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面馆里传出一句大吼:“王珏你个混蛋!还我的酱肘花!”
【因为最近小意在存稿,所以更的有些少了,今天一会还有一更,谢谢大家支持!】
☆、126.赵氏(一)
126.赵氏(一)
婵衣回到夏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时,老太太吃过晌午饭正在罗汉床上午睡。
她轻手轻脚的进来,低声问了张妈妈几句,“祖母可按时吃过药了么,午膳用了些什么?”,“今早佛经念了几卷,佛堂的檀香需要再添多少。”张妈妈一一的答了,她这才放下心来,又将老太太身上披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让小丫鬟把炭盆放到通风之处,怕老太太中了碳气。
有下人来禀告事务,婵衣轻步走到福寿堂的偏厅,将账册对牌一一分好。
府中管大厨房的王尽忠家的道:“二小姐,中午明月楼的丫鬟来领吃食,被西枫苑的巧兰骂了一顿,直说是明月楼的丫鬟不守规矩,拿了西枫苑的份例。”
婵衣淡然问道:“明月楼的丫鬟拿了西枫苑的份例么?”
王尽忠家的忙道:“怎么会,颜姨娘怀着身子,什么都吃不下,咱们是照着颜姨娘的嘱咐,一日三餐换着法子做的清淡,明月楼的吃食是比照着颜姨娘之前的份例做的,您也知道,赵姨娘毕竟是新人,太太吩咐过,好好照料着,自然不会比主子们太差了。”
婵衣点点头,“颜姨娘可有发作你们?”
王尽忠家的摇头道:“不曾,只是颜姨娘过后去了趟明月楼,听下人们说,颜姨娘跟赵姨娘吵了起来,还摔坏了好些东西。”
颜姨娘会这么沉不住性子么?她可不信,如果当真没点脑子,又如何能在府外隐忍了七年?而一进府就伏低做小的将管家权握在手里。
她这么急切的去下一个新妾室的脸面,未必是她感受到了危机而去打压的。
婵衣侧头想了想,沉吟道:“以后颜姨娘的吃食跟赵姨娘做一样的就是了,她要另吃什么让她自个儿来找我,你们不必管。”
王尽忠家的应了,然后管库房的牛婆子问道:“二小姐,明月楼的摆件被砸毁了好些,您看需要从库里再送些过去么?”
婵衣眼睛顺着多宝阁上摆的八宝如意长颈梅瓶,移到桌案上的插了山茶花的缠枝莲纹花觚上,赵姨娘是什么心性她还不知道,库里的都是些有年头的好东西,送去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若是赵姨娘是第二个颜氏,不就白白的糟蹋了那些东西?
她摇了摇头,“先不急,你们还有别的事么?”
他们恭声道:“没有了。”
婵衣点头,“都下去吧。”
丫鬟婆子鱼贯而出,婵衣手指轻抚着袖口上的斓边,金丝线顺着袖口纹了一圈细密的花纹,针脚很细。
有些事就好比是这花纹,猛地一看不打眼,可是看仔细了就会发现,有这一圈花纹会将整件衣裳都衬得精细起来。
颜姨娘想做什么,她只要去一趟明月楼就都清楚了。
可她偏不,她在等,如果赵姨娘真是个聪明的,就会在她无动于衷之下,自己找上门来。
……
赵氏愣愣的看着一室被掀翻的茶盏,摔破的瓷器,碎片凌凌乱乱的散落在地上……心中忍不住想,如果把这些摆件换做银钱,像她们这样的人家,足以撑好几年了,遇见个丰年,还能时常割些肉来打牙祭,如今就这样被糟践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127.赵氏(二)
127.赵氏(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道理她自小就懂的,做妾室之前她就想好了,若是当家主母磋磨她,她便咬碎牙往肚里咽,为了自家兄弟,她什么苦都吃得。
今日一早战战兢兢地伺候了太太早膳,敬了主母茶,才松了口气,回了屋子还在感叹主母是个宽和的人,以后定然不会难为她,却没想到这口气还没咽到肚子里,就被府中的姨娘揪着又提起来。
明明她们的身份一样都是妾室,她却趾高气扬的上来就打砸自己的屋子,一口一个破落户,将自己羞得,只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姨娘,您得跟老太太、太太狠狠的告她一状,您才来第一天就被这样欺辱,您得为自个出头,不然都看您性子软来拿捏您,您往后的日子就要难过了。”丫鬟碧草一边收拾满室的狼藉一边小声的劝。
赵氏垂下头,话里话外充满了无奈:“她既然敢来砸我的屋子,就说明她不怕我去跟老太太、太太说,我不过是个新纳的妾室,如何出的了这个头,反而平白的惹老太太、太太厌恶。”
碧草将桌上的红绡织纹锦台布铺好,从多宝阁上拿下来一尊花觚压好,轻声道:“您才来府里不知道,老太太、太太都见不得颜姨娘,否则怎么会做主纳了您进府?您被欺辱了,这不是明摆着打老太太、太太的脸子么?您这个时候不为自个争口气,那才是真要被厌弃了,您日后就更没活路了。”
赵氏却轻轻摇了摇头,沉声道:“从颜姨娘开始砸我的屋子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若老太太、太太管的话,这个时候就该派人来询问了,可如今除了你跟茜草二人收拾之外,有哪个院子派人过来问了?”
碧草没料到这个新来的妾室能够把事情想的这样透彻,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原先是东暖阁的二等丫鬟,被太太指派过来伺候新姨娘的,她本就不愿意,如今看了这个赵氏软糯的性子,就更加的不情愿了,得想个法子求二小姐让她回东暖阁。
茜草倒是没那么多的心眼跟弯弯绕绕,只一心想着主子好,开口道:“老太太、太太都抱病在身,老爷怕她们操劳太多,将府里的中馈都交到了二小姐手里,不然您去二小姐那里坐坐?”
赵氏想到今天早上在东暖阁见到的那个金玉般的女孩儿,端庄的坐在太太旁边,细嫩白净的手指捏着调羹吃粥,话里话外透着股子软和气儿,像个小仙女一样,没想到她竟然小小年纪就开始管家了。
“姨娘,”茜草劝道:“您别以为息事宁人就能过太平日子,这才是第一天,她就敢这般待您,往后指不定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您这儿弄,到时候您再跟二小姐说怕就晚了!”
赵氏抬头瞧了瞧跟前的两个丫鬟,一个眼中关切,一个一脸焦急,她从小就在市井长大,又因爹爹入狱不得不抛头露面,自然知道她们二人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128.投诚(一)
128.投诚(一)
可是要她这样委委屈屈的找一个小女孩告状,她是万万做不出的,不过两个丫鬟倒是说对了一点,那就是不能平白的被欺辱了,她来夏府做妾室,就是不愿再被人欺辱,过从前那样下等人的日子。
赵氏道:“碧草,你留在明月楼将屋子拾掇干净,茜草,你从针线匣子里拿出来我刚打好的络子,我们去看看二小姐。”
碧草忙道:“姨娘,我也一同去吧,我……”
“有茜草引我去就行了,你留下看家,仔细别将东西丢了,都是金贵的物件,损坏一件我可没法赔。”
赵氏一锤定音,直将碧草恨的牙根发痒,却不好反驳,只好将手中的瓷片重重的堆成一堆。
兰馨苑与明月楼离的不算特别远,都在夏府的南边,虽然刚下过雪,但夏府的仆妇们十分勤快,路面上不见一点积雪,茜草携着赵氏走的很快,走了二刻钟的时间到了兰馨苑。
此时婵衣刚回到兰馨苑,正脱了鞋在暖炕上头窝着取暖,耳边听到进门的声音,她靠着大迎枕,懒懒的说了句:“锦瑟,将点心端过来,这才半下午,怎么我倒有些饿了?看来中午的那碗面我应该吃完了再走的……”
赵氏进了屋子,见点心跟茶都在圆桌上,离暖炕上的小案几有些远,顺手端过去道:“二小姐正在长身体,自然会容易饿了。”
婵衣转头看见赵氏在暖炕旁边站着,眉毛挑起,“赵姨娘怎么来了?门口的都是死人么?不知道传一声?”
锦瑟跟锦屏被她遣出去做事了,屋子里只有一个二等丫鬟筱兰。
筱兰正在房里给金熏炉添香,惊得跪倒在地上。
赵氏忙道:“您可别怪罪她们,是妾失礼了。”
婵衣笑了,侧身让赵姨娘挨着暖炕坐下。
“下人们一到冬天就喜欢偷懒耍滑的,姨娘别见怪才是,刚刚不知道是姨娘,竟然让姨娘给我端点心,是我的不是。”又转头对筱兰道,“姨娘不怪你,你还不赶紧起来给姨娘上茶?”
筱兰心知二小姐是在给她台阶下,忙爬起来,转身去沏茶。
赵氏抿嘴道:“二小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担不起您的一句不是。”
举手之劳,仔细想其中的意思,是在说她出手帮她一把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婵衣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对她笑了笑:“叫我一声晚晚就好了,姨娘也算是我的庶母,半个长辈,怎么能让你为我做这些事呢。”
赵姨娘心知她的这些话只是客气话,没有放在心上,依然恭恭敬敬的叫她二小姐,拿出袖袋中的络子递给她,腼腆的笑道:“这是今日刚打好的络子,也不知您喜欢什么,就擅自做主打了个攒心梅花的样子,您若是不喜欢,我再回去打别的样式。”
婵衣伸手接过那个络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桃红色的丝线,无论是打的结还是挽的花样都很精细,没想到这个新姨娘会有这样一双巧手,她软软的道了声:“打的真好看,将晚晚的那几个络子都比下去了。”
☆、129.投诚(二)
129.投诚(二)
赵姨娘笑了笑,神情有些复杂。
婵衣看在眼里却不做声,先示好,之后就该哭诉委屈了吧。
前一世她没少经历这些事,诚伯候府的世子夫人是个甩手掌柜,一大家子人的中馈都要她来料理,今日大厨房的少了哪个院子的吃食,明日针线房的给哪个姨娘做的衣裳用的料子陈了,鸡毛蒜皮的这些琐事,将她原本毛躁的性子生生的磨平了,她耐心好的很。
赵姨娘手中轻捏着筱兰给她上的茶盏,犹豫的道:“原本不该来打扰二小姐的,只是妾刚进府,有些规矩不懂得,怕犯了老太太、太太的忌讳,那就不好了……”
婵衣目光柔和的等她将话说完,她若是聪明人,就该明白,府里能为她做主的只有祖母、母亲跟她。
“……今儿丫鬟们拿错了午膳,在大厨房吵了起来,颜姐姐来我这里与我说府中的规矩,我这才明白,后来我去送颜姐姐出去的时候,没站稳失手打碎了几尊绘青花仕女图的花瓶,心中实在惶恐,只想来问问二小姐,这花瓶的损失可否要从我的月例中扣?”
婵衣心中有些诧异,她竟然不开口跟自己哭诉,性子当真软糯成这样?
婵衣掩下情绪,嘴角挂上一抹温和的笑容:“赵姨娘或许不知道,明月楼的摆件都是母亲精心为你挑的,就怕你住不惯,还特意从母亲的嫁妆里拿出来几尊前朝薄瓷花瓶放到明月楼,说是给你镇镇宅子的,如今颜姨娘有了身孕,你在她面前失手打碎这些东西,若父亲追究起来,晚晚也没法子帮姨娘将这事儿囫囵过去。”
所以若你聪明的话,就该知道自己如何做,才能不会再被欺辱,夏府,并不是你进来就可以安享荣华的。
赵姨娘脸色发白,她从婵衣的话里话外听出了这个女孩儿的意思,心中苦笑,是她想的简单了,误以为她年纪小,拿着话去哄她,希望她能有副软心肠,帮帮自己。
想来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嫡出小姐,又怎么会跟她们这些小家小室养大的女子一样呢。
赵姨娘噗通一声跪在婵衣面前,声音凄切:“是妾糊涂了,想着自己刚入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说是妾失手打碎了花瓶……不瞒二小姐,妾房里的那几尊花瓶都是颜姐姐打碎的,她今日进来就开口骂妾,说妾一家子的破落户,上赶着贴给老爷做小,比坊里的花娘还……”
在一旁伺候的筱兰,听她越说越过分,加上之前她被小姐斥责,想在小姐面前卖个好,忍不住开口呵斥道:“姨娘睁大眼睛好好瞧瞧眼前的是谁,我们小姐肯听你说话已经是给足了脸面,小姐还小,你的那些腌臜话烂在你肚子里头就行了,做什么还非得说出来污了我们小姐的耳朵!”
婵衣摆手,从暖炕上坐起来,趿上绣鞋伸手将赵姨娘扶起来,用丝帕擦拭她的泪,声音柔和:“赵姨娘不必害怕,既然这件事是颜姨娘的不是,便不会责怪到你身上,只不过颜姨娘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如今又怀着身子,罚的她轻了重了都不妥,这事就到这里打住吧,若父亲问起来,晚晚自会帮姨娘争辩几句,总不会让姨娘白白的担着这个恶名。”
☆、130.投诚(三)
130.投诚(三)
赵姨娘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她的这番话像是什么都答应了,仔细一想却是什么都没答应,她在进府之前就知道夏府有个得宠的姨娘,若老爷的心偏向到颜姨娘那里去,只是帮着争辩几句又起什么作用呢?
“是妾鲁莽了,”赵姨娘顺势站起来边擦泪,边哽咽道:“妾进府之前就听说二小姐仁义,妾粗鄙蠢笨,若能得二小姐的庇佑,日后必然不会忘记您对妾的恩德。 ”
也不算蠢的无可救药,婵衣笑着轻抚她的手,将斗彩瓷盘子里的千层卷放了一块到她手里,轻声道:“姨娘莫说什么恩德不恩德的,我们是一家人,我哪里能看着姨娘被欺负却不闻不问呢?一会我让大库房的人挑几件通泰年间的珐琅彩花瓶给姨娘压压惊,姨娘先吃一块千层卷,这是从云州来的厨娘做的,里面放了桂花蜜和薯粉,香甜的很,再喝一口云岩的雀舌,茶的苦味更能衬出点心的甜来。”
赵姨娘笑着应是,拈起那块千层卷咬了一口,甜糯软滑的滋味进了喉咙,甜腻的化不开,连忙喝了口茶,茶的清苦一下子显得那点心更甜,两种味道夹在一起,让她的心慢慢的放回了腹中。
吃过了甜再回头去吃苦,当真是不舒服的紧。
……
福寿堂里来了客人,是夏世敬的四堂弟夏世攸的媳妇,带着大女儿来夏府里做客。
夏老太太笑着跟四太太闵氏说话,闵氏说到前几日去齐云斋买莲子酥。
“原本前三日就定好了两匣子莲子酥,谁成想那天遇见了安郡王家的太夫人,安郡王家的嫡小姐今年才三岁,在车里吵着要吃莲子酥,安郡王的封地就在信阳,与咱们家向来交好,侄媳妇就匀了一匣子给她,您猜怎么着?那小家伙亲亲热热的过来搂着我的脖子,直叫我婶婶,真叫人一颗心都软和了去。”
夏老太太听的哈哈直笑,四太太又道:“昨儿就听说二叔府上新纳了妾室,本想着昨儿就来的,可那雪大的,半个城都快埋进去了,又怕咱们来的不是时候,给您添麻烦,就等着今儿雪晴了才来,老祖宗可别怪罪。”
老太太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了句:“又不是外人,说什么怪罪不怪罪的话,是媳妇贤淑,怕自个病着,伺候不好世敬,这才张罗着纳了一房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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