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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谋略(重生)——茗荷儿

时间:2017-10-24 16:15:11  作者:茗荷儿

    也不知薛梦梧如今怎样了?

    杨妡摇摇头挥去缠绕在脑海里的往事,斜眼看到张氏双目半阖,口中念念有词,隐约听着像是什么经文。

    是在为真正的杨妡祈福?

    亲生的闺女莫名其妙被换了芯子,想必她才是最不好受的那个。

    杨妡想起乍乍醒来时,张氏哭喊着搂住自己的情形。

    当时她觉得尴尬又无措,只能闭上眼睛假装昏迷,现在想起来,狂喜到极致表现出来岂不就是大哭?

    杨妡忽地心就软了,拎起暖窠里的茶壶倒了一盏递给张氏,“您喝口茶。”

    张氏神情复杂地看杨妡一眼,默默地喝了两口。

    再行不多久,马车渐渐停下来,有个清朗的声音在车外道:“母亲,广济寺到了,祖母要坐软轿上山,要不要给您也叫一顶?”

    张氏撩起车帘,笑道:“不用,我同你几位妹妹一道走上去便是。”

    杨妡趁机看清了那人——相貌很周正,穿一袭绣着翠竹的素白长袍,袍边坠着块水头极好的碧玉,乌黑的头发用同样成色的玉簪簪着,有些许发梢被风微微扬起在他耳旁飘动,斯文又带着几分不羁。

    年岁很轻,十五六的样子,应该不是张氏所出。

    假如她没看错的话,张氏才刚过花信之年,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

    那人注意到杨妡的目光,含笑问道:“路上鞍马劳顿,四妹妹跟五妹妹身子可还好?”

    虽是笑着,笑容却未达眼底。

    杨妡微笑,听杨姵热络地说,“才这点儿路,哪里就累了,再坐一个时辰也成。”

    那人眼底真正显出笑,又看向张氏,“母亲上山慢点走不用太急,我去吩咐小厮把箱笼抬上去。”

    张氏点点头,“去吧。”

    那人躬身做个揖正要离开,杨姵俯在窗口叫住他,“三哥哥,记得把我和阿妡的箱笼放在一处,我们要住同一间房。”

    那人笑应,“好,我记住了。”

    这会儿杨姵的丫鬟松枝拿着帷帽从后面马车过来,青菱也替杨妡戴上帷帽,小心地扶她踩着车凳下了车。

    杨妡趁机问她:“这位三少爷叫什么名字,不是娘亲生的吧?”因见青菱不太想说,又补充道,“待会见到几位姐妹,说不定会聊起哪些话题,我别说漏了嘴。”

    青菱飞快地瞥张氏一眼,低声答:“三少爷名叫杨峼,是先头二太太所生。”

    原来张氏是继室,难怪杨峼对她态度尊敬却不亲热。

    杨妡了然,默默念几遍杨峼的名字,忽地想起来,以前似乎听薛梦梧提到过这个名字。

    可到底因什么事情提起他呢?

 第4章 随缘

    杨妡绞尽脑汁没想起来,杨姵已牵住她的手往山门走。

    广济寺在京都名声并不太响亮,论尊贵有护国寺,论久远有戒台寺,论香火有潭拓寺,可广济寺胜在地理位置好,离着皇城近,进出多是有头有脸的贵人,非常清静。

    山门的两侧各有数棵合抱粗的老槐树,浓密的树荫遮住了寺庙围墙,看着就让人神清气爽。

    穿过殿宇,再经过一大片竹林,有七八排小巧的宅院,是广济寺专门为香客准备的暂住之处。

    院落是两进三开间带左右厢房,少爷们带着小厮住在倒座房,第二进则留给了女眷。

    杨姵如愿以偿地跟杨妡住在了同一间。

    进到房间,杨妡再一次震惊了。

    床上铺的被褥,挂的帐帘,桌子上摆的茶杯、矮几上供的花觚,甚至洗脸用的面盆无一不是府里带过来的。

    难怪出门时会有那么多马车。

    这才是到广济寺,要是出了京都,岂不要把晴空阁整个带上?

    趁着杨妡四下打量的空当,红莲已端来清水伺候她洗漱,红芙将要换的衣裳准备好了。

    虽然只短短一个时辰的车程,可衣裳裙子都压上了皱褶,肯定要换,头发被车壁蹭毛了,也要重新梳过。

    杨家姑娘不管在何处都得打扮得体面齐整。

    两人收拾妥当,便一道往正房的厅堂给魏氏问安,杨妡终于见到了原主小姑娘的姐妹们。

    怎么说呢,相貌有美艳的有清秀的,大致都还不差,穿着也齐整,可就是太规矩了,毫无美态。

    不管是年岁大的杨娥还是年纪小的杨婧都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视。

    杏娘最恨她们摆这种姿态,常常恶狠狠地骂,“装什么洋相,想看正经的,男人自会回家看自个婆娘,犯得上花银子到这里来。你们个个都记着,眼神要柔要媚要会说话会勾人。”

    笑的时候自然要秾艳夺目,哭的时候也不能扯着嗓子干嚎,要目中含泪,让泪珠儿一滴滴顺着脸颊滚,妆容是丁点儿不许乱。

    这样梨花带雨才楚楚动人招人心怜。

    想起杏娘的话,杨妡心头忽然升起个念头,也不知杨家姑娘们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跟那些到杏花楼闹事的太太奶奶们似的,云鬓散乱胭脂花粉糊一脸。

    一时禁不住好笑,忙忙地用丝帕掩了嘴角,挨着杨姵坐下。

    自打杨妡进门,张氏就一直提心吊胆,短短几步路,她硬是扭着腰肢如同弱风拂柳,眼神也不定,滴溜溜地乱转,更别说捏着帕子掩唇的姿态……杨家何曾有过这样搔首弄姿的姑娘?

    好在魏氏赶路似乎有些倦怠,并不曾注意到。

    张氏松口气,赔笑对魏氏道:“母亲,姑娘们都齐了。”

    魏氏打起精神,四下打量番,目光落在杨妡身上,沉声道:“出门在外,又是佛门圣地,都规矩些,别坏了自家名声。”

    这番话,昨天魏氏已经嘱咐过一遍,但杨妡没听到,这会儿便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杨妡连忙坐正身子,低低应是。

    张氏等魏氏说完,起身道:“母亲先稍作歇息,我领着妡丫头去拜见方元大师,讲经堂另有高僧给姑娘们讲经,里面已经安排妥当,也吩咐了小沙弥在外头看着,不会让闲杂人等闯入。”

    广济寺她们隔两年就来一回,回回都平安无事。

    魏氏并不在意,没精打采地挥手让众人离开。

    杨妡随在张氏身后出了院子往南走,快到大雄宝殿时穿小径来到西院的静业堂。

    门口站个七八岁的小沙弥,见到两人也不问姓名来意,径自双手合十,朗声道:“两位施主有礼,大师已在堂内恭候多时。”

    张氏含笑谢了他,再瞧眼身旁的杨妡,目光晦涩不明,却是什么也没说。

    静业堂院子不大,正中一株老松树,枝干遒劲针叶茂密几乎遮住了小半个院落,树下摆着石桌石椅,一位穿着缁衣的老和尚正独自摆棋谱。

    听到脚步声,老和尚头也不抬地念出一句偈语,“万发缘生,皆系缘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杨妡正疑惑着什么意思,就见张氏噗通跪了下去,头低低地俯在地上,悲声哀求,“我女儿如今身在何处,请大师指点迷津。”

    方元大师视若无睹,直到摆弄完棋子,才抬起头,露出清癯的脸庞。

    杨妡讶异地发现,他的眼眸竟然是墨蓝色的,而且眼窝深陷,使得眸光尤为深邃湛然有神,像是能看透世间万物般犀利透彻。

    被这种眼神骇着,杨妡双膝一软,紧挨着跪在张氏身旁。

    方元大师淡然浅笑,声音和缓平静,宛如自九天玄空传来,“施主何出此言,你女儿不就在你身边?”

    “不!”张氏大声否认,直起腰已然满脸泪水,“大师佛法高深目光如炬,想必已经知道,她只是强占了我女儿的身体,并非我亲生的妡儿。”

    “非也,非也,”方元大师摇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命中注定她跟你有这一段缘分,这是天意。”

    “不可能,如果真有缘分,她一早就该托生在我肚子里,可见并非天意,我的妡儿才是我真正的女儿。大师慈悲,请把这位姑娘送回她本来的所在,好让我的妡儿能够回来。”

    杨妡随着哀求,“请大师怜悯,如今虽锦衣玉食,可这并非我该过的日子,我想回到从前回归原身。”

    方元大师温声道:“上天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老僧一介凡人窥探天意已是不该,绝无可能逆天行事。佛曰,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二太太,以前母女情分已然缘尽,这位才是你真正的缘分,且尊天命,不得忤逆。”说罢,将目光投向杨妡,“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杨姑娘既来之则安之。”

    边说边将棋子收入瓮里,飘然离去。

    杨妡犹在回味方元大师的话,冷不防旁边张氏站起来劈手扇向她的脸颊,“你走,你去死,把我的妡儿还回来!”

    她下手极重且急,杨妡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脸颊跟火烧似的,*辣地疼,泪水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而张氏已扬长而去。

    杨妡呆呆地坐在地上,就见门口那个七八岁的小沙弥走近,同情地问:“施主可要帮忙?”

    杨妡捂着脸颊想了想,低声道:“可否找我的丫鬟过来,最好带上妆粉……我在文定伯杨家行五。”

    “好,我这就去,施主请稍候。”小沙弥不假思索地答应,一溜烟跑了出去。

    杨妡缓缓起身,拍拍裙裾沾染上的尘土,在石凳上坐下。

    虽已临近正午,石凳仍是凉,寒意丝丝缕缕地自身下弥漫开来,杨妡整个人如同浸在冰窟里,冷得难受。

    又是满心的委屈。

    但凡有办法,她也不想在杨家待着好不好?

    每天卯初起,赶着去松鹤堂做早课,然后抄经书背《女戒》,这倒罢了,最难为的是一天到晚拘在二门里,轻易不得出去。

    哪里比得上她从前的生活?

    虽说是妓子,可薛梦梧对她情深义重,愿意每月给杏娘奉上大笔银钱。

    她需要弹琴唱曲,但不必逢迎其他客人。

    闲暇时,薛梦梧会带她到街上吃可口的点心,买好玩的物件,春天到桃花坞看桃花,秋天去菊花苑赏菊花,也会在清冷的冬日,他抚琴她起舞。

    日子过得几多惬意几多逍遥!

    越想越觉得不忿,索性俯在石桌上,哀哀地哭了个痛快。泪水浸过脸上掌掴处,痛得愈发难受。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听耳边多了个陌生的声音,“佛门净地,姑娘缘何在此哭泣,可是有何为难之事?”

    杨妡顿时发作起来,一把抹掉眼泪,抬头就骂:“我哭不哭跟你有什么关系?哪条戒律说不能在寺庙哭泣?”

    骂完才发现面前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星眸朗目面如冠玉,穿件极为华丽的宝蓝色直缀,头上戴着白玉冠,手中攥一把象牙镶金边的折扇,目光温柔,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少年“啊”一声,吃惊地问:“五妹妹怎么了?”

    很显然认识她。

    会不会是府里的人?

    杨妡虽疑惑,可心中到底气难平,毫不留情地怼回去,“用你管?我就是想在这里哭一哭,有本事你请主持来把我撵出去。”

    少年丝毫不着恼,语气反而愈加温和,“五妹妹若有烦心事,不妨去听两卷经,这样哭泣被人瞧见恐有闲话。”

    杨妡仍是没有好声气,仰着下巴鄙夷地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好,那我走了,”少年唇角露出无奈的笑,“如今天气虽暖,树荫下终究凉,而且时辰不早了,想必老夫人那边要摆饭了,五妹妹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杨妡扭转身子不愿搭理他。

    少年失笑,摇摇头迈着方步离开。

    一顿火气发完,杨妡略略舒畅了些,掏出帕子拭掉眼泪,不免想起青菱的话。她提过,府里的人来上香或者听经,寺里会封了山门,把不相干的人都赶出去。

    这少年称呼魏氏为老夫人,显然不是府里的少爷,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怎么混进来的?

    正想着,就见先前的小沙弥引了青菱过来。

    青菱不曾想到杨妡会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小沙弥,“小师傅,能否请你帮忙端盆水来?”

    小沙弥打开纸包见是窝丝糖,立刻眉开眼笑,很机灵地说,“多谢施主,我这就去……不告诉别人。”

    不过片刻,小沙弥晃晃悠悠地端了只铜盆来。

    青菱谢过他,绞了帕子服侍杨妡擦脸,一边道:“……哭得眼睛都肿了,脸上的印子一时半会儿怕也消不了……武定伯府的几位少爷经过此处,听说咱们府在上香,特地进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留了饭……两家是世交又是亲戚,必然要相见的,这可怎么是好?”

    杨妡冷声道:“我哪里知道,想必二太太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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