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地,瓦西里抬起了手。缪苗一惊,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话想说,但瓦西里依旧一言不发,倒是身后的侍从手持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走上了前,依次给他们的高脚酒杯里倒满了某种澄澈透明的液体。
除了尤拉诺维奇的。
液体与空气接触的时候挥发了一丝味道,窜入了缪苗的鼻尖,她嗅了嗅,立刻判断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酒,这是酒。
伏特加?
瓦西里举起了高脚杯,向他们示意,朝他们说出了今天的第二个单词:“喝”
缪苗有点傻愣。
“靠,老毛子居然来这一套,快端起来!”坐在缪苗身旁的布莱克小声急促地用中文跟她说,缪苗这才发现原来这家伙还会说她的母语,“待会他要是干掉酒,我们也必须干掉,懂吗?听我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战场,只要能在酒桌上战胜露西亚人,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解决!”
瓦西里仰头将杯子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布莱克也连忙讪笑着端起酒杯。他皱着眉喝完一整杯酒,只觉得肚子里吞进了一个火球,连带着喉管都在燃烧发热,喝惯了葡萄酒的他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高浓度的酒精炸弹除了自虐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品味可言。
尤拉诺维奇见状拍桌起身,朝瓦西里咆哮:“她不能喝酒!”
在他某次不堪回首的记忆里,缪苗可是两罐啤酒就能醉成一滩烂泥胡乱说话的弱鸡!连水一样的啤酒都能让她那样,别说是度数乘以几倍的伏特加了。
“不,我能喝。”缪苗也站了起来,朝他抬起了酒杯,“敬瓦西里·伊万诺维奇。”
她说完,也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精入唇,她迅速辨别出这酒的度数大概在40度上下,没有她在家族酒桌上遇到过的茅台浓,但是他们现在用的可不是容量小的白酒杯。学霸苗掂量了一下杯子大小,每杯酒大概在三盎司左右,但只会装到三分之二满,她迅速开始计算自己能摄取而不醉倒的最大杯数。
她的酒量极限大概是一斤半白酒,一斤以内还可以保持清醒,继续往上的话会成正比感到晕厥,她还没喝到过不省人事,所以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能喝到什么地步。
不出所料,在她干完一杯酒后,侍从立刻又上前给她添酒。
瓦西里又吃了点东西,间隔不足一分钟,他又朝他们举起了第二杯。
尤拉诺维奇已经要掀桌了。瓦西里瞥了一眼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侍从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电击枪,朝尤拉诺维奇扣下了扳机。
尤拉诺维奇抽搐着倒在了餐桌上,只是肌肉麻痹,意识还很清醒,他双眼死死地瞪着瓦西里。
“既然不好好吃饭。”瓦西里淡定地命令道,“那就给我把他绑着。”
于是尤拉诺维奇跟原先的布莱克一样,被人五花大绑在了椅子上。
“继续喝。”瓦西里掷地有声。
缪苗顾不上担忧尤拉诺维奇的状况,和布莱克一起再度举起了酒杯。
又是一轮干杯。
瞬间大量摄入高浓度酒精让“娇弱”的布莱克已经脑袋晕晕了,他本来还维持着的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已经荡然无存,整个人犹如烂泥一样地瘫在椅子上。仅存不多的使命感催使着他朝缪苗神志不清道:
“加、加油。我记得你们中华区有个伟人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对,‘联邦需要你的胃’,我就先行一步了。”
布莱克说完,彻底地瘫倒在了餐桌上。
她瞬间感受到了战场的残酷性……是的,酒桌战场的残酷性。
紧接着是第三轮。
第四轮……
尤拉诺维奇震惊地看着数轮干杯下来都没有任何异状的缪苗……这跟他预料的不一样啊?!那半年前那次醉酒是怎么回事?!
当年那点小套路被戳穿的缪苗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干脆全神专注在拼酒上。
无形的硝烟,在缪苗和瓦西里之间燃起。
***
一个小时后。
“你是第一个敢跟我喝到这份上的年轻人。”瓦西里早先的威严已经卸下,他现在红着鼻子大笑着用叉子敲着盘子,“不错不错,来,我们再来一杯!”
“伟大的瓦西里·伊万诺维奇。”缪苗也绯红着脸,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起来,走向了瓦西里,“您的酒杯根本没满,这是作弊!”
她说完,将自己酒杯里的酒均了一半给瓦西里。
“来来来,干干干!”她像是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用手大力拍着瓦西里的肩膀,“一杯完,不许剩啊!”
全场唯一还清醒着的尤拉诺维奇几乎将眼珠子都瞪了出来。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爷爷露出那样的神情,瓦西里大概是已经醉了,现在仿佛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老人,还是非跟年轻人犟着拼酒的那种老顽童。
而缪苗……他现在才知道当年的自己被套路了,这女人当时根本就没喝醉!她喝醉的时候发的酒疯可比崔真熙的还要恐怖!她知道她现在拍的是谁吗?!
这两人喝醉酒后忽然突破了尤拉诺维奇费时十二年都未曾与瓦西里突破的那道墙,跨越年龄勾肩搭背直接开始互相侃大山。
“你这小姑娘很厉害啊。”瓦西里清干杯里的酒,“居然敢在我眼皮底抢人。”
缪苗说:“我有一话,你可能不爱听。”她脑袋昏涨到了极点,说话也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瓦西里倒是十分爽快:“有什么话直接说,别给我绕弯子。”
“那我就说了。”缪苗严肃道,“包办婚姻是不对的,尤拉他才十七岁,你不应该急着给他相亲!”
尤拉诺维奇一愣,什么,他什么时候要相亲了?
“哈哈哈哈!!”瓦西里拍着桌子大笑,“谁跟你说我要给他相亲的!”
缪苗皱眉,指着桌子上趴着的布莱克:“他!他说你给尤拉开生日晚宴就是为了给他……呃……寻找什么来着……对!小母猪!!”
被暗讽成公猪的尤拉诺维奇想现在就去把布莱克给抽筋扒皮。
“那小混账就是那么跟你说的?!”瓦西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愠怒,“我就知道沃克家出的都是混账玩意儿!老子只是要给那兔崽子过个生日他们都要给我搅局!”
“什么?”缪苗难以置信,感情她被布莱克给驴了?!
瓦西里愤怒道:“不然呢?那小兔崽子离家出走四年,没有一年回来看我!我只是想给他过个十七岁生日!这有任何问题吗?!沃克家的小混账们!就知道坏我事情!就知道砸我场子!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一个好东西!!”
饶是已经醉得非常神志不清,缪苗此时此刻也不禁自动将瓦西里代入到了新闻里时常出现的“留守老人”身上,这么一看还的确十分相似,心里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同情。
“你、你也别太难过!”产生了共鸣的缪苗安慰道,“我能理解的……”
“你懂个屁!”瓦西里咆哮,“你看看那个小兔崽子!整天就知道顶嘴!离家出走!骂我‘老不死’!现在表面看起来乖乖的,指不定心里盼着我早点入土!”
“我……我……”缪苗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我懂啊!我当然懂啊!整天凶得要命!动不动就吼我‘白痴’、‘智障’、‘傻逼’,‘笨蛋’!每天晚上都在那里磨牙讲梦话!我这一年来就没睡过几次好觉!从来不肯听我好好讲话!做事也是一意孤行!一言不合就发脾气闹别扭!!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被绑得不能动弹的尤拉诺维奇朝以他的黑历史为基点建立忘年革命情谊的两人吼道:“闭嘴,都闭嘴!!!”
但一老一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
“好吧,就算我要给那小兔崽子相亲。”瓦西里平定了一下情绪,“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你扰乱我晚宴的理由?”
“这关系很大。”缪苗晃悠悠地走到了脸色发黑的尤拉诺维奇身旁。
她强势地搂住了尤拉诺维奇的脖子,朝瓦西里大声嚷道,“我养了一年才养出点感情,哪有随随便便就送给别人的道理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无比认真,让尤拉诺维奇一时无法判断她现在是真醉了,还是清醒的。
明知道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但心里却开始期盼着后者才是真正的答案。
她亲了亲他红得滴血的脸颊:“别让我等太久啊。”
嘴里的酒气都拂在他的脸上,但他却一点也不讨厌,甚至希望能够让此刻的时间再驻留一会。
但缪苗干脆地放开了他,执起了桌上的酒瓶又回到了瓦西里身边倒酒:“来来来,继续干继续干!”
第58章
“放手!”
“不要嘛……”
缪苗双手搂着尤拉诺维奇的脖子,她双腿发软, 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
她和瓦西里的拼酒以两败俱伤结束, 两人喝到一半的时候其实已经都意识不太清楚了, 互相乱说了一通胡话喷了一顿小凶兽后之后又猛闷了好几杯, 然后纷纷倒台。
这回是真醉了,醉得非常彻底,毫无半点虚假和套路。
喝醉了的瓦西里已经被侍从带回了主卧休息了。那群只听从瓦西里命令而对尤拉诺维奇从来没有半分尊敬的家伙们都选择无视他的窘境, 徒留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开始发酒疯的缪苗给他一个人处理。
好在缪苗发酒疯的时候也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既不哭闹也不脱衣, 唯一的变化是整个人变得孩子气了不少。
“不要赶我, 求你了。”缪苗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这个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惊悚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好好跟我沟通不好吗?为什么每次都要给我甩脸色?我很难过的啊……”
尤拉诺维奇:“你先起来!”
“我不要。”缪苗摇头。
尤拉诺维奇只好把耍泼无赖的缪苗打横抱了起来,往客房走去。
缪苗窝在他怀里, 忽然说:“你不要跟那个……叶卡什么娜相亲好不好?”
“……”尤拉诺维奇满脸问号,那是谁?他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就是那个啊!叶卡捷琳娜·叶夫根尼娜!”缪苗以指责人渣的语气道, “你还跟她跳了舞!”
尤拉诺维奇想要揍人:“智障!那是我远房表妹!她才十六岁!”
“……”喝醉了的缪苗闻言也沉默下来, 她眉头皱到了一起,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件重要的大事。良久,思考完毕的她以极为严肃的口吻道, “表妹可不可以也不要跳啊?”
“哈?”尤拉诺维奇已经完全无法理解她的逻辑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可不可以嘛——”缪苗拉长着句尾,“拜托了, 答应我好不好?”
不能理解她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喝醉了真的太恐怖了。
终于抵达客房的尤拉诺维奇打算把缪苗往床上一抛,自己立刻撤退。
但缪苗搂他搂得非常紧,死活就是不松手。
“你快放手!!”尤拉诺维奇朝怀里的人吼道。
喝醉了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是一副怎样的光景,眼神迷离,双颊绯红,吊带裙的肩带也掉了一边。
这对他而言非常糟糕,要一个躁动期的少年面对自己喜欢的少女醉酒的样子巍峨不动,这样是不是太考验人了一些?
崩溃,真是崩溃!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八爪鱼从身上扯下来。
“你不要赶我……”缪苗眼睛忽然湿润起来,“不要赶我,我好难过……不要赶我走……”
靠,靠,靠!
“混账!”尤拉诺维奇有些慌乱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该死!你别哭了!!”
缪禾口里从来不见流泪的缪苗这是第二次在他面前直接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
“那你别走,就留在我身边。”缪苗用头蹭了蹭他的胸膛,“别走,好不好?”
尤拉诺维奇面如死灰地被她蹭着:这个难度系数对于童贞男而言实在是太高了,鬼知道他是怎么坚强地忍耐着自己的欲望的。
良久,他咬牙,朝缪苗点头:“我陪你,别哭了。”
得到了同意的缪苗露出了笑颜,一个翻身滚到了床的一侧,她力气很大,把尤拉诺维奇也一同拽上了床,两个人在被子里滚成一团。
尤拉诺维奇内心世界只剩下一个单词徘徊:想死……想死……想死!
趁她睡着的时候再偷偷离开吧。尤拉诺维奇这样想到。
但缪苗却忽然又蹭到了他身旁,在他紧张地僵着身子的时候,像是恶作剧一样地又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跟那天晚上的蜻蜓点水不一样,这个吻驻留了很久。
尤拉诺维奇睁大了眼,抬头对上了缪苗迷离含笑的双眸。
又是这种作弊犯规的举动。尤拉诺维奇说不出此时自己是高兴还是愤怒,这两种情绪应该是矛盾的,但又切实地同时存在于他心里。
现在的她毫不设防地躺在他身边,跟他以这种方式撒娇,她是笃定自己真的不会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吗?在她眼里,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需要照顾的人?对她而言不存在威胁的同伴?
这种亲吻不能实质性代表任何东西。生日礼物,同伴的祝福……他真正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比这些更加得寸进尺。
尽管知道缪苗已经醉了,他还是认真地望进了她眼眸深处,声音沙哑:“我想要的不是这种东西。”
出乎意料的,缪苗笑出了声,她将手放在他滚烫的脸颊上,轻声道:“我也是哦。”
也是?也是什么……?
缪苗用手揉了揉他头顶:“你好笨哦,为什么还是不能理解呢?我想要做的是,比亲额头更过分的事情哦。”
她说完,手脚并用地抱住了他,将他的头摁在了自己胸前:“所以才说,不要让我等太久……”
尤拉诺维奇没有挣扎,他呆滞的被缪苗拥抱着,无论是身体对她产生的欲望亦或是她胸口的柔软都没有办法分散他此时的注意力。
42/115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