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璟恍然,脸上现出清俊儒雅的微笑,“五妹妹且放心,先前只是误会,祖母并非不讲理之人,只要你好生侍奉,她必然会对你疼爱有加。”
杨妡冷笑一声,“我有我要孝顺的人,没那个闲工夫侍奉别人。二表哥,我是真不明白,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凭什么你就认为我被你轻薄之后,还愿意嫁给你?”
“我,”魏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嗫嚅道:“我以后会承继伯府,如今又有功名在身,祖母说曾有好几户人家来递过话,可我……我只心仪五妹妹。”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是不是觉得娶她是种恩典,她应该巴巴地俯在他脚前磕头谢恩?
杨妡心头火一阵一阵往脑门蹿,真恨不得用前世学的那些市井脏话痛骂他一顿,只是残存的一丝理智阻止了她。
深吸口气,平静了心情,正色道:“承蒙二表哥看得起我,你愿意娶,可我根本不想嫁,也根本不想看见你。别以为这事就算完,过去的债,我早晚总是要讨回来。”说罢拎起篮筐便要走。
魏璟伸手拦在她身前,哀求般道:“五妹妹,我是真心待你,除了你谁都不想娶,以后也只对你一人好。”
杨妡避开他的手,昂起下巴,斜睨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也不稀罕。我也是真心厌恶你,就是脑子进了水,猪油蒙了心也不可能嫁给你。今儿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非要定亲,我宁可豁出性命不要,立马到外院宴客厅,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儿把当初的事情说出去,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怎样的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二表哥,你要不要试试看?”
“不!”魏璟本能地回答,话出口,脸色立时变得煞白,神情也灰败下来。
杨妡轻蔑道:“如果你敢作敢当,我还敬你是个男人,可惜……”头也不回地离开。
杨峼冷眼看着这一切,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清楚地意识到魏璟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而杨妡正如她曾经说过的,不会主动欺负别人,可也绝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她。
别说杨娥在她手里总是吃亏,就连魏璟,不也是被辱骂得一文不值吗?
杨峼心中五味杂陈,默默地将目光投向魏璟。
魏璟失魂落魄地盯着杨妡离开的方向,清晨的阳光斜斜地透过花木的枝条投射过来,他紫红色锦袍上面银线绣成的宝相花发出闪闪亮光,极为耀目,可他脸上却一片灰暗,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
杨峼暗叹一声,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走吧,不是还要往松鹤院去?”
魏璟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杨峼,“阿峼,你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轻薄五妹妹,我只是心仪于她,情不能自禁。你知道,有一次她也是这样对我发脾气,脸上虽然带着泪,可比往常更美,美得让人心颤……阿峼,我一定要娶她,一定要得到她。”
“别说了!”杨峼甩开他的手,义正词严地道:“阿璟,五妹妹真没说错,你这样怎么算得上一个男人?你若是真心爱慕她,就得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你口无遮拦言行无状,这是要置五妹妹于何地?倘或别人听到这番话,会怎样想她?”
魏璟痴痴傻傻地站了许久,方回过神,声音暗哑地道:“今儿就不去拜见姑祖母了,宾客想必该到了,咱们出去待客。”
杨峼郑重地嘱咐道:“待会出去你可得打起精神来,今天请的客人既有我父亲与伯父的同僚,又有咱们同科的进士,往后在官场上少不得互相照应。其他都是小事,你暂且放到一边,前程才最要紧。”
魏璟长长舒出一口气,“我晓得,肯定不会把前程当儿戏……可我也不会放弃五妹妹。”
杨峼欲言又止,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转身顺着原路返回,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时,在桃林深处,突然传来衣裙的窸索声。
接着桃枝晃动,在团团簇簇的桃花中,露出一张含笑的脸。
那笑容,别有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午夜福利,当当当……
请问本章最后偷听那人是谁呢?猜一猜吧,猜中有奖哈,时间截止到下一章发文前。
不过妹子们还是以健康为主,尽量别熬夜。
晚安,爱你们!
第69章 挑事
采茵忐忑不安地看着杨娥, 心里一个劲儿犯嘀咕。
她今年十七,在杨府已经待了十年, 这十年的经验告诉她, 偷听到主子们的私密事儿绝非好事。
很多丫鬟就是因为无意窥见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才含冤丧命。
杨府的规矩是丫鬟们年满十八~九岁就会放出府, 或者配给小厮, 采茵最多等到杨娥出阁便可以回老家找她爹娘。
她舅舅家的表哥会等她成亲。
此时,看到杨娥脸上那略带诡异的笑,采茵心头莫名地跳了跳,赔着小心道:“姑娘, 清晨寒凉,您站这儿有一会儿了,别沾了湿气身上。”
“嗯,这就回去, ”杨娥应着, 将手中纱袋递给她,“好好挑一挑, 花瓣萎了的就捡出来扔掉,尽着好的用。”
“是!”采茵低眉顺目地跟在她身后出了桃花林,刚拐上小径, 又听杨娥沉声道:“记着,今儿的事情我要是从旁处听到,就撕了你的嘴!”
采茵赶紧跪下,“姑娘放心, 我什么也没听见,根本就来过这里。”
杨娥俯瞰着她,笑一笑,“起来吧,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流云轩,采茵自去跟小丫鬟们一道挑选桃花瓣,杨娥独自待在内室恨一阵,笑一阵。
恨杨妡生得狐媚相,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勾住了魏璟的心。
恨魏璟空有过人才学,怎么跟凡夫俗子一般竟然也是以貌取人。岂不知,就杨妡那副轻狂模样,能理得了事管得了家?
而自己,除了相貌稍差一点儿,其余德行才学还有言语举止,那样不比杨妡强了去?
笑得却是,那两人虽不知做过何种事情,可终究是见不得人的。
杨妡不是不愿意嫁给魏璟,不愿意被毛氏管教吗,那么只要她把事情捅出去,杨妡就得乖乖进到魏家的门,而且还是一顶粉轿抬进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不但是她,还有她生的子女都要低人一等。
“天道有轮回,看你这次再怎么嚣张?”杨娥低头看着自己纤细柔嫩的双手,忽地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且说杨妡将魏璟痛骂一顿,怒气冲冲地回到晴空阁,可想起魏璟所言心里既是担忧又是气愤。
恨不得立刻冲到松鹤院去问问魏氏,当初不是说好了她的亲事由张氏做主,为什么还私自应允毛氏?
难不成她说过的话就跟放过的屁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只是现在张氏怀着身孕,杨妡万不能再给她惹事。
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抄过两遍心经,心里那股怒气才渐渐平息下来。
这空当,红莲与红芙两人又重新采了许多桃花瓣来。齐楚带着她们仔细挑过,又过水洗了三遍,然后摊在竹篦子上控掉水,用蜂蜜腌渍起来,过得三五日,就可以用来做桃花饼的馅料。
杨妡在她们将花瓣摊着控水的时候,与齐楚一道去了二房院。
张氏刚又吐过,正歪在炕边,让素罗伺候着漱口。
杨妡心疼地说:“每日吃了吐吃了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这才两个月,难不成一直吐到生?怎么能受得了?”
张氏笑道:“没那么严重,我怀你的时候也是开始吐,等过了头三个月胃口就开了。说来也怪,你爹在家的时候能强些,还从来没当着他的面儿吐过,可见这个孩子机警。”
“机警什么?”杨妡没好气地说,“我看就应该在爹面前吐,也好让爹知道娘怀胎多么不容易。等爹上衙之后,咱们躲在家里大吃大喝。”
张氏听了乐不可支,虚点着她笑,“就你能想个花儿出来。”
齐楚细声细语地附和,“我觉得阿妡说得在理,要不姑父哪里知道姑母的辛苦?姑母您想吃点什么,我去给您做。”
张氏精神一松,倒真觉得有了食欲,便道:“不用另做,早起喝的白粥就挺好,再切点腌萝卜条,撒上炒芝麻,滴两滴香油,然后多拌醋,放点糖。”
齐楚笑眯眯地说:“行,我这就去弄。”
杨妡忙道:“我跟你一起。”
齐楚止住她,“就这点事儿一会儿工夫就得,你陪姑母说话。”
杨妡便不勉强,假作无意地跟张氏道:“今儿外院宴客,你没告诉爹,让他顺便给表姐相看个好人物。”
张氏抿着嘴儿笑,“还用得你说,早几天你伯母就打过招呼了。二丫头那边我管不着,剩下三丫头、阿楚还有你,你也不用装害羞,眼瞅着快十二,正该相看起来了……你爹已经答应,肯定会好生掌掌眼。”
杨妡低笑:“我不是装的,是真害羞。不过,祖母不会横插一杠子突然给我定了亲吧?”
张氏思量会儿,摇摇头,“她就算想定也会事先与我商量,不可能越过我就私下拍板,再者她早就说过不管你,单是二丫头和你三哥就够她忙活了。”
如此看来,魏璟所言并不真切,毛氏来找魏氏并不一定就是定亲的事儿。
杨妡顿时松一口气,可又觉得不放心,郑重哀求张氏一遍,“要是秦夫人来提亲您可千万别应,我没法到魏家去,去了就会死。”
“胡说八道!什么死啊活的?”张氏狠狠地瞪她一眼,安抚道:“娘又不是没长脑子,好端端的为啥把你往火坑里推?再说天底下好男人有得是,听你伯母说,那天状元游街,有几个进士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才……咱们府上也就是抹不开脸面,像那些新贵,老早就盯着杏榜,专等榜下捉婿了。”
两人说会儿话,齐楚便端了饭菜来,白粥重新温过,“滋滋”冒着热气,腌萝卜上加了桂花酱,另外还洗了几根野荠菜,用来蘸着酱料吃。
张氏胃口大开,将一整碗粥尽数吃了下去,对齐楚道:“你娘生得好女儿被我沾了光了,我看你也别惦记着回去,把妡儿送过去就成,你俩换换。”
齐楚红着脸只是笑,杨妡却道:“娘尽想美事儿,您把送了去,说不得转天表舅母就得给送回来。”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张氏乐得开怀大笑。
张氏本来是想把杨妡许配给齐韩的,可那天跟表舅母谈过话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杨妡撑不起齐家来,张氏也舍不得让她受苦。
表舅母亲口说过,他们家不可能住儿媳妇的宅子,用儿媳妇的丫鬟,就算是张氏给了银钱重新帮他们购置宅院,表舅母也万万不能接受。
那就意味着杨妡要洗衣做饭要打扫屋舍,而且三舅公上了年纪,表舅母身体还不好,照顾这两人的重担也得压在杨妡身上。
表舅母话说得坦诚,就是齐楚,她也舍不得让她这么劳累,何况杨妡,从小养尊处优的,那里能受得住?
张氏细细想过只得作罢。
杨家的流水席摆了整整五天,每天宴请不同的客人,差不多京都大半文人名士都来吃过酒。
杨峼与魏璟身为主人,陪宾客们吟诗颂词弹琴作画,赢得了不少赞誉。尤其魏璟,凡是有人敬酒,一概来者不拒,众人都夸他豪爽仗义,真正能敞开胸怀与之相交。
只有杨峼知道,魏璟是强颜欢笑借酒消愁。
每当宾客散尽,魏璟都会在竹韵轩醉上一阵儿,等消了酒再离开。
如许四天,到了第五天散席之后,魏璟跌跌撞撞地回到府邸,吩咐小厮又搬来一坛酒,自斟自饮喝了个烂醉,吐得床榻间一塌糊涂。
秦夫人得知,端了醒酒汤到外院看他。
“你是谁?长得真像我娘,”魏璟笑嘻嘻地道,一把掀翻汤碗,“我没醉,喝这玩意儿干啥,酸不溜秋苦不拉几的。”说着甩着袖子,琅琅有声地念:“人生得意须尽欢,会须再饮三百杯,来,再来一杯。”
秦夫人见状又好笑,又恼怒,又是心疼,扬声斥道:“都醉成这样了,还喝什么喝?去,拿热帕子给二爷擦把脸,散散酒气。”
小厮急急忙忙端来铜盆。
秦夫人亲自绞了帕子,让小厮拉扯着魏璟,将帕子覆在他脸上。
帕子温热的湿意让魏璟有片刻的清醒,他拉住秦夫人的手,悲切地叫一声,“娘……儿子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五妹妹那么厌恶我?”
秦夫人大惊,当即打发走下人,温柔地问:“你说什么?”
“祖母说,姑祖母已经答应了亲事,可五妹妹亲口说她宁可死也不愿嫁给我。娘,我是犯过错,可我答应对五妹妹好,我不想要别人,就想要她。娘,您去求二太太,要是没有五妹妹,您儿子也活不成了。”
偎在秦夫人身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秦夫人心如刀绞,魏璟自小懂事,从六七岁上就不在自己面前哭了。刚学骑马那年,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腿骨都折了,但是因怕她伤心,硬是忍着没掉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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