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衣忍不住瞪她:“清姐姐说这番话简直是伤我的心,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
萧清自知失言,忙夹了一筷子的桂花糯米藕放到她的碟子里,满脸笑意:“你不嫌弃我就更好了,我今儿就去你家叨扰,可别嫌我麻烦。”
她一副赔礼的模样,让婵衣无奈的笑了,将她夹给自己的藕片送进嘴里,“一会清姐姐跟我一同回去,我让丫鬟们给你装一坛子回去。”
夏明彻看着萧清脸上浮上欢喜的神色,笑着道:“我记得秦府酒肆里的竹叶青也很不错,还有王家酒馆里的屠苏酒更是酒中上品,你若是好酒的话,倒是可以让酒馆的掌柜送一些到家里去藏着,过个几年拿出来喝,味道会更好。”
萧清一说起这个来就满腹的郁结,摆了摆手,“快别提了,我十岁的时候在院子里偷偷埋了二十坛子金华酒跟新丰酒,本想着等过几年再挖出来,味道一定会比我阿爹的梨花白更香,哪知道我十四岁的时候跟着大哥去了川贵两年,前几日回来,想着起出来一坛子喝吧,结果,嘿,全没了,一院子的酒啊,我都是分开埋的,居然都被挖出来喝了。”
谢翾云哈哈大笑,“一定是萧沛偷偷喝了,他是出了名儿的好喝酒,有次我路过烛火巷子的时候,看见他跟沈伯言正坐在卤肉摊子上头喝酒,一道儿喝一道儿眉飞色舞的说话,我就凑过去听他们聊天,你们猜他们都聊什么?”
萧清好奇的问道:“聊什么?”
谢翾云一摇扇子,颇有些偏偏佳公子的味道,挑了挑眉道:“看他们聊的认真,我就坐他们背后的桌子,萧沛说自家老爹的鼻子越来越灵,眼神儿也越来越好了,就是偷偷的舀一葫芦的酒都能被发觉,沈伯言就立马接话,说他们家酒窖里的酒都是杂役看着的,平常不许他的小厮接近,只有在节庆才让灌一壶出来给他喝,有一天他偷偷的趁着夜黑,躲开一屋子的杂役,潜入酒窖中偷偷起了一坛子的酒,摸出来放到了床底下,本打算第二天就顺出来的,结果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你们知道,沈大人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沈伯言说他当天就重重的挨了一顿好打,说好几天都下不了床,屁股疼。”
听的大家哈哈直笑,沈伯言是兵部尚书家沈葳的嫡子,跟萧家是对门的邻居,从小就溜猫逗狗的为当年云浮的两大害。
萧清哼了一声不满道:“我当然知道是他干的,家里除了他就没别人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不然我能见面就跟他打么,他这人不会当人哥哥,不像我大哥,知道要心疼妹子,他倒好,不说处处让着我,我得点什么好东西,还要全都吞了去。”
婵衣忍不住扶额,想说姑娘,你也没让着你二哥呀,鞭子挥的是虎虎生威,就是你二哥想让你,都很有难度啊。
萧清看了看婵衣,又看了看夏明彻,语气幽幽:“晚照,我真羡慕你,你的两个兄长对你都那么好,不像我二哥,成天的就知道跟我抢酒吃。”
婵衣听出了她话里的苦涩之意,想到她早年丧母,萧老将军一直未续弦,忍不住有些心疼她,笑了笑,看了眼夏明彻,决定暂时把二哥卖掉,拿了几件小时候的糗事来说。
“你别看现在两个哥哥对我好,可是你绝想不到,他们两人小时候整日拿我开心,我还记得我刚刚换乳牙的时候,二哥哥对我说,乳牙要吞进肚子里才会长出新牙,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这些,又见二哥哥说的认真,我就信了,拿着刚褪下来的乳牙就要往嘴里塞,结果被乳娘发现了,连忙阻止我,回头把这事儿告诉了我娘,我娘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他才没敢再说。”
夏明彻听婵衣说他小时候的糗事,俊脸上一红,急忙辩解道:“晚晚,你当时才六岁啊,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你怎么到现在还记得!而且我当时不是跟你讲过了么,那是大哥在我换乳牙的时候告诉我的,说要吞下去才会长出新牙,我还连着吞了好几颗……”
萧清看着夏明彻乐了:“你小时候怎么那么笨啊?这种话都会相信。”
夏明彻轻轻用手捂了捂眼睛一副羞赧的模样,“因为当时我大哥说的信誓旦旦的,说他那么一口好牙就是因为他把乳牙全都吞了,才会长得这么好,还说我当时豁牙的样子很丑……”
即便现在的夏明彻是一个十分聪慧,算无遗策的少年,也会有这样憨厚可爱的童年时光。
萧清看着夏明彻俊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好像是他原本完美的面具上裂开了一道口子,能够从那道口子里看到他内里的柔软,忍不住心里一跳,垂下头来。
谢翾云也在一旁笑了起来,“明辰大哥也曾经这样对我说过,只不过我娘一早就把我的乳牙都收起来了,我就是想吞也没的吞。”
楚少渊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几人,忽然想到她六岁的时候,自己还没有进府,未曾见到那时的她,颇有些遗憾。
一顿饭吃吃聊聊,终是到了分手的时候。
楚少渊站起来依依不舍的对婵衣道:“晚晚,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办到的。”
他这是在说他之前的承诺?
婵衣抬起头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没有忽略他口中的称谓,自他说过要娶她的话开始,他就没有再叫她“姐姐”,她笑问道:“怎么不叫姐姐了?”
楚少渊眼睛晶晶亮,轻声的叫了一声:“姐姐……”
婵衣只觉得他的这声“姐姐”语调悠长婉转,像是一只小奶猫用爪子,轻轻的在心上挠了两下,脸刷的就红了。
☆、170.安排
170.安排
“你是说,老三今儿送了夏明辰出城之后,去了八仙楼?”皇帝从堆得高高的奏折中抬起头,清冷的眼睛扫了一眼面前恭恭敬敬回话的缁衣侍卫。
“是,在八仙楼门口,三皇子殿下遇见了宁国公世子和安北候府二公子、王晟坤大人的长子,他们出言挑衅,三皇子殿下大怒,出手将宁国公世子和安北候二公子揍了一顿,然后谢硠宁大人的长公子下了楼将宁国公世子劝走了……”
侍卫恭声将今日看到的一一禀告。
听侍卫说到,“安北候府二公子坐在车里对三皇子说‘看来是太子哥哥小瞧了你’时”,皇帝危险的眯起眼睛,清亮的眸子飞快闪过一丝杀机。
侍卫恭敬的声音中,不带一丝的感情,诉述事情也是一片平淡毫无起伏。侍卫将发生的事情禀告完了,静静的立在皇帝身前,一动不动。
皇帝的视线穿过侍卫,落到了书房中那盆开的正旺的海棠红上,轻轻喟叹了一句:“谢硠宁家的小子没说错啊,现在的宁国公,哪里有他先祖的气魄……”
皇帝沉思了片刻道:“这么说来八仙楼里,除了谢硠宁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夏世敬的儿子了?”
“是。”侍卫恭敬的回道。
“你可有听到他们谈些什么?”
侍卫愣了一下,随即道:“属下不敢离的太近,加之雅间里的隔音很好,只是隐约听到里面的笑声。”
皇帝微微笑了,冷峻的面颊上带了些欣慰之色,随后想到什么,又道:“那名女子……”
侍卫抬头迅速看了皇帝一眼,女子……想到八仙楼中后来又进去的女子,回道:“与三皇子一同来的是夏世敬大人的嫡女,后来萧睿将军家的嫡女也进了八仙楼。”
皇帝点了点头,夏世敬的闺女跟老三是一同长大的,而萧睿的闺女刚刚从川贵回来……
他边想,边在手中把玩着一只黄田玉印章,印章上雕刻着一只睡狮,鬼斧神工的手艺,让那只睡狮连毛发都栩栩如生。
许久,他轻轻笑了,叹了一声:“朕是老了,都有些猜不透现在的小郎君心里头在想什么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侍卫恭敬的退了下去。
然后皇帝喊了一声:“赵元德。”
静候在一旁的赵元德应道:“奴才在!”
皇帝问道:“当年那几个宫人,现在都在何处?”
赵元德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明白皇帝是问他十一年前的那几个宫人,连忙道:“白姑姑在浣衣局,刘胜平在尚衣局。”
皇帝点了点头:“你想办法,不着痕迹的把他们安排到老三身边。”
赵元德大惊,开口劝道:“皇上!这不妥啊,他们对于当年的事情虽然不是全然皆知,但也多多少少也能从蛛丝马迹之中猜出一些……”
皇帝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沉声道:“玉不琢不成器,放他们过去吧。”
赵元德陪伴了皇帝有十几个年头了,知道自己主子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更改,点头应诺,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起身,走出宫殿外头,看着高高的宫殿陡峭的宫墙,和被宫墙束缚起的悠远天际,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婵衣跟萧清回到夏府的时候,老太太刚刚用过午膳。
下人们正撤着饭桌,婵衣看了眼那些尚未撤下去的菜肴,入眼的都是些素菜,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走进内室,看到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手中捻着佛珠闭目养神,轻轻上前问道:“祖母,您今日身子又不舒服了?”
老太太看起来倒是比前几天精神了些,睁开眼睛看到她来了,笑了笑道:“今儿是监斋菩萨的寿诞。”
婵衣恍然大悟,每到一个菩萨诞辰,祖母总是要吃素斋的。
她看了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些拘束的萧清,伸手拉她过来给老太太介绍:“祖母,这是萧老将军家的大小姐,晚晚之前跟您提起过的,萧清姐姐。”
老太太看着眼前一身火红胡服一头大麻花辫子,英气十足的少女,笑着连连点头,夸赞道:“萧小姐长得好,端庄正气,像萧老将军,听晚晚说你也习武,还上过战场?”
萧清恭敬的道:“您叫我清姐儿就行了,家里长辈都是这么叫的,其实我是跟我大哥一同去川贵平乱的,说不上是上战场,只是帮着大哥做做杂务。”
“好,好,将门虎女啊,”老太太笑着感叹,从手腕上退下来一串小叶檀木雕刻莲花的佛珠给她戴在手腕上,“你们这些习武的人,身上带着股子煞气,这串佛珠是由觉远大师开过光的,给你戴在身上,也好化解化解这些戾气。”
萧清一愣,她也不是没去别人家做客过,但从来没有人对她这般说过,平常见到的一些世家老太太,面儿上是笑盈盈的,可一回过头,肯定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萧清手中攥着佛珠点了点头,“谢谢祖母。”
跟婵衣一同叫了一声祖母,老太太听了出来,慈爱的笑了笑,又转头问婵衣:“晚晚,你大哥哥去西北了?”
婵衣答道:“嗯,今儿三皇子也出宫来送大哥哥呢。”
老太太微微愣神,“你是说意哥儿也去送了辰哥儿?”
婵衣点点头,“午饭还是在八仙楼一起吃的呢,还有二哥跟翾云表哥。”
老太太笑了笑,道:“你们几个的感情倒是好,”又问道,“八仙楼的饭好吃么?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婵衣想到八仙楼里聊的事情多了,却不能桩桩件件都讲给祖母听,挑了几个不紧要的话题回道:“就是问他回宫以后过的好不好,宫里饭菜合不合口味什么的,倒是在门口的时候遇见了宁国公世子和安北候二公子,辱骂三皇子,被三皇子教训了一顿。”
老太太微微皱眉,这两家的人都跟人精一样的,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怕是有什么深意。
老太太正一边听婵衣说,一边凝神想着,就见帘子一挑,娴衣从花厅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份抄好的佛经。
娴衣脸上没有表情,声音恭敬:“祖母,我默好了。”
老太太让她放到案几上头,看了眼坐在一旁喝茶的婵衣和萧清,笑了笑道:“今儿有客人来,你也陪着去园子里玩吧,”
又转过头对婵衣说,“你大哥园子里头的腊梅就要开花了,你带着清姐儿去赏赏花,要有喜欢的,就折回来插瓶。”
婵衣笑道:“是,祖母。”
娴衣不甘不愿的也道了一句:“是,祖母。”
几个小辈退了出来,萧清一路拉着婵衣的手,看了看夏府修缮的精巧的院子,啧啧称赞。
“照理说你家住在东市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面积还没我家大,可就是处处看着都好,好像哪一个地方的景致都别有一番洞天。”
婵衣笑着解释道:“这个院子当初买的时候就很精美,我父亲母亲搬进来的时候又稍微修缮了些……”
娴衣见不得萧清对婵衣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对着自己却礼貌有加的样子,哼笑了一声道:“还不是我姨娘的功劳,年年府里修缮都是我姨娘一手操办的,劳心劳神才将这偌大的府维持的这么精美。”
婵衣听着娴衣这样诛心的话,眉头一皱,不想在萧清面前发作,只冷声斥道:“还以为你在祖母这里住了几日,耳濡目染能够收敛心性,还是这般不懂事。”
娴衣却狠狠的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这宅子是你母亲的嫁妆又如何?难道你母亲还要一直拿乔作势,连父亲的妾室都容不下么?”
娴衣从心里就没有将母亲当做嫡母来看待,一口一个你母亲,听的婵衣心里冒火,她怒声道:“琉月,你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这样的话也在客人面前浑说?还不把她拉下去!”
琉月去扯娴衣,娴衣却一把挣脱开,大声道:“难道我说错了么?我姨娘犯了什么错?她被你害得小产又被你母亲逼的触了柱,你还要如何逼迫她?一定要她死了才如了你们的意?”
婵衣气的伸手“啪”的给了她一个耳光,指尖微颤的指着她:“祖母教给你的礼仪你都忘记了?连个逊字儿都不知道怎么写么?你姨娘做下的事儿我还没跟祖母说,就怕祖母知道了气着,怎么?要不要我把你们娘俩做的那些腌臜事情都倒一倒?看看究竟是谁的错?”
娴衣没想到她会在外人面前这样不给她脸,一时愣住,随即大声哭号了起来。
婵衣皱眉,指着她对琉月,秋月道:“你们两个是死人么?会不会喘气儿?看见你们主子魇着了不知道拦着些?”
琉月,秋月急忙去扯娴衣,又听婵衣道:“把她给我带回福寿堂去,别杵着这儿给我们家丢人现眼。”
娴衣被秋月用帕子捂着嘴带了回去。
萧清在一旁愣了愣,没想到婵衣家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伸手轻抚她的肩头,“你这个妹妹也真是太不懂事了!”
婵衣肩膀垂下来,有些脱力,轻声道:“我都习惯了,算了,不说她,我们去大哥哥的幽然院看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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