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你是不是曾经问过玛丽娅,尤拉诺维奇这个名字的意思?”
缪苗坦诚地:“她说这在露西亚语里是个父称,意思是尤拉诺之子。”
布莱克笑了,只是笑容里有着莫名嘲讽的意味:“是的,你当时还问了我一件事情,‘尤拉诺·瓦西里耶维奇’是谁,还记得么?你为什么会问我那个问题?”
“因为……”
“让我猜猜,因为你看见了一张照片,对么?”布莱克说,“一张某联邦上将,赫尔文现任校长,和一个长得酷似尤拉诺维奇父亲的人站在一起的照片……别惊讶,我小时候就看过那张照片了,我叔叔珍藏得不得了,没想到最后居然舍得送给那个小兔崽子。照片上的那个人就是尤拉诺·瓦西里耶维奇。”
“所以那的确就是尤拉的爸爸?”缪苗问,“那为什你不让我提起这个名字?”
布莱克凝视着缪苗:“‘尤拉诺维奇’这个名字是瓦西里给他取的,是一个非常自欺欺人的名字。喂,你看那张照片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觉得很奇怪吗?”他绿色双眼像是浸染了黑色的墨水,让缪苗忽然背后发寒。
缪苗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想象布莱克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但她却非常抵制这个猜测,所以摇了摇头。
“逃避现实也没有用啊。”布莱克见状嗤笑,“你不觉得他们长得有点相似过头了么,就算是亲父子,也不可能五官高度重复到那个份上吧?尤拉诺,简直就是尤拉诺维奇长大之后的模样不是么?”
“直接说吧,没必要一直反问我这些事情。”缪苗握紧了拳头,明明指甲修得平齐,此刻也几近扎入肉里。
“为了给你理清楚前因后果,让我们先从一段回忆杀开始。”
布莱克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将他从怀特那里得知的故事讲述给缪苗。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我很早之前说过我玩梗失败了吗?我后来仔细去查了一下俄语的父称变格,父名词干以硬辅音结尾的后缀是- -ович,但我最开始写文的时候只看了个大概,以为是—ич结尾才是父称,所以说正确来说。
尤拉诺维奇这个名字,按照一般习惯:尤拉(是父亲的名字),诺维奇(才是父称后缀)。
但这就他妈很尴尬啦,但那个只是一般情况啦,名字也能取成尤拉诺,如果是尤拉诺的话,结尾就是元音了,元音后缀就是—ич,那就没有必要再加个诺维奇了,维奇也是可以的,只是大部分人看到这个名字会下意识觉得尤拉才是父亲的名字而已。【这教会了我们一件事情,对一门语言不熟悉就不要乱玩梗,太丢脸了】
第81章
“以上就是我的叔叔和尤拉诺相遇相知相识的回忆杀, 这回忆杀太长了, 作为NPC的我复述一遍都觉得非常心累。”布莱克用舌头润了润嘴唇,“能不能给我点水,我讲得有点口渴。”
缪苗扔给他一个水瓶。
布莱克道了声谢, 然后“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 继续说:“前情提要结束,接下来就是我们的重点部分了,如你所知,尤拉诺是佩龙这个实验的提出者以及最初的实验者, 他是个十足的疯子, 在得知人类的精神力是与虫族长期接触而得到的这个事实后, 他将自己当做载体, 整合了虫族的基因,因为这样的疯狂的举措, 他得到了人类史上最强的精神阈值。”
“然而这也是导致他自我毁灭的直接原因。”布莱克拧上了瓶盖, 有些感慨, “其实佩龙这个实验最初的失败很大程度归咎于这一点,你从椎名有栖那个扶桑女那里得知了尤拉诺的死亡日期对么?他死于十七年前尝试和尼米兹航母同步的初次试验,原因是精神力过高导致了过度同步。”
“我们和机甲的同步就是用精神来操纵机甲, 用精神来感知机甲所感知到的外在。与尼米兹同步也是同样的原理, 然而糟糕就糟糕在,一旦超过了某个临界值,人类可能会在同步的过程中遗失掉自我。”
“尤拉诺就是因为精神力太不稳定,在第一次覆盖实验的过程中因为过度同步, 精神遗失在了尼米兹号里而导致了本体的脑死亡,当然,我们当时并不知道他的精神力已经潜伏在了尼米兹号里,不然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那尤拉他——”缪苗没有听布莱克说完“后面的事情”,她的关注点全在那个该死的风险上。
“你别着急,继续听我说。”布莱克摆了摆手,由于被缪苗强行打断的缘故,他的思绪也断了一下,忘记了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告诉缪苗,而是将叙事的重点跳到了尤拉诺维奇身上。
“打个比方,如果精神力的确就是一种病毒的话,那么因为强行整合了虫族基因而导致感染过深的尤拉诺正是因为没办法承载过强的精神力而致使了肉体的崩溃,但是如果是过滤之后的病毒呢?已经被整合好的基因组呢?要怎么样才能让它达到一个固定峰值但又会因为过高而不稳定呢?”
布莱克接连抛出一堆反问句,然后自顾自地解答完了所有问题:“就好比被过滤后的病毒退化后,就已经不再是病毒而是疫苗一样,尤拉诺本身就已经是最佳的过滤器了。但是还有一点问题,那就是排斥性,移植内脏都会产生排斥性反应,基因移植这种事情就更不稳定了,更何况虫族基因这个病毒本身就是一个灭活不完全的洪水猛兽,一有不慎就会再度发展成尤拉诺的情况。”
“在第一次佩龙实验里失去了尤拉诺的联邦不满足于此,既然已经有了尤拉诺提供载体病毒,那么被移植的最佳对象难道不就是跟尤拉诺有血脉关系的人么?所以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以尤拉诺为样本制造人造人。”
“克……隆?”缪苗捂住了嘴巴,难以置信地轻声喃喃,“这是违反联邦伦理法案的。”
早期人类与虫族对抗的历史上,就有人提出大量复制拥有精神力的个体来增加己方兵力,这个提议最终被否决,原因正是因为如果战士被批量生产如流水线一样制造的话,那么战争结束后,人类真的还能称之为人类,个体还能被称之为个体吗?伦理法案就此成立,无论在怎么样的绝境下,即使抛弃原有的领土,也绝对不能放弃作为人的知性。
“也不算是完全复制,只是依照者尤拉诺这个人的基因为样本制造出更合适的受种者。啊,也没什么差,反正就是那么回事,都是不被伦理法案允许的实验就对了。”布莱克说,“瓦西里知道自己的儿子成为了样品的时候差点把军部给拆了,然而等到他抵达军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一共有十个人造胚胎接受了移植,遗憾的是实验失败了,所有胚胎都死亡了……也是,事情永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不是么?”
“然而虽然记录上是所有胚胎都死亡了,但实际上,在回收它们的时候,军部发现有一个胚胎样品不见了……当时的检查人员可能脑子有坑,居然没有发现还有一个胚胎仍然存活着,反倒让后到的瓦西里察觉并带走了。瓦西里一开始试图隐瞒他的存在,后来暴露的时候对军部宣称那小兔崽子尤拉诺当年在露西亚留下的遗腹子,哦我叔叔都知道尤拉诺那个人单身了一辈子,连女人的腰都没搂过哪里能弄出个遗腹子啊。”布莱克笑了,“那个胚胎,就是尤拉诺维奇。”
“所以说‘尤拉诺维奇’是瓦西里用来自欺欺人的一个名字,那小兔崽子本身就是为了战争诞生出的人造物。来历,迄今为止的人生,以及今后的未来,全部都是虚假和伪造的,只有等待着他的战场才是属于他的真实。”
“后来的故事你都知道了,我,伟大聪明的布莱克,被我叔叔忽悠着去接近他,然后发生了一些对我而言很黑历史对他而言也很黑历史的事情,再然后我叔叔又把他忽悠来了赫尔文,之后便是你们的故事了。”布莱克言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弹了弹衬衫上的皱褶,理好了衣袖,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等等。”从事实中缓过神的缪苗闪身挡在了他面前,目光灼灼:“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选择告诉我这些东西?”
“你似乎弄错了什么。”布莱克轻嘲道,“不是我选择告诉你这些东西,是尤拉诺维奇选择告诉你这些东西。”
缪苗怔在了原地。
布莱克拍了拍缪苗的肩,然后侧身绕过了她:“他还要我转告你,已经没有必要去找他了。”
……
“哟,出来了?”季辉在门口叼着根已经燃烧到接近烟嘴的卷烟,见布莱克出来,他取下了烟头,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举着双手干嘛?”
布莱克现在的模样相当滑稽,他像是投降一样僵硬地将双手举起,用堪称蠕动的速度从房内慢慢走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后威胁着他似的。
的确有东西在威胁着他。季辉终于注意到有哪里不对了——布莱克的脖颈后侧抵着一把寒光流转的匕首,而手持着刀刃的人相比布莱克而言太过娇小,刚才被他笼罩在了身后,现在随着布莱克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她的身形也逐渐暴露在了季辉的眼下。
“救命啊。”布莱克声音都在发抖,但他又掐着嗓子不敢叫得太大声,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脖子给抖上了锋刃。
缪苗将刀口压深了一分,刀锋没有割破布莱克的皮,但足以让他的大动脉感受到来自死亡隔着张纸的亲吻:“不要乱动。”
她这句话既是对布莱克说的,又是对已经将手放在枪套上的季辉说的。
“带我去见他。”她的声音像是来自严冬的风雪,“现在。”
“……大兄弟。”布莱克急得直接开东北腔对季辉求救了,“救命啊,看在烟的份上。”
季辉叹了口气,将蓄势待发的手从枪把上移开,转而背到了脑后,若无其事地四处看风景,“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见,这是不可抗力,不是我的失职。”
就这样被卖了的布莱克眼神死。缪苗抿了抿唇,朝季辉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季辉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做事麻利点,赶紧滚出他的视线,他待会还是得装模作样再去抓抓她的。
***
缪苗和布莱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一阵子了。季辉看着终端上的定位红点,已经是机库的位置了。
不急。
季辉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根烟,给自己点上,然后回忆起布莱克来找他时的情景——
【“作为一个美利坚合众区人,我身上流有着正义使者的血脉,”布莱克双手插着裤兜,忧伤地望着天空说道。
季辉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们正义使者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别人闹得一团糟然后擦腚走人。”
“我知道我现在就跟电影里的反派一样,但我有什么办法?”布莱克沉痛道,“我也想谴责我手上拿到的这份剧本。你看看我,一边要进行实验微调,哄着那大少爷,一边要跑腿解说传达分手信,不管是做的还是说的都不是什么好事,吃力又不讨好。”
回想起自己四年卧底历程,季辉对隔壁“正义使者”的这番话产生了共鸣:“啊,是这样的没错……呆久了还会产生感情,到后面两边都不是人。”
布莱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递给了季辉:“抽根烟放松一下?”
季辉会意,他接过了烟,转身便走,但忽然地,他又停下了脚步,扬着手上的那根烟调侃般地回头道:“就一根烟的时间?”
这帮老奸巨猾的中华区人。布莱克内心叫骂了一句,然后将口袋里的一整包香烟扔给了季辉。
季辉接住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的香烟,踱步离开。留在原地的布莱克深呼吸了一口气,在门内的缪苗打开门的时候换上了玩世不恭的笑脸:
“嗨,最近过得怎么样?”】
第82章
“沃克中尉。”
守着对接飞船的士兵朝棕发青年行了个礼, 纵然对方的军衔不高, 但其另一层身份足以让士兵对他毕恭毕敬。
但是……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布莱克身边的少女:“这位是?”没有得到许可令的人是不能带往密苏里号的。
缪苗半个身子隐藏在布莱克的身后,以掩饰自己抵在他背脊上的尖刀。这是她这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情,威胁着别人的生命来达到自己的个人目的已经足够让她良心不安了, 现在被士兵瞥了一眼更是慌了神。
但出乎意料的是, 布莱克在缪苗露出马脚之前竟然往左挪了一小步,隔开了那个士兵的视线。他这时跟那会儿在季辉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又截然不同了,缪苗甚至得将刀刃收回一点,才不至于伤到他。
“这是新来的。”布莱克淡定自若地扯着慌, “许可令还没下, 那帮老古董们的办事效率比DMV还令人发指。”
缪苗有些意外地仰视着布莱克的背影。
士兵仍然有些忧虑:“可是……”
布莱克咂嘴, 他扬起下巴, 有些不悦:“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么?我可是这个地方拥有最高权限的人!”他一路过来无论是在谁面前都怂得不行,现在倒是对一个普通士兵发挥出自己官高一级的本态。
士兵默然, 他往旁边退了一步, 给他们让出了道路。
……
飞船是自动驾驶的, 舱室内只有他们两人。缪苗待到舱门关闭,飞船起飞后,便垂下了举着刀的手臂。
“怎么了?”布莱克扭头调笑道, “手酸了?”
缪苗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的笑脸:“为什么帮我?”
布莱克在靠椅上坐下, 然后摊了摊手:“我觉得分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托人传话这种行为太渣男了。”
这家伙又开始不正经地插科打诨了。
“我也不太懂你,都知道了他是个什么玩意儿了,还有必要执着下去么?”布莱克换上了一张居委会大妈八卦的嘴脸向缪苗问道, “为了战争诞生的人造产物,前途未卜,还脾气暴躁,性格恶劣,难道是因为脸长得好看?哎,莫非你是好年下这一口?没看出来啊姑娘。”
“……”缪苗没有理他,对于一个戏很多的人,不给他搭话就是最好的回应。她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陆地,忽然说,“他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布莱克愣住了,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回想起怀特将尤拉诺维奇带到密苏里号见他时的场景,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当时也是态度恶劣、拽天拽地,没有表露出半分伤感和迷茫。
况且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在乎他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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