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含蕾和含蕊便乘了马车离开。
肖问明又给她配了几个丫头,其中近身服侍的那个,叫做婉月。婉月这丫头还算机灵,把她服侍得很好,是以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不再换人。
只是那日手上的情报啊,总让她猜疑不定。
毕竟,里面的内容……真的太过机密。机密到……肖问明也应是不可能拿到这份情报的,可偏偏,还真就被肖家拿到了。
是肖问达做到的吗?
还是说,这一份,根本就是假的?
不,不会的。
如果是假的,肖问达大可不必如此对自己遮掩,再说自己拿走那份情报时他脸上的些微恼怒的神色不似作假,若说他是装的,故意做了此态把假的情报给了自己,可能性却是太小,毕竟,谁能预料得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议事堂的门口,肖问明还愿意把如此机密的资料给她?
按肖问明所说,肖问达做事一向谨慎细心,想来并不会做如此冒险的事,那么这一份情报的真实程度,应该还是可信的。
但是,肖问明也当真对她这般好?如此的一份情报也愿意给自己?
可是肖问明这些日子对自己的好也不似作假,若不愿意给她大可以自己瞒下来,何必再给她以多生变故呢?所以,肖问明,暂且也可以信任。
只是自己手上有这样一份情报,她可以用来干什么呢?
想起那张纸上的内容,她悠悠望向窗外,此时正值日落,残阳如血挂在山头,迟迟不肯落下去,山谷里一草一树、一花一叶都镀上了一层红色,看起来却不显得凄凉,甚至……有了一种异样的温暖。
她的眼睛冷了冷。
她定要将这张纸背后的东西,一一挖出来。
“婉月。”她喊道。
婉月低首垂眉,躬身道:“表小姐有何事需要吩咐?”
“弘元可回来了?”
“弘大人并未回来,想来仍在训练营那边待着。”
安玲珑烦躁地一拂袖,站起,便要往外走去:“走,你跟我去找他。”
“是。”
肖家的暗卫训练营距离寻槐山庄不远,但仍须走上半个时辰。这训练营位于另一片小山谷中,与寻槐山庄所处的这个山谷,由一条山中石穴打穿后的密道连接,且较之后者更为隐蔽,山谷上方常年云雾缭绕,从山上往谷底看去,恍然间仿佛有万丈之高,无人敢闯。而连接两地的密道出入口极为狭窄,仅容一人可过,马车根本无法进去。
安玲珑带着婉月到了隧道入口前,正准备进去,却有几个淡青色的人影一闪便站在她的面前,淡淡道:“家族重地,不得随意进入。”
安玲珑又掏出那块令牌,墨蓝为底饰有银纹,是肖氏的家族令牌,当然,作为她的“女儿”,使用这块令牌还是可以的。
“我不进去,只劳烦你们替我叫个人来。”
那几个侍卫见了令牌,态度也恭敬了不少:“敢问小姐要找何人。”
“弘元,第四营教官。”
“是。”其中一个青衣侍卫一拱手,转眼便消失了人影,想来是去寻弘元了。
不多时,那青衣侍卫便与弘元出了隧道,站在安玲珑面前。弘元一见安玲珑,便单膝跪下,沉声道:“见过小姐。”
安玲珑颔首,问道:“一年之期未满,对否?”
“弘元自然还是小姐的人。”
安玲珑转身,清亮的声音响起:“那便走吧。”
弘元婉月连忙跟了上去。
这边,肖问达在自己的房间里,却是焦躁无比,来回着转圈,房间里,站着的还有几个他的心腹,皆是一脸的凝重之色。
“该死的!那份情报给大哥看了也罢,怎的又落在那安玲珑手里!她可是穆国人!”
肖问达恼怒得很,愤愤指着自己手下的人骂道。
“你们一群饭桶!怎么做事儿的?”
那几个心腹脸上不是羞愧就是恼怒,其中一个倒是站出来,拱拱手,小心翼翼提醒道:“主子,当务之急并不是表小姐拿走了那份情报,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更快地行动,抢在表小姐之前下手啊!”
肖问达脸上的怒意一僵,随即便成了狠辣,他冷冷看了眼那心腹,却又包含一点赞赏之意:“致一,你提醒得不错,虽不知我这外甥女行事作风到底如何,但我们确实得加快步伐了,你与他们先下去准备着吧,如今时间虽然略显仓促,却不是调整不过来。”
“另外,”他抬手又指一人,眼中已有了些微杀意,“吴冬,你带人,想办法让我那外甥女,开不了这个口。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她永远都开不了口。”他把手横在颈前,做出一个灭口的动作。
致一、吴冬分别拱拱手,领了命下去。肖问达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颇为烦躁地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不知这安玲珑段数几何,总之依他的感觉,这“外甥女”恐怕不是个好糊弄的主,相反,还棘手得很。
此时,安玲珑也很是烦躁得很,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四舅,恐怕也不是个善茬。眼下弘元已随她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正站在她旁边,等待她的发问。
“弘元,”她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你可认识……弘廿?”她想想那日听到的对话,那个代国的什么队长,就是叫弘廿来着吧。
弘元点点头,道:“我认识,弘廿也是从我们第四营出去的。我跟他曾是同一届的暗卫,只是后来我留在了第四营担任教官,他被外放了出去,成为代国一支情报线兼暗卫队队长。之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
“这个弘廿跟我那四舅关系如何?”安玲珑慢条斯理。
“这个,”弘元有些答不出来,“他与我同在第四营里时,到很少与四老爷见面,那时候关系应该说不上多好,只是他外放后……我也不知道了。”
“如此,”安玲珑叹口气,“得隐蔽一些才行了。”那弘廿与肖问达应是上下级的关系,但那日肖问达为何要将他屏退?还是一副那般的说辞?单纯地体恤下属?那为何冒国的队长未被屏退?
还是说……肖问达不愿意让弘廿出现在肖问明面前?
“弘元,”她眼波流转,“能替我安排一次见面吗,跟弘廿。”
弘元领命:“是!”
与弘廿的见面是在第二天的清晨,安玲珑洗漱完毕后便听见弘元的汇报。
“小姐,人到了。”
“带他去正堂候着,我随后就到。”安玲珑淡淡吩咐道。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婉月呢?”
“依小姐的吩咐,已将她引走了。”
“那便好。”安玲珑颔首。
如今不知这婉月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让她在场的好。
正堂里,弘廿站得笔直,见弘元自内室出来,忍不住疑惑问道:“元哥,表小姐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弘元摇摇头,道:“我也不甚知详,只知道是要问你点事儿,放心吧,总归表小姐她是不会害你的。”
“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多了。”
弘廿话音刚落,便见安玲珑自内室款款步出,一身缂丝绣芍药图样的褙子,头上只一只素银簪子,打扮得很简单,没有那种寻常小姐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多了一丝亲和。
安玲珑笑道:“劳弘侍卫久等了。”
弘廿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表小姐若有什么问题想问尽管说吧,属下一定知无不言。”
“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安心许多了。”
她一扶头上簪子,眸子漫不经心扫过弘廿:“那日,四舅他为何不让你们负责代国这边的队伍见大舅?”
“这个……属下也不知。只是那日四老爷坚持说我们一路辛苦了,应该早些下去休息,又有人来劝我,我看下面的兄弟们也一个个都疲累得很,便应了四老爷的话,带着兄弟们下去了,把代国内要汇报的内容给了四老爷。”弘廿如此回答道,眼中隐有一丝疑惑。
“如今这寻槐山庄,除了由大舅当家,四舅的地位如何?”
“很高,算是咱们在代国这边的所有线的二当家了,同时在冒国那边的权力也算是不小。”
“归城那边呢?”
弘廿思索片刻,摇摇头道:“这个属下就不大清楚了。归城地位特殊,以属下的级别,还不太能接触得到,归城的消息,向来是有专人负责的。”
“那么,如今肖家对于代冒两国的掌控力度,哪边更高?”
“原来自是代国,不过家主自十年前亲自前去了冒国,一手构建起了如今我们在冒国的组织系统,是以如今两边基本可以平分秋色。只是家主对于冒国的掌控力度更强,家族却是比较均衡的。”
安玲珑沉吟一瞬,了然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她走上前,塞了一锭金子在弘廿的手里:“我知你只是短暂留在肖家,不日之后将再度启程代国,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出门在外总是需要打点的。”
“另外,”她补充一句,“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今天问你了这些话。”
弘廿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犹豫着收下了,点头称了是,抱了拳便退下。
看着弘廿出了她的院子,安玲珑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下去。此时正是清晨日出,和煦的微光洒在庭院中,花朵也正迎着朝阳盛放,颜色看上去鲜艳的很,瑰丽无比。远远一树柳条垂下,碧色的叶子微微蜷曲着,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娇羞,当真是万条垂下碧丝绦,阳光而鲜嫩,颇有一番源自新生命的蓬勃朝气。
她缓步上前,远望弘廿背影,不知不觉间手指用力,咔的一声轻响,她摊开手,才发现一枝柳条已被她捏断在手里,带了一点汁液,晕染在她雪白的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玲珑:四舅,昨天的收藏涨了~
肖问达:靠!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安玲珑:骗子!我要拿小拳拳捶你胸口!
男主(你们猜是谁):你要锤谁的胸口,嗯?
安玲珑:收藏涨了就捶你胸口!
☆、斗勇
“把今早的粥,倒掉。”她冷冷道。
此时婉月并不在院子里,是以过了半天才有个负责洒扫的丫鬟战战兢兢问道:“小姐……为何……”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玲珑打断:“我没什么胃口,把那些菜都给撤下去。”
见她如此吩咐,那小丫鬟只得和另几个侍女将早饭给撤了,又去做自己本来的工作。
安玲珑皱皱眉,她想,或许她已陷进一个局里了。
早上的饭菜里有毒。她虽不是什么神医般的人物,但在洛云嫣混蛋那里学到的毒术也不差,吃下去两口,便觉得味道有异,再细细观察一番,便见着这粥表面泛了一层微黄的光泽,不是很明显,若是大意者决计是瞧不出来的。
据她所知,此毒应是一种慢性的微量毒素,不会死人,但只要连吃上几天,中毒者就会病倒,形似风寒,若继续吃下去,便会慢慢使病情严重,最终会烧坏人的脑子,从此疯疯傻傻度日,直至死亡。
此毒其实不算很厉害,因为其破绽很是明显,味道有一点微酸,颜色也有异,并且少量的服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想来下毒之人也并非想伤到安玲珑性命,无非是想拖上一段时间,让她不能开口罢了。
她也不知是该庆幸所下的毒不是烈性引人暴毙的,还是该郁闷已经有人向她下了手。总之,没有出事是最好的,只是若他人见今日没有得逞,日后再用更厉害的毒,自己防不胜防啊。看样子,她是不得不出手了。
她手上这份情报,就是引她入局的诱饵。这肖问达,肯定有问题,只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暂且还不甚清楚。只不过,人的欲望,无非就是钱和权,肖家从来不缺钱,作为四当家,肖问达不可能还缺钱。若硬是说他缺钱,只能说他一定在做一些很耗费金钱的事儿,比如,招兵买马。
他不缺钱,那他所求者,便是权,而什么权对他来说是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之远?肖家的家主之位!
思及此,安玲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肖问达所求,是肖问明的位子?!那么,为何自己也被迫入局?她一个“表小姐”的身份,能干些什么?甚至,能影响肖家的权力结构?
一张归城的情报,并不牵涉至肖家,它究竟决定了什么?
安玲珑敛眉细思,或许,肖问达改变的不只是肖家,可能,还会牵涉到代冒两国才是。
而她现在该站在哪一方呢?其实答案很明显了,肖问明这一方。不管是肖问明对自己如此之好,甚至将如此重要的情报给了自己,还是肖问达已隐隐约约的敌意,还有今日早膳里面的毒,不管她愿意与否,早已与肖问明绑在了一条船上。她,也已成了别人所要攻击的对象,而且很明显,对方现在要做的,是让自己开不了口把归城的情报泄露出去,但又不好做得明显,只能下一些让人痴傻之毒让自己闭嘴。
不过,若自己一次又一次避过了,或许他,就真的该对自己下杀手了。
“走吧,去找大舅舅。”
安玲珑的居处离肖问明所居之处不多远,走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会儿的功夫也就到了,此时弘元已隐在暗处,婉月还没有回来,是以只有安玲珑一人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便走了进去。
“表小姐,您这是……”有仆人认出安玲珑,恭谨地弯了弯腰,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来找大舅舅,他在吗?”
“哟,那可是不巧了,主子他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似乎有些事儿。”
“如此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安玲珑有些失望,转身准备离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喊:“表妹!”
一看竟是肖承岩,肖问明的长子,她笑一笑:“二表哥。”肖家小一辈中,只有肖承岩和肖问松的长子肖承川最为出色,肖承岩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婚配,肖承川还要长肖承岩几岁,曾娶过一房妻室,只不过他的妻子却在婚后不过一年便得了急病身亡,此后肖承川未再续弦,成了个“鳏夫”。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姑娘愿意嫁了,毕竟身世容貌才华都摆在那里,怎会有人嫌弃?不过是肖承川说自己还在三年丧期,自己不愿意再续弦罢了。
肖承岩有些冒冒失失地冲了过来,挠挠头问道:“表妹来这里干嘛?是找父亲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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