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姵打趣道:“她私下里不知道想了多少回怎么与三表哥相处呢?不过三表哥有一样好,就是家里没长辈,不需要讨好那么多人。”
杨妡捏一下杨姵脸颊,“这明明是你好不好?是你马上要成亲,别来排喧我。”
几人都“咯咯”地笑。
一晃儿天就夜了。
杨妡洗浴过,绞干头发,正倚在床头看杜子美的诗集,忽听外面红莲惊讶的声音,“四姑娘?”
时辰已经不早了,明天杨姵还要早起。
也不知什么紧急事情非得这个时候来?
杨妡一愣,下床趿拉着鞋准备出迎,就见门帘被撩起,杨姵一头钻进来,打发走红莲,脱下身上披风,从怀里掏出本册子,羞羞答答地道:“阿妡,我看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杨妡扫一眼册子,正瞧见上面画着相拥的一男一女,立刻醒悟到这是钱氏给她的压箱底儿,连忙道:“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大伯母没告诉你?”
“告诉了,可我娘说我只管老老实实地躺着,就是疼也暂且忍一忍,说完就走了。但是躺着怎么会疼,而且我翻着册子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你瞧,这还有坐着的。”
杨妡哭笑不得。
她自然知道有坐着的,不但能坐着还能站着,趴着,而且不止限于床上,榻上桌子上椅子上都可以行事。
但是,这教她怎么说出口?
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说起房事头头是道?
不行,她做不到,就是面对杨姵她也做不到。
杨妡摇头道:“你别问我,我也不明白。要不明儿你问问王爷,他见多识广……”
“我才不问他,”杨姵涨红了脸,将册子硬塞到杨妡手里,“你那么聪明,肯定一看就知道,而且你早晚也得看,咱们先一起揣摩揣摩。”
杨妡无语,可又有几分好奇钱氏传下来的压箱底会是什么样子,遂半推半就地接了册子,将灯烛移到炕桌上,挑亮烛芯,盘腿坐上去,翻开头一页。
不得不说,钱氏收藏的这本册子其实没多大用。人像画得不好,腰粗得跟水桶似的,屁股大得像瓢,毫无美感不说,动作也不清楚,就只两个模糊的人形抱在一起,完全没有细节。
继续往下翻几页,终于找到个比较清晰的。
杨妡思量好一阵儿,指着男子那处突起的物件道:“你看到没有,这几页都是这样,男人把这个东西放到女人身上。”
杨姵盯着看了片刻,“这是什么?”
“是撒尿的,你看过我娘把阿嶙撒尿吧,就是那玩意儿。”
杨姵大吃一惊,“这是要往我身上撒尿?我不干!”
“不是撒尿,”杨妡连忙解释,可态度太坚决了,又赶紧往后找补,“肯定不是撒尿,哪能那么脏,是……唉,反正跟撒尿应该也差不多。”
“到底是不是?”杨姵抢过册子从头到尾翻一遍,斩钉截铁地说:“就是撒尿,你看,每张图上都画那个东西,不行,我受不了。难怪我娘不肯细说……”说没说完就将册子一卷,风风火火地走了。
杨妡本待要追,可外面风冷,她身上只穿着中衣,只好作罢,想明儿一早再过去跟她解释。
没想到第二天杨妡醒来,杨姵那边全福人已经到了,正帮她洗脸绞面,晴照阁围了一大群人。
直到杨姵上花轿,杨妡都没有找到机会跟她私下说句悄悄话。
一晚上,杨妡辗转反侧睡不踏实,生怕杨姵得罪了瑞王。
杨姵有个臭毛病,闻不得臭味见不得腌臜东西,如果真以为洞房就是撒尿……杨妡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提心吊胆过了两天,终于等到杨姵回门,杨妡早早往松鹤院等着迎接。
辰正刚过,二门上婆子打发个小丫鬟过来禀告,说瑞王夫妇已经进了大门,正往二门走。
杨妡一听,立刻提着裙子往外走,“我去迎迎。”
张氏低嗔:“能不能稳重点儿,走那么快裙子都歪了。”不经意回头瞧,见钱氏也行色匆匆地跟着,忙闭了嘴。
钱氏自嘲道:“我这两天就没睡个囫囵觉,心总是揪着。”又笑着看向杨妡,“她俩天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肯定也惦记着。”
几人在二门站定,远远地就看见数位内侍簇拥着两人缓缓走来。
新嫁娘三日回门,按理夫君是该陪着的,可李昌铭是王爷,陪不陪都无可厚非,既然他愿意陪着来,这就意味着对杨姵非常看重。
杨妡暗暗松口气。
不过数息,李昌铭与杨姵一前一后错开半个身子的距离走来,前头李昌铭面沉如水眸光犀利,周身散发着皇室贵胄独有的傲气与锐气,而身后的杨姵脸色却很平静,瞧见杨妡偷偷使了个眼色。
国礼在前,家礼在后。
钱氏等人立刻屈膝行礼,瑞王微微侧转身子虚扶一下,“岳母切莫多礼,小婿不敢。”又对张氏与杨妡等人点点头,“婶娘及诸位妹妹也快请起。”
并没有特意摆出王爷的架子,反而将自己放在新姑爷的位子上。
钱氏脸上立刻绽出温和的笑,“阿姵从小就顽劣,又被我娇惯着长大,若有行事不妥之处,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李昌铭淡淡应一声,“我会教导她。”
杨妡的心又提了起来,李昌铭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杨姵真开罪他了?
钱氏僵了僵,很快镇定下来,笑着引李昌铭夫妇进了松鹤院。
好容易等长辈们叙完话,李昌铭被杨峻等人领到外院,杨妡这才有机会跟杨姵说几句悄悄话,“王爷没把你怎么样吧?”
杨姵嘴角撇一下,“没有,他是想来着,被我踹到床底下去了。”
“嘶——”杨妡倒抽口凉气,“真的?”
杨姵点点头,“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不用非得忍气吞声委屈自己,我就是不愿意吃他口水。”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杨妡分辩。
“就是先前跟彭姑姑学规矩的时候,你说也不一定非得循规蹈矩小心翼翼,私底下还是顺应本性。”
杨妡立刻闭住嘴巴,她的确这样说过,可……吸口气又问,“王爷没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杨姵又撇嘴,“他问我对他有意见,我就照实了说,说我没意见,但是不愿意吃他口水,也不愿意他那个……还有我睡觉不老实,兴许睡着了会踹他。”
杨妡仔细想想这话没毛病,而杨姵确实有这些毛病。
杨姵接着道:“王爷就说他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慢慢帮我改。”
“所以,你们……”杨妡试探着问。
杨姵面色忽然就红了下,“王爷就没强迫我,可夜里歇息时候怕我踹他,总箍着我,有时候搂着我喘不过气,有时候还……”蓦地闭了嘴。
有时候还将手搭在她腰上,轻轻捏她腰肢,捏得她痒痒。
杨妡心里明白,李昌铭果然是个老狐狸,这是温水煮青蛙呢,一点一点地撩拨杨姵。可他能有这份心,可见对杨姵有情意,便存心相助,笑道:“真没看出来,阿姵也是女中豪杰,当年王爷上百斤的弓一下子就能拉开,箭无虚发,而且又到宁夏征战两年多,肯定一把子力气,阿姵竟能一脚就能把人踹在地上。”
杨姵仔细思量番,脸慢慢红了……
第134章 迎亲
新姑爷上门, 都是要被灌酒的。
起先杨峻杨峭等人还拘谨着,等酒过三巡, 发现李昌铭颇为和气,便放开来,挨个儿端着酒盅与他斗酒。
李昌铭来者不拒,一连干了十几盅。
隔着一扇屏风的女眷那边,杨姵就坐不住了, 娇嗔着道:“娘, 您也不管管大哥二哥他们,哪有这么劝酒的?”
两桌本就在一个屋里, 杨姵情急之下也没想着压低声音, 满屋子的人都将此话听得清清楚楚。
杨峻便悠悠地叹,“女生外向。”
杨姵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闷声吃菜再没敢抬。
钱氏心疼闺女,隔着屏风叱责长子,“就你话多, 没点稳重劲儿。”
杨峻默一默,唉声叹气道:“娘的心偏得也太厉害了。”
席间便传出“嘻嘻”的低笑声。
杨远山笑着举起竹箸,发了话,“小酌怡情醉酒伤身,来, 多吃菜少喝酒。”
约莫未正,众人酒足饭饱,丫鬟们撤掉杯碟摆上了茶水点心并几样时令果蔬。
略略消过食, 李昌铭起身告辞。
大家齐齐出去相送,杨妡躲在人堆里瞧他,见他脚步虽踉跄,眼底却清明得很,并不像醉酒的样子。
而身旁,钱氏细细地叮嘱杨姵,“嫁了人就是大人了,不能动不动使小性子,该忍让的时候忍让,该大度的时候要大度,重要得是把王爷伺候好,上下诸项事务打点好。”
这是在提醒杨姵,以后李、王两个侧妃进门,不能争风吃醋要有正室风范。
杨妡有些不同意,可也不能当面反驳钱氏,只在心里嘀咕着,“该吃醋也得吃醋啊,硬憋着怕不憋出毛病来。”
出了角门,内侍先扶杨姵上了马车。
钱氏劝李昌铭,“王爷吃了酒就不要骑马了,路还远着,到车里小憩片刻醒醒酒气。”
李昌铭道声“好”,长腿一迈上了车。
动作利落且稳健。
杨妡彻底确定了李昌铭是半点没醉,成心装出来的醉意,至于是因为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
可转念一想,杨姵那比狗还灵的鼻子,平常喝上一盅两盅就要逼着别人用青盐漱口,换洗衣裳,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那股浓郁酒气。
看来李昌铭应该占不了便宜。
一边想,脸上就露出促狭的笑容。
钱氏看到她的笑,以为她替杨姵高兴,跟着叹口气,“总算了了心事,刚开始处得还不错,以后就得好生过下去……阿妡也是,不到两个月就成亲了,嫁了人再不能像闺中这样自在,凡事多经心,多忍让。”
杨妡连声应是。
翌日,杨峼就要带着齐楚跟杨沅回文登。
这几天杨峼虽然没有往魏府去,可心里却没少惦记着,给看守竹韵轩的小厮留了些银两,吩咐他留心魏府的情况,有什么动静给他写信。
临行前,齐楚在魏氏跟前磕了头,又给张氏磕头,“儿媳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请母亲恕罪。”
张氏嗔道:“我又不是动不了,眼下用不着你伺候,等过几年走不动了再说。你既然带了阿沅去,切记好生教养她,不能太严苛,但也别娇惯着。阿峼差事忙,家里的事情你多费心,有拿不定主意的,两人多商量,再不行就写信回来……趁着这回去,争取再生个儿子。有儿子傍身,你就不用担心了。”
齐楚低低应了,叫杨沅过来给张氏磕了头。
这次带了奶娘和厨娘以及两个平常伺候杨沅的丫鬟,魏氏还给张罗了许多吃的玩的用的,连同杨沅惯用的被褥帐帘,单是她的东西就足足装了一车。
送走杨峼一家,魏氏突然发了病,也说不出什么病因,就是饮食不进睡眠不安,精神明显不如从前。太医把过两次脉,给开了个安神养气的方子。
过得七八日,魏氏觉得好了些,唤来钱氏,问道:“那府里怎么样了?”
钱氏料想魏氏是牵挂着魏府得的心病,先头因杨姵的事情忙乱着,又有杨峼回来,等到清静了就泛出病来。
便道:“没传出什么动静来,听说郎中还是隔天去扎针,舅母脑子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糊涂的时候还好,笑眯眯的说两句家常话,清醒的时候就拍着床头骂人……小娥倒真没信儿,想必现在知道错了,闷在屋里抄抄经书养养性子。既然当初被惩治她,现在过去一个多月了,肯定也就过去了。”
魏氏又问:“阿璟没说要休妻另娶什么的?”
“没听说,就是另娶也不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总得等消停了再说。”
魏氏没再说话,唉声叹气好半天。
又过得十余天,杨姵回家住对月。
李昌铭没多耽搁,将杨姵送来,给魏氏问个好就离开了。
杨妡细细盯着她看,见她眉间明显开阔且双乳也高了,猜测李昌铭定然已经得手,有心问一下,却不好开口,只望着她笑。
杨姵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忽而想起件事,笑道:“你还记得有年咱们去安国公府,二姐姐不当心掉湖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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