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把食物递给季阳，说：“你去休息会儿，换我来守着。”
季阳狼吞虎咽地吃完饭，窝到车里休息去了。
叶青和林北樾加入搜寻之中。
其他的警察戴着手套，在石砾和草丛中翻找，叶青也取了一双，正要戴上，林北樾就递给她一双塑胶手套。
“戴这个方便一些，”林北樾说。
叶青也没拒绝。
天色渐暗，草丛里的蚊虫也多起来。总往叶青脸上扑，叶青时而翻翻草，时而挥手赶虫子。
林北樾又递给她一副口罩。
叶青的腿有些发麻，头脑也有些迟钝混沌。她看着眼前这双骨节分明的手，没动。
暮色将肆意横长的草木掩护出几分朦胧情调，远处的城市也摇映出焕然的色彩。
她忽而觉得，这样枯燥、辛苦、又乏味的警察生活，多了些静好。
连千篇一律的心跳，都与往常不同了。
她嗫嚅着唇，却没发出声来。
在她还没想好该拒绝还是接受时，林北樾已经亲手帮她把口罩戴上了。
他的手抚过她的耳朵，像注入了一道细微的电流，激得叶青微微一颤。
接着，他又调整口罩的位置，让口罩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让人眼前一亮的眼睛。
叶青呼吸有些不畅，浮在口罩里的气息有些发烫。
“好了，”林北樾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蚊子应该咬不到了。”
叶青眨了眨眼，没说话。
旁边的几个警察眼观鼻鼻观心，忽而听见有人说：“林法医，我们也怕蚊子咬。”
林北樾歉然地看向他，说：“抱歉，我只带了一副口罩。”
“哦，”那人意味深长地点头。
叶青一记眼神杀过去，说：“你的脸皮蚊子咬得穿吗？要不然我把口罩让给你？”
“不用不用，”警察们纷纷摇头，很识趣地埋头继续翻找。
叶青也继续扒草，不用她回头，也知道林北樾的耳朵，肯定又红了。
她心底哀叹一声，没再说话了。
……
接近凌晨时，警方才在城南公路某路段边的草丛里，找到了疑似凶器的碎屑。
“奖杯被砸成渣了，”季阳说。
林北樾谨慎地把琉璃渣滓收集起来，说：“辛苦各位了，我这就带回实验室检测比对。”
叶青和他一起回法医实验室。
她问：“奖杯都碎成渣了，还能检测比对吗？”
林北樾蹙眉，“这部分渣滓或许只是奖杯的一部分。目前，只能尽量比对，这琉璃渣到底是不是周成旭的奖杯，这上面到底有没有周成旭的血。”
叶青皱眉，“也就是说，找到了这个凶器，也没办法查出凶手只用过它，对吗？”
“是，”林北樾点头，“因为它已经碎成渣了，不能提取到掌纹或者指纹了，除非这上面留下了凶手的DNA，但是我认为，这种几率非常渺茫。”
这么说，警方废这么大力找到了凶器，就因为它碎成了渣，所以根本就没有多大的价值。
可以见得，这个凶手的反侦察能力，的确很强。
林北樾把琉璃渣滓交给何珺比对，然后带着叶青进了法医学化学实验室。
进门之前，林北樾提醒她，说：“实验室里有许多化学物质，有些是有剧毒的，你不要随便触碰。”
“哦，好的，”叶青点头。
第51章 固执的林法医
法医学化学实验室内，明净的灯下坐在一个人。
见到林北樾带着叶青进来，她站起身。
“北樾，你还在？”
林北樾说：“刚刚找到了疑似凶器，但是我认为价值不大。”
徐冉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
叶青忽而觉得，徐冉才像高岭之花，美丽又淡然，与世事隔绝。她有着非凡的专业技能和知识，但是却从来不去过问每一项数据和结果之后的故事。
那些案件所需的测验，对于她来说，只是一项小小的实验而已。
“师姐……”林北樾看着徐冉，定了定，又改口说：“徐冉，毒物学检测，依旧没有结果吗？”
“没有，”徐冉摇头，“药物学也检测过了，没有检测到药物和毒物，”她若有所思，说：“只是检测到了酒精。”
林北樾说：“既然如此，我想用GC和MS来检测，你有异议吗？”
徐冉怔住，“北樾，这两种检测太耗经费了。虽然我们这里是法医学重点实验室，可是……”
“经费我来出，”林北樾说，“目前为止，这是最好的办法。”
徐冉脸色微冷，“你是在质疑我吗？”她纤细的身躯挺得笔直，“你怀疑我检测的结果不对？”
“并不是，”林北樾说，“你也知道，人体内有些物质的含量非常低，低到无论怎么检测，都不足以有反应。”
徐冉脸色稍霁，只是抿着唇，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叶青。
她轻声说：“好像一旦关系到叶警官的案子，你就格外上心些。”
林北樾说：“我对每起案件，都毫无愧疚。”
徐冉摘下手套和护目镜，说：“我先下班了。”
林北樾给她让路。
徐冉怔了怔，说：“检体都在储存箱里。”
“多谢，”林北樾点头。
徐冉走了。
林北樾打开冰箱。那冰箱让人触目惊心，冻着尸块和器官，还冻着各种器皿。
林北樾拿出一支试管，说：“这是周成旭的眼液。”
叶青问：“是眼泪吗？”
林北樾摇头，“这是眼球内的玻璃状液。”
试管内的液体分量极少，少到可以忽略。她有些担忧，“这么少，能测出东西来吗？”
“就是因为少，所以徐冉也没有浪费。可是也因此很难检测其中的化学元素。”林北樾说，“做毒.物学检测需要测试十几种常见毒物，每一滴体.液都不能浪费。否则就没有了。”
叶青点头，问：“我刚才还看到了其他体.液，你为什么单单检测眼液？”
林北樾说：“其他的体.液，徐冉已经检测过了。我猜测，她之所以没有测出结果，是因为有些元素被人体分解代谢了。体.液之中残余量微小，所以检测不出来。”
她问：“眼液就能测出来吗？”
他说：“眼球玻璃状液的代谢比身体的其他部位迟滞一两小时。所以，眼液里或许还有微量元素没被分解代谢。”
叶青点点头，“刚才你说的GC和MS检测，和普通的毒物测试有什么不同吗？”
林北樾说：“GC的全名是气相层析法，MS是质谱检测法。这两种方法，能够将混合物分离成单一成分。它的原理是，将液态物质注入层析仪中，然后加热让液体汽化，蒸汽会经过管柱进入载气中，接着到达侦测器。由于不同的化合物移动的速度不同，因此在移动的过程中被逐一分离，并在不同时间段到达侦测器。等混合物都被分离成单一的了，自然就能检测出成分了。”
叶青懂了。这就好比有一筐混合的，种类繁多的豆子。让你把这一筐成千上万种的豆子分类，肯定艰难。但是这种GC和MS检测法，就能轻松地办到。
但问题是，需要检验的液体，也就是玻璃状物，分量这么小，被分离成单一成分后，每一种成分分量就更小了……侦查器还能侦查得出吗？
“这个你不必担心，”林北樾笑了，“不要小看这台层析仪，它之所以贵，就是因为它功能强大。它效率高、分析速度快、灵敏度高。它就是专门用于微量毒物检测的。”
他又说：“如果刷一刷你的手，将从你手里提取到的微物用这种办法检测，甚至能推测出你摸过什么。”
叶青伸手看了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摸过你也检测得出来吗？”
林北樾缓缓地点头，“能……”
叶青收回手，说：“原来现在的法医科学技术这么强大了……”
林北樾安安静静地，专注地启动层析仪。
恰在此时，叶青突然想起，24小时快到了，韩昀的扣押时间，也快到了。
在放走他之前，叶青需要回一趟警局。
林北樾说：“我送你。”
“就这么一段路，不必了。”叶青说。
林北樾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整座城市还没苏醒。
他说：“叶青，我送你，因为我是男人。”
叶青侧首，“你不送我你就不是男人了？”
林北樾顿了顿，“我的意思是说，这是我作为男人最基本的风度。”
叶青问：“层析仪怎么办？”
“我会让人看着。”
……
两人一同回到警局，正在值班的警察已经在准备让韩昀离开的手续。
韩昀神色平静淡漠，好像只是在警局睡了一觉而已。
看见叶青和林北樾，他很礼貌友好的说：“叶警官，我这就离开了。”
叶青轻轻挑眉，不置可否。
直到韩昀转身时，叶青才说：“韩昀，警方目前调查到的线索，都指向安悦汐。”
韩昀脚步一顿。
叶青盯着他的背影，说：“我不清楚安悦汐假装失忆，到底是在掩护谁。但是……她的把戏撑不了多久了。”她缓缓走到韩昀身前，看着他苍白疲倦的脸，说：“到时候，警局会秉承公开公正的原则，告知媒体，安悦汐涉嫌杀害周成旭，且假装失忆欺骗警方，包庇凶手，狼狈为奸。”
“你！”韩昀咬牙，欲言又止。
“你想一想，到时候，安悦汐不但要坐牢，而且还会声名狼藉。她从此一落千丈，从当红的女明星，变成过街老鼠。真是悲哀啊。”叶青很是感慨。
韩昀到底还是离开了。
叶青和林北樾熬了一夜，各自回办公室休息。
一觉睡到中午，叶青才困倦地醒来。
警局的办公区虽然嘈杂热闹，可叶青办公室周围却安安静静的。
问了警局的人，一个警察说：“小崧哥去走访江家人了，宋荞在医院里，季阳在休息。”
叶青有些口干，倒了杯水。
就在这时，宋荞打了电话过来。
“老大，彭彦醒了。”
叶青心头一凜。
林北樾开门走出来，问：“怎么了？”
叶青说：“彭彦醒了，我这就去医院。”
林北樾拿了车钥匙，正准备和她一起走，忽而有人从身后追了过来。
“叶队，”孙应月急忙走上前，“请带上我一起。”
她抬了抬下巴，说：“这关系到我最终的考核，就算你不带上我，我自己也会去的。”
叶青不置可否，孙应月当她同意了，上了林北樾的车。
“林法医，你这车真好，是限量款吧？”
上车后，孙应月问。
林北樾专注地开车，分神回答她。
“我本来也想要的，”孙应月瘪瘪嘴，“可是我爸不同意。”
林北樾没回答她。
叶青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睡觉。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射进来，落在她脸上。
他放缓车速，将挡板放下，遮住了刺眼的光。
孙应月见状，欲言又止，突然变得安静了。
到达医院，叶青适时的醒了。
一行人到达彭彦的病房外，宋荞迎了过来，说：“彭彦的情况基本稳定了，刚才就醒了，不过不会醒太久。我问了医生，医生让我们尽量快些，否则他又要沉睡了，而且对他的病情也不好。”
得到允许之后，一行人才进入彭彦的病房。
彭彦躺在床上，头部和脸部裹着纱布，已经很难看出，他曾经清秀美颜的样子。
叶青说明了来意，彭彦立即轻声说：“警官，是韩昀，韩昀用榔头打的我。”
叶青与林北樾对视一眼，问：“他为什么要打你？”何况，他头部的伤，很有可能致死。
韩昀脸上挂着氧气罩，身上还贴着各种监测器。
此时他的情绪明显有些变化，但是他很快调节了过来。
他说：“因为……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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