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云这孩子到底是年纪小,许多事情不知轻重,”周氏笑着与朱大太太寒暄着,将谢霜云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大夫诊出喜脉来,她还浑然不知,若不是回来觉得不舒坦,怕是这样的大事都要遮掩过去了,往后还望亲家母多担待。”
周氏将大包小包的药材拿了许多过来,到底是心疼女儿,又担心朱璧刚分了家,家底太薄,才会这样关切,倒是将朱大太太闹了个大红脸,她毕竟是经历过的人,对于媳妇怀了身子这样的大事她都一无所知,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不过好在朱大太太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且朱璧又是主动将赡养她到老的责任背在身,这会儿看见周氏这样替谢霜云着想,心也能理解,点头道:“亲家母放心便是,霜云这个媳妇我是瞧着哪儿哪儿都好,这样的大事儿,必然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一番保证过后,周氏又留在府里吃过午饭,这才打道回府。
朱大太太命人将东西都归置好,因着谢霜云午睡的缘故,她想要跟谢霜云说几句话,到底是犹豫不决了起来。
“大太太为何不索性直接与奶奶说?奶奶回娘家也是为了二爷,您直接问她总能问出来的。”身边儿丫鬟见她这般,忙出主意。
朱大太太摇了摇头:“如今她怀着身子还这样奔波,本辛苦,我总不好为了这样的小事去惊动她,还是再看看,再看看。”
朱大太太只生了朱瑿一个,心所有的牵挂自然也在这个女儿的身,如今她算是雨过天晴了,可先皇一死,三王爷继位之后,定然不会像先皇那般对四王爷手下留情,更何况四王爷这会儿还都已经做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怎能不担心女儿的处境。
等待谢霜云睡醒的空隙,朱大太太一边不住的求神告佛,只盼着漫天神佛都能站在女儿的那一边,不至于让女儿受苦。
谢霜云悠悠转醒之后,只觉得头疼,这几日她嗜睡,总是动不动便能睡着,这样的体质也让她有些焦躁不安,听见下人禀告说朱大太太等她睡醒,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她忙爬起来,脸都来不及抹一把,便去了朱大太太的院子。
“昨儿跟母亲说起这事儿之后,母亲便入了一趟宫,晚照答应了只要夫君没有掺和这事儿,咱们家不会有危险。”
谢霜云也只顾得了朱璧的安危,其他人的性命,她暂时还做不到全部保住,所以自然也达不到朱大太太的期望了,朱大太太失望的看着谢霜云,脸的每一条细褶都由着浓浓的愁思。
“诶!时也命也,当瑿姐儿这孩子命不好,摊了这样的事儿!”朱大太太如今的指望全都在朱瑿身,听见谢霜云绝口不提,便知道事情大为不妙。
“您也甭担心,夫君不是去了清河县么,等夫君回来,说不定夫君能有办法呢!”谢霜云实在不忍看见朱大太太这样萎靡,忙安慰着。
只是谈何容易,朱瑿那样的性子,可以说是像足了丈夫,如何会轻易低头?何况朱家还送去两个貌美的朱家女,只怕瑿姐儿在王府里头的地位都不高。
朱大太太这样的想法,也确实是正确的,这会儿朱瑿在四皇子的心里,已经跟个死人没有区别了,他还留着朱瑿占着自个儿正妻的位置,不过是要利用朱家来达到他的目的,等他想要的目的达成了,朱家一个也别想好过!
显然朱璗并不知道四皇子的想法,在他心里,适者生存这个道理无论是放在哪儿都一样,所以他在跟随四皇子的时候,心甘情愿的提四皇子做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便是堕了读书人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整个骊山书院当,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山雨欲来的味道,一些游学在外的学子,看到骊山书院发来的信笺,便整装待发的回了骊山书院当,而那些刚从书院走出来的人,则慢慢的往大燕各个地方渗透,言语当所谈论到的,也是如今的时事。
仕子们大多都有一个毛病,便是喜欢对着时政高谈阔论,哪怕他们写章算不得顶好,可说出来的言论却让许多人都折服,这便是为何历来皇帝都爱搞字狱的缘故,因为这些人的嘴,实在是太难以管理了,一个弄不好便会将自个儿的皇帝生涯,添一笔重重的污点。
朱璗尤其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他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将四皇子吩咐下来的事情一一交代下去,不过几日的时间,整个大燕都弥漫在一种诡异当,几个不小的流言在大燕广泛传播着。
甚至大街小巷都时不时的有人悄声的谈论,那语气里头带着的兴奋之意,一点儿都不像是读书人,反倒是像个屠夫,一张嘴便是打打杀杀,让人觉得一股子血腥气。
“嘿,你听说了么?”探头探脑的在巷子头出现的几个人,此时正缩在茶馆当,说着大燕最近的闻异事,“先皇居然是被毒死的,且这个下毒之人至今都还没找到,四王爷如今打着的旗号,实在是让人不得不……”
“你是说三王爷名不正言不顺?”悄声的议论声,在寂静当嗡嗡低语,也让人忍不住侧耳细听。
“哪儿是我说的,是四王爷自个儿说的,你不知道如今江南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四王爷已经控制住了江南的局面,听说下一步便是直取京师!”
“啊?这么快?这……这马便要打起来了?”惊讶声伴随着吸气声一同发出,让人不由得觉得心一慌。
“可不是,天家便是如此的冷酷无情,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如今江南的人忙着要往京师跑,而咱们在京师的人,又不知要往哪儿跑!”
几声唏嘘声在人声鼎沸的茶室当瞬间便被淹没了下去,可这些谈话声却被人记下来,默默地传回宫里,或者是被另外的人禀告给自个儿主子。
其白朗为甚,他身子刚刚恢复,便星夜赶往云浮城,还未到云浮城,便觉人困马乏而在客栈休息,便听见手底下人这样回报。
“这么说来,楚意舒如今已经继位了?”白朗对话里的流言明显不如这件事来得更感兴趣。
陈舒摇了摇头,后又微微的点了下头:“虽不曾正式的举行过登基大礼,却也已经将老皇帝留下的东西都握在手了,便是现在人们还叫他三王爷,实际他已是新皇了,继位应当也是这几日的事情了,不过他应当不会这么快举行登基大典,至少要先将四皇子的事情平息了之后,才会举行。”
“那咱们得快一些了,否则要赶不及了。”白朗说着,将碗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便走。
巴扎连忙跟着将酒喝完,咂咂嘴,脸一副嫌弃的模样:“燕人的酒水总是这般的没滋没味,不如咱们部落当自个儿酿的好喝!”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让掌柜打了一大囊酒随身带着,他好吃酒,一顿不吃便觉得浑身无力,即使是打仗的时候,他一天也是要喝一囊酒的。
阿梨看着他不由得摇头道:“你迟早要死在酒缸里头!”
夜色当,明月当空照得人心都惶惶的,一行人骑着马来去像是一道鬼影,除了马蹄声哒哒的响动表明有人经过之外,竟然寂静的没有半点其他声音。
这样的深夜之,既有人赶路也有人一夜好眠,先帝的谥号拟定好,又将棺椁送往皇陵之后,楚少渊终于能够有时间动手处理四皇子的事情了。
不过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不着急,甚至在臣子们一个劲儿的催促之下,都没有显出焦急的神色出来,他心清楚,这个时候太急了反而会坏事,所以这些日子他除了处理政事之外,便是放宽松对江南的管制。如今的形势便是看着好像是四皇子将江南都握在手里了,实际楚少渊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伸出来动过。
而这一段日子,他的时间充裕到,甚至还优哉游哉的跟婵衣商议继位之后两人的寝宫要选在哪里合适。
婵衣被楚少渊抱在怀里睡的十分香甜,以至于她嘴角微张,十分放松舒缓,楚少渊在她身边睁着眼睛,他有些睡不着,倒不是因为江南作乱的事儿,而是今天婵衣说到往后的事情。
唔,怎么说呢,楚少渊皱起眉毛,有些为难,若是别人说不许他们两人住一个寝宫,他定然要将那人叉出去,然后让燕云卫……不,要让沈朔风的人好好的盘问盘问他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竟敢说出这种话来。
可偏偏说这话的是怀里的人,这让楚少渊一下子没有了办法。
都说帝后二人是不可能如同寻常夫妻那般,每日里都总在一处的,可也总不能成亲之前还不如了,若是将晚照安置到朝凤宫,他每日去的路便要花一些功夫,大臣们若是有事求见,他总不好在朝凤宫接见,还得走一截子路。
他倒是也不怕走路,可住的这样远,想想便觉得不太甘心,更何况朝凤宫可是死过人的,德皇后是吊死在了朝凤宫里头,他可不舍得让心爱的人住在死过人的地方,万一要是晚做噩梦了,谁赔?
思来想去,楚少渊想不到好方法,觉得后宫的有些规矩真当改改了,否则往后他可要辛苦。
这么想着便觉得处处都有要改的东西,前思后想之下,决定一早起来便与大臣们说明此事,这可是大事儿,头一等的大事!
☆、第1226章 胸闷
第1226章 胸闷
早朝之后,楚少渊留下几个股肱大臣将之叫进御书房。
几位阁老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位即将继位的新帝,发觉他脸的神情不似早朝时那般严肃,反倒像是有些难为情似得,眼神闪烁几下,沉默了许久,才开了口。
“早朝有人进言说起登基大典之事,本王想了想,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本王还是先前的意思,平息老四的叛乱,再言其他不迟。”楚少渊说了两句,忽的觉得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跟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搭,皱了皱眉毛,有些不太满意,看了眼谢硠宁,虽然心知指望他是指望不的,但晚照如今会这么说,多少也是因为家里人的意思吧,不觉间,看谢硠宁有些不太顺眼。
谢硠宁被楚少渊这样盯着,心小小的有些发毛,虽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却因为身份的缘故,且尤其是在这几年当经历颇多,让眼前这个少年人养成了果决坚韧的性子,虽说这固然是好事儿,却也在有些时候,政见不合之时,让他听不进旁人的劝告。
低着头,谢硠宁道:“臣倒是觉得登基大典需尽早操办,尽早的大告天下王爷才是正统,这样也能够气到打击四王爷军心士气的作用。”
“臣等附议!”其他几个大臣纷纷表态。
楚少渊轻叹一声,神情之间便多了些不耐烦,扫过低头行礼的大臣,忽的觉得后宫的事儿还是先不提了,省得他们又念叨,夫妻两人之间的事儿,外人插什么嘴,自个儿想怎么怎么,用得着别人多过问么!
这么想着,楚少渊“嗯”了一声,道:“这事儿以后再议,倒是鞑子汗王什么时候能到云浮?这拖磨的时间也太久了些,武思桐呢?让他进来!”
众大臣被楚少渊这一下将话题跳到了鞑子汗王的思维方式,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是经过了许多日的磨合,但他们到底还是不适应新帝的处理政事方法,相互之间瞅瞅,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赵元德被派去守皇陵了,张全顺跟张德福成了乾元殿的掌事太监,这会儿将管着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武思桐宣进来,他刚行过礼,听见楚少渊悠悠的吩咐他。
“你派人去城外迎一迎鞑子汗王,本王估摸着他们也是这会儿到云浮城,嗯,迎到了人直接送进宫里来。”
武思桐应道:“臣领命!”
沈葳忍不住进言:“鞑子汗王到云浮城,必然是另有所图,不会只单单为了一个九王,且王爷先前曾说过私下里与鞑子汗王相见时,这贼子便露出了野心,此事不得不防!”
鞑子另有所图的这种事,便是傻子也知道的。
楚少渊浑不在意的道:“人都已经到了大燕,难不成还将他们撵回去?何况鞑子的九王也在我们大燕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也是时候送回去,让新汗王头疼了,说不准这一次送回去,鞑子内部能混乱一阵子,也算是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王爷言之有理,”孙之焕一直管着户部,在众阁老当,算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这会儿他也忍不住道,“岂能让鞑子白白占此便宜,定要他们将这几年供养九王的花销都给吐出来,才算不亏!”
气氛难得的沉默了一下,楚少渊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孙之焕,幽声道:“孙大人不愧为户部尚书!”
掌管户部这个钱袋子的官吏向来都是最抠门的,无论谁要钱,都要先捂住口袋大喊几声穷,实在没法子了,才会不情不愿的掏钱出来。
大约将近晌午的时候,白朗一行人到了,人数不多,大约只有十五六个,沐浴熏香之后,被楚少渊请到了偏殿。
楚少渊亲自接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像先前那样剑拔弩张,倒像是许久未见了老朋友似得,尤其是楚少渊表现出来的那种气息,尤为的温和。
他脸带着和风细雨般的笑意,语气亲和,眼神当略带几分歉意的看着白朗道:“本王还未正式登基,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这与先前白朗见到的楚少渊,竟像是两个人似得,白朗心暗生警惕,他在自己部落的时候,大约也与楚少渊一般,说话温和当带着几分让人不可小觑的气势,即便是这样温和的像只猫,却也不会真的被人当做猫。
他摆了摆手:“哪里的话,你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些客气话不用再说了,我这次来的目的想必王爷是知晓的,九王在你们大燕待了也有两三年,实在是抽不开身,否则我早便来接人回去了。”
“这几年父王十分照顾九王,九王如今乐不思蜀,养的白白胖胖,跟我们这里的寿星翁似得,这会儿将人接回去,不怕九王不习惯关外的生活么?”
楚少渊笑着与白朗玩笑,白朗脸露出一个略微尴尬的表情。
九王在大燕国,便是为了制衡他,想也不会吃太多的苦,而他要将这样健壮又对他有十分威胁的人带回部落当,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楚少渊心知肚明,却还用这话来打趣自己,白朗觉得来这一趟,多少有些时机不太好,若是早一些,或者晚一些,都要这个当口要好。
心胡乱的想着,白朗脸半分不露,着刚才那个略微尴尬的表情,苦笑一声道:“便说你们大燕国物产丰饶,若是我们关外也有这样肥美的土地,哪里还需要每每一入了冬天,要冻死饿死许多人?九王在部落当可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可惜也因常年打仗,落下了个陈年旧疾,不知这几年将养的如何,我只怕回去的路路途遥远,要让九王吃一些苦头了。”
默默的用话提醒着楚少渊之前约定,楚少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确实,我们大燕离你们关外确是山高路远,走的辛苦,路若是九王水土不服,也是说不好的,不过无妨,本王派个御医随身跟着护送你们到关外,保管九王全须全尾的平安回去!”
楚少渊话里话外都保持着滴水不漏的样子,让白朗心止不住顿了好几下,脸有些难看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一变。
片刻,白朗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看着楚少渊,眼无奈之意颇盛,拿手遥遥的点了点楚少渊,颇有些拿他没办法的意思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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