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瑿言辞恳切的求着婵衣,让婵衣有些不好推拒,这种分明她什么都没做,可却能够决定别人生死的感觉,有些太不好了,婵衣压下心头的那点不舒服,点头道:“万不会有这么一天的,瑿姐姐且放宽心是了。”
实则婵衣这么说,也只是说说而已的,朱瑿心里如何不知道,她来这一趟,原本是想要求楚少渊,求婵衣,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得给朱家留个后的,如今婵衣同意了她的要求,她也再无所求了。
“那我便在这里谢过王爷了,此去天高路远,往后咱们再也不见了!”朱瑿站起来,迎着仰面洒下来的阳光,冲着婵衣微微一笑,那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灿烂,让婵衣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仿佛又回到先前的时光,朱瑿跟她还是云英待嫁之身,两人手拉着手游园子,说到往后夫君的样子,朱瑿未语先羞,平凡的相貌,却有着少女特有的娇容,让人看着忍不住欢喜起来。
“瑿姐姐,”婵衣忙伸手过去拉住她的手,“你记住,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的,要坚持活下去!”
朱瑿笑着点头,重重握了她的手一下,在婵衣的视线当,转身离开。
婵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园子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不复当年了。”
午休的心思被打破,婵衣索性不睡了,让锦屏去准备车马回一趟娘家。
“王妃,一回您回去,老爷跟您闹的有些不太……”锦屏是担心她这一趟回去之后,再跟夏世敬起争执。
先前婵衣刚回来,并没有直接回娘家,而是回了毓秀园这里,在这里耽搁了有将近十天左右,才有功夫回了一趟娘家,在娘家她险些被气炸了,她还是头一次看见信说的,谢氏给夏世敬纳的那些莺莺燕燕,跟夏世敬自个儿找的那些狐媚子,整个后宅当,都是那些人的足迹,她这个王妃回去之后,那些人不认识她也罢了,甚至还以为她是新人,来打压她。
当然也是跟她自个儿没有让丫鬟随行有关系,她是想去兰馨苑拿点东西的,所以便没有特意让丫鬟们跟着她,身边只有一个锦屏在,而锦屏向来不是口齿伶俐的人,加当时她还没有开口让锦屏处理这些事儿,所以锦屏跟她几乎是冷眼看着这些人作妖。
后来知道了里头的事情,那些妾室也好,通房也好,个个都吓得哆嗦,她当即要处理那些人,但夏世敬回来的巧,看见她跟那些妾室们争执,常年以往累积下来的不忿,让夏世敬当场便发作起来,拿捏着父亲的威严,硬是梗着脖子,没让婵衣动那些人半下,直将婵衣气得不轻,之后便一直没回去过。
想到这件事,婵衣眼睛里有着深刻的冷意:“父亲他不要脸,母亲跟祖母还要呢,他若是还敢让那一府莺莺燕燕的玩意儿端到台面儿来,我便敢将那些人都打卖了!”
“可是,您到底是个晚辈……”锦屏没有将话说完,但意思却表露无疑。
婵衣是个晚辈,又是女儿,即便是对自个儿父亲房里的事儿再不满意,也实在是不好伸手过去料理那一屋子的人,可婵衣却见不得夏世敬对谢氏那样冷落,即便这些人都是谢氏自个儿招到府里头来的,但养狗还希望狗能看家护院儿呢,这种反咬自个儿主人一口的狗,养来又有什么用处?倒不如全都打发了重新养一批的好。
“我做不得主,祖母总不会也做不得主,祖母一次是不知道,这一回我好好儿的跟祖母说道,想必祖母也不会不给我这个安亲王妃面子。”
即便是夏老夫人再不舍得自个儿的宝贝儿子,也得看看孙女的颜面,让人知道了孙女的父亲是这样的不着调,只怕往后给孙女婿,也是安亲王爷的名声增添累赘。
婵衣自从前一世以来,一直知道蛇打七寸的道理。
到了夏家,夏老夫人之前身子一直不好,即便是婵衣回来,也只是起身拉着婵衣的手说了好长一会儿话,便又倒头睡去了,这几日婵衣请了名手给夏老夫人瞧病,许是药效管用,夏老夫人这些日子身子轻快了不少。
见到婵衣过来,笑吟吟的将人拉到身前:“一回你回来,祖母都没好好打量你,眼看着是越来越好看了,身子可好?”
无论夏老夫人问什么,婵衣都笑着一一应答,有些事情太过险要,她便都略过间最可怕的地方,直接说了结局,让夏老夫人一边儿拍着胸口一边儿道:“还好没事,还好没事,不然祖母这颗心可要跳出来了,一会儿给佛祖两炷香,祖母这些年的供奉算是没白烧。”
婵衣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笑了,祖母这些年一直给她点着长命灯,她都是知道的。
“祖母,我次来看见咱们家里多了好多人,我觉得人有些太多了,想跟您商量商量……”
☆、第1179章 简单
第1179章 简单
夏老夫人身子欠佳已经有几年功夫了,自从婵衣出嫁,身边儿没个小辈在跟前指手画脚的提点着她,夏老夫人日渐一日的放任自己下去,也不怎么养生,原本饭吃的是七分饱便自发放下碗筷,而这会儿却是遇见了顺口的,总要贪嘴多吃几口,到现在肠胃不适的时候倒是居多,让底下服侍的人无奈极了,每每府里头配丸药,轮到福寿堂里,总是要多配几副帮助消化的药丸。
而自从家小辈都成亲之后,夏老夫人又亲眼见着夏家嫡长女出世,心那股子精气神也越发的放下了,所以家的事务既然都由大孙媳妇接手过去,她也安心做个老封君,平日里一概不管后宅大小琐事,只做个寿星翁,在家里头都快要将晨昏定省的规矩都省了去,所以家后宅的事儿,她虽然听见了些风声,却并不是全然知晓的。
这会儿听见婵衣这么说,不由得有些道:“家里头人多么?也是,你两个嫂嫂进门之后,自然是先前多一些人的,你也不要嫌她们吵闹,往后你回来,祖母让她们手底下的人都收敛些,不闹腾到你跟前儿……”
“您想到哪儿去了!”婵衣直皱眉,她看着祖母有时清楚有时糊涂的样子,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祖母平日里的身子不是很好,她如今不在云浮城好几年,刚回来才将祖母的身子看的差不多了,这会儿怎么看着又糊涂起来了,“祖母,我说的是父亲房里那些人,那些人也有些太多了,您不嫌吵闹么?”
夏老夫人歪头想了想,像是思绪还停留在之前几年里,疑惑不解的看着婵衣。
“又是颜姨娘那个贱妇在作乱?”想了好半天,夏老夫人才想到这么个人,随即便有些生气,“将那贱妇叫来,我要好好的问问她,到底是哪儿对不住她了,要她这样作践我们夏家!”
婵衣有些吃惊,看了看身边一直冲她招手的牛婆子,将后头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祖母,您忘了么?颜姨娘如今已经被放到了皇觉寺里头,再也不会在府里头作乱了,您放宽心吧!”
这么反复的安抚了夏老夫人好几句话,夏老夫人才明白了一般的点头,“她若是再作乱,你便让人知会我一声,纵然再是王爷的姨母,却也是我夏家的一个妾室,总不至于我们家要将她供起来!”
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几句话,夏老夫人才有些犯困,却还不舍得婵衣离开,直拉着婵衣的胳膊,叮嘱道:“别这么快走,祖母好久没见着你了,让大厨房加几个菜,今儿在祖母这里吃。”
外头的太阳还正灿,夏老夫人留婵衣吃晚饭,婵衣推辞不过,只好笑着应声,直将夏老夫人哄睡了之后,才将底下服侍的人都叫到一旁的茶房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祖母到底是怎么了?她难道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么?”
夏老夫人这根本是还活在之前的几年里头,前几日她过来的时候,夏老夫人没精神,只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便倒头睡了,她还来不及发现这么多的异常,而这一次她发觉了许多一次都不曾发现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吃惊。
牛婆子左右看了看,发现一同服侍的几人都有些缄口不言,她抿了抿嘴,咬牙前禀告:“实在是老夫人前些年受了几回气,没处发泄,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婵衣挑眉,一脸不明白的看着牛婆子。
“什么叫受了几回气?谁给祖母气受了?前几年家出了什么大事儿么?”婵衣一边儿皱眉一边儿思索,可纵然是想了个遍,也没有将事情理出来。
还是牛婆子不忍见婵衣这样伤神,道出真相:“前几年因为王爷跟王妃去了川贵,老爷一直在朝备受排挤,随后府里头有那么一段日子,大家伙儿谁也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惹恼了老爷,老夫人跟老爷便是在这段时日里时常争执,直到后来老爷在后宅里纳了许多的姬妾,老夫人见了老爷便总要念叨两句,老爷便总不到老夫人跟前来,有一回闹的凶了,老夫人便要将老爷那一屋子的姬妾都发卖了,老爷便跟老夫人争执起来,而那一次也是最凶的一次,老夫人跟老爷吵完之后,半个屋子的东西都被砸碎了,人也险些了风,到后头一日不如一日,精神头也差了起来,而老爷却依旧不改做派,便是咱们这些下人看了心里也不好受,王妃您说,老夫人原本身子不好,这样总被气压着,只会是一日一日差。”
婵衣听到最后,已是勃然大怒。
“母亲管不了父亲,祖母管父亲还要被气的病成这样,既然如此,为何来信却半句不提?难道还怕我这个当女儿的知道父亲的这些龌龊事?既然父亲不想要前程了,那我便成全父亲是了,又何苦让他人跟着受牵连?”
婵衣本不喜夏世敬的为人做派,这会儿听见这样的事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便往东暖阁走去。
“诶!王妃,您且等等,别这样心急,别冲动呐!”牛婆子吓得连忙去拦,但哪儿拦得住婵衣,几乎是几步,便将牛婆子甩到了后面去。
锦屏几个跟随在婵衣身边久了,虽也知道婵衣的脾气跟性情,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婵衣发这样大的火,几乎都能从婵衣走路的步履当感受到她内心的那股子怒气。
“王妃,您这样怒气冲冲的将一屋子姬妾都料理了,往后只怕父女情谊都要受到损伤,您还是暂且忍忍,咱们再想办法!”
婵衣鲜少会有这样动怒的时候,前一世夏老夫人如何替她盘算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而这一世夏老夫人却成了这般模样,跟前一世相,甚至都没好到什么地方去,这让婵衣心十分的害怕,她不愿让夏老夫人再重新走前一世的老路,她希望夏老夫人能活的长长久久,能够看见子孙满堂,看着曾孙重孙满地跑。
所以她现在才会这样的愤怒,对于夏世敬这个父亲的最后一点敬意,都随着夏老夫人的病情,而烟消云散了。
“父女情谊,早在他只将颜姨娘出的娴衣当做掌宝,将我当做路边草的时候不存在了,我不过是敬着他是夏家的一家之主,才这般容忍退让,希望他能够善待母亲跟祖母,可偏偏这两条,他哪一条都做不到,这让我如何还能忍受?”
平常人家里头,父亲都是什么样,婵衣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自个儿的父亲,绝不能称得一个好字儿的。
去了东暖阁,谢氏知道今日婵衣过来,先去了福寿堂,便也没有让人去叫婵衣,只是在东暖阁里头帮着大儿媳谢霏云安胎,这会儿看见婵衣风风火火的进来,她是惊了一下的。
“这是怎么了?晚晚,你脸这可不大对劲!”谢氏只看了婵衣一眼,看出了婵衣的不对之处,惊得站了起来,忙去拉婵衣的手,“快坐到母亲这里来,跟母亲说这是怎么了?”
婵衣抬头看着谢氏,一脸坚定:“母亲,去吩咐人将牙婆叫来,我要将后宅那些玩意儿都发卖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谢氏不知所然的看着婵衣,“那些人又不碍你的事儿,你何必要跟她们一般见识呢,左右都是你父亲的人,等你父亲回来知道了这些,定然要发脾气的,诶,晚晚,你这份儿心母亲知道,但既然都已经成了这步田地了,不必理会她们,任由他去吧!”
谢霏云这也是头一次看见婵衣这样生气,心虽然对谢氏的做法不认可,但到底是不好对别人的事情发表什么言论,也跟着劝道:“是啊,晚晚,你从小便容易冲动,这会儿可是又被她们气着了?你且听我一言,她们都是些什么样儿的人?都算不得正经人,连个玩意儿都算不的,你用不着跟她们怄气,有这功夫,倒不如跟我多想想看,等这一胎的宝儿诞下,该给他做些什么小衣裳好呢,我到是觉得安姐儿用剩下的小衣裳还有,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我决定了,必须将那些玩意儿清出去!”婵衣一脸怒容,“还有,祖母的身子不太好,家也没有个凉快的地方,我那边儿碧湖边儿还有一幢小阁楼,可以腾出来给祖母休养身子,一会儿吩咐人准备好了东西,今天将祖母的东西搬过去,明儿了我便来接祖母。”
谢氏吓了一跳,“这怎么好呢?你祖母她同意了?即便是你祖母同意了,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原本你祖母不该由你来照料,怎么能够搬到你的宅子里去呢?这事儿你跟王爷商议过了么?那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宅子,可是王府,你这样贸贸然的决定了,万一王爷不情愿,又该如何?”
婵衣却一脸的执拗,听见谢氏这么说,立马差了手底下的人去传话给楚少渊,雷厉风行的速度几乎将谢氏跟谢霏云都惊呆了。
不多会儿手底下的人回来传话道:“王爷说了,一切单凭王妃决定好,还说反正府里头闲着的院子多,若是王妃想念母亲,倒是将母亲请来一同住几日也是行的。”
谢氏向来知道楚少渊爱重婵衣,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楚少渊连问都不问一声,将婵衣做的决定全然同意的做法,她不由得觉得有些不妥。
“晚晚,你这样行事,怕要被人说三道四,这里毕竟不是川贵,是云浮城,你该忍耐还是得忍耐……”
“母亲忍耐的够多的了,可又忍耐出了一个什么结果?今儿我便要将父亲的后宅清理干净,若是母亲不乐意,母亲大可以站在一边看着,总归父亲最后数落的是我,母亲这些年辛苦了,往后的事儿由我来做便是!”斩钉截铁的话,像是一个个的钉子一样,出来立在那里,铿锵有力。
婵衣向来不是说一不二的人,她习惯为人考虑,但这一次却是谁说都不管用,连萧清都被惊动了。
萧清原本是刚从娘家回来,她带了许多萧睿给她的一些草药跟药膏,以备路不时之需,这一趟夏明彻去到湖广,原本是谋的外放,他在云浮城里根基还是太浅,若是在外头有些政绩,回来也好直接进六部做侍郎,所以这一回萧清跟着夏明彻是打定了几年之内都不能回来的主意的。
她这才刚听自个儿父亲叨叨完,前脚才踏进府里,后脚听见了府里头的事儿,让她连手里头的东西都没顾得放,随手扔给下人便匆忙过来。
谢氏看见萧清,像是看见救星一般,直拉住她的手,“你快来劝劝晚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自个儿做主决定呢?”
刚听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萧清一边儿用力握了握谢氏的手,一边儿转过头对婵衣道:“是啊,母亲说的对极了!”这两句大声说完之后,又挤眉弄眼的用口型跟婵衣说了一句,“干得好!”然后又回头安抚着谢氏,顺着谢氏的话,说着,“公公这么荒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咱们做晚辈的自然是劝解不成,便只能看着,你这般行事,岂不是让公公一点儿威仪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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