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的练兵中,叶盛淮没少吃他苦头,今日正是耀武扬威报小人之怨的时机,哪里肯轻易放过?
于是叶盛淮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子,笑得极为斯文:“既今日既是照团山的古礼,那便没有殿下,只有妹婿。可对?”
这世间没有在迎亲时殴打大舅哥的道理,李崇琰自然只能忍气吞声、咬牙假笑:“正是。请……兄长,指教。”
叶盛淮眉梢轻挑,斜斜向叶行络递出个眼色去,叶行络当即心领神会地击掌三声,内里立时有卫钊与江瑶同端了长长一只条案出来。
那条案的长度险些都要与门同宽,上面满满当当摆了二十只酒碗。
卫钊与江瑶各执条案一头行出来,步履平稳,滴酒未洒。
李崇琰有些想翻白眼,又有些想打人。
卫钊笑道:“殿下勿怪,团山的规矩,迎亲要先喝拦门酒……”
他原本还要说什么,却被江瑶扬声打断,笑着吆喝起来:“虽说您是殿下,可若您不喝,照样抱不走媳妇儿的。”
“各位,山水有相逢,”李崇琰自条案中端起一碗酒来,目光淡淡扫过四人,冷然轻笑,“多谢关照。”
叶盛淮被他那冷冷的笑眸扫了个寒噤,立刻狗腿凑上前去,小声道:“每碗喝一口,剩下的让迎亲仪仗分了就行,钊哥当年就这么干的。”
他话音刚落,就得到了伙伴们来自四面八方的鄙视目光。众人七嘴八舌的低声嘲笑着,更有人直接就动手往他身上招呼了。
叶盛淮这没骨气的叛徒!
年轻人们无伤大雅地笑闹片刻,很快便收敛了。
为了避免出现“抱不走媳妇儿”的惨剧,李崇琰只能认命地一碗接一碗端起来喝过。
虽说每碗只喝一口,可拢共二十碗喝下来,也是不少了。
接着李崇琰振臂一挥,身后的迎亲仪仗众人蜂拥而上,没多会就替他将那些酒全部解决。
喝过拦门酒,李崇琰便虽叶逊入了家庙,拜谢叶家先祖牌位及各位宗亲。
之后,叶逊便将顾春领到李崇琰的面前,亲手在二人腕间系了同心绳,又讲了一些祝福之词。
顾春垂眸,见那红绳绕在自己细白的腕上,只觉胸臆之间如有冰炭置热血,心中有百般滋味此起彼伏。
此刻的种种滋味,与她曾在话本子上写过的那些,似乎有所不同。
有甜蜜与羞涩交织,却也有忐忑与庆幸混杂,又加之莫名的憧憬与豪情,心动怦然,跃跃欲试——
忽然就想踮起脚瞧一瞧,两人要一起去往的将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随着二人并肩向外行去的脚步,红绳荡荡悠悠。
顾春抬头侧脸,便自半遮眉眼的金丝流苏之间正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于是她也忍不住抿唇笑了,手动了动,轻晃红绳,千言万语,全在那其中了。
李崇琰觉得仿佛有一道又热又麻的暖流自红绳那头冲来,直抵进他的心房,甜甜软软,却掀了滔天巨浪。
自此起,便要携着红绳另一端的那只手,于尘世风烟中相伴而行,同沐骄阳明光,共立霜雪雨露。
世间千万人,两个人要何其有幸,才能找到彼此,互属同心。
何其有幸,红线那头,是这个甜到让他想一口吞进心里的小糖人儿。
真好。
****
戌时一过,婚宴便散了。
诸礼既成,新人沐浴更衣,合床。
内间床头的喜色明烛的光透过薄绢屏风,摇曳出一室幽深绮丽。
窗外,有皎洁月在当空;面前,有心上人在怀中。
李崇琰单手轻揽那纤细柔软的腰肢,以指挑起怀中人的下巴,眼底有些许幽怨的小火苗:“缠花云锦,嗯?”
欺负谁呢?缠花云锦要怎么撕?啊?怎、么、撕!
沐浴后的顾春已换下嫁衣,改以一袭月白色罩袍拢了周身,那叫一个密不透风啊。
最叫李崇琰扼腕的是,这罩袍分明与她的嫁衣是同样材质,同!样!厚!度!
顾春抿笑,面上燃红,几欲透骨。
她侧头躲开那恼人的长指,抬手压住自己的领口,心虚似地低语:“好冷呀好冷呀……”
口中颤声念叨着,趁李崇琰一个闪神,她便飞快溜出他的怀中,绕过屏风蹬蹬往内间的床榻去了。
“骗子小糖人儿。”李崇琰低斥一声,解了外袍搭在屏风上,笑得颇有些遗憾地跟在她身后。
顾春紧张兮兮地立在榻前,扭头瞥见他已跟了进来,便长长深吸了一口气——
解开罩袍,吹灭床头喜烛,溜进榻上鸳鸯被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知偷偷练了多久。
明烛乍灭,满室黑暗,只有窗缝中透进些许冬月清辉。
顾春是个在黑暗中视物不清的,可她忘了,李崇琰的目力极佳。
就在她先前解开罩袍后,吹灭喜烛前那电光火石的短短瞬时,李崇琰已经瞧见,先前被月白缠花云锦罩袍密不透风遮掩住的,是杏红色叠山绫!
薄如蝉翼的杏红叠山绫妥帖裹覆住玲珑有致的娇躯,若隐若现之间道尽盎然风情。
虽只是烛火明灭之间短短的一眼,却勾魂摄魄,撩得有人一颗少年心热血翻涌,几欲炸裂。
李崇琰强忍住越来越急促的心音,缓步行到榻前,从容除衣上榻,窝进被中。
顾春原就十分紧张,听他不出声,上榻后也只躺得岿然不动,便以为他在生气。
她瞪着一室黑暗想了片刻,咬咬牙,破釜沉舟似的侧身挨近他,甜嗓微颤,软声求和:“我……紧张。”
“嗯。”
这不轻不重的一声低应,听不出喜乐。
顾春颤声又道:“瞧不见……就、就好一些。”
不过,顾春察觉有灼热长臂探至自己腰间,接着便被火烫的身躯覆住。
两躯交叠,也不知是谁在轻颤。
有醇厚如陈年花雕般好听的嗓音贴在她滚烫的耳边,笑音闷闷的:“傻姑娘,瞧不见……更可遐思。”
“遐……遐什么思!你、你、不许说话……”
此时顾春已然醒悟,发现自己吹灭蜡烛的行为有些愚蠢。
因为黑暗中的自己几乎什么也瞧不见,所有的感官倒愈发清晰起来。有如烧红烙铁般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移,掀起一圈一圈异样的涟漪。
“遐思就是……”沙哑沉嗓中有压抑轻喘,带着撩人的低笑,故意磨人似的,在她耳畔一字一字缠绵抵入她的心尖,“杏红色,叠山绫……很薄,很透……像是,小糖人儿的糖衣。”
他!方!才!居!然!瞧!见!了!
顾春慌张得想要尖叫,声音逸出唇间,却破碎成让自己羞恼不已的轻吟。她忙咬住下唇,周身绷紧,胸腔有一百只不知所措的傻兔子在疯跳。
哪知李崇琰并不打算体贴地放过她,滚烫的大掌四处撩火的间隙,颤颤的笑音带着愈发浓重且不稳的暧昧喘息——
“小糖人儿……的吃法,第一步,将糖衣,剥开。”
寂寂冬夜,薄薄叠山绫被撕裂的刺啦轻响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力道不小,动作却是克制缠绵的,这使整个撕裂的过程格外漫长。
刺啦的轻音拖得长长的,在黑暗中听着这声响,便有不可描述的前赴后继地涌进脑中。缠绵悱恻,靡丽**。
顾春胸中那一百只傻兔子更加疯狂地上蹿下跳,一个个都红着眼,一个个都红着毛毛脸,一个个都拿茸茸的小爪子刮着自己毛蓬蓬的脸在嘲笑她,“要被吃掉啦!要被吃掉啦!”
她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吹灭蜡烛的举动,很蠢。
“闭、闭嘴……”顾春快哭了,“你的手……在做什么……李崇琰!”
怎么办?好想将他踹下去啊。
她感觉李崇琰俯身咬了自己的耳垂,好似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你叫我……什么?”
她连忙轻声带泣,软软道:“阿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唤他,也不知道自己唤他是希望他做什么。
此刻她胸腔中那一百只傻兔子已经完全疯掉了,只会没头没脑地乱蹿。
“融融……乖。”李崇琰有些满意的低低笑了,便又如贪玩的稚子一般,继续恶劣地兴风作浪。
顾春难受地摆了摆头,无意识地小小挣扎了一下,立刻遭到非常全面的压制。
然后又听他道,“小糖人儿的吃法,第二步,是……若小糖人儿扭一扭,我就该舔一舔。”
闭嘴闭嘴闭嘴啊啊啊啊啊!
顾春要疯了。脑中一片翻江倒海的混沌之下,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突然不想踹他了……想毒哑他。
于是恼羞成怒的小糖人儿终于抛开羞耻之心,奋起反抗。
一室黑暗中,不知是谁先吻上谁的唇,也不知是谁先缠上谁的腰。
总之那聒噪恼人的食客终于噤了声,徒留引人深思的浓重喘息与低泣轻吟交织在一处。
银月挂窗外,鸳鸯在被中。红浪翻滚,春潮涌动。
长夜漫漫,吃小糖人儿活动……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呀~!哇哈哈哈~肉馅儿月饼,恭祝大家节日快乐哟~~~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让我有勇气任性的讲完这个故事,大约还有两万字左右这个故事就要结束啦,谢谢你们,一直都在。
为答谢大家的关爱,今天准备了三十个红包,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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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这是一餐被“食客”期待已久的饕餮盛宴。
人间之所以有诗与乐章,是为了说出许多言语无法淋漓表达的襟怀;而青涩但火热的情.事, 或许亦是为了, 说出那些缠绵情话无法尽诉的赤忱爱意。
此生无缘青梅竹马, 惟盼余生相携白首。
当此百年之约,决无半途而废;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畔等三年。
那些热烈直白又坦荡决绝的情深,落笔不能成章的心意,全在一次又一次缠绵相抵里, 毫无保留地递进对方的心上。
肌肤相触时急躁的摩挲, 仿佛燃起了燎原野火;暧昧相融的薄汗,滴滴全是入骨的欲与野望;急促的喘音与轻碎的娇吟相织, 是**欲狂的天籁。
顾春于迷蒙泪眼中如置激流,极目所见是满室暗夜, 可脑中却像泼翻了一天星河,璀璨明灭, 绚丽靡靡。
心中有个羞愧的小人儿在嘤嘤擦泪:原来, 从前得意洋洋写进话本子里的许多事, 竟是不对的呀……
良久过后, 心满意足的李崇琰展臂将他的小糖人儿捞过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两人皆是无声平复着气息,一时无话。
好似有股叫人喘不过气的蜜味从心里蔓延出来,萦绕了房中的每一处,使李崇琰觉得,整个人仿佛由内而外都要被甜化了。
而顾春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化了。
两具火热的身躯静静交叠相拥, 周身肌肤毫无保留的交叠,在狂潮的余韵中呼吸交融,渐成温柔缱绻的满足与平静。
李崇琰得意又怜爱地以长指穿过顾春凌乱的发间,闷声偷笑,徐缓的沉嗓微喑:“你,体力不行啊,小糖人儿。”
这个带着黏缠蜜意的称呼,以恣意挑逗的笔触,再度勾勒出先前的许多画面,瞬间点燃了顾春的羞耻之心。
原本已转为薄薄绯红的脸立时红到快要滴血。
“你……闭嘴,”她想凶巴巴狮吼,可那有气无力的甜嗓已然沙哑,一出声就只能是病猫喵喵,“骗子……”
她忿忿拿头顶去撞他的下巴,可轻飘飘软绵绵的力道却像是蹭着他的下巴在撒娇。
李崇琰一手轻扣在她的腰背之间,开怀地低笑出声,“我怎么就骗子了?”
累个半死的顾春在满心不甘的恼意驱使下,回光返照般撑起最后一点力气往上挪了些,抬手略作摸索,便准确地咬住他的颈侧。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可谓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李崇琰被惹得周身一阵战栗,闷哼出声。
“你方才……说了你这辈子最大的谎话,”顾春贝齿轻咬着他的颈侧,软声颤颤地质问,“知道……是什么吗?”
在这样甜蜜的拷问下,李崇琰在黑暗中忍笑,低眉顺目地应道:“知道。”
他此生最大的谎言就是——
好的,我轻些。
羞愤的顾春不忍再听,慌忙抬手胡乱捂了他的嘴,“不、不许再复述了!哪儿学、学来的,床笫之间……废话真多!”
李崇琰笑音更沉,忽而一个翻身又将人压在身下:“这次我保证,闭嘴。”
然后,身体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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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在过了两日没羞没臊的新婚生活之后,李崇琰携顾春出了宜阳城,低调赶赴京郊行宫。
怕顾春难受,也为了节省路途上的时间,李崇琰特意安排了走水路。
冯星野觉得李崇琰是故意在打击报复,才会指定由自己随行。他是个暗探首领,不是暗卫啊!
最戳心的是,那位幼稚的殿下每日在船上与他的新婚夫人腻歪个没完没了,耀武扬威似的,欺负谁没夫人似的。哼!
他有夫人,只是他被小人暗算,只能将娇妻冷落家中,而自己在这茫茫水路上孤枕难眠。
好气。
冯星野缩在自己的舱房内,悲愤难抑,几乎要咬碎一口大白牙。
不就是先人一步体会到了……撕……的乐趣吗……李崇琰这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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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头枕着李崇琰的腰腹,双□□叠抵高在船舱的壁上,专注地翻阅着自己的最新手稿。
李崇琰靠坐在床头,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中的一本折子。
片刻后,他余光瞥见顾春皱了皱眉,便放下手中的折子,自床头小桌上倒了半盏热茶:“喝口茶再看。”
“不渴。”顾春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仍旧胶着在眼前的手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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