等同于断人香火。如今这两个金孙得来有多不易,周家再高兴都不为过。可大多不知事之人不明事实,还是会被流言左右。
国公府镇守大康四代,素来于百姓心中声望很高。这般传言流出,不说中伤了周家声誉,却又多少会影响周家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国公爷冷笑,这番动作,自然不是萧媛那个脑子能弄出来的。
惠德帝此人,委实小人!
周家自不会这般善罢甘休,此事暂且不提。
却说夏花陪夏暁说了会儿话,用了午膳,萧衍便派人来叫她回去了。
即便夏暁不说自己境况,夏花也是知晓她处境的。临走前,拍了拍夏暁的胳膊,她丢下一句铿锵有力的话,叫夏暁眉头深锁起来。夏花说:“你且等着,姐姐总会叫你堂堂正正起来……”
说罢,转身出了明熙院。
夏花这般,这明郡王的心思,夏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今儿从听来这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毕竟事关重大。定国公是个什么态度不清楚,但周斯年站了队,夏暁自然与周斯年共进退。她很烦躁,本来就想糊里糊涂活一辈子,现在成了奢望。
夜里,周斯年来明熙院,夏暁难得沉了脸。
世子爷以为她是闷坏了,这几日都被勒令躺床上不许下来,确实难熬。看着她难得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很新奇。
夏暁想了想,摆手示意屋里人出去。
绿蕊如今很摸得准她的心思,这般表情,便是有体己话跟世子爷单独说。绿蕊自是乐见其成,当即领着四大丫头告退。
周斯年眼里沁出丁点儿笑意,好笑她的郑重其事,干脆抬腿走到床沿边坐下。
“说吧。”他好整以暇。
夏花都进得了明熙院,显然周斯年自然是清楚她们的姐妹关系。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打开天窗说亮话:“爷,今日姐姐来过,跟我说了好些话。”
世子爷不知她是何意,抬了抬眼,静静等着她的后续。
“明郡王爷所图之事……你是真心在帮吗?”
此话一落,世子爷的脸色变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夏暁,眼神有些冷。
若是平常,夏暁或许会觉得怕会心虚。但如今与她性命攸关与两个孩子性命攸关,这件事马虎不得:“你不必怪我姐姐将这些告知于我,爷,我如今跟你的关系密不可分,有些事知晓总比不知晓好。”
安静的屋内,陷入可怕的死寂当中。
周斯年的眼厉如刀,压迫地盯着直勾勾与他对视的夏暁。却见平常万事不经心的夏暁也寸步不让,尤其的认真。
他惊奇于夏暁的胆气,但不可否认,他迁怒了夏花。
沉默半晌,他开口:“……你想说什么?”
夏暁不知道周斯年于明郡王何时开始共事的,但显然,此时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的。如今跟周斯年开诚布公,不过想获得一个知情权。省得哪一日不明不白死了,却不知道缘由。
可张了张嘴,话又变了。
“没什么。”政治一事,夏暁认为自己大约是没本事掺合,“只想叫爷行事要多慎重,您如今,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显然没想到夏暁会说这些,周斯年眼眸动了动,没说话。
“花儿与我说这些时,人都被支出去了,爷不必忧心说漏。”周斯年不必开口,夏暁便知忧心什么,“至于我的嘴紧不紧,你大可放心。”
世子爷最清楚,夏暁的嘴跟蚌壳一般很难撬开。看着夏暁,他仿佛重新认识她。
没成想,这人竟然是个心里这般明白的!
“我不管爷与明郡王谋划什么,也不必知道爷具体在做那些事儿。”夏暁继续说得直白,“只是借此机会表个态,我无论如何都是站在爷着一边的。若是往后有不便与明郡王联系的,大可交予我与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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