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向着山下疾步跑去,耳际旁呼呼刷过的风声,将李小琴隐约而悲惨叫声变得越来越模糊,泪水如决堤的溃坝,喷涌而出,鲁小北只能在心底一次次祈祷李小琴不会有事,可以等她回来接她。
在云市的大山深处,云雾缭绕青山绵延某一处山头的半山腰上,三间黄泥土砌成的破旧泥土房,夏日如火炭般灼热,冬日如寒泉般冰冻,就连让人格外向外的春天,也是潮气湿重的让人多待一分钟都会觉得是煎熬,而这就是鲁小北被亲生寄养的地方。不……准确来说是抛弃。
十年前她被鲁柏青送到这个地方,她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孤儿,从母亲死去的那一刻,就注定她只能靠自己走完余生。
第3章 天煞孤星
数年前,行云如流水浮在湛蓝的天空里,清风徐徐,凉爽怡人,5岁的鲁小北站在摩天大厦的广场上,细细小小的手指间緾绕一根白色的银线,线的另一端是一只粉色的兔子气球。
母亲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便进了那栋直耸云宵的摩天大厦,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等了很久,最后只等来一具轻如鸿毛般飘下的身体。
“碰”的一声,骨节粉碎,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的让人看不清地上那个四分五裂的人到底是谁?
手中粉色的兔子气球遥遥漂向远空,湛蓝的天空突然贴上一层厚重的乌云,顿时变成一片黯淡灰色,她看了眼躺在地上,一身大红旗袍的女子,直到现在她也没明白,如此爱美的母亲,怎么会选择如此惨烈的死法?又怎么会狠心丢下5岁的她?
后来“他们”告诉她,母亲以死相要挟,想让自己进鲁家族谱,母亲的一条命终于换来她进鲁家的机会。
不过老天似乎不待见她,打她进鲁家5年的时间,唯一疼爱她的爷爷奶奶相继去逝,从那时起她就会隐约听到有人用“天煞孤星”来称呼她,十岁时虽然不太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随着身边的小伙伴越来越少,她知道天煞孤星不是个好称呼。
将这个名头彻彻底底坐实,是鲁氏财团经历一场空前巨大的财务危机,据说那时已到了破产的境地,后来得一个巫师出谋划策,说鲁氏子孙中,有人煞气太重,破财。
她不知道鲁柏青是出于无奈还是迷信,他听信了巫师的话,将自己送到那个穷困潦倒的小山村里,这一送就是十年,不闻不问。
不过关键的是鲁氏财团送走她后,在短短一月之内,真的就度过财务危机。
她是鲁青柏与杨桃的私生女,她对鲁青柏没什么特别的记忆,不过将她远送大深山这件事,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
鲁小北不信命,也算不上恨任何人,在这过去的十年间,她想的最多就是给李小琴一个安稳的家,一个平平淡淡不会挨饿受打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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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寨村跑到临近的镇子上,鲁小北用个6个小时,此时又渴又饿的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进了一家拉面馆,点了一碗最便宜的拉面。
做拉面的老板见她衣衫破烂,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了几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的转到厨房里,拉起了面条。
喝下最后一口汤,鲁小北从黑色粗筒裤袋子里掏出5块钱,递给老板,声音极浅地道了一句:“谢谢。”
面馆老板接过皱成一团的五块钱,又认真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随着心底的疑惑终于问出口:“你这是遇上什么事?”
鲁小北湛黑而清透的眸子里满是戒备,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老板见她拒人的态度,也没再追问,转身前又轻叹一声后交待道:这镇子乱,大晚上你可千万别乱跑。”
鲁小北戒备的神色略有缓和,却依旧没有回话,顶着一头凌乱乌黑的长发,轻点下头就转身离开。
一口气跑了6个小时,双腿已累的发软打颤,脚底已经磨起血泡,每走一步,脚底钻心的疼都会惊起她后背阵阵冷汗。
黑夜犹如泼上腥浓而厚重的墨汁,小镇静谧的有些诡异,离开面馆没多远,她走到一处靠近街道旁的巷子里,找了块隐蔽的屋角蹲了下来,没有打算花钱住酒店,手里的这些钱都是李小琴的血汗钱,她一分不敢乱花。
清冷的月色零零碎碎打着她瘦小的身体上,她抱着手里宝蓝色的麻布包,将头压在布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街上偶尔经过的黑色人影。
夜里露气很重,入骨的寒气让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惊得脚下几只胆大的老鼠慌乱的窜来窜去。
她又连忙伸手捂住嘴,生怕这打喷嚏的声音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她不确定宋二牛有没有追到这里,也记得面馆老板的嘱咐,所以她只能尽量让自己融入这漆黑的夜里,做一个不存在的人。
白天的疲惫让她瞪得大大的眼,终于一张一合慢慢地闭上,漫漫长夜,伴随着困意,她做了一个无比真实又恐惧的梦。
“鲁小北,你空长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你这天生煞星的命格谁敢娶你?还不如乖乖从了我,以后在这个家,我也让你日子也好过些。”
宋二牛嘴里一边叨叨着,一边摁住鲁小北,粗暴的撕扯着她的衣服。
“还敢反抗?再挣扎老子掐死你。”
宋二牛虽然腿脚不便,可男女之间的力量相差悬殊,鲁小北也挣脱不开,眼见他已经撕开自己的衣服,趴在自己的胸口,心底顿时一阵恐惧袭来,本能地就伸手摸索能反击的东西。
很快她摸到床头黄色海绵枕心下,那一把已生锈的家用剪刀,抄起剪刀就狠狠地向宋二牛脑袋砸去,这把剪刀本就是她常年防范宋二牛而放的。
刀口已经不怎么锋利,这一挥也只让他的后脑勺去了点皮,宋二牛吃痛后赶紧退开身,一手捂住后脑勺,双目火光四射,似要将她剥皮一般,抬手就是给鲁小北几个耳光。
鲁小北顿感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两颊也是火辣辣的疼,身体反抗的力气似乎抽尽,宋二牛重叠晃动的身影更是让她一阵恶心想吐。
“鲁小北,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你以为老子稀罕你个克星?要不是逼不得已,老子早就想将你扔到山里喂财狼。”
宋二牛夺下她手中生锈的剪刀,摸了摸后脑勺,嘶的一声疼得他打紧,整张脸面黄蜡瘦,熏满烟渍的黄龅牙让看起来更是猥琐。
咒骂几声,又开始继续拉扯身下女子的碎花褂子,只是才将扣子解完,便被人从后背狠狠抽了一棒。
没待他应过神,举棒的妇人又一棒接一棒打在他如骨瘦如材的身板上。
躺在他身下的鲁小北,此时也清醒不少,用力揪坐起身,一掌将他狠狠推倒在地,拉着李小琴慌乱地向屋外跑。
她们跑了很久……可是怎么都跑不出那座大深山,更让鲁小北心慌的是转眼间,李小琴已经跑回那间泥瓦房旁,气急的她只能对着深山处的泥瓦房大声喊她回来。
“妈,我们一起走,他会打死你的。”
女子尖细而刺耳的声音,引得靠在墙角浅睡的鲁小北阵阵冷颤,“小北,快躲起来,别看。”
“小北,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下去,千万别再回这个地方。”
梦中又荡起李小琴虚弱无力的声音,惊得睡梦中的鲁小北大喊一声“不”,无尽而漆黑的深夜里,她透亮不安的眸子落下两滴温热的泪水。
鲁小北看着茫茫的夜空,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她丢下那个护她十年的女人,那个拿命护她的女人。
寒风吹过她汗湿的后背,她又尽量往墙角深处靠了靠,瞪大着双眼,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白肚边,拍了拍发麻的腿脚,好一会才扶着墙角缓缓地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巷口。
第4章 血光之灾
随便吃过两个馒头,鲁小北就匆匆赶到汽车站,打算去云城坐火车。
只是不想刚进汽车站,就见到云寨村的人,那是宋二牛的表亲,三个大汉在去往云市的汽车旁探头探脑。
想都不用想,他们定是来捉她回去,鲁小北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知道自己跑到临镇,连忙跑到一处载客的三轮车旁,偷偷的钻了进去。
载客三轮车都有自制的防雨棚,在小镇上这种车辆是主要交通载客工具,汽车站停了上百辆,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撩起雨棚窗的一角,见那三人还守着车前商量着什么,鲁小北心底有些着急,这镇上到云市的车一天只一趟,要是错过今天这趟,她不止要露宿街头,也增大她被抓回去的机率。
正在她担心之际,雨棚的帘子突然被人撩开。
“是你?”站在车棚外的男子,看着惊慌的鲁小北,有些疑惑的问道。
鲁小北也认出眼前这个男人,昨晚面馆的老板,神色依旧满是防备,身体往车棚的最里边挪了挪,与他保持更远距离。
“你是被拐卖到镇上的女人?”男子的声音又淡淡地传来。
面馆老板面相老实温和,言语间也听得出他不像坏人,但她也不敢轻信任何人,鲁小北思量着要不要赌一把,只是这个赌注有些大,如果输了结局就是被抓回云寨村再也逃出宋二牛的魔爪,赌赢了她今天就能彻底逃离这个大深山。
她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间的口水,直直地看着面前男子,许久不曾说话的她,声音听着有些嘶哑。
“帮帮我,那些人贩子想抓我回去。”
在这座被大山环绕的镇子里,被骗来的少女数不胜数,这里生活条件差,经济落后,很多农村家庭会倾尽一生的财产,也要从人贩子手中买个女子回来传宗接代。
鲁小北只是顺着他话中的意思,认为这样被帮助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站在车棚外面馆老板,脸色明显有些僵住,不过他眼中闪过的怜惜之情,让鲁小北心中大喜,她也尽量摆出一个楚楚可怜的样子,虽然她此时看起来本来就很可怜。
面馆老板没再说话,眺开目光,往汽车站里打量一圈,视线又落回鲁小北身上。
“往云城汽车旁的三个男人?”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又接着说:“我不是云城人,我只是想回家。”
面馆老板点点头就提步离开,鲁小北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帮自己,看着越升越高的太阳,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又过了十分钟,也不见那面馆老板回来,她已经放弃向他求助,担心他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赶紧跳下三轮车,打算离开。
只是刚下三轮车,就见不远处那张熟悉的面孔又折了回来,手中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眼角升起一丝温和的笑意,将袋子递到鲁小北面前。
“拿着,路上用得上,上了车好好梳洗下,别让家人看到你这般模样,他们会担心。”
鲁小北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见他递着袋子不收回,有些怯怯的接过。
瞥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一股酸涩窜到眼底,清亮的眸子里,满带感激地看着面前男子,极为低沉声音,哽咽着道了句“谢谢。”
面馆老板笑着遥遥头,语气颇为的严肃,“车子还有5分钟就要离站,我去引开他们,你抓紧时间上车。”
离开前还不忘交待一句:“以后不要随便轻信陌生人的话。”
鲁小北只是傻傻愣在原地,心底装满无以言说的悲伤,好一会才再次低下头看着白色塑料袋里的洗漱用品。
一把梳子、一条毛巾、牙刷、牙膏、消炎药,酸涩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手中的塑料袋上,心底又淡淡的补上一句,梳不梳洗又有什么关系,她没有家,更没有人会担心她。
————
鲁小北顺利上了云城的汽车,更幸运的她还赶上当天去国都宁城的火车。
从云城到国都宁城的火车不算拥挤,她上车之前,已经将自己梳洗一番,脸上也涂了消炎药,随便绑了个马尾,清丽灵秀瓜子脸配上一副水灵灵的大眼睛,惹得车箱里不少人测目。
包括坐在她正对面的年轻男子,鲁小北坐的是临窗位置,不再管对面那道陌生的目光,靠着窗户角径自阖上眼,打算小憩一会。
“姑娘,看你眉目之间乌气横生,怕是有血光之灾。”
刚有些睡意的鲁小北又因为他的一句话,轻轻掀开眼帘,目色没有丝豪波动,盯着说话的男子片刻后,才冷淡地吐一句:“看你眉目之间,色意熏心,怕是个不耻之徒。”
麦成被她冷不丁的一句,堵得哑然失笑,他是个不耻之徒?他麦成师承国都相师,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至于对她一个小村姑起色心?
他承认这丫头长得是明眸皓齿清丽脱俗,但就那一身穿着扮相,实在不敢恭维,绦纶的黄色小碎花褂子,米白色的粗布直筒裤,一双洗得泛白的平板鞋,款式还是多年前的老旧款,真怀疑她是不是跑错时空了。
“姑娘,你可别不信,我麦成看过的面相,就没有失过误,你还是好自为之。”
麦成对于她不屑的态度有些不满意,明明就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小村姑,可那一身的傲气却是深骨子里。
男人的心性,女人的外表,倒是一副好皮骨,不过那隐隐跳动的乌气,他也只能无声地遥遥头,凶兆。
鲁小北见他一个人在神叨叨,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又轻轻地闭上双眼,打算继续睡。
麦成也觉得没劲,对于鲁小北的不识相,也显得有些悻悻然,心底也只能腹诽她不知好歹,他可是国都宁城独一无二的面相师,多少人求他看个面相都求不来,她一个小村姑还敢嫌弃他。
冷哼一声,麦成也学着她那副清冷模样闭目养神。
从云城到宁城的火车需要行驶14个小时,鲁小北这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离宁城也只有2个小时的车程。
贴着玻璃窗,她格外认真地盯着车窗外的风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油菜花,高矮不一的白色小楼房,零零散散坐落于花丛中,蓝天白云间透出丝丝缕缕浅黄色光束,氤氲整个世界,车窗上外露水珠子上,泛起七彩变幻的色彩。
嘴角也扬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她终于摆脱掉那个大深山,终于能回家自己家乡,终于能开始过自己的生活,那些朦胧的暖阳,化开她心里的灰暗,给了她新的希望,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还得快些将李小琴接出来。
“姑娘,留个联系方式吧,那血光之灾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你若感觉身旁有什么异常,可以直接联系我。”
对于眼前这个煞风景的男人,鲁小北用余光轻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回应。
麦成被她这冷漠态度,一下弄得气闷不畅,觉得今天一定要她相信自己才舒坦,不管鲁小北嫌弃的眼神,又继续开口说:“我可以断定,近些年,你身上遭遇过重大变故,或者被亲人抛弃,又或者亲人因你而遭遇不幸。”
鲁小北虽面色疏离,目眉里没有任何波动,可她慢慢紧握的手指已经证明麦成话说对了。
黑亮而冷淡的眸子,盯着麦成又看了好一会,才清冷的开口:
“说对了也没有用,我没有钱。”
麦成差点因一口没喘上来气给憋死,她当他是什么?江湖神棍?在路边随便拉个人,瞎懵几句就丢个几块钱?
第5章 重逢
深吸一口气,麦成压下自己心中茂盛的怒火,扯着那一张俊脸,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浅笑,“我没打算向你收费,只是觉得你我也算是个有缘人,留个联系方式,你以后有任何疑惑都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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