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画舫已缓缓驶离码头。
穆简手托茶盏,细细抿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
他又环视了周围一圈,笑道:“这在湖上赏这桃林美景,果然是别有一番味道啊。”
安玲珑也是淡淡的笑容,附和了穆简一句:“的确,我虽已在肖家住了一段时日,可从没来看过这玉陵湖的景致呢!当真是堪比仙境,令人忘掉尘世忧劳。”
“是啊。”穆简懒洋洋接话,“说起这尘世忧劳,安小姐,皇兄可还等着你呢。”
“陛下?等我?”安玲珑有些惊讶。
“可不是,毕竟你可是皇兄钦点的归城使团成员嘛。”
安玲珑真没想到,这穆阳还真是把她挂上了心,一个归尘令之争,怎么就非要叫上自己?他就不怕自己给搞砸?
“怎么?表妹,你要去参加这归尘令的争夺?”肖承川却是惊讶的很。
安玲珑无奈解释了几句,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算作答复。
“我们到归城不久,已确定了归尘令出世的消息为实,眼下可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文轩回去就把你的行踪给招了,皇兄可是下了铁令。所以我这次到玉陵,一是为了肖兄盛情相邀,二便是要将你给带到归城去。”穆简补充道。
看样子是躲不过了。安玲珑垂下长长睫羽,手微晃着茶杯,思索片刻,低声问道:“能再等上几天吗?我可能还有些事儿要处理。”肖问达的恶意明晃晃摆在那里,要是不处理就走,她心里可瘆得慌。再说还有那份情报在……
自己去真的合适吗?
是的,肖问明给她的那一份情报,便是归城城主的行踪以及为此次归尘令之争所拟定的题目,不是全部,但哪怕只有一两个题目是真的,也足够震惊世人了。可想而知,这份情报,当真是烫手山芋,谁拿了,都是痛并快乐着。
不说她自己,就说肖问达不想让自己看到这情报,如今他肯放自己走出他的地盘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此,她只有先扳倒了肖问达,才好离开。
穆简略一思索,还是很爽快地点点头,答应了安玲珑,只是他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我要和你一起住。”
“咳、咳咳!”安玲珑一下呛了好几口茶水,脸上的表情已经崩坏,只断断续续道,“世子您、您别开这种玩笑……玲珑、玲珑承受不起……”
穆简轻轻皱了下眉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安玲珑的意思,却见肖承岩有些生气地看他:“世子何意?为何出言辱我表妹?”称呼已变成了世子,显然已对穆简有了些生疏。
这话说出来,穆简一下子反应过来,也是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肖兄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希望能一同住在肖家,或者不行的话,让安小姐搬来驿馆住也是可以的。”
他有些无奈地开口:“毕竟我皇兄下了铁令,要是我还把安小姐给丢了,我上哪儿伸冤去?不如住得近些,一来安小姐不容易甩掉我,二来若是有什么事,我也能帮衬一二。”
如此,安玲珑几人才算明白过来。
安玲珑沉吟片刻,想到或许穆简还不知寻槐山庄,自己也不宜暴露,便颔首道:“那我便搬去驿馆住吧。”只是肖问达的事……算了,若他真要拦自己,即使自己在城中也定会出手,住在驿馆里,旁边好歹还有个高手在,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肖承岩两人见此,均是张张口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只肖承川顿了顿,问道:“你身边原来那两个侍女如今不在,可要我请大伯把婉月派过来?”
安玲珑摇摇头,道:“不必了,含蕾含蕊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如今我要搬去驿馆,也不必再麻烦婉月,从世子那里要两个丫鬟来暂时服侍着也是可以的。”
她转头看向穆简,粲然一笑,问道:“对吧,世子?”
穆简点点头,也不知是真愿意借,还是看懂了安玲珑眼中的暗示。
既是如此,肖承川也不好再多言,只得由了安玲珑。
又过了几刻钟的时间,几人你来我往几句,画舫也靠了岸,天色见着晚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载着安玲珑的马车直接跟着穆简轱辘轱辘转进了驿馆,肖承岩和肖承川两人回了肖家在玉陵城的别府,又有消息传回寻槐山庄,吩咐了弘元带着安玲珑的一应用品,明日送至驿馆。
驿馆里的布局倒是颇有穆国的风格,不似代国原本的住宅结构,安玲珑毕竟也在穆国京都生活了十几年,住在驿馆里,竟然比住在寻槐山庄里还要来得舒适几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之处。穆简也真给她派了两个丫头过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服侍着她简单地梳洗了一番,算是整一整精神。
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安玲珑提了一盏灯笼,穿了件披风,带了那两个丫头便向着穆简所居之处行去。
笃、笃笃。
安玲珑一敲门,又觉得有些犹豫,但随即又敲了两下。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进来吧。”
安玲珑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她微微福身:“世子。”
穆简一身便衣,正坐于厅中,面前摆了一套茶具,上好的黑釉盏,温火烹茶,动作行云流水,尽显优雅。他抬头看去,见是安玲珑,便随意一伸手,道:“坐吧。”
安玲珑坐下以后,并未开口,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穆简一扫安玲珑的模样,只又加了一句:“你们都退下吧,到门口守着。”
见厅内伺候的人都缓缓退了出去,安玲珑便也吩咐了自己带的那两个丫鬟出去。
“请。”穆简将一杯茶置于安玲珑面前。
安玲珑捧起茶杯,细细品了一番,方放下,微笑道:“想不到世子竟还精于茶道。”
“一些讨人欢心的小玩意罢了,”穆简语气淡淡,抬了眸子看向安玲珑,眼底清澈不似往日伪装风流,“安小姐夜晚来访,所为何事?”
“所为的么,自然是正事,”安玲珑放下茶盏,端坐于桌案一侧,眼波流转间,隐有妩媚之感,“不知此次世子出行,可否带足了人手?”
“不曾。我出发时皇兄催的急,倒没思虑过很多,”穆阳也停下了手上动作,直视着安玲珑,“毕竟归尘令之争即将开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一定要我去吗?”
“不然呢?”
“好吧,”安玲珑叹口气,看样子她得加紧速度,冒个险了,“那么还请世子陪我演一场戏了。”
穆简颔首,安玲珑随即便凑过身来,对着他耳语一番。眼下这个情况,她必须尽快引肖问达出手,才能最快地抓住他的把柄,那么,少不得要铤而走险一番了。
她细细将计划道出,穆简听了,免不得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赏,虽然不太清楚安玲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愿意帮这个忙,总归这安玲珑已欠了自己那么多次,好像再多一次,也是无妨。
之后便是一阵静默。
少顷,有男子激动的声音传来:“行!那我们明天便出发!”
复又有女子婉和道:“是,我们早一分回去,便也可多一丝胜算了。”这话别人听不懂,可肖问达就不见得了,他八成会以为是安玲珑拿了情报献予了穆国皇室,才“多一分胜算”,而安玲珑故意这么模棱两可地说了一番话,便是想引他尽快出手。毕竟明天就启程,他若不早些拦着,还怎么能达到目的呢?
其实这番话并没有多高明,很容易被人识破其中真意,但是她知道的是,肖问达他赌不起!正因为赌不起,所以明日,他必会出手,到时候,便是见仁见智的时候了。
随后安玲珑和穆简又絮语片刻,少顷,安玲珑便站了起来向着穆简一福身:“夜已经深了,臣女便先告退了,世子也早些休息吧,明日可起得早呢。”
穆简点点头,也站起来,送了安玲珑至门口,道:“安小姐请回吧,穆简就不再送了。”安玲珑又是一福身,方才提了灯笼,带着那两个丫鬟离开。
望着安玲珑袅袅婷婷的背影,穆简的眼睛暗了暗,随后关上房门,也准备去睡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一番话,究竟能不能传到肖问达耳朵里。
翌日一早,肖家的马车便晃晃悠悠地来了,驾车来的便是弘元,马车里东西倒装得齐全,正好安玲珑说今日便走,也不用再收拾什么了。
只近临走时,又匆匆来了一个肖府的小厮,脸色甚急,一见安玲珑,便似找到了救世主,扑通一声跪下,慌张道:“表小姐留步!”
安玲珑见这小厮一身风尘仆仆,又这般慌忙,原准备抬起脚上马车的动作停下,疑惑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男主的伤已经痊愈啦~
众人皆松了口气之余,却看见又有一男捂着胸口倒下
哥哥:我……我也受伤了…求……求收藏……
安玲珑:刚走一个男主,哥哥你这又是咋了?
哥哥:我家…好好的大白菜居然……居然被一头猪拱走了……气得……
安玲珑:又怪我咯?
☆、刺杀
那小厮连忙又跪行了几步,离安玲珑又近了些,颤声道:“大……大少爷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同表小姐商量,还请表小姐随我去一趟……”
“什么事,不能现在讲吗?”
“这个……大少爷说只能您一人过去,他同您谈。”
安玲珑皱眉,最后还是颇有犹疑地点头:“那……好吧。你带路。”
那小厮听闻此言,大喜,点点头,一骨碌爬起来便带路往前走。安玲珑身边有些仆人,见此本想跟去,却被安玲珑拦住,只能再三叮嘱了安玲珑小心,又准备进驿馆去通报穆简。安玲珑没再多说,只提了裙角,跟着那小厮离开了。
那小厮领着安玲珑七弯八拐了一阵,绕到一偏僻处,正是一家府苑的后门,那小厮推了门带着安玲珑进去,正是一片花园,却荒凉的很,杂草丛生,似是很多年都没有打理过的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表哥约我,也不至于偏僻到这个地步吧。”安玲珑仍是一副很犹疑的模样。
那小厮仍是躬着身,只低眉垂眼着,声音却有些阴阳怪气:“主子只吩咐我将小姐带至此处,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奴才可就不知道了。”说着便转了身抬起头来,露出一抹多少有些诡谲的笑来。
四方隐有人影闪动。
安玲珑一扫周围,便知此处已埋伏了不少人,个个都应有些功夫,自己一人恐怕应付不过来。不过她倒也没有显露紧张之色,白玉般的面颊有讥讽的表情闪过:“这般拙劣的演技,原来这就是四舅对付我的招数吗?”
那小厮面色一惊,却是没想到安玲珑一早便知道了此行是个陷阱,但随即他的表情便回归正常,露出一丝冷笑来:“方法不在乎是否低劣,有用就行。”
他扬手一击掌,道:“出来吧,想来咱们表小姐也已知道你们在此处了。”复又状似抱歉对着安玲珑一笑:“看样子今儿是少不得要委屈您了。”
角落里的人慢慢围过来,那小厮一拱手,俨然一派主人的气质:“表小姐若是识相的话,便乖乖跟我们走,待到归尘令之争结束,我们自然会将表小姐放出来,绝不为难!若是不嘛,兄弟们也只有动粗了。表小姐,人多势众的是哪一边您是知道的,敢问您,意下如何?”
安玲珑却是站在那里,只浅声道:“你们又如何知道,我真的只有一个人?”
那小厮面色一变:“看样子表小姐是不吃奴才这杯敬酒了。”
“你说,若是家族里知道四舅这么对我,会怎么样?”安玲珑闲闲拨弄了一下指甲,表面上端的是风轻云淡,但心里仍有一丝紧张,毕竟她为了此次引蛇出洞,身后是真没跟几个人,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吃大亏的就是自己。如今之计,唯有拖延时间,等到弘元带着人跟过来,她才有些胜算。
“家主是不会知道的,再说……”那小厮却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所以……她这个四舅,是真的有□□的心思了?
眼看着已经没什么可以闲聊的东西,安玲珑心知,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很快就要变成真刀实枪了,所以,比起自己被逼出手,倒不如抢得先机,反而更有胜算,再说,外面可还有一位高手等着接应她呢。
心下这般想着,她的手也借着宽大袖袍的掩护向里面摸索着,抓住了一把淬了毒的银针,默默观察着角度,只等时机成熟,便全部使出。
此时,那小厮也显然察觉到了安玲珑似乎是在故意拖延,眼里冷意闪过,大声道:“好了,表小姐,咱们也不磨磨唧唧了,兄弟们,替我把表小姐请去主子的别院吧。”
那些护卫闻言,低吼一声,一步一步欺上来,便欲三拳两脚打昏安玲珑将其带走。安玲珑眸光骤然一冷,春日已到,衣衫轻薄了许多,袖子里实在不宜多装东西,是以她手里便只有手上这一把银针做武器,定要一次性击倒更多的敌人才是。见那些护卫近了,她的脑中急速地计算着射出银针的角度和力道,心里只想着,再等一等,再近一些。
不过几次呼吸,这些护卫已与安玲珑距离仅仅一丈,有些人脸上已出现了狞笑的表情,却没发现安玲珑手指间夹了一排银针,只等他们再踏一步,便用力甩出!
噗噗噗!
护卫们防备不及,顿时应声倒下了近一半,安玲珑所用的毒不算剧烈,这一击之下的护卫已无再战之力,只是要死不活地恹恹躺着哀嚎,一时半会儿却是无性命之虞。
那小厮侥幸没被射中,却见安玲珑使了这么一手,登时明白过来这表小姐是有些功夫的,却不知安玲珑手上是否还有银针,一时间也不敢再开口,如此,情形倒是僵滞了一下。却又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未见到安玲珑再射出银针,估摸着应是用完了,方才大吼着下令:“她手上没银针了!兄弟们把功夫都使出来!”
那些护卫听命,原本还退了几步,现在又以更快的速度围上前来便欲出手,却还没来得及近身,安玲珑一个轻跃便逃出了包围圈,却又不趁着护卫们没反应过来的空档赶紧逃到有人的主街之上,而是待站稳之后,背靠着紧闭着的大门,眸光冷然,梭然发出一声长啸。
那些护卫一惊,虽不知是何意,但恐是安玲珑的帮手到了,是以情急之下便想要速战速决,竟有人不再顾着安玲珑表小姐的身份,直接自剑鞘里拔了剑出来就要向安玲珑刺去。安玲珑一个偏身躲过,让开了大门的位置,只等弘元带了人突破进来,便可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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