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炷香时间过去,安玲珑和穆简都恢复了一定的体力,然而黑衣人却是越来越多,恐怕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被发现了。
躲在这里,恐不是长久之计。天知道那群黑衣人会坚持找他们多久,还是再换一个更加隐蔽的藏身之所更为稳妥。
穆简武功较之安玲珑要高得多,自然也耳聪目明许多。是以他趁着周围没有黑衣人的一个空档迅速上了树察看了一番周围,再下来时脸上已有了忧色。安玲珑戳一戳他,目光中探寻意味颇浓。
他只摇摇头,往着树林深处一指,表示只有走这边。那些黑衣人已在外围汇集,每个人各自看管一定的面积,正一步一步向着林中逼来,眼看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安玲珑嗔怪地看穆简一眼,不知该感谢他帮自己撂倒那些护卫,还是该怪罪他将自己拖入一个或可逃避的杀局。
当然,现在并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安玲珑看懂了穆简的意思,如今三十六计中,唯有逃为上策。
虽然听起来有点窝囊。
两人很快捡了些叶子树枝之类的贴在身上作掩护,趁着黑衣人没注意时悄悄地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匍匐着前行。
四月的天气已经和暖了,地上落叶不多,只稀稀拉拉长了些小草和灌木,树枝也抽了新芽,倒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当然,美中不足的是这林中,有两道身影,屁股一扭一扭地在地上爬行,有些煞风景。
那群黑衣人自然是有些急躁的,毕竟这么久了连穆简的影子都没见着,能不心里慌吗?再加上这遍地绿色迷人眼的风景,实在看得人眼睛疼,久了看啥都是晃悠悠的,更别提在这树林中找两个人了。也算穆简两人运气好,虽然动作狼狈了些,可这招数还是管用的,他们也渐渐与黑衣人拉开了些距离。
眼瞧着一切都还顺利,两人总算有望逃出了生天,穆简的真气也慢慢缓过来,只要再等上一会儿,便足够他使出轻功了,只要不被黑衣人发现,两人就可以逃脱。安玲珑暗自高兴了一瞬,心道总算是风水轮流转了,手脚上的动作却越发小心了起来。
不过有一段话说的很对,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如此才能有大的作为。而安玲珑两人,似乎就被老天爷强行降了大任。
啪!
一只鸟儿悠然地飞过。
看得出来,这只鸟儿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安玲珑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那鸟一坨鸟屎落下来,正好砸在安玲珑身上,不偏不倚。
“什么人!”那边有耳朵好的黑衣人,在这略显静谧的山林里,瞬间捕捉到了这一声不同寻常的“啪”,他立即转了头,向着那方向看去。
此声一出,安玲珑和穆简登时就不敢动了,两个人僵在那里,心里只祈祷着不要被发现。
那黑衣人狐疑地盯了一会儿,并没有看见两人,正要转过头去,却见那坨白色的鸟屎顺着安玲珑贴在身上的叶子,一点点滑了下去,并且由于相触面不够光滑,导致两者摩擦力过大,使叶子发生了直线变速运动,且在此过程中与其他枝叶摩擦,因鸟屎所受重力比较大,而纷纷发生了变速运动。
说人话。
那鸟屎带着安玲珑贴着的叶子滑了下去,又顺便把别的叶子都带了下来,使得安玲珑半身的伪装都脱落掉,好死不死的是,她今天穿的仍是昨日那身桃粉色的洒花烟罗衫,这颜色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可谓是显眼至极了,想要装作看不见都难。
那黑衣人一见这桃粉色的裙子,立刻反应过来,高吼道:“在那边!在那边!”说着,便向着安玲珑的方向冲了过去。
安玲珑真是郁闷极了,怎么运气就那么不好,自己的小命,难道真的得赔在这一坨鸟屎身上?
此时她的体力仍然不多,穆简却是已经恢复了不少真气,虽说使出轻功甩开黑衣人还不行,但提几口气带着安玲珑跑还是够的。是以在那黑衣人吼声刚刚出口之时,他已飞快爬了起来,一把背起安玲珑便向着深处冲去。
如此,倒是又坚持了一刻钟。
安玲珑人已从穆简背上下来,勉强提了口真气跟上。两人身上也都是挂了彩,倒不是黑衣人伤的他们,而是因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避被树枝刮擦到,衣服已是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形容颇为狼狈,所幸的是并无什么大碍,仍有余力,甚至还能时不时反击一下,打伤了近十个黑衣人。
追着他们的人本也不过十五六个,这伤了近一半的人,也算是渐渐扭转了些局面,毕竟这些人虽然伤得不重,但对于速度和攻击方面终究是有影响的。
眼看着这场面渐渐僵持下来,那领头的人心里也是起了火气,穆简好容易出一次穆国,如此绝佳的机会,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逃掉吗?不!想起主上的吩咐,他不能轻易收手!
如此,倒不如做得更狠些!
他抽出腰间佩剑,心里略一做计算,当即往前激射出去。
嗖!
一把剑破空飞来,直指穆简前进的方向。穆简只顾着辨认方向,还没来得及反应,安玲珑却已是感觉到,她紧张地攥了衣角,喘着气道:“小……小心!”然而这一声提醒出口后,他们又能做什么呢?之前恢复的气力在这场逃跑中几乎消耗一空,穆简是否还能用内力与这飞剑一拼?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那柄飞剑已近在咫尺,穆简却仍未动作,只是在又一步踏出时强行脚步一顿——
他要做什么?
如此高速度的情况下,想要在极短时间内强行停止自己的步子,无疑会对脚上筋骨造成极大的伤害,尤其是穆简在这一顿之后脚尖又强行一扭,若不是他自幼习武的话,必定会使骨头断裂,脚筋错扭,饶是如此,他的脚所受冲击也定是不小。
再加上如此一顿一扭,让安玲珑一下超过了穆简,本也没什么,只是在安玲珑将要超过那一瞬间,穆简突然抓住了安玲珑的手腕,向后一扯。
安玲珑本也是在急速奔跑的,她看见穆简这忽然一顿本就惊讶十足了,再加上穆简这一扯,她却因为惯性而一时收不住脚,仍往前冲去,穆简抓得紧,不说她自己身体已感觉到撕裂般的痛楚,就说穆简他自己,原本好歹也算要停住了,却被她这惯性一带,身体又往前倾了几分,眼看着又要冲了出去。
说起来这一系列的动作好像很多很复杂,但其实也不过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便都已完成。而因为这强行的一顿,那飞剑已瞄不准穆简的胸膛,但是穆简却仍在飞剑的行经路线之中,并且这次对着的,是他的脖颈,以及安玲珑的头颅。
情况似又危急了些。
穆简为何如此?
下一秒,他便给出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累,就不写小段子啦
见谅~
☆、霉神在上
扑通一声。
——穆简摔了个狗吃屎。
又扑通一声。
——安玲珑摔了个四脚朝天。
飞剑唰地划过,险些挑断穆简的腰带,却堪堪擦过安玲珑鼻尖,最后一声闷响,牢牢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险死还生啊。
安玲珑后怕之余登时明白了穆简那一系列动作的用意,不禁有些佩服起穆简的计策,虽然样子狼狈了些,但摔一跤却算不得什么,比起那把剑的威力,几乎等于零。
穆简当时故意一顿一扭,虽说有些伤脚,但总比命都没了来的要好,且也正是因为伤了脚,他站立不稳方才可能摔倒。然而往后倒下显然不够明智,那简直就是自杀,毕竟当时飞剑已近,若仰倒下去定被刺个透心凉。因此,他拉住了往前飞奔的安玲珑,利用安玲珑的惯性又将自己往前一扯,那往前摔个跤还不容易?
而当自己避过了飞剑之时,安玲珑却是空门大开,陷入了危险境地,而他自然不会让安玲珑死了,是以在自己倒下的同时,手腕一发力,将安玲珑也扯摔了去,也正是因此,两人才得以保全性命。虽然……有些不利于维护形象。
那黑衣人也不禁愣住,竟完全没想到穆简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避开他的剑,惊诧之余,心里不免更加警惕,也懂了自家主子非要除掉这穆简的理由。
不过嘛,这两人摔了一跤,想要站起来继续跑,很是有些浪费时间,这已经足够他再拉近与他们的距离,再给他们一剑,足以。他就不信了,这两人还能再经得起几次摔?
安玲珑脑子里想的也是这个问题。她想赶紧爬起来,却因为太过匆忙而一脚踩了自己的裙子,又一个狗吃屎摔了下去,正巧砸在也准备起来的穆简身上,穆简闷哼一声,脚下一打滑,眼看着又要摔上一跤了。
这次,他们却错了。
事后安玲珑回忆起来,总是一副不忍猝看的表情,并且深深地认为,那天她估计是招霉神了,出门前忘了好好拜拜他老人家,结果那一整天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穆简脚下一滑,脚又才刚刚受了伤,一时间竟使不出什么力来站稳,又被地上的树枝一绊,背后还有个安玲珑趴着,顿时重心不稳——这次没摔。
他只是轱辘轱辘,滚下去了。
而且非常之巧合,此处是一面极陡的斜坡,或者可以称为,悬崖。
是以所有在场的黑衣人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两个人,以一种极扭曲的姿势抱着,滚落下这一处山崖。
良久,一个黑衣人小心翼翼上前:“首领,”咱们还追不?
话没说完,那首领抬手示意他闭嘴,黑巾蒙着的脸上有一抹冷笑:“算算日子,世子他也该……我估计不用咱们追,他也没法活着走出来了。”
他转身便走,道:“令几个兄弟去边境盯着,把玉陵的人都撤回来。其他人都跟着我追下去,你先向主子复命去。”
“是!”
……
穆简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他费力地撑开眼皮,只依稀觉得应跟摔下来的时候还是一天。眼前林木深深,所幸开春不久,长出的新叶间还隐隐约约有些缝隙,能看到天空。他想想,如今太阳已落,星子未出的,不好辨认方向,倒不如再等等,现在先熟悉熟悉周围的情况,再做打算。
他推一推压在自己身上的安玲珑,勉强爬了起来,他拍拍安玲珑的脸,道:“喂,醒了。”
安玲珑只觉得浑身酸疼得很,模模糊糊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脸就在自己的眼前,那眉目如此熟悉,她一时间已忘了身处何种境地,只迷迷蒙蒙伸了手想去摸那张脸,嘴里咕哝了一句:“……哥哥……”
穆简被安玲珑的手突然袭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这姑娘呢喃的字句。
哥哥?什么哥哥?
穆简一时间想不明白,安玲珑的哥哥?那个……安修旭?可是,自己又不是她哥哥,她这样,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哥哥了?
女子的手掌很柔软,带着一点冰凉,这样的触感竟让他一时舍不得将脸移开,他愣了几秒,才又拍一拍安玲珑,道:“醒醒,醒醒。”
安玲珑脑子迷糊了一阵才反应过来。
“世子!”她惊呼一声,立刻翻身坐了起来,“玲珑方才失礼了。”
穆简挥挥手道:“这种时候,还讲什么失礼不失礼?当务之急,还是想法子逃出去才是。”
“我们这是在哪儿?”
穆简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筋骨:“我们是从东城门附近的山林里摔下来了,应该是处于代国与穆国的交界处。”
“那我们便是该往东走了,”安玲珑接过话,“往穆国去,想来那帮人可不敢在你的地界儿上动你。”
穆简闻言,唇角忽闪过一抹苦笑,真的不敢吗?
此时天空已全暗了下来,月亮弯而明亮,天边星星闪烁着,穆简抬头看看,确认了北极星的位置,随即指了一个方向,道:“这边是东边了。”
他又走了几步,扯了几根还算粗的树枝来,又在地上磨了磨,将其中一端磨尖,递了一根给安玲珑:“这个,拿着吧。虽然咱们知道了方向,这想走出去,恐怕还是要费上个几天时间,再说山林中野兽恐怕有不少,拿这个,一来防身,二来捕猎,都是可以的。”
安玲珑接过树枝,脸上却有些疑惑:“怎么还要走几天?你先休”息休息,再用轻功便是了,这出去要不了这么久吧?
话还没问完,穆简突然跌坐在地上,身体蜷缩着,抖得很厉害,手握成拳,捏得死紧,隐有青筋爆出。他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刷白,随着身上的颤抖,头上渐渐有豆大的汗珠滚下,神色看起来,很是痛苦。
“你…你……你这是怎么了?”安玲珑却是被吓了一跳,穆简这一跌真可谓是猝不及防,没有任何预兆。
“老…老毛病了,每个月都会发作。”穆简勉强撑起眼皮,尽量温和地解释,只是由于太过的痛苦,声音里还是染上了一丝狰狞之意,见安玲珑目光里暗藏担忧,他顿时觉得心头疏松了一分,好似知道了安玲珑担心在意自己,自己都觉得不那么痛苦了,“不用……不用担心,还…还要不了我的命。”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不……”不用了。
穆简话未出口,突然就倒了下去。
他晕过去了。
即便如此,穆简的身体仍在无意识地痉挛着,手上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有鲜红的液体渗出来。安玲珑费了老大劲儿才一一掰开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给包扎上。毕竟如今身处山林之中,难保会有野兽闻着血腥的味道寻了过来。
安玲珑将两人身上受伤的地方都简单处理了一下,又顾忌着穆简的身体不敢走远,只在周围寻了些木柴,想办法生了火,一来防止野兽袭击,二来取暖,四月的晚上,还是有些凉的。
这些做好了之后,她便也没有探寻四周,而是一边靠着火堆取暖,一边盯着穆简发呆。
她看着这个有着哥哥容颜的男子,却忽然想起年前那场梅花宫宴。那时,也有一个男子,和他一样,蜷缩着身子,状似痛苦地昏迷过去。
等等!
这俩兄弟几乎一模一样的症状,穆阳的防备忌惮,世人的皆不知情,一切好像都陷入了一个阴谋里,一个自己已经入局的阴谋。
穆阳当初如此防备忌惮,可见这并不是什么病。而不是病,那就只可能是蛊毒!
是蛊是毒她暂且还不清楚。可究竟是什么人给他们下的?他或者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安玲珑细细思索一番,一时间却得不出答案。穆阳当初对谁都是一副隐瞒态度,恐怕连穆简都不知道自己的皇帝堂兄也跟自己一样,但很明显的,这俩兄弟都是受害者,怎么,穆阳连这个都要瞒?又或者,自己知道的东西不够,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她用树枝拨弄了一下木柴,让火烧得更旺些,又捡了一点枯枝,作备用的燃料。她抱腿坐在火边,静静地看着穆简,等待他醒来。上次穆阳恐怕缓了好几个时辰才勉强恢复,想来穆简也是一样,需要好几个时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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