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部语言是人类最诚实的语言，只有亲密的人，才会不自觉地靠近双腿。这样的动作或许安悦汐也没意识到，但她的腿已经出卖了她。”宋荞说，“而且，你们看他俩的坐姿。”
“坐姿一样，”林北樾说。
“是，”宋荞将镜头往前拉了一些，“其实一开始入座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但是后来，吃着吃着，就变成一样一样的了。”
叶青点点头。
“这其实是一种镜像反应。熟悉亲近的人，往往会不自觉地模仿对方的动作和神态，这是陌生的人无法办到的。而且这样的行为属于潜意识，可信度比较高。”宋荞说。
两个镜头并不足以证明什么，宋荞调出另外一个视频，说：“这是在一个狭小房间内的视频。一开始，房间里只有韩昀、安悦汐还有摄像三个人。后来挤进来一堆人，宋荞下意识避开其他人，站在了韩昀的身后。”她抬起头，说：“安悦汐和韩昀假装陌生不认识，但实际情况，或许并非如此。”
叶青反复地看了几次镜头，听宋荞说：“人都会和陌生人保持距离，通常情况下，如果有陌生人或者不太熟悉的人靠近你，你会下意识拉开距离，或者后退一步半步的。这个镜头里，宋荞的确避开了其他的陌生人，但是却没有避开韩昀，甚至靠近了他。”她将视频暂停，说：“你们看，安悦汐站到韩昀身后之后，还做出了和韩昀一样的动作，连站姿都是一样的。”
一切推论，都需要证据，才能站得住脚。
可如今，韩昀和安悦汐，一个下落不明，一个失去记忆，让人无可奈何。
……
发现韩昀行踪时，已经是次日早上。
周时雨等人不分昼夜、轮班颠倒守着整座城市的监控，终于找到了他。
叶青和季阳等人驱车赶到时，韩昀正坐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津津有味地吃面。
便利店很快被警方封锁起来，叶青和季阳推门进去，坐在了韩昀身前。
韩昀嗦完最后一口面，轻轻地擦了擦嘴，抬起头来。
窗户明净，晨曦如霰，照在他的脸上。清俊的脸，精致立体得如同古风画中的翩翩公子。也难怪，他能当演员。
只可惜这么多年，只能混在十八线，就算曾经出演过让人惊艳的角色，容貌让人惊羡，可依旧快速被洪流淹没。
他勾起弧度精美的唇，问：“警官，找我什么事？”
叶青定了定神，才没被他狐媚的笑给勾住魂。
然后韩昀就被他们带回了警局。
一进警局，周时雨就传来消息，“叶队，刚才查到，安悦汐在两个月前，汇过800万到周成旭的账户。”
叶青说：“知道了。”
她简直有些气闷。
周成旭的账户早就已经查过，可他账户里的钱所剩无几。所以谁也没想到，他的账户上，曾经有那么多钱。甚至没想到，钱是安悦汐汇的。
安悦汐为什么要汇钱给周成旭，此时坐在审讯室中的韩昀，是否知情？
审讯室内，韩昀安安静静地坐着，双手自然地放在桌上，身躯笔挺，仪态持稳。
叶青和宋荞在他对面坐下。
案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叶青就直接进入正题。她直视韩昀，问：“韩昀，我们在你住处发现一座奖杯，察验之后，发现上面有周成旭的血迹。”
韩昀依旧淡然平静，与叶青对视着。
叶青加重语气，问：“你是否，用奖杯砸过周成旭的头？”
韩昀回答：“没有。”语气干净利落，没有迟疑。
叶青给他看了装尸的整理箱的照片，说：“整理箱的滑轮缝隙里，发现了道具血浆，成分和你工作室中发现的血浆成分一样，你怎解释？”
韩昀定了定，忽而又一笑，“这能说明什么？工作室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谁都有可能拿到整理箱和血浆。”
叶青盯着他，沉声问：“你和安悦汐是什么关系？”
韩昀平静的脸终于微微扭曲。
叶青缓缓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在你房间内，发现了大量安悦汐的照片……”
“我是她的粉丝！”韩昀说，“我比她的任何一个铁粉都要爱她！”
“你爱她？”叶青反问。
韩昀咬牙，“只是粉丝对心仪偶像的那种爱。”
“狡辩！”叶青将几张□□的照片拍在他面前，“这是一张高定礼服的□□，而这件衣服，最终穿在了安悦汐的身上！”
韩昀脸色僵硬。
“你还买了求婚戒指，”叶青眼神冷凝压迫，“你打算向安悦汐求婚吗？”
韩昀愣住，好一会儿才说：“……不是。”
叶青坐下，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的人是林北樾，叶青迟疑片刻，才接听。
“喂，我现在在审讯韩昀。”她说。
“叶青，”林北樾的嗓音十分低沉冷冽，“韩昀的奖杯不是凶器！”
叶青一静。
林北樾说：“折射率和光谱分析的结果显示，韩昀的奖杯与案发现场残留的琉璃碎屑不吻合。”
叶青脸色暗沉，冷冷地说：“我知道了。”
“但是，”林北樾在她挂断电话之前，又说：“那些碎屑，与奖杯底座的成分相同。”
可惜并不是从韩昀的奖杯上掉下来的。
叶青捏紧手机，这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地低落，沉缓。
“我知道了，”她又说。
放下电话，她发现韩昀若有似无地笑了。
这一笑，让叶青险些怒火中烧。她压抑了很久，才没让自己失态。
韩昀耸耸肩，漫不经心地问：“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走个屁！
叶青瞥他一眼，说：“好好待着吧你。”
没有证据，只能暂时暂时扣住韩昀24小时。
一想到可能在24小时后亲眼看着他走出警局，叶青和警局的人，心头真是百般滋味。
第50章 心动的叶警官
为什么周成旭的血，会在韩时的奖杯上？
为什么韩时的奖杯，并不是砸伤周成旭的凶器？
出了审讯室，叶青立刻让人调查影展上颁发出去的所有奖杯。
临近中午时，有些结果。
闫小崧说：“得奖名单上的人都查问过了，奖杯都没有丢失。但是，周成旭的奖杯没了。”
叶青蹙眉。
“周成旭得了个最具潜力制片人奖。”闫小崧说。
叶青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纠结在一起了。
但是，有些很违和的问题就解释得通了。凶手不会舍近求远自己带个奖杯去砸周成旭，而是可能顺手抄了周成旭放在客厅的奖杯当做了凶器。
周成旭的奖杯肯定已经被销毁丢弃了，该到哪里去找回这个重要的物证？
有没有可能，与抛尸的路线基本一致？
季阳其实与叶青想到了一处。他立刻带着人，沿途寻找凶器去了。
从城区到城南公路，路途迢迢，沿途情况复杂不已，要找出凶器，好比大海捞针。
……
池东岩对安悦汐的鉴定结果，也在这天带到了叶青面前。
“安悦汐填写的各种测量表，都没有多大问题。”池东岩将量表的结果放在叶青面前。
不管是人格测量表，还是投射测验表，又或者智能与认知评估表，叶青都看不懂。
她直接把表推还给池东岩，说：“你直接告诉我结果吧，安悦汐是真的失忆了？”
池东岩说：“假的。”
叶青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郁闷。她挑了挑下巴，示意池东岩解释。
池东岩说：“你当时推测得没错，安悦汐的确是被假装催眠了。她表演得还算到位，我差点都被她骗了。”
“你是怎么看出她的破绽的？”叶青疑惑。
池东岩沉吟，说：“我让她回忆在摄影棚里发生了什么。她伶俐清楚地回答了我。如果她真的失忆了，又怎么会把细节记得那么清楚？”
他笑了笑，“我想，她是想以此来说明，她那晚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惨案，也没被人绑架，但是……”
不言而喻，正因如此，她露出了破绽。
叶青慢慢地抿了一口咖啡，陷入沉思。
安悦汐为什么要假装失忆？
难道是为了隐瞒什么？
又或者，是为了包庇凶手？
……
又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凶杀，周成旭的死，只是因为突发心脏病。
只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才让人觉得，这是一起凶案？
叶青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次又一次地整理涉案人的关系——
安悦汐曾汇过800万给周成旭。
周成旭承诺过，会投资韩时工作室。
可韩昀与周成旭的合作并没有达成。
彭彦的角色，因为周成旭的关系，被临时换掉……
表面来看，彭彦和韩昀的杀人动机相对更强烈些。
可为什么，之后彭彦又被人重伤？
是谁想要杀他？
彭彦曾拿走韩时工作室的印章，他想要做什么？
正思索着，有人敲门走了进来。
“叶青，我来接你了。”
林北樾踏着一地细碎的夕阳走进来，颀长清俊的身影，让朦胧的夕阳变得清晰起来。
叶青微微一怔，正要起身，又坐了回去，说：“我还有事，你自己先走吧。”
林北樾走到她身前，眼神有些失落。但接着，他就说：“没关系，我也有事。”
“你有什么事？”叶青淡淡的。
“我来看你。”林北樾轻声说。
叶青把脸转向另一边，小声问：“周成旭的死因查清楚了吗？”
林北樾低头看着她。
天光还很清明，照在她脸上，细腻的皮肤泛着光泽，那双眼睛也依旧神采清澈。只是，眼眶发红，眼眶黑青……
她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吧？
他说：“案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你别先倒下了。”
“我怎么会倒下？”叶青坐直了，“我可是警局里的一把手，我怎么会倒下？”她有些不服气地瞪他，却发现他也一样，清湛的双眼下，一抹淡淡的乌黑，深邃的眼窝，也有些凹陷了。
顿了顿，她问：“你几天没睡了？”
林北樾说：“我不会逞英雄，得空的时候，还是睡了的。”
叶青被噎了，定了定后，她说：“骗谁呢？黑眼圈都比得上国宝了。”
“彼此彼此，”林北樾说，“等案子破了，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你也是，”叶青到底放缓了语气。
“是，我们一起睡。”林北樾说。
叶青一怔，诧异又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她明知道，他的意思不是字面上那样，但她竟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而林北樾，站在一道浅色的夕阳里，耳朵和脸，也慢慢红了……
两人无声凝视片刻，叶青轻咳一声，往窗外看去，问：“你看见门口的记者了吗？”
林北樾也看窗外，点头，说：“看见了。”
叶青说：“他们也没怎么睡觉。”
一说出口，她就恨不得咬舌头，怎么又扯到睡觉了？
林北樾说：“都不容易。”
叶青连忙转了话题，“这两天，有的记者跑到医院去了。”
林北樾说：“那是他们的职业要求。”
叶青往窗外瞥了眼，见几个记者坐在路边吃盒饭，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拿上衣架上的警服，往门外走。
林北樾跟上，“去哪儿？我送你。”
……
即使忙得不可开交，林北樾也不会降低对生活品质的要求。
叶青看见记者吃盒饭，就想起季阳还在沿路寻找凶器。公路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肯定没办法吃饭。所以叶青决定给他带过去。
她和林北樾在那家熟悉的小店里吃完，打包好食物去找季阳。
在偌大的一片区域中寻找东西，堪比海里捞针。
但警方自有办法。这种情况，基本采用人海战术。
和季阳汇合时，就看见路边的草丛里，蹲着数也数不清的警察。就算费时费力，也不能减灭寻找线索的决心和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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