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香蚀骨——佛心

　　说到此处，尹霄已经无法再继续央求冯郁荣撤兵，她站起身来，从下到上一粒粒地扣着自己身上被冯郁荣扯开的衣扣，扣完衣扣后，她拉起滑落到了脚踝的黑色蕾丝内裤，又抚平了裙摆上的褶皱……
　　尹霄做好了赴死准备，她想好了，若是不能救出宝儿和宝儿的爷爷，她就杀了孙明启为他们报仇……
　　她望着冯郁荣冷声说：“将军，我没有想过要你的命，也不愿欺骗你的感情。我走了。你多保重。”
　　冯郁荣看着尹霄眼底的绝望，看着她转身走向门口，他在心底痛苦地叹道：“你为什么不继续伪装下去？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为什么要对我说实话？”
　　“霄霄！你不能走！”冯郁荣大步追至门前，将尹霄捉进怀里，从她背后用双臂环抱着她……
　　“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尹霄无奈叹道。
　　冯郁荣从尹霄背后紧紧地抱着她，猛地深呼吸嗅着她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香味，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答应你。”
　　“什么？！”尹霄怔然。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冯郁荣眼底泛起泪光。
　　“什么条件？”尹霄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冯郁荣。
　　冯郁荣低眼望着尹霄说：“如果我今晚撤兵以后，明天能活着回来的话，你就嫁给我。”
　　尹霄摇了摇头……
　　“快答应我！”冯郁荣蹙着眉忍着泪对尹霄嘶吼道，其实他根本没有想过撤兵以后能活着回来。
　　“对不起。”尹霄还是选择了拒绝，她转身便打开房门，快步地下楼，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冯郁荣的别墅。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让冯郁荣爱她爱得更深，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疑惑，再到后来的不忍心，到此刻的不顾一切……
　　尹霄刚跑出别墅时，就被别墅外树下的一个黑影掳走，冯郁荣后脚追出来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影掳走尹霄，只眨眼的功夫，那黑影便在他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郁荣怔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类奔跑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
　　尹霄被蒙面黑衣人带到了冯郁荣别墅后面的一条黑暗的小巷子里，尹霄一开始以为这人是何重樽，可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看着他粗壮矮小的身形，便知道这个人不是何重樽。
　　“他同意撤兵了？”蒙面人狠声问道。
　　尹霄摇头回道：“没有。”
　　“你偷到他的军令印章了？”蒙面人狂躁地逼问道。
　　尹霄又摇了摇头……
　　“那你跑出来做什么？！我还以为你得手了呢！”蒙面人大怒，一巴掌扇在尹霄脸上，将她直接扇倒在地……
　　尹霄的嘴角被打出了血，她忍着痛蹙着眉，欲从地上爬起，却未料那蒙面人一脚狠狠踹在她胸口，骂道：“我看你是不想管那孩子和老头儿的性命了，连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
　　尹霄痛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厉着眉，仰面望着那蒙面人说：“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你们的阴谋诡计也不会得逞！”
　　“找死！”蒙面人又朝尹霄的踢腿……
　　嘣地一声枪响，那蒙面人的脑袋被暗处飞来的子弹打开了花，血浆溅了尹霄一身……
　　可接下来的一幕着实吓呆了尹霄和开枪的冯郁荣……
　　那蒙面人用手捂住了自己被枪子儿打开了花的脑袋，嗷嗷地大叫了几声，竟拔腿跑掉了。
　　冯郁荣大步奔至尹霄身前，焦虑地看着地上脸色煞白的尹霄，欲将她从地上抱起……
　　尹霄忍着胸口里的剧痛，躺在地上，仰面望着冯郁荣说：“将军，你快走，你是斗不过这些人的，他们不是人。”
　　冯郁荣手里拿着枪，弯腰一把抱起地上的尹霄，抱着她朝别墅走去，边走边轻声叹道：“他被我打跑了，证明他还是很怕我的。”
　　“也许他在用‘苦肉计’，让你怜悯我，好答应我撤兵。”尹霄仰面望着夜空中的弯月，低声回道。
　　“救你和撤兵是两回事，我心中自有分寸，那些倭寇迟早会知道我军的厉害。”冯郁荣轻声回道。
　　尹霄看着月光下冯郁荣脸上的平静，低声叹道：“将军，你救不了我的。”
　　冯郁荣将嘴凑到尹霄耳边，悄声对她说：“实话告诉你吧，刚才出来找你之前我已经打电话给东郊码头的将士下了军令，今晚凌晨一点准时撤兵。”
　　说完，便抱着尹霄走进了别墅大门。
　　来到尹霄卧房时，冯郁荣将尹霄放在床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声问：“伤着哪儿了？”
　　尹霄蹙着眉捂着胸口低声说：“肋骨好像被那个蒙面人踢断了……”
　　冯郁荣坐在床边看着尹霄低声问：“能让我看看吗？”
　　尹霄微微颔首，闭上了眼睛……
　　冯郁荣一手托起尹霄的上身，另一只手摸到断掉的那根肋骨，用巧力气将断掉的肋骨给街上了，只是接骨时的剧痛让尹霄疼得叫出了声。
　　听她这一声惊叫，冯郁荣本能地将她娇弱的身子抱进了怀里，抱了许久，也不愿放开……
　　“将军，我疼……”无奈之下，尹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冯郁荣蹙着眉恋恋不舍地将怀中的尹霄轻轻放下，看着她满身的血迹，他知道尹霄向来爱干净，他低声说：“我扶你去浴室洗澡换身衣裳吧，你放心，我不碰你。”
　　尹霄望着冯郁荣的眼睛，轻声说：“麻烦将军去浴室给我放水……”
　　“好。”冯郁荣来到浴室里，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还往水里撒了红色的玫瑰花瓣，水放好后，他来到尹霄的床边，将她抱进了浴室。
　　尹霄坐在浴缸边缘，开始解开衣扣……
　　冯郁荣慌地背过身去，攥住拳头，背对着尹霄低声说：“我在这守着你，你放心，我不会偷窥……”
　　尹霄已赤着身子滑入了浴缸。
　　冯郁荣说到做到，当真不曾回头看一眼浴缸里沐浴的尹霄，只是他的手一直在攥着拳头……
　　洗完澡后，尹霄站在浴缸里擦干了身子，用浴巾裹了身子，欲扶着浴缸边缘从浴缸里爬出来，可肋骨刚接上，她根本不敢用力气，怕肋骨又断了……
　　“啊……”刚用上一点力气，她便疼得低声叫了一声，冯郁荣忙回头看她，见她再试着往浴缸外面翻，遂起身大步走向她，一把将她从浴缸里抱起。
　　冯郁荣抱着尹霄快步走回到她床边，将她轻放在床上后，又拿了块浴巾给她擦干了双脚上的水。
　　冯郁荣给尹霄的身子盖上玉色的丝被，坐在她床边，看着她轻声说：“你睡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你。现在离凌晨一点还有两个小时。我一个小时以后就去东郊码头指挥撤兵。”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尹霄看着冯郁荣一脸严肃，轻声问道。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冯郁荣看着尹霄白皙的手臂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蹙着眉轻声问道。
　　“我担心将军你……”尹霄望着冯郁荣的双眼低声回道。
　　“行，你跟着我去吧。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也不放心。”冯郁荣轻声应允道。
　　冯郁荣还特意去厨房给尹霄煮了杯热牛奶，他偷偷在牛奶里加了半颗安眠药。
　　尹霄喝了牛奶后便睡下了，她注意到冯郁荣在盯着她手臂上的伤疤看，她遂将手伸进丝被里，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尹霄慢慢睡着了。
　　当时针指到凌晨一点时，上海东郊码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睡梦中的尹霄被巨响声惊醒，她匆匆下床奔至阳台前，看见东郊码头的上空一片火光，爆炸声此起彼伏……
　　“叮铃铃！”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第48章 一本正经地结局
　　尹霄慌忙接起电话……
　　“阿姨, 你真的没有骗我，我和爷爷现在都安全了。谢谢你。”电话那头传来宝儿的声音。
　　“宝，宝儿, 你们现在在哪儿？”尹霄激动地问道。
　　“我们在火车站旁边的豪格酒店201房间里, 早晨六点的火车，爷爷带我回家。”宝儿在电话里回道。
　　尹霄挂了电话, 匆匆换了衣裳，刚下楼便看见冯郁荣的司机坐在客厅里。
　　“尹小姐, 您需要用车吗？”冯郁荣的司机站起身, 看着尹霄问道。
　　“送我去火车站。”尹霄看着冯郁荣的司机回道。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冯郁荣的司机没有向尹霄说半个字有关于冯郁荣的事，冯郁荣给了他命令，他不敢违背, 期间尹霄问过他几次冯郁荣的下落，他也不明说。
　　尹霄来到了火车票的豪格酒店，蒙上脸后，她找到了宝儿, 确定了他们爷孙安然无恙，她才心安了许多。
　　在酒店的房间里，宝儿告诉尹霄, 是一位叔叔将他们送到酒店来的，还给他们买了火车票，尹霄以为宝儿说的那个叔叔是孙明启。
　　宝儿的爷爷好像认出了尹霄，虽然她一直蒙着脸。
　　凌晨三点时, 宝儿在尹霄的怀里睡着了，宝儿的爷爷走了过来，看着尹霄的眼睛说：“我不管你是人是鬼，你既然已经走了，就别再纠缠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尹霄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宝儿和宝儿的爷爷，她也没有勇气让孩子接受一个死了又回来了的妈妈，她看着宝儿的爷爷低声说：“你放心，宝儿的妈妈她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那就好。”宝儿的爷爷点了点头，说完便坐在了床边的沙发上，和尹霄一起守着熟睡中的宝儿。
　　到了上火车的时间，尹霄送宝儿和宝儿的爷爷上了火车，临别前，宝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塞给了尹霄，对她说：“这封信是救我们回来的叔叔给我的，他让我在和你分别前把信给你。”
　　尹霄接过信，火车开动了，她目送着火车走远……
　　坐在火车站里的长椅上，尹霄拆开了信封：
　　霄儿，我等了你也爱了你一千年，等到最后的结果是你爱上了别的男人，那一天，我几近崩溃，强占了你的身子，我知道你这辈子不可能再原谅我。
　　我不求你的原谅。可你竟也不再相信我。我看着你被人利用，给人投怀送抱，看着你上了别的男人的车，看着别的男人救你抱你，而我就站在黑暗里，看着你的心离我越来越远。
　　孙明启是倭寇养的刽子手，他和我一样，不老不死不灭，他们用几艘船装着携带着致死疫病的人和牲畜来到了上海，要在东郊码头下船，我是个大夫，我知道这些携带着疫病的人和牲畜有多可怕，一旦他们下船，上海很快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如果你在看到这封信时，听见过东郊码头的爆炸声，说明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别问我是如何做到的，是如何在他们的船靠近码头时，将一批批的炸药偷偷放在了他们的船上，也别问我是如何引爆那些炸药的。
　　总之，孙明启和他的贼党们应该已经粉身碎骨了。而那些带着疫病的人和牲畜也已经随着被炸沉的大船沉入深水里。
　　冯郁荣应该还不知道你是金霄吧，我看出来他对你动了真心啊，竟然真的为了你违背上级命令，还下令撤掉东郊码头的兵力。这可是死罪，他可不是我，他没有不老不死之身。
　　我的傻女人，就让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吧，我一直向外界宣称你是我的女人，可我忘了你已经轮回几世了，早就不是我的妻了。
　　可我不能看着你糊里糊涂地酿成大错，一旦冯郁荣撤兵，那些满身瘟疫的人和牲畜就能安全顺利地下船涌入上海，可能他也不知道上级为何要他近日派兵封锁东郊码头，如果他知道内幕，我估计他不会听你的话。
　　我看见他撤兵了，可他自己却乔装成码头上的工人，独自守在了东郊码头，兴许他也没想着要活着回去见你吧。
　　你看你，又迷倒了一个好男儿，竟然为了你甘愿赴死。可你们都太年轻，完全没有预想过事情的严重性。
　　有时候，不是死了就能了结所有的恩怨对错。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百倍千倍。
　　千年的风霜雨雪全部落在我心头，它们冰冷而沉重，将你留在我心底的模样侵蚀得越来越模糊。这一千年以来，我救过无数人的性命，却唯独救不回你的心。
　　我经历了几个王朝的兴衰更迭，从盛唐到晚清，再到如今的民国，这世道一直在变，我的霄儿也在变，你与一千年以前的霄儿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你生于此乱世，也许还在希冀着有一个家，可依我所见，国已不国，又何来你我的小家？珍惜眼前人吧。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带着你去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硝烟的世外桃源生活，我经历了无数的纷乱和变幻，早已看透这人世的生死与荣辱，却唯独放心不下你。
　　可是，我的霄儿已不再愿意跟我朝朝暮暮了。
　　霄儿，真希望来生里我们再也不会错过。
　　尹霄看完信后，已是泪眼朦胧。原来这个她恨透了厌恶透了的男人一直就在她陪着她守着她，还一个人悄悄地扭转了乾坤，不至于让她酿成大错。
　　尹霄又读了一遍信，她忽然觉得这封信更像是在跟她道别，永别……
　　“你不要死！”尹霄恐慌地站起，拦了一辆黄包车，赶往了东郊码头。
　　码头外拉起了警戒线，尹霄根本就进不去，她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听见人们在议论……
　　“十艘船全被炸了，全沉了，军官还下令不许打捞，擅自打捞者死罪。”
　　“码头上有人看见了，一个行动快如猎豹的大个子背着一身的炸药划船去靠近那些船……”
　　“哎呀，听说船上有毒气和瘟疫！”
　　“一身的炸药，那估计他自己也得被炸得粉身碎骨……”
　　“唔！太可怜了！”
　　“瞎吵吵什么呢？！你们在这里围观，就不怕被毒气毒死吗？还不快散开！”几个军官背着枪对着人群大声恐吓道，吓得大伙儿纷纷四散离去。
　　尹霄忍着悲痛，拉住一位军官的衣袖，着急问道：“现场有人活下来吗？”
　　“全都死了，连码头准备卸货的日本工人也都被炸死了。你回去吧，被炸的船上有毒气弹，虽然船沉了，可是近期你们最好都不要来这边的码头……”军官好心劝道。
　　“那……”尹霄还想问下去，忽然背后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她一转身，看见那人正是冯郁荣的司机。
　　“尹小姐，这里不安全，将军让我来请你回去。”冯郁荣的司机看着尹霄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