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崇灏盯着她的脸,坚持道:“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仿佛他此刻要是让她走了,就再也得不到答案了似的。所以他非要在这个时候,让她把话说清楚。
宁如玉的眼角扫到候在一旁的碧荷,心中不免有些担心碧荷会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霍远行,她的心中有那么一个奇异的感觉,她是不希望碧荷把这些事告诉霍远行的,她不想让霍远行知道这件事。
“灏表哥,我们回头再说这件事好不好?”宁如玉近乎是用求的语气在跟他说话了,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紧,像是要把她的手给捏断一样。
宁如玉疼得抽了抽嘴角,又试着挣扎了几下,她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扯以前的那些旧事,毕竟那是她的身体原主跟他的过往,那是对于他们来说一段很美好的感情,他们十分幸福的记忆。
可惜现在她是宁如玉又不是宁如玉,她的身体原主被毒死了,她占据了这具身体,她都已经有鸠占鹊巢之嫌了,她努力地对徐氏和宁庆安好也是为了弥补他们,他们是一对很好的父母,她努力地对周围关心爱护自己的人好,是因为他们也一样真心地对待着她。
可徐崇灏对她身体原主的感情她是真的不敢接受,她也不希望伤害到他,不愿意用简单粗暴的语言去伤害他,想的是找一个更合适的机会再好好的跟他谈一谈,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看似温润如玉宽和俊朗的徐崇灏也有这执拗坚决的一面,那一脸的坚毅,好似此刻得不到答案他就誓不罢休。这真是让宁如玉为难纠结死了。
就在宁如玉满脑子里想着应对之策的时候,徐崇灏眼眸中的光彩逐渐暗淡了下去,他把宁如玉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因为看得太清楚明了,他的整颗心也一点一点的冰冷的下去,抓住她的手也松开了,最终放了手。
手上的力道一松,宁如玉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面又一缕担忧浮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灏表哥……”
“没事儿。”徐崇灏对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俊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脸色苍白,笑容乏力,就跟濒死之人失去了最后一口气一样。
徐崇灏的表情让人看得难受至极,宁如玉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虚弱地张了张嘴,声音就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坐在旁边的二表哥徐崇嘉先觉察出了宁如玉和徐崇灏之间的异样,心下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徐崇灏从小到大都把宁如玉当眼珠子一样看着,就连他们几个兄弟他都防备得紧,根本不许他们跟宁如玉走得太近,爱护宁如玉的心比他们几个兄弟都要强烈,俨然把宁如玉当成了他徐崇灏的所有物。
那个时候,徐崇嘉就觉得徐崇灏这个大哥在这方面也太霸道了,大家都是兄弟,他还把他们当贼一样防着,这也太不顾念兄弟情谊了。
不过现如今想来,徐崇嘉觉着徐崇灏还是挺可怜的,世事变化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没有料到好好的小表妹会变成别人的媳妇儿啊!
目下宁如玉和霍远行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徐崇灏摆出那么一副死人表情又来要给谁看呢?不管怎样,这也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了啊!
徐崇嘉想到此,对徐崇灏充满了深深的同情,摇了摇头,笑着地出来打圆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闹什么别扭?有什么话回头好好说。”又转口道:“目下武安侯来了,大哥前些日子还跟武安侯一起上过战场的,昨日武安侯又救了婷婷表妹,还把大伯和姑父从宫里接回府上,现下他来了没有不见的道理,速速去把他请进来才是应该。”
说完又在桌子底下踢了旁边的徐崇烈一脚,徐崇烈也是一早就看出了不对劲儿来,他其实很早就知道徐崇灏喜欢宁如玉,他也很看好他们两人,就等着有朝一日吃他们两人的喜酒了,谁知道半路上会杀出个武安侯霍远行来,现在自然是泡汤了。
徐崇烈一面同情着徐崇灏,一面又觉得武安侯也不好得罪,便跟着道:“就是就是,这回武安侯救了婷婷表妹我们也是要好好感谢他一番的,昨日他到我们威远侯府我们也没机会跟他说上话,目下他过来了,正是应该将他请进来才是。”说着就问碧荷道:“武安侯现下在哪儿?快去把他请过来!”
碧荷看了一眼宁如玉,见她也在等着她回答,便如实禀告,“侯爷现在大门外,说是一会儿还有事要忙,只是顺道过来看一下姑娘。”
徐崇嘉立刻就越俎代庖道:“这怎么行了,去去去,快去把武安侯请进来。”
徐崇烈也道:“就是,速速去请。”
碧荷看向宁如玉询问她的意见,宁如玉点了点头,“快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碧荷便行了一礼,就要出去请霍远行。
魏国公府大门外,霍远行立在一匹四肢矫健的高头大马旁边,马儿乖顺地站在一旁,尾巴在屁股上扫了扫去,偶尔讨好地蹭一下霍远行,好似催促着他赶快去办正事。
等了片刻,碧荷就出来传话了,她上前去跟霍远行行了一礼,垂着头道:“四姑娘跟徐家三个表哥在院子里说话,他们听说侯爷过来了,请侯爷过去一同说话。”
霍远行闻言默了一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女声,是宁如珍的声音,她从他的身边经过,欲言又止地道:“以前宁如玉和徐家表哥不清不楚……”
紧接着画面一转,书房的案几上放着厚厚地一叠资料,全都是有关宁如玉的记录,其中有好几页内容,记录的都是宁如玉在威远侯府徐家的生活,以及威远侯世子徐崇灏对宁如玉的别样心思。
以前霍远行没有把这些记录信息当一回事儿,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之间的朦胧感情罢了,哪怕就是前日他将威远侯徐成志和宁庆安送回威远侯府的时候,他都没有把徐崇灏看在眼中,他并不觉得他需要把徐崇灏当作对手。
可是目下,在他听到宁如玉与徐家三个表哥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他却觉得有些刺耳了。
“那我就进去坐坐吧。”霍远行道,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把话说出口了。
“侯爷请。”碧荷错开一步,请霍远行进府。
霍远行稍微顿了一下,朝旁边的侍卫示意了一下,侍卫吴跃忙把手中提着的食味斋新出的芝麻糖送上来,交到霍远行手中。
从吴跃手中接过芝麻糖,霍远行提步走进了魏国公府。
吴跃挠了挠头,对旁边的侍卫赵兴小声嘀咕:“不是说好要急着出城办事的吗?路过食味斋又去买了芝麻糖,侯爷自己说把芝麻糖送到魏国公府就走,可现在居然进去魏国公府里喝茶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就说侯爷跟以前有点儿不一样了嘛,侯爷还死活不肯承认,你看看现在,简直就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儿一样,真是美色误人啊!”
赵兴斜睨了他一眼,赶紧往旁边退开一大步,一副害怕被他牵连的模样,好心劝说道:“兄弟,别说做哥哥的没提醒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侯爷的事情你看着就好,少说话多做事错不了,免得祸从口出,哪天脑袋搬了家就完了。”
“你少吓唬我,哪有那么可怕?”吴跃梗着脖子道。
“得,你就当我没说吧。”赵兴忙又朝旁边让了一步,跟吴跃拉开更大的距离,吴跃如此想不开,他还想活得长久一点。
“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吴跃刚想怼赵兴两句,忽然觉得脖子一凉,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心里直发毛,乖乖地闭嘴不说话了。
霍远行进了魏国公府,很快就到了宁如玉他们那里,抬眸扫了一眼,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入眼中,走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霍霍和灏表哥要对上了……
留言我都看了,O(∩_∩)O哈哈~,大家看文愉快哦,爱你们,鞠躬~~
☆、第039章
进了魏国公府大门, 碧荷就领着霍远行往宁如玉他们那边去。
之前霍远行每次来都会去拜见一下老夫人罗氏, 而这一次霍远行竟是提都没有提, 只因他昨日已经得知老夫人罗氏为难责骂徐氏一事, 期间老夫人罗氏骂宁如玉的那些话他自然也都知晓了。
对于这种喜欢作怪是非不分偏心偏到没有边儿的老太太, 霍远行表示他懒得搭理, 宁如玉怎么说也是他的未婚妻, 他势必是要维护她的,老夫人罗氏的态度令他十分不喜, 以前他还愿意敷衍敷衍她,现在他是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也就不用去看望了。
等霍远行到的时候, 宁如玉和徐家三个表哥已经从桂香苑的院子移到园子里的一处凉亭里。
霍远行身穿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 腰间挂着玉佩, 清冷的目光落在凉亭里的几人身上, 慢步走上前去。
亭子里,宁如玉、徐崇嘉、徐崇烈都纷纷站起身来相迎, 唯独只有徐崇灏慢悠悠地没有动, 两兄弟见状,连忙上前去把徐崇灏拉了起来,左右两边架起他的胳膊往外走。
“有什么气回家再撒!”徐崇嘉飞快地在徐崇灏的耳边道。
“你这么做小心大伯拿刀劈了你!”徐崇烈在另一边道。
“大伯见了霍远行都要客客气气的, 你忍耐一下。”徐崇嘉接着道。
“大哥你要慎重,霍远行惹不得。”徐崇烈又补充一句。
两个弟弟左右开弓,左一句右一句在徐崇灏耳边嘀嘀咕咕地说着劝告他的话,徐崇灏也不是真的蠢材, 他不过是一时之气,现在被两个弟弟一边一个架着,还一通劝说,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拿眼神示意他们放手。
“你们放心,我不会乱来。”徐崇灏道。
徐崇嘉和徐崇烈警惕地看他一眼,两兄弟又互相对视了一下,确定徐崇灏应该不会冲动行事,才放开了他的胳膊。
随后,三个人连同宁如玉一起上前给霍远行行礼,霍远行的侯爷身份在那儿摆着,就算是客套也要客套一下。
几人见面行礼客套完后进凉亭里落座,丫鬟送上茶水糕点,白底地青花瓷的茶盏,装着上好的碧螺春茶,茶香四溢,白底地青花的盘子里,摆放着红枣糕、绿豆糕、花生酥等。
霍远行示意碧荷道:“去把我带来的芝麻糖也摆上来。”
刚才进府之后,霍远行就把芝麻糖交给碧荷了,碧荷听了吩咐,答应一声,很快就去把霍远行带来的芝麻糖摆在盘子里送了上来。
四四方方拇指大小的芝麻糖摆在白底地青花瓷盘里,黑色的芝麻跟白色青花的瓷盘相互映衬,十分好看,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
“这是食味斋出的芝麻糖,看起来就很好吃。”宁如玉一眼就认出来了,不得不说她和她身体原主在某些口味上的喜好出乎意料之外的一致,包括喜欢吃这芝麻糖也是一样。
“这是专门买来给你的。”霍远行难得主动地做起这种事来,他之前从未做过这种专门去讨某个女人喜欢的事情,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明还有一堆的正事等着他去做,他却在带着人路过食味斋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然后就按照调查资料上所记录的那样,买了食味斋的芝麻糖专门送到魏国公府来,当时到了魏国公府的大门外,他才惊觉自己都干了什么,立刻调转马头离开似乎又有些过了,他便想着既然来都来了,便把芝麻糖交给宁如玉再走吧,可是最后却又阴差阳错地走进了魏国公府里,还在这里留了下来,陪着宁如玉说话。
他想,宁如玉对他的影响似乎有些大了,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有些新奇又有些古怪,他想要克制,又有些控制不住,就像是三魂七魄有三魂六魄都出了问题,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这让他觉得很不好,他从来没有这样没有把握过,原本就冷淡的脸就又冷了几分。
可惜宁如玉并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只觉得他的面上依旧寒若冰霜,左边脸上的那个银质面具一如既往地泛着冷冷的光芒,哪怕是置身在阳光底下,依然从他的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气,清楚深刻地写着“闲人勿进”四个大字,真是让人亲近不起来。
原本宁如玉收到霍远行专门买来的芝麻糖其实很高兴的,却在看到霍远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紧绷的下颚线,毫无温度的眼神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她不就是吃了他几块芝麻糖吗?用不着摆出这么一副她“吃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的模样来吧?再说了他好歹也是武安侯啊,家世显赫,身份不凡,不说富得流油,但是银子总还是有不少的,怎么总让她觉得像是有谁欠了他银子没还呢?
这便让宁如玉产生了一个很奇特的想法,那天晚上在梨山上搭救她的霍远行,那个在山庄上陪她一起下棋的霍远行,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霍远行啊?怎么两个人会这么的不相同了?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觉得她可能是产生了错觉。
这其实是宁如玉不知道霍远行心中的想法,对他产生了误解。
不过这个误解真的误解得有点儿大了。
大约是宁如玉和霍远行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儿,一个是生人勿进的模样,一个是嫌弃不屑的表情,让旁边的徐崇灏也产生了错误的想法,以为两个人的关系不太好——果然是被赐婚强行捆绑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强扭的瓜不甜,关系能好起来才怪呢。
徐崇灏心疼宁如玉,看向宁如玉的目光中充满了疼惜怜爱,温和地道:“我们来的时候,祖母说想你了,让我给你带个话,问你什么时候去威远侯府住上几日,好好陪陪祖母。”
徐崇嘉闻言双眸陡然一睁,右边耳朵直抽抽,暗道来之前他们几个人是一起去看过祖母的,祖母什么时候说过让小表妹去他们府上住几日的话了?
徐崇烈则是一副牙疼的模样,大手捂住了右脸,偏过头来朝徐崇嘉使眼色——这大哥是走火入魔了吧,当着武安侯说这个话,他不是说不会乱来的么?我怎么觉得他疯得更厉害了?
对面的徐崇嘉也很着急,眉毛都快皱到一块儿了,无声地对徐崇烈暗示——我哪知道啊?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拆穿他吧?还不是只能顺着他把话往下说,尽量把话说圆一点儿,免得让武安侯起疑。
徐崇烈装作端茶喝的模样朝徐崇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示意他适当时机替徐崇灏打掩护,免得遭了霍远行的记恨。
徐崇嘉心领神会,笑呵呵地对宁如玉道:“就是啊,祖母在家想你想得很呢!”
徐崇烈也道:“祖母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就想看看你。”徐崇嘉道。
“对头。”徐崇烈猛点头。
这两兄弟你来我往,以为别人没发现,殊不知两个人的动作那么明显,哪里能逃得过霍远行如鹰一样犀利的眼睛,早将两个人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了。
霍远行淡淡地扫了徐崇嘉和徐崇烈两兄弟一眼,两兄弟一脸僵硬地朝他笑了笑,心中却是大惊了一跳,暗道了一声糟糕,莫不是被霍远行看出来了吧?两个人便不敢再多说,飞快地低下头去,喝茶地喝茶,看手指地看手指,装作啥事儿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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