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跟来还未曾走开的林书生这才从震惊中醒神,转瞬又傻眼:“玲玲……你说你不认得我?”
吴玲玲陡然听到林书生的声音,身子倏地一抖。
转头看到林书生就站在门外,她俏脸一下子就白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脱口而出的惊呼,收都收不回去。
这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于安闭了闭眼,将袖子里一沓子信件丢到吴玲玲跟前,站起了身:“林后生,你可还愿意娶她?若是愿意,今日便带她回去吧。”
怪不得当初他要娶吴玲玲,母亲坚决反对,一意孤行地把她远嫁了。想起母亲数次告诫他,说吴家这表妹心思不纯,不是个安分的,于安现如今只觉得自己是个拎不清的睁眼瞎。
林书生也开了眼界,脑子嗡嗡的都不知作何反应。
他原以为吴玲玲是个命苦却不失纯心的好女子,虽早嫁过他人,但他念在她性子善解人意的份上并不介意。可事实直白地告诉他,他看错人了。
林书生隐隐有些庆幸,好在没糊里糊涂把人娶回去。
“不不不。”林书生朝着于安深深鞠了一礼,连忙道,“既然吴姑娘与方才那位大人情投意合,那小生便不再纠缠,就此告辞。”
说罢,跟屁股后头有狗撵似得,眨眼间就走远了。
于安也懒得再管,撕开吴玲玲抓着他袖子的手,朗声唤来丫鬟:“来人啊,为表姑娘收拾一下,择日送去董家!”
说罢,人大步走出了水榭。
……
世子爷的脸色极其难看,此时正抓着夏暁,将人压在了花园隐蔽的一堵花墙后头。
“你胆子不小啊!”
世子爷的火气蹭蹭往上冒,真恨不得一指头捏死这个惹是生非的女人,“这人家的腌臜事儿你也插手?爷嘱咐你的话,你是都当了耳旁风吗!”
她真心没帮什么忙,就是带头去水榭而已。
夏暁避开他那刀割般的犀利眼神,心虚地辩解:“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儿啊,阿英家的院子修得好,我就随便乱逛一下……”
死不悔改,外加死不承认!
世子爷气急,低头叼住她的耳垂,狠狠地咬了一口。
夏暁只感觉耳垂一热,然后一阵剧痛,痛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可在别人家里又不敢大叫,挣又挣不开,直憋屈地双眼含泪。
世子爷出了气,舔了舔才施施然松了口。
低垂着眼帘,看到那白玉似得小巧耳垂上一排显眼的牙印遮都遮不住后,蓦地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真是被这女人气糊涂了!
这般也不能去吃宴了。
耳垂露在领子外头,夏暁总不能顶着牙印回去。世子爷想于府今日闹成了这样,于家人怕是也没了招待的兴致,便使了侍墨去辞行。
姜嬷嬷眼尖,一眼就看见夏暁那通红的耳朵。
心里暗笑了下,体贴地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地去宋英那处拿帷帽。
于府的水榭建在内院与外院的中间,过了界便是内院。世子爷是男客不方便在此滞留太久,小小教训了下夏暁便往外院去。
男宾们早早便过去了,世子爷算走的晚了。
此时也没了其他男客,他脚下走得快,一路从抄手游廊走过。衣袂翩跹的模样,惹得不少来此做客的姑娘家面红心跳,眼珠子粘在他身上流连不去。
世子爷烦躁地蹙了蹙眉,脚下更快地走了出去。
“这样的男子,就是为妾也甘愿。”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娘捧着心口,面红耳赤地说出了在场姑娘家的心声儿。
此话卜一出口,立即就引来其他姑娘的警惕目光。
来此处的姑娘家都是到了待嫁得年岁,此番过来便也存了相看之意。她们之前听家中长辈说锦州此番来了贵人,却不曾见过真人。如今见着恍若天神下凡的世子爷,具是心猿意马起来。
于是当夏暁由姜嬷嬷扶着走出来时,立即察觉到了姑娘们的不善。
这种嫉恨中夹杂这不屑的视线,夏暁在幽州便已经历过。不用想,定又是周斯年那厮招来的事儿——烂桃花体质的男人。
宴没吃成,宋英觉得过意不去,隔了几日送好些礼给夏暁以示歉意。
吴玲玲最后,以一顶小轿抬去了董府。
据说她进府的头一日,便被小杨氏拿立身不正的由头,罚三天三夜的规矩。夏暁不知的是,吴玲玲此番不仅将自己不能取宋英而代之的仇恨记在宋英头上,也是彻底恨上了夏暁。
若非她多事,她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吴玲玲跪在阴森的小佛堂里,两只眼睛布满血丝。她心里暗暗发誓,只要叫她翻了身得了势,那宋英,小杨氏,还有那捞什子的贵人的如夫人……所有对不起她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说起来,吴玲玲真是个有本事的女人。
才罚了一日半,她便勾得董家最大的董文远与她在小佛堂里成了事儿,然后当夜便被放了出来。
接连半个月的盛宠,逼得小杨氏将她恨进了骨子里,此事暂且不提。
却说孙长芝的案子,查到了些东西。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桩简单的贪污案,但世子爷拿到手上的证据,却将事情指出了令一条有趣的方向。
他发觉,锦州这地方,竟然有人胆敢铸私币。
自大康高祖伊始,便明令禁止铸私币。如今大康建朝百余年,这道政令不松反紧。一旦发觉有人铸私币,抄家杀头之罪。
若是真这般,这件事就大了。
世子爷沉吟了许久,放弃亲身去搜集证据,将侍墨青一都派去了寿县。
为了确保安全,世子爷接下来几日出行都捎带上夏暁。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在人家地头上,万事都得小心。只是没想到这般小心,某日捎带着昏昏欲睡的夏暁从府衙回来,路上还是遇了刺杀。
如此看来,主谋在宜城。
世子爷一个咕噜敲在夏暁额头上,昏昏欲睡的人瞬间被敲醒。
夏暁:“……干嘛?”
世子爷指了指外面,将她拉到身侧,顺势摘下了车厢上挂着的剑放在了手边。
侍墨不在,战力大大地消弱了。
侍剑手握长剑坐在车椽子上,身上的煞气瞬间冒了出来。此时周斯年这支队伍,连带着暗中跟随的周家暗卫一起一共才四个人。世子爷看了眼车外一排黑衣人,面部线条渐渐冷硬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
夏暁还摸不清状况,想掀开车窗帘往外看,被周斯年拦了下来:“一会儿若是有什么,记得莫离了爷身边。”
夏暁瞬间警醒:“还有武器么?匕首什么的有没有?”
世子爷本在细细聆听外面的动静,闻言立即斜了一眼过去:“爷难不成护不了你?”
夏暁眨巴了眼睛,心想那说不定啊!周斯年生的就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看着清瘦的很,谁晓得平时练武是不是练得花架子:“我也很能打的,最擅长偷袭。”
外面已经动起手,交手间,劲风带起车帘晃动起来。
世子爷犹豫了片刻,见夏暁实在坚持要武器,便扭身从车厢的夹层里摸出了一把镶嵌了红玛瑙的匕首。
红殷殷的,莫名透露着一股森然。
夏暁抽开试了试,抬手间直接削掉了一块桌拐,削铁如泥:“……这是什么材质的?!是不是见过血?”
世子爷的视线在那匕首上落下又转到窗外,并未回答她的话。
夏暁也不在意,心满意足地将匕首塞到了怀里。冲周斯年龇牙一笑:“说不定,我会拿这个救你一命哟~”
第九十八章
此次来人只是试探很快便被侍剑他们清理干净。
现场尸首上并未带有明显信物,不过暗卫拨了衣裳发现这些人的背后有相同的刺青。有人认得是大康有名的刺客楼的刺青,由此查去掌柜的确实承认有人来买凶杀人不过顾客名讳不能透露。
世子爷接到侍剑递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此行他所带人手不多敌明我暗若是对方接二连三刺杀,他们一行人怕是难全身而退。于是当夜,世子爷便飞鸽传信去京城,请萧衍派人过来。另一方面,跟董文远言明,将宜城府衙的护卫也调来身边。
铸私币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只是,尽管已经早作安排,第二波的刺杀来得比预料的还要早。
隔了三日世子爷带着夏暁去宜城东向的铸铁坊。案子有了新进展只是一行人还未到达目的地便遭到了猛烈的刺杀。
此次并不像初次的试探,刺客武艺均在一流水准侍剑等人应接不暇。叫二十来个刺客潜伏在坊间的屋顶,箭矢飞过惊动了马车。
骏马被利刃刺中失控地冲撞了出去周斯年下意识地将一旁的夏暁抱在了怀里。
夏暁一愣,看了眼周斯年的下巴,心突然跳了起来。
世子爷没顾得上自己的反应,他出手很快,立即抓住了车窗。身子一矮靠到车厢便稳住两人,避免颠簸中撞伤。
然而刺伤马匹的箭头上涂了刺激的药物,骏马双目刺红,奔跑出几里地速度还不见减慢。边跑边发出嘶嘶悲鸣,渐渐地口吐白沫。马车一路越过城区,穿过郊外的村庄,直接撞进了城外的树林。
马车上的布料都被伸展出来的树枝勾划的支离破碎,摇摇欲坠地,露出了里面坐着的两个人。
夏暁两眼发昏,快被颠得吐出来。
周斯年紧紧将人勒在怀中,警惕地听着车外的动静,俊脸上冷得彻底。
马车的速度很快,他冷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致飞逝,慢慢估算着时辰。直至马车进入林间空地,世子爷当机立断地拔剑,一剑砍断了缰绳。车厢被拖行了一丈有余,才慢慢停下来。
车厢停下后,夏暁捂着心口深吸了一口气,浓密的眼睫颤得飞快。
划空而来的箭矢四面八方地射过来,世子爷抓起软榻上的狐裘盖到夏暁头上,清越的声线低到听不见:“在里面呆着,不要出来!”
说罢,立即飞身出了马车,只身立在马车顶上,一夫当关之势劈开箭矢。
刺客们一息之间便聚了过来。
他们未曾想到,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宁侯,武艺竟然这般高强!他们六个人一起围攻,愣是没法靠近他三步以内。
“谁派你们来的?”这次的黑衣人与上次完全不同,训练有素且目的明确,“竟敢截杀朝廷命官,好大的胆子!”
六个人并不敢搭话,攻势更加猛烈起来。
周斯年发现他们在攻击他未果之后,转而将矛头对准车厢内的夏暁。
好几次飞镖射进了车厢,他顿时脸色突变。原还打算留活口的世子爷一挽剑花,手中之剑露了煞气,剑招渐渐狠戾见血。
其中三个人不敌,躲闪太慢,眨眼间被世子爷削掉了胳膊。
刺客见情形不妙,立即朝空中吹了一记口哨。
周斯年飞身从车顶落下,警惕起来。
夏暁听见口哨声后,裹着狐裘也慢慢挪到车门边。无声地将周斯年给她的那把匕首抽出来,握在手上,她呼吸也放轻了。
寂静无声的林子里,响起了沙沙声。
果然不过眨眼的瞬间,四个黑衣蒙面的人冲来出来。周斯年正几人绞着在一起,速度极快地砍杀了另几人。这时候,有一人手拿短刃,无声无息地靠过来,想从车厢后面偷袭。
夏暁心口砰砰地跳着,默默数着那人靠近的步子。
直到那黑衣人快近到周斯年的身后,她飞身从马车上扑下来,一刀扎进了那人的背上。世子爷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心差点吓停了!
不过匕首锋利,一刀下去,直从背后刺穿了那刺客的胸膛。
周斯年飞快地解决了面前六个人,转身过来刚想发怒,怒斥她不懂事胡来。就见夏暁拔出匕首,冷冷地往他的面前掷了过来。
他的双眸倏地瞪大了,似乎不可置信。
然而就听耳后传来‘噗’地一声利刃扎进肉中的声音,世子爷转头,一个黑衣人捂住胸口倒在地上。
夏暁摊摊手,很骄傲:“看吧,我就说说不定我会救你一命。”
世子爷冷笑了下,浑身的煞气叫林间的温度都降下好几个度。他飞快地过去,迅速将还站着没倒下的两个刺客解决。回转身后,一把将擦着匕首上血的夏暁翻过来横抱在怀,照着屁股狠狠打了几巴掌。
夏暁脑子里一白,又打她?周斯年是不是疯了!
然后就感觉他突然又将她翻过来拥到怀里,低下头覆上了她的嘴唇。
急切又粗暴的一个吻。
夏暁不明所以,等这般激烈的一吻结束,她靠在周斯年的胸前。听见了他胸口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心跳声,擂鼓一般响彻耳膜。世子爷直至如今亲身经历,亲眼看到夏暁身处险境,才知道什么叫‘捉襟见肘’。
真庆幸夏暁不是个柔弱的女子,真庆幸她会点花拳绣腿。
“下次再敢不听话,爷打断你狗腿!”
夏暁的眼立即眯了起来,有种被狗咬吕洞宾的感觉。不过看在耳边那快跳疯了的心跳的份上,她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周斯年这个人真是……口是心非!
侍剑等人追上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暗卫们快速将尸首快速检查了一遍,从其中一人身上摸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不太常见。一时间真想不出出处,周斯年擦干了剑上的血,命暗卫将尸首全带回。
回城的路上十分安静,没有第三波人来。
只是世子爷进了别院后,才进去屋子,夏暁发觉他的嘴唇已经紫了。
“怎么回事!”
夏暁心中一惊,连忙拽过周斯年的手,上下检查了起来。
他的衣裳十分完整,并未有割破,也未有出血的迹象。只是抬手间,就见世子爷广袖之下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此时血已经凝结了,布料染了血都变得乌紫乌紫的,十分可怕。
世子爷也没想到,不过一个小伤口,没想到竟是涂了药。
蹙了眉,还未说什么,夏暁却叫了起来:“姜嬷嬷!快叫大夫来!”
夏暁慌了,一看这个颜色脑子里迅速脑补要人命的剧毒,顿时慌得不行。
“侍剑,侍剑!”一想姜嬷嬷手脚慢,夏暁怕是会耽搁,她连忙叫唤起侍剑来,“你去叫大夫来,快点啊!!”
世子爷垂眸静静地看着夏暁破天荒的举动,没说话,眼底闪着光。
须臾,他身子晃了晃,好似站不稳了。
夏暁一惊,连忙上前环住他的腰,将世子爷给抱在了怀里:“如何?是不是站不住了?我扶着你,走,快去床上躺下。”
世子爷眼底的光越来越亮,也不知是神志不清还是身子渐渐失力,青天白日的,他破天荒地放下了矜持任由夏暁这么抱着。
夏暁不懂什么医学知识,一手环着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解毒法子都冒出来。食物中毒要灌绿豆水催吐,或者喝牛奶解铅毒什么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招呼姜嬷嬷去弄来绿豆水和牛奶。
世子爷呼吸渐渐重起来,蹙了蹙眉,半边身子已经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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