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爱上了我的妻子」让她耳中脑中一阵轰鸣,再也听不清他后来的话。
她神情呆滞地看着他说话,看着他翻窗而出,看着他毫不迟疑地离开。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直到屋外的丫鬟、婆子险些将门拍烂,她才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脑子也开始正常运作。
夏奕说了什么?说他爱上了他的妻子?怎么可能,她和夏奕认识十多年了,而他和那个女人成亲还不到四个月,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他今天特地来找自己,就是为了明确地告诉她,他爱上了他的妻子,他已经不爱她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不、不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那个卑贱女人的错,是那李金秋抢走了她的奕哥。
梁靖媛第一次开始正视李金秋的存在,就算当初知道夏奕要娶亲,就算当初夏奕娶了亲,她也从来没在乎过,因为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横亘在她和夏奕之间的,从来都是政治、
朝局、皇权等等这样无法踰越的大山。她和夏奕的心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为了守住这份感情,她宁死不嫁,错过了女字嫁人的最佳年华。
可是,那个卑贱的女人,却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抢走了夏奕的心,这让她如何甘心?
第六章
夏奕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傍晚,李金秋已经吃过晚饭,给侯夫人问过安了,正独自一人坐在房中看书等他。
看到他回来,李金秋笑着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
还是那样温婉柔和的李金秋,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这时不一样的是夏奕的心情,知道了自己对李金秋的情意,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情愫,装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从小就不爱说话,更不善表达,深深地凝视李金秋半响,却说出一句:「怎么没做针线活?你不是很喜欢做吗?」
话说出口,夏奕自己就怔住了。他说的是什么鬼?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句好话。
果然,李金秋愣了一下,语气有些不安地解释道:「我把鞋子给玉边了,我让她帮着做完,我当初在家学女红的时候,玉边也在一旁跟着学,绣工不比我的差。世子爷不喜欢我给卓大哥做鞋子,我以后都不做了。」
如果是在白天,夏奕肯定会因为她这样小心谨慎的模样而生气,可是现在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充满了包容,就连她小心翼翼的妥协与讨好,都让他觉得可怜又可爱。
「好。」他语气轻快地朗声答应,「以后只给我一个人做。」
他不是不喜欢她给他做那些东西吗?闻言,李金秋不解地朝他望去,却发现素来沉稳冷峻、面无表情的夏奕,居然神情愉悦,嘴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说,从现在开始,你只准给我一个人做鞋子。」夏奕两步走到她面前,低头深深地凝视着她,声音变得低沉,「我还要你给我衣服,不止是亵衣、亵裤,外袍也要。」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说话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他呼出的气已经喷到了她的脸上。
为什么她觉得心跳得厉害?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她而已啊。李金秋紧张地咬了咬嘴唇,「世、世子爷……」
在这个房间里曾经发生过无数次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可却没有哪一次的气氛像现在这样暧昧,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可是却双双红了脸。
夏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像着了魔似的盯着李金秋的双唇不放,那双唇不点而朱,还透着微微的粉,时而轻抿,时而紧咬,十分的诱人。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缓缓地、缓缓地靠了上去。
可就在他即将擒住那吸引他所有目光的双唇时,门口传来一个扰人的声音,「小姐,你看玉边给卓公子做的鞋……」
两个人快速地分开,神色间却都露出些窘迫来。
是玉板,她手里拿着一只鞋子,脸上挂着笑掀帘子进来,看到夏奕也在,吓了一跳,连忙收敛心神,恭声问候道.?「给世子爷请安,奴婢不知道世子爷也在。」
「找你家小姐有事?」夏奕没有追究她的过失,随口问了一句。
「嗯。」玉板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又摇头,「没事,没什么事。」说着,还把手上的鞋子直往身后藏。因为小姐说过,世子爷不喜欢她给卓公子做鞋子,以后在世子爷面前都不要提这事。
李金秋知道夏奕不喜欢她给卓月明做鞋,她之前也解释过了,玉板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的只会让夏奕更生气,于是便笑着说:「世子爷又不是外人,还藏什么呢?拿出来吧。」玉板怯怯地瞄了一眼夏奕,这才慢吞吞地将鞋子拿出来。
很明显,李金秋那句「不是外人」取悦了夏奕,他神色间带上了几分愉悦,饶有兴趣地说:「给我也瞧瞧。」
玉板看了李金秋一眼,见她点头,便将鞋子递给夏奕。
夏奕接过鞋子打量了一下,这只鞋子已经做好了,就是白天的时候李金秋做的那只。只是仔细看,却能发现,鞋子缝合峙有一段的收针手法跟前面略有不同,针脚不如前面的密实,排列也没有前面的美观,后面那部分应该是玉边做的吧。
「做得很好。」夏奕随口赞了一句,将鞋还给玉板。
「世子爷也觉得好吗?」听到夏奕的话,玉板很是开心,「我也觉得玉边做得很好。我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哪是她做的,哪是小姐做的,我就跟她说做得很好,她还不信。」
那细微的不同,如果不是心细眼尖的人,确实很难发现,也不怪神经比大腿粗的玉板眼拙看不出来。
「去告诉玉边,就说我说的,她做得比你们家小姐做的还好,以后卓公子的鞋,都由她做了。」夏奕几不可察的勾起嘴角,心情好到不能再好。
「是。」玉板简直开心的想要蹦起来,她从来没发现,原来世子爷人挺好相处的嘛,「世子爷、小姐,奴婢这就去跟玉边说。」
李金秋无奈地笑了笑,点头应允,也不知道夏奕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和颜悦色,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玉板开心地赶着去给玉边报喜,还没出门又被夏奕叫住了,「等等。」
玉板回身,一脸好奇地道:「世子爷,还有什么事吗?」
「你家小姐嫁到侯府已经三个多月了,你们这称呼是不是也该改改了?」
啊?玉板一时没反应过来,奇怪地看看夏奕,又去看李金秋。她从小到大都是叫小姐的啊,不叫小姐叫什么?
「叫少夫人。」夏奕给出了标准答案。
闻言,李金秋快速转过身,偷偷地擦了一下眼。按理来说,她嫁过来的第一天,玉边、玉板就该改口了,只是没人在意,所以也没人要求她们改口,现在夏奕想起这事了,随口提醒一下而已,这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吗?可为什么她有种错觉,今晚的夏奕彷佛爱上了自己似的,言行举止都很异常,虽然明知道这不太可能,可她心里还是洋溢着感动与幸福。
***
从那天夏奕离开之后,梁婧媛只要醒着就会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那片竹林,期待着夏奕会不会突然从竹林深处走出来,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告诉她,他那天说的话都是开玩笑的,都是骗她的。
可是,日子已经过了三天,夏奕却再也没有出现。
梁婧媛的贴身丫鬟敲门进来,小心翼翼地禀告道:「小姐,您吩咐的事,奴婢都让人查清楚了。」
梁婧媛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丫鬟的话。
那丫鬟接着说:「李金秋,年十六,四品左佥都御史李蕴的女儿,自幼丧母,无兄弟姐妹,祖籍临安府,十岁入京。从小到大,平平无奇,既无过人之处,也无过失之处。
去年年底,南宁侯府到李家提亲,本来李家已经一口回绝了,谁料到南宁侯府第二次上门后,李家又突然改口同意了这门亲事。年后不久,李金秋就嫁入了南宁侯府。
据说,李金秋嫁入南宁侯府后,每日晨昏定省,恪守本分,南宁侯夫人对她十分满意。南宁侯府的下人说,李金秋和夏奕从成亲到现在,几乎没有拌过一句嘴,关系看起来十分和睦……」
不等丫鬟把话说完,梁婧媛突然回头瞪着她,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一般,「三天时间,就只给我查出这些没用的东西?」
「有件事,兴许小姐会感兴趣。」那丫鬟哆嗦了一下,连忙说:「前些日子,有个陌生男子在李府住了几日,打探消息的下人留了个心眼,便去打探了一下那男子的来历。原来那男子叫卓月明,乃是余杭总兵卓远峰大人家的公子,而那李金秋入京以前住在临安城,当时和李家毗邻而居的便是现在的余杭总兵卓远峰一家。」
梁婧媛饶有兴趣的插了一句,「这么说,那个卓月明和李金秋是青梅竹马罗?」跟她和夏奕一样。
「是,后来李家和卓家又一起入京,关系十分亲近。直到卓远峰出任余杭总兵,两家也没有断了往来,这中间还夹杂着一件外人不知道的事。据说,卓家曾口头上向李家提过亲,但是被李家拒绝了。」
「还有这事?」梁婧媛这回是真的来了兴致,「这事既然没成,依着两家人的关系,照理说,外人应该不知道啊,你们是怎么打探到的?」
「这事是从卓家下人嘴里传出来的。卓总兵携卓府上下赴余杭任上,只留了两个人看守京都的宅子,那两个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怨言,奴婢托人使了些银子请那两个人喝酒,把人灌醉了,这才套出话来。
且奴婢还打听到,那卓家公子刚到京都的时候还曾在南宁侯府住过一晚,虽然第二天便住进了李府,但是之后几天,世子爷吩咐了人盯着李金秋的一举一动,似乎很反感她跟卓家公子接触。」
卓月明、李金秋……可以上演一出好戏了。
「呵呵……」梁婧媛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一个阴谋正在梁婧媛恣意的笑声中悄然酝酿。
***
这些天,李金秋一直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喜悦中。因为夏奕终于吻她了,不是额头,不是脸颊……而是唇与唇、唇与舌的交缠,这几天,夏奕几乎每晚都会抱她、吻她,与她缠绵。尽管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她能感受到,夏奕吻她时所饱含的情愫,他似乎开始喜欢上她了。
「少夫人*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玉板的话拉回了李金秋神游天外的思绪。看到玉板一脸不怀好意的神情,李金秋面色一红,神情微窘。
这些天,夏奕对李金秋、对玉边和玉板的态度简直好的有点让人难以置信,虽然夏奕还是不苟言笑,但是宽容、放任的态度却很明显。于是乎,性子大大剌剌的玉板越发活泼起来。
「奴婢发现,自从世子爷让奴婢和玉边改口叫您少夫人之后,您就一直乐呵呵的,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老爷要是知道小姐在侯府过得很好,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这丫头是准备变成话篓子吗?李金秋忍不住打断她,「好啦、好啦,你进来不是有事找我吗?」
「哦,对了。」经李金秋的提醒,玉板连忙正色说道:「门房上派人来传话,有个叫广福的人自称是卓总兵家的下人,说有要事面见少夫人,问少夫人见不见。」
「广福?」李金秋愣了一下,名字有点耳熟。
玉板提醒道:「少夫人,您忘了?这人是卓公子家留在京都看宅子的两个下人人之一,另一个叫孟平。前一阵子,您回李府的时候,卓公子正好招了他们来吩咐让人打扫庭院的事,当时在门廊上见过一面,后来卓公子还随口说了两句,说他们能守着卓家在京都的宅子这么些年也不容易。」
听到玉板的话,李金秋也想起来了,于是点头说:「既是如此,便让人领了他进来吧。」
「是。」玉板应声出门,跟进来传话的小厮说了一声。一刻钟后,那小厮便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李金秋是在偏厅接见的广福,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十分忠厚本分。
广福给李金秋磕了个头,起身后,眼睛朝四周打量了一下,最后又看了看站在李金秋身后的玉板,小心翼翼地问李金秋,道:「少夫人,小的能不能单独跟您说几句话?」
李金秋还没回话,玉板已经抢先反对,「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说的?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广福冲着玉板拱了拱手,面色紧张地说:「姑娘别生气,因为事关我家公子的名声,我家公子又吩咐了只能跟少夫人一个人说,所以……」
李金秋见状,对玉板说:「你先出去吧,顺便把门关上。」
玉板又看了一眼那广福,看他态度真诚,不似作假,这才应了一声,「是。」快步走出偏厅,顺手关上了门。
等玉板离开,李金秋这才说:「你家公子有什么事,你说吧。」
「少夫人,您帮帮我家公子吧。」那广福神情激动地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就跪在了地上。
李金秋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起来再说。」
那广福也不起身,跪在那说:「前段时间,我家老爷给我家公子说了一门亲事,说的是落月山庄的上官小姐。少夫人可能不知道,这落月山庄属于江湖势力,落月山庄的庄主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
少夫人也知道,我们家公子生性风流洒脱,根本无意娶亲,这次来京都就是为了躲避那上官小姐。谁知道那上官小姐居然追到京都来了,眼下正在云来客栈住着,我们家公子希望少夫人能去见见那上官小姐……」
李金秋听得直皱眉头。她已经听出来了,敢情卓大哥是不想娶那上官小姐,又忌惮落月山庄的江湖势力,所以准备推她出去做挡箭牌,好让那上官小姐自己知难而退?
话说,貌似以前卓月明也做过这样的事情,遇到死缠烂打的女子,他就拿她当挡箭牌……李金秋很是无奈。以前还好说,可现在她已经成亲了啊,卓大哥也不知道避避嫌。
李金秋正要回绝,却见那广福砰砰砰地连磕三个响头,神色十分诚恳地求道:「少夫人,您就勉为其难的走一趟吧。我家少爷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求您念在跟我家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再帮他一次。」
像是怕李金秋拒绝,刚说完话广福又磕了三个头,神色紧张,语气急切的再次恳求道:「少夫人,您、您就当可怜可怜小的吧。少爷说了,小的要是能把您请过去,他就把小的带到余杭去,再指派别的人来京都守宅子。小的已经在京都守了四年的宅子了,求少夫人可怜可怜小的,就走一趟吧。」
李金秋叹了一口气,心里十分无奈,可是见那广福说得可怜,再加上卓大哥若不是万分不愿娶上官小姐,又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之罪,让她去帮忙呢?罢了,就走一趟吧,「你起来吧,我答应就是。」
「哎,谢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广福激动地连声道谢,笑着站起身,随即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少夫人,我家公子说上官小姐住在天字二号房,让您下午未时三刻直接去上官小姐的房间。公子特意叮嘱,这件事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免得坏了各自的清誉。」
李金秋点了点头,就算卓大哥不特意交代,她也不会让别人知道。
到了下午未初时刻,李金秋从后门悄悄地出了府,上了一辆事先让玉边叫来的马车,直奔云来客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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