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冯叹气,热恋中的女人,果然头昏的厉害。
好话歹话,一句都听不进去。
陈子墨完全想不到这些,她现在每日简直神仙一般的快活。
曾书言待她极好,体贴温柔备至。他们本是性情相近之人,彼此又颇聊得来,在一起完全不无聊。
她有时候也好奇,自己怎么会这般好运,居然能捡到曾书言这样的沧海遗珠。
他严格、冷静、自律,不油腔滑调,但是关键时刻又沉稳有力。
细心,周到,体贴。只要跟陈子墨吃过一次饭,就会记牢她的饮食习惯,下次点菜避开她不爱吃的生姜蒜,连青椒都会替她挑出来。
温柔如此,连陈子墨自认为尖酸刻薄的自己都挑不出刺儿来。
什么都好,什么都听她的。
就是有一点,总感觉云里雾里的,看他总是像看不清楚,隔着一层雾。
陈子墨明白,曾书言还未对她全盘交底。
心中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不怕,假以时日,总是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陈子墨乐观如此,从来不会忌惮世情。她有信心。
一个周末,他们二人本来约好了一起去图书馆,谁知道,头天晚上,曾书言打电话来道歉,说要取消行程。
陈子墨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多嘴问了一句:
“那明天是什么事儿,公司加班?”
曾书言在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大概实在不想说谎,最后方淡淡说道:
“不是,家里一点私事。我爸妈要过来和我商量老家祖屋迁居的事情。”
陈子墨闻听,来了兴致:
“啊,你爸爸妈妈要来?你怎么不早说。我明天反正没事,跟你一起去机场接他们吧。”
曾书言踌躇了半天,还是下定决心说道:
“你暂时别见他们好吗?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不太合适。”
陈子墨觉得难以置信,她说话的声音在缓缓发抖:
“什么意思?你爸妈来,你居然都不准备把我介绍给他们。所以,你父母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是吗?”
电话那头还是良久的沉默,陈子墨听见他长久的吁了一口气:
“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现在真的不合适,我还要给我的父母做一做思想工作,再让他们见你比较好。”
“做一做思想工作?”
陈子墨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的语调尖利了起来:
“曾书言,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我有什么地方配不上你,配不上你们家!你父母要见我,居然还需要你提前做一做思想工作?我是家门寒酸,入不了你们曾家的高门吗?”
她心绪激动,用语愈发尖锐:
“还是说,你父母对你期望甚高,希望你能给他们带个家世优越的小仙女回家?我这样的当然入不了法眼。”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比较复杂,我一时半刻和你说不清楚。你千万别瞎想,不是你乱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陈子墨,你能别像个小孩一样吗?我说过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你见我父母的,不是现在。”
他的语调也急促了起来,这暴风骤雨般的口气也刺痛了陈子墨的心。
她突然冷静下来,淡淡回应道:
“行,你一个人去见你的爹妈,做你的二十四孝的好儿子吧。以后都别见我了。”
陈子墨说完这句,简单粗暴的挂断了电话。气恼的将手机直接关机。
她焦躁的躺在沙发上,想起路小冯对她说的那句话:
用情太深,当心覆水难收。
她翻转了个身,满脸都是不安。
世间女子真是凄苦,她想着,只要谈了恋爱,全副精神便都放在男方身上。他若对你好一点,你便高兴的上了天。他若对你态度差一点,就觉得像跌入了十八层地狱。
或喜或悲,全然不受自己控制了。
陈子墨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好没意思。
她反思了下,发现刚刚的表现实在太过患得患失。本来一件小事,不至于勾起这么大火。谁知道,她居然完全失控,犹如泼妇骂街一般。
一定是曾书言最近对她太好,予取予求的缘故,所以一点小反弹就惹得她雷霆大怒,翻脸不认人。
陈子墨想到了这一层,心头之气消解了一大半。
心中对自己多恼了几分,对曾书言同情多了三分。
她颠颠倒倒的想:
谁要你命不好,摊上我这么个女朋友。
哼,有脾气就得受着。
如此翻来覆去的折腾几下,陈子墨反而心中不再窝火了。
喝了一杯热牛奶,安安稳稳的上床睡觉去了。
她不知道,曾书言被她挂了电话,心急难耐。一连拨了好几通回电给她,可是都被转接到了语音信箱。
他知道她发了脾气,可是却小心翼翼,不敢得罪。
曾书言恨自己刚刚说话语气太重,不小心又冲撞了她。
自己明明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为何不能再迁就她点。
他也想过,要不要干脆就将那件事情说出来,再瞒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总是过不到三秒,就被他自己坚决推翻。
绝对不能说,至少现在不合适。
思虑完毕,洗完澡,曾书言披着浴衣走了出来。无疑,他是英俊的,好看的。可他从不看自己的脸。
浴室的水汽还未彻底消散,望着氤氲雾气下镜子中的自己,慢慢转过头去。
他一直不爱看自己的脸,或者,是不太敢看自己的脸。
以前的心理医生告诉过他,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不敢正视真实的自我。
多少年了,这毛病,还是改不了。
他数了数,十年了吗,还是十二年,记不清了,只知道从那时候开始,他开始选择性的遗忘时间,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人世悲喜,苍凉寂寥,都与他无关。
我是没有资格活下来的人。
曾书言苦笑了一声,仿佛想起了什么,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没有反派的恋爱故事你看吗(八)
陈子墨一夜睡得颇为安稳,还做了一个美梦。
无奈醒来全部忘记。
她惺忪着双眼起了床,睡得头晕脑胀。
阳台天气美好,她晨起之时,一直有个习惯,会在阳台上一边眺望远方,一边舒展筋骨。偶然还会在阳台上一边刷着牙,一边扭动着身躯。
今日,陈子墨复又如此。
她只是不经意的往楼下望了一眼。
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那里。
她脑海中赫然一振——那是曾书言的车。
他居然主动来寻她了。
她踌躇满志,进退两难。
终于,还是打定主意,换了身衣服,决定下楼。
甫一开门,更让她震惊的景象发生在面前。
曾书言就在门口,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手里还提着一杯豆浆,外加一袋她最爱吃的烧饼
样子很疲倦,估计是昨晚没睡好又起了大早的缘故。
陈子墨眼眶一湿,这样的男朋友,可能短期之内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头天晚上怒气冲冲的和你吵完架,大清早还特地为你买来早餐。
什么叫相濡以沫,可能这就是。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表情虽然生冷些,但把门打开,示意他进来坐。
“呆站在门口干嘛?进来啊.”
曾书言没有啃声,不过听了她的吩咐,进了屋。
规规矩矩的将早餐放在桌子上,将手插兜,也不坐,只是站在一旁。
陈子墨觉得这人实在有趣的紧,赔罪不像赔罪的,倒像是犟嘴的学生被老师带到了办公室训话,的确有几分风骨。
她就爱他这份特别。
眼前,只想逗逗他。
“干嘛,大清早上来收买我的人心?”
曾书言抬头看她,眼中似有笑意。
“怎么?不生我气了。”
陈子墨将椅子拉开,盘腿坐在上面,随手拿起烧饼就开啃:
“我有生过你气吗?”
“昨晚为什么后来就关机了?我担心你生气,一夜都没睡好。”
“是吗?那托你的福。我昨晚睡得特别好。”
曾书言看着她大口大口吃着烧饼,心中觉得好笑,没见过这般没心没肺的女子。
“早知道你不生我的气,就不用这么劳心劳力起大早给你买早餐了。”
陈子墨斜眼飞了他一眼:
“东西已经下肚了,讨不回去。”
“这家店人太多了,排了半个小时才买到呢。足足等了三轮,真是奇怪,不就是烧饼吗?有这么好吃?”
“你没吃过?”
“我早上不爱吃这油腻腻的东西。”
“难怪,你要是自己尝过就知道了。外酥里嫩,特别好吃。”
陈子墨顿了顿,又说道:
“不去接你父母吗?让老人家等不好。”
曾书言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温柔言道:
“没事的,时间还早,我安顿好你再过去。”
陈子墨放下手中的烧饼,拿起餐巾纸擦了擦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话说了出来: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我知道你一定是有理由才会不让我见你父母的,但是这个理由不能让我知道吗?”
曾书言眼神微微一摄,面有难色,他的神情在闪避。
“我们今天不说这件事好不好。我怕又吵架。”
“你信我这一次,我将来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子墨望着他,他静静的倚在客厅与餐厅的隔断处,光影在他的身躯后散落在地上。他是那样稳落,世间诸力仿佛都伤不得。
她听见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吧,你说要怎样就怎样。”
曾书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对你是真心,绝无二意。”
陈子墨复又抬头望着他。
这是她心心念念爱着的男子,她没有理由不信他。
她突然想起还未与曾书言相识的日子,整日没心没肺,活得像个傻瓜,哪像如今这样,患得患失,面目沮丧,可是一想到他,满心欢喜,甘之若饴。
爱情究竟有多大的魔力,竟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她聚精会神,睁大眼睛看着曾书言。
初见他时,她只觉得他平平无奇,虽然清秀脱俗了一些,可是也不是什么翘楚人间的绝色,不过是中人之姿。
可如今,她却为了这中人之姿彻底陷落了下去。
如坠云底,俯首帖耳,踩不动也踩不稳。
世间女子,大抵如此。
说好听点,叫缘;说难听点,叫劫。
陈子墨突然觉得头痛起来,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装作轻松的劝说曾书言:
“你放心,我没事的。你肯定有难处,没事,我体谅。你快去接你爸妈吧,别再我这儿耗着呢。真的没必要。”
她像世间所有识大体的女子一样,温柔贤惠,临危不乱的假装安慰着自己的夫婿。
就算心里烦的很,也决计不能在对方面前露出半点端倪。
男女相交,一旦开始,便是战场。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谁不算计,谁才是傻瓜。
曾书言对她的表现很欣慰,他轻言细语的说道:
“我知道你没这么小气的。”
他轻轻拉过她,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
陈子墨假意推搡他,让他赶紧走。
一对恋人,昨夜争吵之事,已经恍若云烟,消散无误。
曾书言叮嘱她两句之后,恋恋不舍准备离开。
他走向客厅鞋柜处换鞋,背影躬立。
陈子墨还从没从背后望过他,今天不由得看的晃了神。
真好看,连背影都无懈可击的好看。
她几乎要击掌而叹,自己到底何等幸运,居然能挑到这样的妙人。之前的那些龃龉不足挂齿,统统可以忽略不计。
陈子墨遥望着他的背影,几乎忘了神。
曾书言穿好鞋转过身来,看见她呆立在沙发旁,失魂落魄的样子,笑话她道:
“这是干嘛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出门不予归,你要化作望夫石了。”
陈子墨方才回过神,她十分由衷的说道: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有让人心甘情愿为你赴汤蹈火的魔力,而且根本恨不起来。”
曾书言听到这句,脸上微微像被针扎了一样,身体不自然的抖了一抖。
他低声厉语道:“别瞎说。”
☆、没有反派的恋爱故事你看吗(九)
曾书言自觉失言,又不自然的补了一句:
“你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示意她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庞。
温柔安抚她道:
“乖,自己找朋友聚一聚。我这几天可能都要陪我爸妈,不能找时间来见你了。”
他言语完毕,又叮嘱了她几句日常注意事项,这才放心离去。
曾书言走后,陈子墨整个人如蒙大赦一般,舒了一大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了起来。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路小冯,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通了将近一分钟才有人接,那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女声:
“喂,谁啊?……陈子墨,你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我来了。大清早的你打什么电话啊,你不是一向有异性没人性吗?居然会想到我。该不会是和曾书言吵架了,这才惦记起我的好来了。”
陈子墨明白她这是在发泄自己之前冷淡她的失误,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路小冯在电话里噼里啪啦把她痛骂了一番,从两人刚认识时的破烂事开始细数古今,一直扯到了现在,中心思想就是陈子墨如何忘恩负义。
如此叨叨了快半个小时,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最后,陈子墨实在不耐烦了,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嘴:
“我说,路小冯你累不累啊?再这么下去,我电话费就要爆了。反正你还有很多批判我的话没有说,来来来,到我家来,当面和我说清楚,省的你话吐一半,心里难受。”
她的无良态度彻底激怒了路小冯,她在电话那头高声喧哗:
“好,陈子墨,这可是你说的,你给我等着,我马上打个的就过来。你在家老实呆着,哪儿都不准去。随时恭迎我的大驾。”
放下电话,陈子墨得意的挑了挑眉,嗯,对付风风火火的路小冯,必须是激将法最好使。这一招屡试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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