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赏花
171.赏花
夏府大爷夏明辰喜欢梅花,所以在他十岁搬出正院时,选了院子里种了大片大片梅树的幽然院。
此时正值腊月,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有开的灿烂的,也有抱着花骨朵在枝头的,颤颤巍巍一副将开未开的模样,十分讨喜。
女孩儿大约都喜欢花花草草之类赏心悦目的事物,萧清和婵衣挽着手,走在梅花林里,看着眼前大片盛开的梅花林,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婵衣一边挽着萧清看梅花,一边笑着说些旁的话,“……其实这个时候来,也就只有梅花可看的了,冬天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若是春天的话,我能带你去亭子里看花,去荷花池喂鱼……”
婵衣指了指林子尽头的院落道:“那个是我二哥住的隐秋院,其实我二哥哥也很喜欢这里的梅花,只不过是大哥早一步搬了出来,所以他只好选在了离的不远的隐秋院。”
萧清顺着婵衣指尖望向隐秋院的方向,眼睛一瞬不瞬的轻声道:“那他平常都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儿、画画?”
婵衣点点头,选了几枝花骨朵较多的梅花,让身边婆子剪了下来,揣在怀里捧着,又去折别的梅花,“自打二哥哥去了宗学之后,在家里的时间就少了,不去宗学,到了五舅舅那念书之后,就更是少上加少,有时候顺带就住在五舅舅那了……”
“哦……”萧清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婵衣折了许多将开未开的梅枝,准备回兰馨院,看着萧清还在对着隐秋院的方向愣神,忍不住挥了挥手,“清姐姐?发什么呆?”
萧清这才回过神,忍不住脸上发烫。
婵衣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笑着打趣道:“二哥哥可不好喝酒,他的院子里半坛子酒都没有,你一直盯着隐秋院,还不如多看看幽然院呢。”
萧清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声,挽着婵衣跟她一道回了兰馨院。
她们二人坐在暖炕上拿梅花枝插瓶,婵衣手中拿着一只精致的银剪子修剪着多余的纸条,“这几枝梅花过几日就会全开了,放在屋子里也应景,”偏过头看了看,有些不太满意,又用剪子剪了几朵多余的花儿下来,一边剪一边说:“不知道清姐姐每日都做些什么,我在家的话,就是侍弄些花花草草,闲来无事就做做女红。”
手中的梅花枝差不多剪得好了,她放下剪刀往萧清那头推了推,“一会清姐姐回去的时候,带上这几支,花觚你选一个你喜欢的,也带回去,就当做你来我家做客,我送你的礼物。”
萧清挠挠头发,看了看眼前修的十分好看的梅花枝,想到刚刚的走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在家也是对着梅花,只不过你对的是真花,我对着的是梅花桩子,有时候就去昭武堂跟我二哥比武,这几天辰大哥去了西北,我二哥又入了燕云卫,昭武堂里也没什么人能跟我比划两招的了。”
婵衣了然一笑,从梳妆匣子里取了一只鎏金掐丝嵌红宝石攒莲花的簪子出来,递给她,“这簪子是我前几日路过宝祥阁看到的,觉得很衬姐姐,就买了下来。”
萧清忙推辞道:“可别,上回借了你两朵纱花还没还你呢,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东西。”
婵衣轻轻笑着道:“那清姐姐也送我一样东西便是。”
萧清苦恼道:“我平常出来身上不带这些花儿呀簪子呀的……”说到一半顿住,似乎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从袖子里摸啊摸的掏出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这个是我在川贵跟大哥平乱的时候缴获的,我见着好,就自己拿着用了,转送给你。”
婵衣伸手接过那只匕首,只觉得轻轻巧巧的小小一只,拿在手中特别好看,忍不住有些爱不释手,又抬头看了眼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萧清,笑了笑:“这是清姐姐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好收下呢,换个别的吧。”
萧清见她喜欢,心放了下去,忙道:“这有什么,本来就是个玩意,我拿着也没什么用,送你正好防身了。”
婵衣见她说的诚恳,笑着收了起来,又道:“再过四日就是我外祖母的六十岁寿辰了,这几日怕是不能找清姐姐玩了。
萧清眯着眼睛想了想:“……谢老夫人的寿辰,我父亲倒是收到一张帖子,只不过他可能就是去外院跟那些老爷们喝喝酒。”
“那清姐姐也一同来吧,”婵衣去拉她的手,欢喜道,“我外祖母十分喜爱我们兄妹三人,今年大哥去了西北,就二哥跟我了,到时候我介绍你认识我外祖母,她人很好的呢。”
萧清想到夏明彻那双透澈的眼睛,脸上微微发热,道了句:“我怕我这个样子,你外祖母不喜欢我。”
婵衣眨眨眼,想不通她为何会害羞,笑着说了句,“清姐姐胡服的样子是蛮好看的,但若是去贺寿的话,最好还是换一身襦裙比较妥当。”
这是隐晦的告诉她,只要在装扮上头注意一些便行了,萧清明白过来,对她感激的笑了笑。
……
安北候府。
安北候卫捷坐在堂椅上,身材十分魁梧,他正端着茶盏,听自家儿子说着话。
“……原本我是让顾奕去挑衅他的,可他上来就把顾奕打翻在地,我见势头不对,想着去看看他护着的女孩儿是谁,哪知道他一脚就把我踹翻在地上……”
卫捷听着,心里有些惊讶,照理说三皇子刚刚回宫,如何会有这么大的脚力?天生的么?眼神一转,吩咐小厮道:“去查查今儿在八仙楼里都有些谁。”
小厮应诺,转了身下去查了。
卫捷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抬头就见到自家儿子脸上带上了恼怒的神色,他仔细跟儿子分析道:“皇上要放他出去历练,无非是西北与东南两个地方,西北他不能去,去了之后若是有个闪失,我们家难免落个管理不利的名声,所以他去东南是最好,派个人跟着,去东南跟秦伯候交涉,若秦伯候不肯,就宰了那野种,正好嫁祸到秦伯候那个老匹夫身上。”
卫治看着父亲道:“若他也想明白了这点,死活不肯去东南怎么办?”
卫捷轻轻抚摸着茶碗,眼神落在桌案上一只摆放了橙黄色福橘的斗彩瓷盘子上,轻轻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厮进来回道:“侯爷,奴才查过了,是夏府的二爷跟夏府的小姐,还有谢府的少爷跟萧府的小姐。”
安北候挥了挥手,小厮退了下去,他犹自低声道:“夏家的人不足为患,倒是萧家有些棘手。”
卫治看了眼自家父亲,轻声提醒:“萧清我见过,瘦瘦高高的,个子在女子里算的拔尖的了,打在儿子的鼻梁下头,绝不会那么矮的。”
安北候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就是夏府的小姐了,他从小养在夏府,会维护夏府的人也不奇怪。”
卫治的脑子转的飞快,轻声道:“维护就等于是在意,父亲,您说过的,有在意的东西,就是有弱点,他回宫之后不显不露的,却让皇上这么抬举他,说明他自有过人之处,我们多次挑衅,他都没有回应,可这一次他却这么暴怒,这就说明了他很在意夏家的人。”
安北候看着儿子,端正的脸上带了几许微不可见的笑意,问道:“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卫治偏头想了想,说道:“要不然……我们将夏府小姐抓起来?然后再逼迫他……”
这什么馊主意!安北候狠瞪了儿子一眼:“这就是你的主意?夏世敬再不济,也是当朝的四品大员,身后还有一个谢家,你把他的嫡女抓起来,要是被查出来,你要怎么办?娶了她?还是把你送到夏府,让夏家的人把你狠狠的打一顿?”
卫治嘴角一抿,急切的问道:“父亲,那你说怎么办?”
安北候看了他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你说说你,长这么大了一点脑子都不动,想你大哥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早就在西北跟鞑子的主将你来我往的打了好几场仗了。”
卫治脸色发黑,神情愤愤,“父亲,我又没对付过女人,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我学的都是对付男人的!”
安北候被他打岔打的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三十六计你学过吧,孙子兵法知道吧?对付女人,我让你对付她了?从小就是个榆木疙瘩!”
说着瞪了他一眼,提醒道:“四日之后是谢府的老夫人寿辰,你回头让你妹子,和宁国公府的小姐一道去,女人之间好说话,让她们几个小女娃娃交好,算不上什么难事。”
卫治惊得险些跳起来道:“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什么身份?难道还要低下头去跟夏府拉关系不成?”
安北候有些无奈,不想跟自己的儿子解释了,只觉得他是一块朽木,冷声道:“你回头把三十六计给我抄一千遍过来!”
说完便转身走了,再不理会卫治。
只留下卫治一人在正厅苦思冥想,忽然灵光闪现,一拍大腿,父亲果然英明!
☆、172.恩典
172.恩典
天际渐渐染上一层隐晦的灰色,乌云万里,云层压得很低,看起来似乎又要下雪。
楚少渊从崇兴门下了马车,一路走回去,宫道两旁来来往往的宫人看到他,莫不是低下头行礼,就是恭敬的说着“奴婢给三皇子殿下请安”。
楚少渊回了云华宫,张德福忙迎上来,轻手轻脚的将他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挂到衣架子上头,笑着道:“您回来了,今儿庄妃娘娘又派人送来了两匹竹青色的刻丝云纹锦,说是给您备着做过年的新衣裳呢。”
楚少渊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暖手炉,转身走进书房,拿起书桌上头放的《大燕志》来看。
张德福将书房的灯掌好了,从张全顺手里端过来两碟子点心跟一碗蜜豆乳酪,“是小厨房按照您平日的习惯给做的,乳酪是皇上赏的,您尝尝好不好吃。”
楚少渊接过来,不在意的搅动几下乳酪,轻声问了一句:“今儿可有什么事儿么?”
张德福躬身回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儿。”
他见楚少渊将书放下,铺了一张宣纸,似乎要写字儿,他忙从锦盒里取出一方徽墨墨条,往砚台里加了水,仔细的磨墨,“您让奴才打听的事儿,奴才帮您打听着了,当年云华宫里头失火,宫人们大部分都没逃出来,有一小部分幸免于难的,前几年也都放了出去,只剩下两个人。”
说着,张德福凑近他悄声道:“一个是白姑姑,一个是刘胜平。白姑姑家道中落,也没个地方去的,就留在了宫里,现在在浣衣局当差,刘胜平原本说要将他发配去皇陵那头,跟着一同修建皇陵,可他近几年来身子不好,赵总管怕他死在皇陵,那样可就给天家带来晦气了,才留在了尚衣局。”
楚少渊从笔架上取下来一只小狼毫笔,蘸着墨汁在纸上写了两笔字儿,顿了片刻后,道:“你去派人把他们传到云华宫来。”
张德福点头应诺,起身去吩咐了。
楚少渊提笔,笔势婉若游龙,写的是馆阁体,端正灵气,将给王珏的信写好,用信封封了口,随手拿起放置在旁边的蜜豆乳酪吃了一口,脸上浮动一丝隐秘的笑容,这样甜的东西,也只有她才会如此喜欢。
他将乳酪吃完,放下碗,站起来走出书房,门口的宫人向他行礼,他摆了摆手,走到正殿之中,鼻端冲进来是淡淡的沉水香,混合了一室的暖意,将他心上的烦躁之意压了下去。
云华宫曾经是他与母妃一同住过的,即便大火之后的修缮,也完全是按照从前的摆设修缮的,不差分毫,他走过去看着临窗的花几上头摆放的金鱼缸,伸手取了鱼食投了几粒下去,金鱼摇摇尾巴懒懒的啄了几下,又沉在水底一动不动了,他轻笑着摇摇头,坐到暖炕上,盯着架子床,那一天的情形似乎又浮现在脑子里,他闭了闭眼。
张德福动作很快,没过多就就将人领了过来。
楚少渊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两人,一个鬓角带了花白的内侍,一个则是容颜有些衰败的宫人。
他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直到二人跪着的腿有些轻颤了,才轻声道:“都起来回话吧”
他们二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神上却没有任何的交流,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曾经共事过。
楚少渊出声道:“知道我为何叫你们来么?”
白姑姑垂着头回道:“奴婢不知。”
刘胜平却是小心的抬眼看了楚少渊一眼,正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心里一慌又连忙低下头去,轻声道:“奴才大约能猜到一些。”
楚少渊笑了笑,“那你说说。”
刘胜平恭声道:“……十一年前的奴才也只是一个做杂事的小太监,云华宫起火的时候,奴才正在前德门打水,每日宵禁之前总要打好满满的两车水,才够第二天的用度,所以三皇子若是要问奴婢当年云华宫为何失火,奴才也不甚知晓。”
刘胜平说话条理分明,倒是让人很轻易就能够相信。
白姑姑听到刘胜平的话,似乎也明白过来,恭声道:“奴婢当年是管云华宫里头的花草的,当时奴婢正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没反应过来,就见殿内起火了,奴婢就拿着花洒过去救火,只是被同行的几个姐姐拦住了,说火势太旺,救不得了,奴婢挣脱开,又浇了几桶水,可就像几个姐姐说的那般……”
楚少渊眉头蹙起,他们怎么就断定自己想知道的是这事儿呢?
他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可知宸贵妃是怎么亡故的?”
白姑姑愣住,下意识的就抬起头,眼睛圆睁的看着楚少渊,意识到自己的逾越,连忙低下头来,嘴里道:“奴婢,奴婢不知!”
刘胜平却依然垂着头,声音之中不见一丝的情绪,平声道:“宸贵妃是得了急症而亡的。”
楚少渊听了之后,只是轻声笑了一声,但那一声轻笑让人听在耳朵里,好像是一只潜伏着的狮子,在暗夜里轻轻发出的摩拳擦掌的声音,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前来咬住猎物的脖子,让他们二人听的瞬间不寒而栗起来。
“是么,既然你们是从云华宫出去的,那现在你们二人可愿意回云华宫来么?”
楚少渊是皇子,是能够直接决定他们这些人的生杀大权的,他们二人哪敢说不愿,忙叩头谢恩。
楚少渊挥了挥手,他们二人便被张德福安排了下去。
他坐在暖炕上沉思了许久,看了眼乌压压的天空,母妃的死在宫中是个禁忌,若不是他当年仗着年纪小,皇后没避讳他,让他亲眼目睹了,恐怕也会信了这几个宫人说的话,可这件事却处处透着股子不寻常,即便皇后的势力再大,想要毒死一个宠妃还能够全身而退,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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