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美人将食盒放在桌上,嫣然笑道:“两位贵客久等了,请用餐。”说罢,动手打开了食盒。
抒悠看了吴老爹紧闭的房门一眼,提醒道:“要不要请吴老爹出来用餐?”
“不用了,”其中一个宫装美人一边将食盒中的菜一盘盘拿出,一边含笑接口道,“吴老爷在隔壁他老朋友那儿,刚刚我们姐妹已经把饭菜送到那边了。”
原来这个兽车上是允许互相串门的,抒悠“哦”了一声。
两个美人动作麻利,丰盛的饭菜很快摆满一整张桌子。
蛋黄鸡翅、椒盐排骨、手抓羊排、凉拌三丝、水煮肉片、黄金豆腐、干锅虾仁、清炒时蔬、三鲜汤……配上雪白的梗米饭、五彩的杂粮粥,色、香、味俱全,令人一见之下,不由食指大动。
“贵客请慢用。”宫装美人将食盒收起来,笑盈盈地退了出去。
抒悠心中叹服,怪不得仙童选会成为雁回镇人津津乐道的盛会,看这种种安排,真是无处不周到。途中本是处处不便,却连饮食都准备得这般丰盛!
清涟夫人不管这么多,早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还记得招呼了抒悠一声:“开吃吧。”拿起筷子,以一种看似斯文实则风卷残云的速度开始用餐。
抒悠本来不是很饿,看着埋头苦吃的清涟夫人大快朵颐的模样,腹中居然有了空虚感,盛了小半碗梗米饭认真开吃。
味蕾接触到美味的食物,她顿时精神一振。
蛋黄鸡翅外酥里嫩,好吃;椒盐排骨脆香入骨,好吃;手抓羊排风味独特,好吃;凉拌三丝麻辣爽口,好吃……每一道菜都美味无比,吃得人欲罢不能。
离开晏家后,一路风餐露宿,不得安定,抒悠好久都没有吃到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了,吃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忽然有失重的感觉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耳边听到门外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水晶墙,不由轻“呀”一声。
水晶墙外,看到重重青山越来越远,草木溪涧渐渐变小,竟是整个车子都由两只麒麟牵引着,腾空飞上了天。
没想到这兽车还是一件飞行法器。
兽车越飞越高,风驰电掣,渐渐只能看到周围光芒耀眼,碧蓝一片,朵朵白云飘浮四周,如梦似幻,恍若仙境。
飞行的感觉她并不陌生,上一世修到元婴,御剑飞行自然不在话下,为了飞行的舒适度,她甚至连法宝级的飞行法器都搜罗了几个。可这一世,却是她第一次回到空中。
她不禁怔忡:现在的她灵根尽失,修行之路艰难渺茫,是否还有机会再凭自己的力量翱翔天空?
一定可以!她小小的拳头慢慢攥紧,即使这条道无前人走过,她也会把它一步步走通,万法皆道,道即万法,谁又能断言她不会成功呢?
身后传来门轻微的响动,然后响起了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她从恍惚中惊醒,听出其中一道是吴老爹,另一道轻巧的脚步声是谁?
她转过身,惊讶地看到吴老爹身后跟着一个打扮华丽的小女孩。
女孩十岁左右,一身耀眼的织金暗纹鹅黄罗裙,耳上、颈间、腕上都戴着奢华的嵌宝足金首饰,高鼻深目,丰唇雪肌;微微卷曲的头发是罕见的浅褐色,用坠着珍珠和宝石的金银丝缠着,编成许多小辫垂落身后。
抒悠暗暗喝彩:好个明艳照人的小美人!
小美人小脸紧绷,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目露挑剔:“听说阿蓉找了个出色的美人代她出席仙童选,就是你吗?嗟~也不过如此。”
抒悠愕然,忍不住正眼看了对方一眼,这是哪里来的斗鸡?开口就是这么浓的火药味,忒讨人嫌。
吴老爹在一旁面露尴尬:“这位是阿蓉的好朋友米娅,听说我家换了人,非要跟我过来看看。她……没有恶意的,姚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若此刻坐在这里的是真正八岁时的抒悠,吃什么也不会吃亏,绝对一转眼就能想出十七八个法子整米娅,此刻抒悠却完全没有兴趣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听到吴老爹打圆场,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美人米娅却不领情,横了吴老爹一眼:“阿蓉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来也是丢人现眼,这一个虽不怎么样,总比她要强得多。”
一席话说得吴老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似乎忌惮什么,终是忍气没有开口。
抒悠算是听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好朋友”,是个十足的愣头青,也不知依仗着什么,居然当着人家父亲狠踩女儿的脸面。有这样的“好朋友”,难怪阿蓉不愿参选。
对方既然无礼,她虽然不屑跟一个孩子计较,但也不至于委屈自己。她淡漠地扫过对方一眼,继续扭头看水晶墙外的云海。
彻底无视的态度激得米娅脸色铁青,咬牙道:“有些人就是少见多怪,是第一回乘飞行器吧?看个云都能看这么久。”
瞧这话说的,抒悠不禁乐了,忽然改了主意:途中无聊,难得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她是不是不该拒绝人家的好意,好好找找乐子?
她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正想开口,清涟夫人忽然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竹筷架在碗上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然后响起清涟夫人不辨喜怒的声音:“聒噪!”
声音虽轻,却清晰地如在耳边炸响。
米娅大怒,正要发作,忽地接触到清涟夫人冰冷的目光,如刀剑般锋锐,瞬间一股寒意直透心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头。
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可怕的目光?!米娅身体发抖,腿一软,几乎跌倒。
清涟夫人却又拿起筷子继续被打断的午餐,没有再看米娅一眼,仿佛刚刚一瞬间的气势爆发只是米娅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
米娅浑身发冷,满腔怒气都如冰雪般消融不见,唯余深深的恐惧。她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可怕的女人旁边了,当下跺了跺脚,连告辞都没有说一声,匆匆离开了抒悠他们的房间,徒留下一脸摸不清状况的吴老爹。
☆、第23章 初试探
天上不知方向,也不觉时间,不知兽车飞了多久,在众人又用过一次点心后,周围渐渐暗下来。兽车穿过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云层,开始向下降落。
车身又是微微一震,落在一个群山环抱的荒谷中。
抒悠看着眼熟,移目四顾,忽地目光定住:朦胧的暮色中,不远处,不就是熟悉的鹤鸣峰吗?
她想起来这个地方来了:这里离鹤鸣村不足三里,她和叶春暖经过时还曾经诧异,这么一大片山谷空在这里,只有茵茵绿草,怎么没人想到这里来定居?
原来是专门给横岭山主停兽车用的。
他们这是到地方了?飞行器的速度果然不同凡响,她和叶春暖用了五六天的时间才从鹤鸣峰到雁回镇,麒麟兽车居然只用半天就回来了。
门口的小钟开始嗡嗡作响,然后,里面传来宫装美人甲甜美的嗓音:“诸位贵客,我们已到鹤鸣峰脚下。时辰已晚,山主将设宴招待各位。明日再上山拜谒山主祠,参加仙童选正宴。还请诸位下车赴宴。若有哪位贵客觉得不适不想赴宴,也可用传音钟告诉我们,我们姐妹自会为贵客另准备晚餐。”
下车赴宴?外面明明是一片空地,哪来的宴可赴?
众人将信将疑,片刻后,走廊里陆陆续续传来动静向外而去,显然有人听了宫装美人的话下车了。
米娅走后一直呆在房间的吴老爹也走了出来,笑着问抒悠:“姚姑娘要不要去赴宴?”
抒悠有些犹豫,明日才是正宴,不知情形到底如何,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养精蓄锐。可来都来了,不去晚宴探探情况,也很可惜。
清涟夫人倒是毫不犹豫:“去,自然要去。”晚宴和另外准备的晚餐,想想也是前者更美味,怎能错过?
一锤定音。
抒悠也不纠结了,数百年的修仙岁月虽然令她多了几许耐心,几许缜密,但没有冰心诀对七情的强行压制,骨子里她依然是当年那个好奇满满、顽皮大胆的女孩。横岭山主的晚宴想必会有趣得很,她怎么能不去看看?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走下来,很快站满山谷一角。抒悠目光扫过,发现已经有一百多人,看来绝大多数人都下来参加晚宴了。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米娅,她正和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两人一个三十多岁,另一个则是十几岁的少年,都是高鼻深目,相貌英俊,和米娅有五六分相似。
大概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米娅睥睨地看她一眼,扭过头去。
“那是米娅的父亲和兄长。”吴老爹见两人对视,一边遥遥和对方打招呼,一边对抒悠介绍道。
抒悠点点头,游目四顾。
来赴宴的孩子确实都长得不错,除了米娅,抒悠注意到还有两个长相格外出众的孩子并肩站在一起,亲密地说着话,一男一女,都是十岁左右:男孩剑眉英目,鼻梁高挺;女孩柔弱娇婉,惹人怜爱。并没有看到贺宛宛,也没有看到天河。
这就怪了,张娘子掳走天河难道不是为了仙童选?不应该啊,如果不是确定天河会来,清涟夫人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混入仙童选?
麒麟兽车上已经没有新的赴宴之人下来,两个宫装美人确认无误后,恭敬地匍匐在地,齐声道:“恭迎仙君驾临,接引诸位贵客赴宴。”
靡靡丝竹声又起,空中异香馥馥,有无数鲜花坠落,突然,一声清越的鹤唳声响起,天际出现一只红喙修颈的白鹤,白鹤身后,五光流彩,赫然是一辆四面轩敞的华丽小车。
车以黄金为柱、碧玉为顶,顶上缀以无数明珠宝石,散发出五色光华,车中座位上铺着雪白的皮毛,上面懒洋洋地斜倚着一个紫衣青年。
青年乌发如檀,如瀑流散在雪白的皮毛上,一张似笑非笑的白玉面上,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脉脉含情,宛若春波荡漾,只轻轻一眼瞟过,便看得人脸红心跳,恍惚不已。
周围鸦雀无声,丝竹声更加清晰。缤纷花雨下,人们看得心醉神迷,有人呆愣愣的,张大嘴口水掉下来了都不知道;还有人激动之下,慌忙下跪,连连叩首道:“恭迎仙君,恭迎仙君!”在他的带动下,更多人跪了下来和他一起叩拜。
在这种场景下,寥寥几个没跪的人就显得格外显眼。
抒悠大出意外:凌阙言!怎么是他?他们分开前他不正和邋遢道人大打出手吗?什么时候和横岭山主勾搭在一起了?
也难怪,这么高调的出场方式,除了凌阙言,还有几个人会这般作怪。
她心中苦笑,忽然觉得自己来参加晚宴未必是个好主意。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凌阙言眼波流过,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微微一眨,唇角挂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抒悠头皮一麻,她昔日与对方也曾合作捉弄人不少回,哪能不懂这个笑容的含义,对方这是认出了她,不知道会作什么妖。
所幸凌阙言并没有在这里和她纠缠,而是环视一周后,懒洋洋地托腮问道:“人都齐了?”
宫装美人俯首应“是”。
“那就走吧。”凌阙言勾唇笑了笑,手掌一翻,手心已多了一面小小的杏黄色的幡,幡上绣着日月星辰各色图案,叫人多望一眼,仿佛视线就要被吸入其中。
抒悠心头一跳,这杏黄幡好生眼熟,莫非是前世魔头问天手中的那面空间法宝九曜幡?怎么会在凌阙言手上?
凌阙言一手执幡,随手一抖。
四周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九曜幡中,九曜幡越长越大,上面日月星辰的图案光芒四射,转眼便遮蔽了整个天空。抒悠只觉眼前一黑,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黑影凌空一卷。
无边无际的黑蒙蔽了视觉,天旋地转,此前体会过的失重感觉又起,颠得她几乎吐出来,等她再次看到光线,脸上神色顿变。
眼前是朱喙修颈、展翅盘旋的白鹤,身下是软软的舒适的白色皮毛,五彩的光芒柔和地洒在四周,金黄色的车柱闪闪发光。
她怎么会在这里?凌阙言又去了哪里?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下面还是熟悉的荒谷,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白鹤拖着宝车绕着荒谷又转了几圈,蓦地一声鹤唳,加快速度向高处冲去。
空气渐渐稀薄,她只觉胸口越来越憋闷,剧烈的罡风刮过,触面生疼。
白鹤恍若未觉,继续向高空冲去。
不行,如果不运灵气护体,再这样下去,她不是窒息而死,就是被罡风撕成碎片。她小嘴微抿,正要吸收灵气,忽地想到一个可能……
她心中一动,刚要吸收的灵气逸散开来,任由罡风刮过。
身上的衣衫被猛烈的罡风撕成碎片,鲜血从一道道细细的伤口喷出,小小的抒悠瞬间成为一个血人,可在强烈的窒息感下,她只觉胸口窒闷欲裂,头脑渐渐混沌,身上添了再多的伤也毫无所觉。
白鹤的上冲之势丝毫不止,再这样下去,她会送命的。
难道她竟猜错了?
不,不可能。凌阙言看着散漫浪荡,实则是再缜密坚定、细致周到不过的一个人,否则,他前世岂能顺利结婴,胜过诸多惊才绝艳的师叔伯、师兄弟,成为巨岩峰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他绝不可能因疏忽而忘开保护禁制,只可能是为了试探她,只要再坚持一会儿……
风声忽然静止,下一刻,新鲜的空气涌入她的口鼻,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四周的罡风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她这才觉得浑身如遭凌迟,剧痛难忍。心中却泛上一层欢喜:她赌对了,凌阙言果然是在试探她。只是不知,上次明明已打消了他的怀疑,这一次怎么又会疑心上她?
“是我的疏忽,让你受这么大的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缱绻,满含歉意。抒悠一个激灵,这才发现凌阙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此时自己竟被他抱在怀中。
她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挣扎要起身。凌阙言伸出一指,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道:“别乱动,你伤得太重了。”纤白如玉的一根指头抵住她的肩窝,力道虽轻,却牢牢固定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公子……”她看了手指一眼,再回头时,脸上的神情变作惊慌失措,喃喃问,“这是怎么回事?”
凌阙言一双潋滟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探究,抒悠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双眼含泪地看着他。
许久,凌阙言忽然轻轻一叹道:“罢了。”抵住她肩窝的指尖忽然亮出一团青莹莹的光,迅速扩大,笼罩了抒悠全身。
抒悠只觉全身如泡温泉,暖洋洋的舒适无比,破烂的衣物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剧烈的疼痛如阳光下的冰雪,消失无踪。
木系治愈术:枯木逢春。
凌阙言又顺手施了一个清洁术,抒悠全身的鲜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衣服还是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显然不能再穿了。
“这可怎么是好?”凌阙言收回按住她的手指,一副懊恼的口气,如果那一对妖娆的桃花眼没有漾出点点笑意,会更有说服力些,“看来还是得穿上我的月华乘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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